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不行啦亡夫:调包诡夫夜难眠 作者:七月七 买了血浆装落红,第二天发现血色洗不掉,老公那里怎么办? 结婚当夜在喜床上摸到第三个人,结果居然是因为…… ==================   ☆、第一章 新房里的第三个人   我跟老公谈恋爱才一个月就结婚了,可因为我婚前已经不是处了,所以结婚前我偷偷买了人造的血浆胶囊。   胶囊小小的,很容易破,能在办事时制造假落红。   这婚结得突然,我没钱做那 修复手术,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蒙混。   昨晚敬酒时,我故意喝了两杯就假装头晕,先回新房休息了。   我老公叫郭沐霖,他回房时已经半夜了。   当时我刚掐好点放了血浆胶囊,小心翼翼地坐到床沿上后,才发现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房门口,我一紧张差点自己把血浆给……   郭沐霖身体不好,白天背亲时都要走几步就停下来喘两口气,可他昨夜很不一样。   当时察觉到血浆破了后,我下意识地摸了下,稠度确实像真血。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两条腿酸得根本不听使唤,差点下不了床。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右手,颜色确实挺逼真的。看到床单上也印了一朵漂亮的小红花,我这才安心地起床梳洗。   然后我就发现一件超级郁闷的事,我手指上的血浆居然洗不掉!   不管我怎么搓,手指头都红得特别显眼!   这么说,郭沐霖那里岂不是……一想到待会儿要见他,我就头皮发麻,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本来我有一件特别憋屈的事想找婆婆讨说法,现在我哪里还敢理直气壮。   我们这里民风保守,女人要是婚前就失了处一定会被婆家各种羞辱。况且我是村里唯一一个读大学的女孩,村里人觉得女孩不用读那么多书,本来就喜欢在背后说我闲话。   前年我们村有个女孩去镇上玩的时候被人强了,原本很受欢迎的一个漂亮妹妹,就因为这件事被人骂得抬不起头。她平时喜欢穿花花绿绿的衣服,但一点都不暴露,可乡里人却说是她穿得不检点,不然那男人干嘛不招惹别的女人偏偏招惹她?   就因为她不是清白之身,就被家里硬嫁给了一个老光棍,婚后她的脸上常年都是淤青不断。   我心惊胆战地起了床,怎么都没找到昨天穿的裤衩,当时明明被郭沐霖扒了丢在床尾,现在却跟蒸发了一样。   想起昨晚的事,我心里就打鼓。   郭沐霖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可他昨晚折腾了有四个多小时。而且可能是因为吹了夜风,他身上特别特别凉,碰到我皮肤时,冻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最奇怪的是,我当时突然就跟鬼压床一样,脑子跟舌头都打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四肢特别沉重,就好像不是我自己的,完全不听使唤。   我吓晕过去之前还有一件事很奇怪,也是我想讨说法的事。   当时明明只有我跟郭沐霖两个人在新房,可中途突然多出来一只手抓我胳膊!   而且那时我突然就能动了,僵着脖子往右边一瞄,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可我当时明显感觉到右边不远处有人在看我,呼出来的气还喷在了我脸上!   下楼见郭沐霖不在家,我松了口气,想找婆婆帮她做点家务活时,在一个小隔间外面听到她在说话。   我隐约听到了“冲喜”两个字,还有委屈了郭沐霖之类的话。   我很郁闷,其实我也不想嫁给郭沐霖,要不是迫于无奈,我哪里用得着买这种东西装落红。   现在血浆洗不掉肯定是因为胶囊里是人造血,掺用了劣质的人工色素。   昨晚的事情越想越蹊跷,我突然觉得是有变态藏在新房里想听墙根。   我们这里本来有闹洞房的风俗,不过昨天他们进去闹的时候我故意假装睡下了,所以没闹成。估计郭沐霖某个心理变态的亲戚因此不开心了,趁着我假睡时躲在了新房里。   我一想到这个可能就气得浑身发抖!当时他们没闹成洞房就又把郭沐霖拉出去喝酒了,我也是在那之后塞的血浆胶囊,如果当时房里躲了人,肯定什么都看到了!   婆婆出来一看到我就把脸拉了下来,她可能以为我是睡懒觉到现在,所以一走近就开始抱怨:“太阳都晒屁股了才起来,我一个人收拾到现在,累死了。”   我们青家在半庙村不受欢迎,婆婆觉得娶我进门很晦气,所以我不指望在婆家能有多大地位,但该说理的地方还是得说理。   我心情一差,口气就不大好了:“婆婆,昨天是不是有亲戚住这里啊?郭沐霖跟你说了没有?昨晚有人躲新房里偷听 。幸好关灯了,不然肯定……”   我说着就委屈了,可婆婆居然恶狠狠地斥了我一句:“闭嘴!不准胡说八道!”   她骂完还诡异地往左右瞟了两眼,神经兮兮的样子看得我头皮发麻。   我担惊受怕了一下午都没见到郭沐霖,也没看到公公的影子。   天黑后我把二楼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人躲在里面才放心地上床睡觉。   血浆的事让我特别想锁门不让郭沐霖进来,可我不敢。   半夜十二点的时候我才听到有人上楼,听声音是往旁边洗手间去了,我赶紧蹑手蹑脚地过去看。   门没关上,郭沐霖正准备洗澡,看到他身上的内衣我就傻了眼,是我昨天穿的那条,大红色的特别扎眼!   我脑子跟充了血似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郭沐霖脱完衣服就跟木桩似的站在莲蓬头下一动不动,我紧紧盯着他身体观察,颜色很正常,一点血色都没沾上。   我纳闷地看了一眼右手,我一整天都戴着手套被婆婆骂,偷偷搓得皮都快掉了也没洗干净,他那里怎么会干净成这样?   我再抬眼往里一看,郭沐霖的眼神突然跟刀子似的朝门缝射过来,眼神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我突然心里打怵,吓得赶紧爬回床上装睡。   迷迷糊糊要睡着时,郭沐霖洗完澡进来了,脸色惨白印堂发黑,眼圈黑得跟熊猫有一拼。   我看他又要关灯,一个激灵就醒了:“能别关灯吗?我有话跟你说。”   白天一天都没见到他人,所以偷听我们做事的第三个人到现在也没揪出来。   他杵在原地不动,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颓废的气息,没有半分活气,就像是病入膏肓要马上没命似的。   我看他一直不说话,只好硬着头皮说昨晚有人偷听我们办事。   他奇怪地扭头看了一圈,冷冷地哼我:“胡说八道,哪里有别人。”   真是跟他妈一个德行,我好端端地编这种谎话做什么?我也不愿意跟他吵,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反正别关灯,我怕。”   他真没关灯,可一上床就又来压我。   我很想问为什么他那里没有染色,我的手不过是摸了一下就变成这样,他那里接触地那么彻底不可能一点都没沾到。   但是我一问就等于承认了用血浆胶囊装落红,承认了我不检点。既然他没提我造假的事,我只能哑巴吃黄连。   想到这里我就郁闷地推了他一把,刚想拒绝,我的身体却又出现了跟昨晚一样的情况,嘴巴张不开,四肢动不了。然后有一股冷风跟有生命似的直往我睡衣里灌,就在这时灯突然闪了几下彻底灭了。   我脑子一阵恍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的身子还是很冷,冷得就像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我脑海里冒出来,我吓得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挺尸一样任由郭沐霖不停地索取,等他终于从我身上翻到旁边去时,房里的灯突然迅速地闪了一下。   我用眼角的余光清清楚楚地瞟到,新房的正中央站了个人,一个男人!   ☆、第二章 夜半嗜血   我一急,身上猛地出了一层汗,嘴巴突然能出声了:“房里有人!”   我话音刚落,刚才亮了下的灯就“啪”地一声炸了。炸裂那一秒,我竟然眼花了,瞥到有根胡萝卜悬在我腿上晃了下。   郭沐霖什么话也没说,居然又翻身压住了我。   我就是再傻也发觉郭沐霖不对劲了,房里明明有第三个人在偷看,他居然不管不问。还有,他身上为什么这么冰?按理现在快夏天了,做了这么久的运动,身体怎么着也该暖和起来了,可他还是冰得跟死人一样!   之前偷看他洗澡时,他那里明明没被染色,可刚才我怎么瞥到了胡萝卜?   我冻得脑仁疼,下半身又冷又酸又痛,好像压根就不是我自己的。白天我检查的时候就发现下面肿得不像样,他今晚要是再折腾一夜我明天真的不用下床了。   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满脑子都在想郭沐霖是人是鬼,更在想站在新房中央的那个人是谁,是不是还在看,一整夜折磨得我跟下地狱一样。   结婚那天说好了第三天要回门,早上天一亮我就醒了,第一眼就往房间中央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掉在地上的灯泡碎渣提醒着我昨晚那一切不是梦。   我又往床里面看了一眼,郭沐霖居然正瞪着眼在看我,悄无声息地跟个游魂似的。   我吓得惊声尖叫,也顾不得身上痛得多厉害,立马弹跳到了地上。   “怎么了,怎么了?”婆婆听到叫声急匆匆地跑上来,也不敲门就推门进来了。   当时我身上只挂着零碎破烂的睡衣,内衣裤都没穿,她一看到我的样子就拉下了脸,好像我很不检点似的。   我这两夜被吓坏了,下意识地就往她身后躲。   等她不高兴地骂我发什么神经时,我心里才狠狠地“咯噔”了下。   不管郭沐霖身上有什么异常,婆婆肯定是向着他的。所以我强忍着没吭声,穿衣服的时候发现内内又不见了,想去扒郭沐霖的裤子看又不好意思。   他的癖好要是被宣扬出去,婆婆肯定会把我往死里折磨。   吃早饭的时候我壮着胆子看郭沐霖,还故意抓住他的手问道:“今天陪我回门吧,之前说好了的。”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眼神很僵硬,过了一会儿才说好。   他有呼吸,手上也热乎乎的有温度。   我转念一想他可能是中了邪,婆婆指望不上,我只能先把郭沐霖骗去我家,让我爸妈想办法。   我妈是神婆,她跟一般的神婆不同,她做的是扶乩,就是请乩仙上身,在沙盘上画字回答别人的问题,以前我经常帮忙记录那些字。   以前她在村里混得很好,三年前我还在外地读书的时候,她被人打跛了腿。   当年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以前把我妈当菩萨一样供着的人从那以后就把我们一家当瘟疫躲。我妈也不肯跟我细说当年的事,我只能从村民嘴里道听途说再加点自己的臆想整理出一个模糊的经过。   当年邻村有人想见见刚去世的亲人,就来请我妈扶乩,我妈请了那位仙家上身后(我们都把上身的叫做仙家),也不知道他借着我妈的嘴说了什么话,把那家人激怒了。他们把怒火全撒到了我妈身上,把我妈的腿打折了不说,还到处散播谣言说我妈是骗子。   我妈伤好之后就跛了,对方一分钱不肯赔,还倒跟我家要回了扶乩的钱。   我们青家从那以后开始埋着头过生活,不过村里有的人明面上对我们不屑一顾,暗地里还是会有人找我妈扶乩,但是给的钱就不足一提了,不厚道的人一分钱不给还会给我妈摆臭脸。   三年来我不止一次要求从半庙村搬走,可爸妈死活不同意,非说半庙村是福地,能护佑我们青家。   把我们青家护佑到如今的地步,也真是日了狗了。   回了家才发现不对劲,爸妈的房间已经被清空了,桌上孤零零地躺着一封信,信纸上还落了一层灰。   我心底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看完信后跟遭了五雷轰顶似的,站都站不稳。   爸妈跑了,丢下我跑了!   我爸叫青山,我叫青竹。以前我总开玩笑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是家里那把柴火,最无关紧要,没想到居然一语成谶。   我回头找郭沐霖,想问问他知不知道我爸妈去哪了,结果他跟人间蒸发了似的,里里外外都不见人影。   爸妈手机很有默契地都没人接,我打开他们床板下的暗格,想找点辟邪的东西戴身上,结果在里面发现一张字条和一块血玉:千万不要找我们,好好跟他过日子,血玉藏身上,莫让他看到。   我心里禁不住开始发毛,爸妈显然早就察觉到郭沐霖不对劲了?那他们为什么还逼着我嫁给他?   准备回婆家的时候碰到了隔壁邻居桃子,她是我最好的玩伴,青家落魄后也没有刻意疏远过我。   她老远就跟我打招呼,指指村北的方向:“你男人跑小树林去了。”   村北的树林很邪气,一般人都不进去。听说以前有俩小孩跑进去玩,结果再也没能出来,后来小孩家长进去找到了尸体,但并没有把尸体带出来,事后有一家父母疯了,另一家搬走了。   郭沐霖这三天太邪性,进去准没好事。   桃子从昨天早上开始就没见到我爸妈,我也不好多说,匆匆回了婆家。   郭沐霖下午都没出现,不知道他白天在忙活什么,不过我一个人肯定不敢进小树林。   入夜后我不敢回新房,各种找借口黏着婆婆。近十点时,她开始烦躁不安地冲我发脾气,虎着脸撵我上楼后就转身进了厨房。   郭沐霖家是二层楼房,我们住二楼,公婆住一楼。   厨房里传来几声鸡叫,想到进门三天都没见过公公,我估计婆婆是准备给公公熬鸡汤。我抬头看看二楼,登时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我想去厨房帮忙,远远看到婆婆手起刀落,居然直接把鸡头剁了!   她的脸色特别骇人,鬼气森森的就像一个面无表情的刽子手。   我心里一“咯噔”,等回过神来后已经下意识地躲了起来。   婆婆把鸡血放完后,居然随手把那只老母鸡扔在了地上!而后宝贝似的端着那盆鸡血往她房里去了。   我吓得手脚冰冰凉,爸妈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逼着我嫁到这么一个阴气十足的人家!   虽然我妈经常被仙家上身,可我家从来没这么阴森过。   我印象最深的只有一件事,是我妈大半夜爬起来抓鸡吃。不拔毛,生吞的那种。我爸说,那回上她身的是黄大仙,当时他们耽误了供奉,所以黄大仙才会生气。   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婆婆可能也被黄大仙上了身。   我干巴巴地咽了下口水,害怕地摸到了公婆的房门口。轻轻一按门把手,门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公公半倚着,正就着脸大的盆在喝生鸡血!   他们房里的灯不亮,昏黄昏黄的,窗户被封死了不说,上面还糊着报纸,报纸上涂了一层不均匀的暗褐色颜料,空气里浮动着不知名的腥臭。周围寂静无声,只听到公公大口大口吞咽鸡血的“咕嘟”声。   他们居然都没察觉到我在门口,我尴尬地看了十几秒,一股股腥臭不停地往我鼻子里窜。我再也忍不住了,赶紧悄悄关了门躲到拐角处干呕。   等婆婆端着空盆出来后,我鬼使神差地又走过去推开了门。   昏暗的灯光下,居然有个满头银丝的人站在公公床前,身着一袭长袍在阴风的鼓动下轻悠悠地晃着。   我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就在这时,银丝缓缓地回过头来。   ☆、第三章 郭常发,你早该死了   平地忽然掀起一阵阴风,门“嘭”地一声被重重吹上后又莫名其妙地弹开了,老窗户的玻璃被震得哗哗直响,报纸上的暗褐色燃料也窸窣掉落一片。   房里的气温突然骤减,银丝回过头后,如雪的白发竟然张牙舞爪地遮住了他的脸。我只看到一双骇人的眼,没有眼白,整个眼眶里都黑沉如墨,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瞪着我。   我整个魂似乎都要被吸进那股深邃之中,吓得脊梁骨直冒冷汗。   今天早上醒过来时,郭沐霖就是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的。   我下意识地把视线往下滑,匆匆瞟了一眼他的胯部,脑子里“轰”地一声炸了。难道昨晚悬在空中的胡萝卜并不是我看花了眼,而是这位仙家的小兄弟被血浆胶囊染了色?这么说,这三天跟我洞房的是他?   头顶删突然罩下一股无形的压抑,就像凭空出现一座看不见的大山压在了我头顶。   任谁知道自己被鬼睡了都淡定不了,他要是温柔帅气,我还能冲着颜值安慰自己;可他不仅夜里粗暴,还变态地穿我内内,我只要一想就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公公突然嘿嘿地笑出了声,指着我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话:“你来接我了,来接我了……”   有阴风往我衣领里灌,我脚下发软,只能扶着门框勉强站住。   “哐当”一声响,公公突然挣扎着从床上摔了下来,他惊恐地拼命蹬脚要往后退,但他身后是床,根本就退无可退。没穿袜子的脚就这样一直在水泥地上搓啊搓的,很快就蹭掉一块皮渗出血来。   他死命地瞪着眼珠子,嘴巴大张,指着我的手抖得跟帕金森患者一样:“我不要走,不要,不要……你滚,你滚。”   “郭常发,你早该死了。”银丝男的语气淡淡的,像低沉却悠扬的钟声,特别好听。   这声音居然跟我的前男友很像,以至于我狠狠地恍惚了下,等回过神来时银丝已经消失了!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公公早该死了?   “老头子!”婆婆回来了,一把推开我就冲过去把公公往上拽,我想过去帮忙,可婆婆就跟见了鬼似的拿东西砸我,“滚开,你滚,不准碰我老头子!不准带我老头子走!”   我被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吓到了,傻站在一米远的地方看她艰难地把公公弄上床。   公公身上的薄被滑落下来,露出来的皮肉居然没一处好的!有几只白花花胖乎乎的蛆虫正在他小腿皮肉里进进出出!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深深地被眼前这副景象吓到了。   婆婆看我还没走,捞起杯子就不由分说地朝我砸过来。我狼狈地逃回新房,把门关上后突然听到外面有沉重的脚步声跟上了楼。   我吓得赶紧把门发锁了,脚步声沉重地像是铁锤落在地上,咚咚咚地吓得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躲在门边的墙头后惊恐地瞪着门缝,大气都不敢喘。   婆婆有房门钥匙,想到这,我赶紧把旁边的桌子椅子都推到门后挡住。   当时真吓得不轻,忙完了才发现头重脚轻晕得厉害。   桃子听今天说我脸色不好后,我才发现肤色暗沉很多,黑眼圈也出来了,跟郭沐霖的羸弱样很像。   “嘭”地一声,有东西狠狠地撞上了门,抵着门的桌椅被震得直晃。   我吓得赶紧继续拖东西抵在门后,想哭没力气哭,后背上的冷汗把衣服都浸湿了。   撞门声响了十几下后终于消停了,我抱着膝盖缩在墙角直发抖。打爸妈的电话,仍旧没人接听。   正好王孟打电话来了,我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一接通眼泪就下来了。   他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我已经结了婚,说想在回老家前见我最后一面。   他是我初恋男友,也是夺走我第一次的男人。当时我们都是学生,他软磨硬泡了一个学期,说我一直不给他是不爱他的表现,还说只在外面蹭蹭不进去。   当时我也是傻,被他的甜言蜜语哄得晕头转向,还以为他真的会娶我,结果他一毕业就迫不及待地跟我分了手。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答应嫁给郭沐霖也是在跟他赌气。   王孟至今还欠我一个解释,虽然我恨他,可眼下能听到他的声音真的太好了,满满的温暖。我们约好明天在镇上见面,因为想给他留个好印象,所以我强迫自己闭眼睡觉。   睡觉前我把血玉放在水里泡了半小时,把水擦在了眼皮上,这种方法可短暂地见鬼。   零点时分,郭沐霖回来了,隔壁洗手间响起了水声。   他发现门被反锁后,不知道从哪找来了钥匙。   抵着门的桌椅被他推得吱吱响,他没能把门打开。   我被这些声响吵醒,抱着被子惊恐地瞪住房门,不敢出声。   他大概折腾了两分钟就安静了,我暗自松了口气,以为今晚可以躲过一劫,可门缝里突然有邪风吹进来。呼呼的声音经过挤压变了调,乍一听特别像女人的幽咽,听得人毛骨悚然。   房里的灯开始剧烈地闪烁,我不敢眨眼睛,死死地瞪着空气,紧张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阴风吹到床沿边便戛然而止,满头银丝的仙家蓦地出现在床头,身体还是淡淡的半透明状,连眉毛都是银白色的!   “你……你是谁?”我舌头打着结,反应很大地抱住被子就往后缩。   “九渊。”他说完就鬼魅地朝我招招手,我整个人立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到床边。   他二话不说又把我压住了,跟前两夜一样开始折磨我。   我觉得自己都要痛麻木了,心里难受得要死。   灯早在他压上来的那一秒就灭了,我瞪大眼看身上的鬼物,效力发作那一刻眼睛像是在被烙铁烫,我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正拎着一根鲜红的胡萝卜在卖力运动着。   我吓得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   早上我是被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吵醒的,腿酸痛到根本提不起来走路,那里也火辣辣地疼得厉害。抵着门的桌椅全部散了架,砸得到处都是。   我的气色越发差了,我怀疑九渊一直在通过交合吸食我的精气,再这样下去我肯定会精尽人亡。   一路扶着墙下楼,这才知道公公走了!   敲锣打鼓声是婆婆请来的八音,可诡异的是,一院子前来吊唁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流眼泪。我们这里死了人时兴哭丧,哭得越大声越好。   这就算了,可能是郭家人跟亲戚们处得不好,可为什么没人戴孝布?连婆婆和郭沐霖都不戴,这怎么着也说不过去吧?   我偷偷看了郭沐霖一眼,他还是像之前一样病怏怏的,双目无神死气沉沉。   他看过来的时候,我吓得赶紧别开了视线。   郭家是个大家庭,公公和婆婆的兄弟姐妹加起来一共有十几个,每个再拖家带口加上别的亲戚一共有十五桌。   我们这里有白事都会请厨师上门,在院子里搭棚摆桌。   所以饭前我得帮着择菜、烧开水、倒茶,饭后我又得帮着洗碗、择菜等。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我才忙完,彼时八音也吹完最后一曲回家了。   灵堂里的长明灯诡异地晃动着,我提心吊胆地走到棺材前给公公磕头烧纸。想找婆婆过来陪我守夜时,我突然看到公公的黑白照笑了!裂开的嘴角处有血不停地往外溢,风里甚至响起似有似无的阴笑。   我吓得急急往后退,想喊人却怎么也出不了声。   结果我突然撞到个软软的东西,刚要回头看,一个大黑影朝我头顶罩下。   ☆、第四章 长嘴的老槐树   灵堂里的阴森突然减退许多,有一位八音大叔折了回来,他手里拿着一截树枝,刚才就是用这东西拍了我头顶。   可刚才我明明感觉有一大团黑影朝下压,真是这截细树枝?   “丫头你没事吧?”他纳闷地朝灵堂里看了两眼,好像没发现什么怪异。   我赶紧指着公公的黑白照让他看,可刚才咧嘴流血的照片居然恢复了正常!   我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吓得浑身发抖。   我忙压下惊慌问他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他点点头,说把铜钹忘在了洗手间,让我帮忙拿出来。   铜钹是圆盘状的铜片,两片互击时会发出“哐哐”的声响。   可等我拿着东西出来找大叔时,他人不见了。   院子里没找着人,等我重新回灵堂守夜后,突然听到有“嘚嘚嘚”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敲门。   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吃过晚饭后就没再看到婆婆跟郭沐霖,也不知道这对母子在搞什么鬼。我心里直打怵,退到门边才敢出声:“谁?出来吧。”   我们家只会扶乩,跟仙家之间向来互惠互利。可嫁给郭沐霖之后,我就发现不是所有的仙家都良善。   伴随着逐渐急躁的嘚嘚声,另有呜呜声跟着响起来。   我听了半晌,最后才把视线挪向棺材!   公公走了,所以我刚才一直没怀疑声音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   我想哭的心都有了,要不是天已经黑了,我宁愿跑回爸妈的空家过夜。哪有这种婆婆的,死了丈夫她自己躲没影了,什么都撂挑子给我。   棺材里的声音更加急躁了,怕是公公压根没死就被误装了进去。   我壮着胆跑去推棺材盖,之前明明没封棺,现在却被钉死了。等好不容易开了棺,前来找铜钹的八音大叔突然从里面弹坐起来!   我一屁股摔在地上,上下牙齿直打架:“你……是人是鬼?”   他气急败坏地翻出棺材让我给他解绳子,扯开嘴上的布条指着棺材就大骂:“草尼玛的老鬼,老子今天不治你就不姓柴!”   他说着就拿刚才打我的那截树枝在棺材上使劲地抽,红着眼就跟要杀人似的。   我起初还想上去阻止,但不小心被他的树枝抽到两下,疼得我再也不敢近前劝话。   这时,供桌上的黑白照好端端地砸到了地上,接着,烧得好好的高香也突然折断掉在了花圈上,香炉噗通倒了,香灰被阴风裹着到处吹。   大叔一口气抽了五六分钟才停手,然后才不慌不忙地把着火的花圈灭了。   他让我帮忙把棺材盖上时,我才发现里面是空的!   我傻眼了,扯住大叔的手臂责问:“我公公的尸体呢?”   斜里突然有只手伸出来,大力一扯把我带退半米远。   郭沐霖回来了!可看到他僵硬的眼神我就知道附在他身上的仙家还没走,我一阵战栗,赶紧埋下头不敢再看。   大叔冷哼一声:“你们母子把老鬼藏哪里去了?你们这样会遭天谴的。”   郭沐霖差点把我手腕给捏碎了,他没搭理柴叔,只冷着眸子斥我:“你刚才摸他?”   眼皮猛地跳了几下,我难以置信地甩开他的手怒道:“我神经病啊,干嘛在公公灵堂里摸别的男人!”   看到他不自然地撇撇嘴,我这才后怕起来。   我到底算是嫁给郭沐霖了,还是那个叫九渊的鬼物?这三夜跟我同房的到底是郭沐霖还是九渊?或者他们俩轮流……我不敢深想,只感觉头都要炸了。   柴叔看没人搭理他,哼哼两声就要走。   郭沐霖没拦:“郭常发在北边小树林。”   柴叔纳闷地挑起眉头,可能不明白郭沐霖为什么会直呼公公的名字。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相信郭沐霖的话,总之他离开前看了我两眼:“你俩面色潮红,印堂发黑,食色性也,这里有老鬼住着,你们就算刚结婚也要控制着点,不然老鬼肯定会偷偷找机会把你们精气吸干。”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才面色潮红!   我偷偷瞄了下郭沐霖,他还是死气沉沉地僵着脸,看得我很郁闷,连害怕都顾不上了。   柴叔离开前,让我们检查一下房里有没有什么古怪。我看他真的往北边去了,这才意识到只剩下我跟郭沐霖了--或许该叫他九渊。   我悄悄走到门边,硬着头皮跟他商量:“你把我老公还回来吧,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供奉?我明天就给你准备好。”   郭沐霖的身子剧烈抖动了两下,满头银丝的九渊跟谪仙似的现出原形。   他的脸部轮廓刚毅有型如刀削似剪裁,雪白的浓眉下是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汩汩流光风情百转,鼻梁高挺立体,薄唇嫣红如血。   昨晚虽然隐约见过他的轮廓,却因为光线不足压根没看清楚。眼下见他好看得如同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我一时间竟然看呆了。   他微微一勾唇,妖孽般笑了:“我想要的,你供奉不起,擦擦口水,跟我走。”   我看了棺材一眼,迟疑了。   刚才虽然被他的皮相迷惑,但理智还在。   九渊不是扶乩请来的仙家,他吸我精气,还长期附身郭沐霖,是害人的鬼物。那片小树林本就邪性,除非我是傻子才会深更半夜的跟他过去。   他用微不可寻的声音轻哼了一声,而后再度附到郭沐霖身上,僵着脸出去了。   他走后没多久,我接到了王孟的电话,这才想起来今天本来跟他有约!可我忙忘了!   王孟这个傻子居然只身跑到半庙村来了,而且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跑进了村北小树林:“青竹,我迷路了,一直走不出去。”   他的声音特别低,气若游丝似的还带着哭腔。   我一急,赶紧追了出去:“你等等,我这就过去找你。”   半庙村有个怪习俗,晚上九点之前家家闭户,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再出门。爸妈肯定是我结婚那晚走的,所以没人发现。   我没追到郭沐霖,到了小树林边,听到里面隐约传出一阵鬼哭狼嚎,徘徊着不敢进。   这片树林占地面积约一亩,按理王孟闭着眼直走很快就能出来,我在树林边给他打电话,要么不在服务区,要么没人接。   想想也是一条人命,虽然王孟很渣,但我不能见死不救。   我深吸了一口气,闷着头就往里面直走。   一亩地不到七百平,按理我已经走了十分钟怎么也该到树林的另一头了。可我往四周一看,全是树,压根看不到边际。   真是邪了门了,难道遇到鬼打墙了?   不过一停下来我就听到风声带来一抹熟悉的声音,是婆婆。   不知道大家有没听过人哭丧,婆婆正在用那种调调在阴阳怪气地喊:郭~常~发~   我循声找过去时,手机已经电量不足了。正愁着马上要摸黑在这片邪气的树林里穿梭时,竟然远远看到有棵树在发光!   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颗老槐树,起码要四个人才能合抱住,底部盘根错节,离地一米高的地方竟然生出个嘴巴形状的树洞!   树周有一团团幽幽的鬼火在跳跃,远远看着就像树在发光!   婆婆就在槐树下浇鸡血,嘴里还哭嚎着公公的名字。   顺着鸡血往下看,地上有个类似枯树桩的东西,圆滚滚的只有二十几公分高。   我看得心惊胆战,婆婆白天不哭丧不流泪,深更半夜居然跑进这片树林做诡事!   本想走近一点看她究竟在捣什么鬼,结果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拍住了我肩膀!   我吓出一声惊呼,婆婆忙戒备地看过来:“谁!”   ☆、第五章 戴绿帽子有瘾   我回头一看,居然是王孟。   他正伸着脖子朝槐树底下瞄,好奇地问我在看什么,语气平常到就像在大街上偶遇,完全没有电话里的惊慌。   槐树下的婆婆不见了,但地上的树桩还在。   我问王孟刚才有没有看到婆婆往哪个方向去了,他纳闷地皱眉头:“除了你,还有别人?”   我疑惑地看看他,盯着槐树心里打怵。   刚才树边明明鬼火缭绕,现在居然黑得发沉。我总感觉黑暗中有不止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心里发着毛,让王孟陪我过去看树桩。   可走近一看,那哪是树桩?   虽然被血浇得面目全非,但五官轮廓明明像个人头!   这老槐树真是成了精,居然能长出这种邪门玩意!难道是它的根?   可让我纳闷的是,王孟居然不知道我在看什么:“地上的烂叶子有什么好看的?”   “你看不到?”我指着邪物跟他描述,可他跟看神经病似的满目疑惑,还抬手摸我脑门问是不是生病了。   心脏一阵痉挛,我狠狠地打了个寒噤,往旁边趄趔时不小心踢到了邪物。   不对,怎么有点软?   我赶紧抢过王孟的手机蹲下去看,邪物居然长得很像公公!我颤着手找了根棍子在邪物旁边扒了几下,果然!   公公失踪的尸体,竟然像树一样被种进了土里!只留了个脑袋在地面上!   棍子不小心戳到他皮肤时,居然软软的还有弹性。   公公死了一天一夜,按理被皮肤瘪了后不会再还原,可他的尸体却很新鲜。   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王孟一直说他看不到公公的尸体!他压根不明白我为什么扒地上的土!   我紧绷着神经,指着地上的血问他能不能看到,他点头;我又指着老槐树问他能不能看到,他点头;树身上嘴巴形状的树洞?他摇头。   我问得越多,他看我的眼神就越惊恐,好像我是个十足的神经病。   这下轮到我凌乱了,怎么诡异的东西他都看不到?用血玉泡的水早就失效了,总不能是我眼睛出了毛病吧?   这片树林太邪性了,老槐树的那张嘴好像在越张越大,被种在土里的公公似乎也在冲我笑。   我脑子发晕,摇摇晃晃地差点跌倒,好在王孟把我抱住了。   我怕婆婆就躲在附近看,赶紧推他。可这人脑子长包,居然猴急地凑过来亲我。   当初我把自己给了他后,他就开始对我不咸不淡。   那时已经跟他谈了一年多了,没给他之前,他总是软磨硬泡地要带我去开房,我不同意就各种甜言蜜语地哄,说会一直对我好,还说会对我负责。   有时候惹急了,他就说我不爱他,各种逼我。   那天也不知道怎么的,我一心软就答应了。不过开好房后我又反悔了,他就哄我说只蹭蹭不进去,反正最后还是被他破了。   从那之后他就频繁地要带我去做那档事,我特别后悔那晚的不自重,所以后面都拒绝了。他就骂我装纯,反正各种难听的话,我跟他吵了一架后他就开始跟别的女生搞暧昧。   那时候我想着第一次都给了他,舍不得分手,结果还没毕业就被他甩了。   我被他逼得撞到老槐树上,急得又挠又踢。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骗我来树林了,原来是想在这里占我便宜!   我听过吻别,可从没听说过草别。   他急着剥我衣服时,有阵罡风卷着树叶疾驰而来。   王孟突然跟气球一样被卷了进去,抛到半空后重重地砸了下来,空中划出一道惊恐的哀嚎。   摔下来的动静很大,树枝霹雳啪哒地断裂声,砸到地上后又出现一阵咕噜声,像在吐血。我吓得想朝他那边摸,结果九渊很鬼魅地挡在前面,还一把掐住了我脖子。   周围的鬼火悄无声息地跳了出来,跟他的满头银丝一起在风里张牙舞爪。   “不肯跟着我,就是为了私会野男人?”他的眸子微微一眯,漆黑的瞳仁再度迅速扩散到整个眼珠。   我背上冒出一层冷汗,感觉快要尿裤子了!   背后明明贴着老槐树,却有东西在挠我背。   我被掐得说不出话,赶紧给他使眼色。   背上的衣服破了,有尖锐的东西往我皮肉里钻,痛得我直掉泪。   九渊扯着我脖子往他怀里带,妈蛋,要不是怕他,我真揍他一顿,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完全不能跟我妈以前扶乩请来的仙家相比。   “嘶”地一声,我衣服被扯破了,紧接着响起让人烦躁的窸窣声。   我刚要回头,九渊突然把我的脸往他怀里按,沉声对着槐树低吼:“别逼我动手!”   窸窣声戛然而止,我只听到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等拔出脸后,我只看到一片漆黑。   “九渊,九渊你在哪?”我慌得四处瞎摸,爸留信让我好好在郭家多日子,又暗中留了血玉给我,说明九渊不完全可信但能保护我,我现在只能指望他带我出树林。   黑暗中有只手准确无误地抓住我的手腕,我抽了一口凉气后才听到郭沐霖僵硬的声音:“回家。”   王孟还在树林里,他就是个傻大胆,但怎么着也罪不至死。所以我纠结了几秒后,还是硬着头皮问九渊能不能救王孟出来。   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犯贱,他都那样对我了,我还跟神经病似的念着他。   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这样,我对夺了我初夜的王孟感情比较特殊,不是喜欢,就是忘不掉。   没成想,九渊居然似笑非笑地哼着,反问我:“你以为他还有命活着?你个丑女人,再给我戴绿帽子试试看,放在以前你是要浸猪笼的。”   他骂我丑?王孟死了?再有男人跟我拉拉扯扯他会把我浸猪笼?   我一路心惊胆战地不敢再说话,毕竟不了解九渊的脾性,万一真的惹怒他可能会没命。   回到家时,婆婆很镇定地在灵堂里烧纸钱,边烧边哭丧,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我偷偷问郭沐霖,刚才有没有在树林里看到婆婆,他僵着脸没理我。我现在不确定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毕竟王孟没看到那些诡异的东西。   婆婆听到我的声音后,立马弹起来,气势汹汹地冲到了我面前。   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下意识地看郭沐霖,想问问他该不该揭穿老太太,可郭沐霖居然偷偷摇了下头。   结果就因为这么一耽搁,婆婆抬手就抽了我一耳光。   那叫一个狠,她手还没拿开我脸上就火辣辣地开始疼了。我看郭沐霖也蒙了,气得张嘴就想戳穿她。   不就是因为我撞破了她的诡事吗,她现在就是气急败坏!   “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过了九点不能出门你不知道吗?就知道让你这个扫把星进门准没好事,呜呜呜……”她恶人先告状,挑了我的理后就扑到棺材上大声哀嚎,“老头子,你好好的怎么走了呢,都是青家这个贱人克了你啊,呜呜呜……”   她压根没流眼泪,可哭声却真真是悲痛欲绝。   我气得想在灵堂跟她撕,可郭沐霖拖着我就上了楼。   我满心都是委屈,恨恨地瞪住郭沐霖,不满他对婆婆的偏袒。   长这么大都没被人打过,爸妈不打照面就跑了,婆家又全是神经病,我青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郭沐霖淡淡地白了我一眼,指着床底让我爬下去:“你在灵堂里摸的男人说新房里有古怪,可能在下面,找出来。”   摸你个大头鬼,戴绿帽子有瘾是吧,这么喜欢给我贴标签!   他看我不动,居然抬脚就踢我屁股,我直接摔了个狗啃泥,被迫爬到床底一看,真的有东西!   ☆、第六章 槐阴噬灵,瓷娃索命   床底有个巴掌大的木盒子,纹理均匀,暗褐色,摸上去很阴寒。   九渊附在郭沐霖身上时,郭沐霖的脸色言语都很僵硬。可他一看到木盒子,五官居然很明显地颤了下:“打开。”   虽然讨厌他这副命令的语气,可迫于淫威我不得不从。   盒子里装了一对瓷娃娃,它们身上的衣服款式居然跟寿衣一样!   瓷娃娃的神情很诡异,笑得阴恻恻的让人不寒而栗。   我左眼下有一颗泪痣,巧的是,女娃娃左眼下也点了一颗黑痣。我心里“咯噔”了下,越看越觉得女娃娃跟我有几分相似。   我又把郭沐霖跟男娃娃比对了下,一点都不像,但男娃娃顶着一头苍苍白发,显然是代表九渊。   郭沐霖的身体抽搐了两下,九渊眨眼现出原形,俊美如斯,每次都让我赶到惊艳。   不过他的眉毛居然从雪白色变成了银灰,满头的银丝依旧在阴风中招摇。他目露凶光,细起眸子观察瓷娃娃:“摔碎看看。”   瓷娃娃是空心的,内里居然藏了纸条,各自写着我们的生辰八字。   灵堂里的婆婆可能是听到了摔东西的声音,噔噔噔地往楼上跑。   九渊抬手一挥,平地掀起的阴风立马把门抵得死死的。   然后他不由分说就捧起我的脸亲了过来,我紧张得屏住呼吸,余光瞟到呆立在一旁的郭沐霖,简直要炸了。   我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第一夜在床上摸到的第三个人,是郭沐霖!   第二夜九渊怕我察觉就把郭沐霖扔在了床外?所以这几夜我在房里看到的偷窥者是我老公?   我气得赶紧推九渊,他这个变态,居然让郭沐霖眼睁睁地看着我跟他……   婆婆没能打开门,九渊眸子一转,突然开始掐我,我疼得叫出声来,可嘴巴被他堵住了,只能发出暧昧模糊的吟哦。   门外的动静蓦地停住,但并没有下楼。   九渊冷哼,禁锢住我的双手后伸手一扯,我身下一凉,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又被攻占了。   各种羞耻袭上心头,余光瞥到盯着我们看的郭沐霖时我整个人都气得颤抖。   九渊明显是想让婆婆听到我们在办事,所以我故意咬住嘴巴不出声,可吱呀作响的床还是出卖了我。   她在外面偷听了一会儿后,果然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楼下还摆着公公的棺材,正常人能任由儿子媳妇在这种时候按捺不住吗?   九渊这次没有过度索求,一次完事后就鸣金收兵了。   但我一阵头晕目眩,显然又被他吸了精气。   他让我翻身检查背上的伤势,我气还没顺过来,根本就不想搭理他。可能是才翻云覆雨过,所以我当下不怕他,反而很讨厌他。   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被他吸干。   他很没耐心地把我翻了个身,指头碰到伤口时,居然有几个凉飕飕的东西在皮肉里翻动。他疑惑地“咦?”了几声,翻开破损的皮肉后居然从里面抠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是树皮,树皮里还裹着类似指甲盖的东西。   二楼地面铺的是瓷砖,就在九渊拔下一根银丝帮我缝合伤口之际,门外突然传来弹珠掉地的声音。   啪啪弹了两下后,咕噜噜地开始滚动,忽快忽慢。紧接着,有更多弹珠掉到了地上,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异常刺耳。   婆婆从我们上楼后就没了声,我因为害怕,全身上下开始不受控制地战栗。   九渊盯着房门看了很久,突然沉声道:“他来了。”   谁?我头皮发麻,他却用手指压住我嘴巴,示意不要说话。   他低头跟我耳语那一瞬,银丝滑落到我脸上,散发出一阵异香,夹着丝丝阴寒,闻之精神大振。   “槐阴噬灵,瓷娃索命。”   我露出怀疑的神色,迄今只有九渊在不断汲取我的精气,现在反而想诳我怀疑一棵树,他这算盘打得精。   他指指地上的木盒子:“这是槐木做的。你背上结了生死印,必须尽快解决。四更天,鸡鸣狗盗时,你趁乱去村北树林,用桃木抽打槐树。中途郭常发肯定会出来阻止,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停,抽满九九八十一下后什么也别管,朝东走莫回头。”   我听他说得严峻,将信将疑地点了头。   他说完又附上郭沐霖的身要走,我赶紧低声嚷道:“你去哪?不陪我一起进树林吗?”   他摇摇头,把槐木小盒子重新塞到床底下,拽着我们的生辰八字走了,临出门又不放心地叮嘱道:“抽完九九八十一下,朝东走就能出树林,中途千万不要回头。”   开门那一瞬,我看到婆婆手里拖着一个蛇皮袋,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分地扭动着,她脚下有很多弹珠一样的珠子在滚动。   我赶紧躲进被子,心跳快得不像话。   刚才婆婆的眼神十分怨毒,像是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难怪她当初给了我爸妈十二万彩礼,这是想拿钱买我一条命啊!   背上明明伤得很重,可现在一点都不痛。   我抱着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听声音。外面还有珠子在滚动,但声音渐行渐远。   就在我以为外面没人了时,突然有个庞然大物猛地撞到了门上!   贴在门上的我被震得七荤八素,耳朵里一阵轰鸣,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晕厥过去。我本能地想往后退,可一想到万一让那东西把门撞开了,我还有命吗?   “婆婆!婆婆!”我死死抵住门,扯起嗓子就开始大声喊。   婆婆摆明了不关心我的死活,但我把动静闹得越大,外面的东西肯定会越忌惮。   果不其然,撞门频次越来越少,十分钟后终于偃旗息鼓。   我顺着门颓然地滑坐到地上,睡衣都被汗水浸湿了。   脑子到现在都蒙蒙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撞门?   我把血玉挂上了脖子,又等了半个小时才偷偷开门往外看,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我牙一咬心一横,用最快的速度跑进隔壁洗手间把门锁了。   新房里没镜子,我想看看后背到底是什么情况,而且说句不嫌丢人的话,我一泡尿憋到现在,再不解决就真的要尿裤子了。   我背上有五条黑印,就像人手挖着肉挠出来的一样,皮肉都绽开了,但诡异的是没血渍,黑黝黝的时像发霉的烂肉。   九渊的头发丝牢牢地缝在伤口上,烂肉旁边的皮肉已经黑了,但没再扩散。   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相信九渊的话去树林,直到凌晨两点,隔壁的狗突然开始吠叫。   有一件事很奇怪,我们半庙村几乎每家每户都养狗--清一色都是黑柴狗。只有我家和郭沐霖家里没养,这也是我之前会跟郭沐霖谈恋爱的原因之一,因为这个共同点让我感到一丝丝亲切。   不出一分钟,村里的黑狗都跟发了疯似的狂吠。   我还听到隔壁的狗在刨地、撞栅栏,显得很暴躁。   四更天,鸡鸣狗盗时……我心里一紧,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去树林。准备下楼时,家里的大公鸡突然开始打鸣,搀和在狗吠声中异常突兀,听得我没来由地烦躁不安。   婆婆居然不在灵堂,长明灯幽暗地晃着,外面明明吵闹得不可开交,灵堂里却有一种吓人的宁静。   我紧张地观察四周,偷偷摸出院子后,发了疯地一口气跑到村北树林外。   可我去哪找桃木?桃树、石榴等能辟邪的树在半庙村都种不活,反倒是槐树、竹子这些阴气重的树都能长得很茂盛。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右后方突然有脚步声传来。   谁?   半庙村规矩:过九点不出门,五点前不出行。来人应该不是村里人!   ☆、第七章 老鬼的窝   我躲进旁边的草丛,循着手电光看去。   有个男人正急匆匆地往这边赶,不过逆光看不到脸,但他腰间挂着铜钹,是柴叔?   身后有杂草在挠我背,痒痒的,我忍不住扭了扭肩膀试图用衣服蹭皮肤止痒。   结果我就这么轻轻一动弹,手电光便准确无误地射了过来。我吓得屏住呼吸,直接趴到了地上。   窸窣的脚步声慢慢靠近,每走近一步,我的心脏都紧张到离喉咙口越近。   男人站在离我半米远的地方停住,二话不说就抬手往我头顶拍。我赶紧伸手挡,结果像是有一座五指山往下压,我脑子一沉,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时间好像一下子变慢了。   “是你?三更半夜怎么跑这来了?”柴叔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他把树枝往胳肢窝里一夹,伸手把我拉了起来。   我的脑子到现在还晕晕沉沉的,就像有蛇蟒缠身,闷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柴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鼻烟壶给我嗅了下,一股刺鼻的味道熏得我连打了两个喷嚏,刚才那种压抑感瞬间消失。   后面的杂草又在挠我背了,我想回头看看,柴叔却突然朝我挤了下眼。   我猛地一哆嗦,突然意识到挠我背的不是草!   “大侄女,走,跟我回家。”柴叔朝我身后瞟了两眼,扯住我手臂就往来的路上走。柴叔长得周正,国字脸,五官柔和,天生老实相,一看这张脸就觉得他值得信赖。   我刚跨出两步便发现,双腿就跟灌了铅似的特别重,衣服后摆也被绊住了。   可不走不行,四更天是一点到三点,我要是误了时辰没去抽老槐树,可能真的要丧命。所以我紧紧咬着牙往前走,身后就跟拖了一辆大卡车似的,抬了腿也走不动。   柴叔见状又抽出树枝往我头上拍,第一下,我感觉个子被拍矮一截,第二下,眼前一阵恍惚有点晕,第三下,身子蓦地一轻差点灵魂出窍。   “屏住呼吸,跟我走。”柴叔叮嘱完这句,拉着我就往来时路上跑。   身后有风呼呼地刮来,那感觉就像有千万支利箭在追我,脚下稍微一慢就会被万箭穿心。   我们一口气跑了两百多米远,柴叔这才停下来喘气:“丫头,你半夜跑那里去做什么?不知道那片树林邪性啊!”   我头发都被汗湿了,僵着脖子回头看了一眼,危险似乎已经远去。   我这才长吁一口气:“叔,刚才什么东西在拉我?”   柴叔摇摇头:“我看不见,不过刚才一接近你,我的铜钹就有反应了。你身后那片草,只有你后面那块被压倒了,想是有邪性的东西在缠你,你当时要是回头,可能会被缠住不放。”   我后怕不已,心想着还没进树林就出事,很不妙。   村里的鸡鸣犬吠还在断断续续地响着,我看已经两点半了,顿时心急如焚地想折回去。   可我没桃木,慌得六神无主时,突然瞟到柴叔就在胳肢窝离的树枝,忙道:“叔,这是什么树枝?桃树枝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一般的桃树枝,怎么?”   “能不能借给我用用?”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得尽快了,万一进了树林再遇上怪事,三点之前我肯定找不到槐树。   柴叔看我一直回头看树林,忙问我是不是要进去。   看我点头,他的脸色变凝重了:“树林今晚不太平,我正好也要进去找老鬼,我们一起吧。这树枝我可以借你,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要用来做什么。”   我不敢全盘托出,只好跟他说了床底的木盒子:“我妈说有人想害我性命,让我用桃木抽老槐树九九八十一下。”   我下意识地保留了关于九渊的一切,柴叔混进八音队伍显然是别有目的。他之前怎么会被钉进棺材的?深更半夜来树林又是为了什么?在弄清楚之前,我不能傻到什么都说出来。   “九九八十一下……”他低头沉吟,盯着树枝看了两眼,显得很为难,“丫头,我们先进树林,边走边说。”   刚才跑得急没察觉到,现在一走路整个人居然轻飘飘的,脚底下像是踩着棉花,软软的特别虚幻。   柴叔又低头看他的树枝:“撑得住吗?我这不是一般的桃树枝,你刚才挨了三下,魂魄可能有点不稳。”   撑不住也得撑,我点点头,赶紧央这他快点去找老槐树。   “叔,你说的老鬼是谁啊?”   他听我这么问,眸色蓦地一沉,冷冷的月光下竟然泛出幽深的寒光来:“你们村的鸡狗叫得很不正常,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猛打了个寒噤,脱口道:“因为老鬼?”   “嗯,郭常发就是老鬼,确切地说,你现在见到的郭常发并不是真的郭常发。”   我的脑子有那么一瞬是无法思考的,轻飘飘的身子好像随时都会魂飞魄散,等回过神来时,我们已经走回了小树林。   柴叔十分郑重地把桃树枝递给了我:“老槐树是老鬼的窝,他到时候肯定会现身,我会对付他。你只要集中精力抽老槐树就好,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停。”   他的叮嘱跟九渊的一样,搅得我心头乱糟糟的,还没进去就已经先行产生了怯意。   树林里阴嗖嗖的,今天正好满月,冷色调的月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射进来,映出一片斑驳的怪影。夜风一吹,那些淡影便开始在余光中妖冶地张牙舞爪,让我产生一种群魔乱舞的错觉。   两点四十三分,我们找到了老槐树,彼时树身上的嘴形树洞正在往外溢液体,柴叔用手电光一照,里面竟然露出半只手掌!   我吓得赶紧往后撤开两步,额角直冒冷汗。   这棵树居然吃人!   柴叔神色大变,猛拍大腿直叫糟糕:“不好!天时地利人和,哎……这下难对付了!”   “叔,怎么了?”那只还没吞完的手看得我头皮发麻,如果我猜得这错,被老槐树吞噬的应该是王孟。   明天警察会不会找上我?我要说王孟被一棵老槐树吞了,谁会信?   柴叔脸色铁青,催我赶紧开始抽槐树:“千万不要停,在心里默数,不能多也不能少,记住了吗?快点开始!”   我抽第一下时,整个人都在抖,本就发软的腿脚竟然有点站不住的感觉。   抽到第五下时,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老槐树旁边突然出现了幻影,就像高度近视看到的物体有很多重影一样,以至于我接下来的两下差点抽了个空。   就在我抽到第二十下时,树皮里突然渗出鲜血来!刺鼻的腥臭味直接往我鼻子里钻,而且鲜血越来越多,顺着树干急剧地往下流。   我吓得手艺抖,差点把树枝弄掉了。   “丫头,不要停!继续!”柴叔的声音飘渺传来,忽远忽近听得特别不真切。   我回过神来,赶紧继续抽打树干。   越打到后面,我的手臂就越酸,身体也越来越沉,好像每多打一次,身上就会压一块石头,累得我喘不过气来。   “住手,停下!”婆婆突然出现在我左手边,惊恐地冲着我凄厉地哀嚎着。她的手指甲竟然在一秒间长长了三厘米!   我心里“咯噔”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像雨水似的直往下流。   强忍住逃跑的冲动不再去看婆婆,可她却舞着利爪朝我扑来,两只手像空气似的直接从我身体里穿过去,我顿时感觉胸口疼得刺骨!   “七十八,七十九,啊……”我咬着牙继续抽槐树,可公公的脑袋突然从树干里长了出来!   我吓得往后连退两步,断了抽打!   ☆、第八章 演技精湛   “哐哐”的铜钹声骤然在我耳边响起,我一惊,赶紧咬着牙继续抽打,树枝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公公的脸上。   两下过后,他的脑袋开始剧烈地晃动,嘴巴越张越大,以至于嘴角突然撕拉一声裂开了两道长口子,血淋淋的直接延伸到耳朵根!   我吓得一阵阵打寒噤,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公公的喉咙里挤出又尖又细的女人哭喊声,特别刺耳,几乎要把我的耳膜震破,听得人心慌意乱。   一股股腥臭的血液顺着他撕裂的嘴角急剧地往下奔涌,他的脸本就瘦得皮包骨,再被鲜血一浸润,吓得我气都不敢喘了。   这时,柴叔的声音突然幽幽地传来:“你少抽了两下。”   我脑子正晕晕乎乎的,身子也沉甸甸的难受,被这么一质疑,竟然一时间想不起刚才到底有没有抽满八十一下。   就在我鬼使神差地又想抬树枝抽过去时,一阵罡风蓦地吹来,风里夹了一颗小石子,狠狠地打在我的右手上。   我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把树枝掉在地上。   铜钹声像打鼓一样密集地响起,很快就冲散了公公的哀嚎:“丫头,我去抓老鬼!”   柴叔话音刚落,人便没了影。   九渊就在这时,蓦地出现在我跟前。   他脸色发白,半透明的身子几乎变成了透明状:“别把树枝还给他,他有问题。现在赶紧往那边走,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回头!回去把床底下的盒子烧掉,烧完后你会看到一个小珠子,吃下去……”   “为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我惊惧交加地看着他一点点消失,慌得赶紧伸手在黑夜里乱捞,“九渊?九渊?”   风声戛然而止,周围突然死一片寂静,所有的虫鸣声、风声似乎全部被隔绝了,我是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喘息。   我紧紧握住树枝,依着九渊刚才指点的方向狂奔。   本来最多三五分钟就能走到尽头,可我跑得满身都是汗时,却还是在原地踏步一般,压根没出树林!   我下意识地就想回头看看老槐树还在不在,不过头转到一半时猛然想起九渊的叮嘱,又硬生生把脖子给扭了回去。   但就在刚才那一瞬,我赫然看到斜里有个血淋淋的人在瞪着我!   脊梁骨一阵阵发凉,我赶紧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嘴里一遍遍地默念着:“正法乾坤令诸邪避散……”   “青竹~”身后突然响起我爸的声音,我一顿,差点又转了头。   但斜里突然吹来的罡风差点把我刮走,想是九渊在提醒我不要回头。   我强忍着对爸妈的思念没有应声,可刚走一会儿我妈的声音又追了过来。   当时我背上像压着千斤巨石,脑子里一直有根筋揪着,好像只要一回头就能舒服很多。有些女儿受了委屈后,在父母面前会异常脆弱,我便是其一。   连日来的思念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就在我差点要被那种不受控制的情绪左右时,腰上突然被一只手臂拥住,然后我整个人居然轻飘飘地往前移出十几米远!   “九渊?刚才我抽到最后两下时停了两秒,会不会出事?”虽然我对九渊的信任有限,但此时此刻他就像我溺水时的救命稻草,突然给我带来不少安全感。   “别拿树枝碰我!”他急着朝我低吼,吼完就开始喘粗气,好像受伤了?   “你到底怎么了?”   他不搭理我,急匆匆地嚷了一句又沉寂了:“往前走,会有人来给你引路。”   果然,前面很快有个人僵硬地朝我走来,是桃子!她怀里抱着一只大公鸡,每走五步,大公鸡就扬起脑袋打一声鸣。   我听到鸡叫声,顿时感觉身上的沉重轻了不少。   桃子的眼神直勾勾的很吓人,机械地朝我点点头后,转身把我带出了树林。   回到婆家时我已经汗流浃背,衣服可以直接拧出水来了。   桃子一直跟着我,最后像门神似的悄无声息地抱着公鸡往房门口一站,不说话也不眨眼,木然地瞪着前方的虚空,面无表情很吓人,只有呼吸能证明她还是个活人。   我暂时没工夫管她,赶紧把床底下的木盒子拿出来烧。   点着后,火里发出一种很奇怪的呲啦声,很像烤肉声,香味也极其相似。   巴掌大的盒子居然烧了一个多小时,木炭里果然藏了一个弹珠大的黝黑珠子,刚才明明在火里烤了那么久,它却通体冰凉。   我刚想吞下去,转念一想,当时跟我说话的真是九渊吗?   就算是他,我真的该信他?   就在我犹豫之际,突然有只无形的手直接把珠子塞进了我嘴里。   “九……”名字还没喊出口,我的嘴巴就被堵住了。虽然我很感激九渊刚才在树林里救了我,可我真的不喜欢被他碰,他每次都很粗暴,一点柔情都谈不上,我对滚床单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被拖到床上时,我下意识地想把枕头下的血玉摸出来。   直到……我突然瞥到一根胡萝卜,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   确实是九渊。   我似乎已经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明明知道九渊在吸我精气,可某种程度上却还是心甘情愿被他吸。   吞进身体的珠子随着九渊的运动在我肠胃里不断地蠕动、融化,一股寒气正迅速地往我四肢百骸里扩散……   明明被九渊吸了一个多小时的精气,可我被八音吵醒时却觉得精力充沛了不少。   九渊不在,郭沐霖也不在,桃子已经走了。   经历了心惊胆战的一夜,我总感觉身体不太对劲,想事情时脑子会慢一拍。   我把柴叔的树枝藏好后,赶紧下楼看情况。   消失了一夜的婆婆,此时正跟没事人一样跪在灵堂里烧纸。我一走近,低着头的她立马斜眼瞪我,眼神极其怨毒,看得我头皮发麻。   柴叔不在八音队伍中,我帮忙准备早饭时,听到八音里有人议论,说我这个儿媳太不像话,夜里居然只留婆婆一个老人家守灵。   我很不痛快,却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我们这里有人去世的话,一般都是第三天火化下葬。   可婆婆非但不同意火化,今天才第二天就急匆匆地张罗起下葬的事来。   “郭沐霖呢?”昨晚有很多事我都没有来得及问,现在我稍微一使力就觉得脑子晕晕乎乎的犯恶心,不知道跟吃进去的珠子有没有关系。我想找九渊问清楚,可棺木抬到郭家坟地时也没见到郭沐霖的人影。   入土后亲属在坟前烧纸钱,亲戚轮流磕个头这场丧事就算结束了。   可婆婆居然在此时开始哭嚎:“老头子你走得太急啊,呜呜呜……你说有人克你,怎么也不说清楚就走了呢!”   不对劲,她想诬陷我命硬克人?   她哭着哭着突然扑到了坟头上,一边用手扒土一边撕心裂肺地叫着:“老头子你出来把话说清楚,到底是谁在克你!”   我心里“咯噔”了下,她暗示的太明显了!   人群里果然有人开始议论,从我们青家“行骗”开始说起,没几分钟就直接把我打入了扫把星的行列。   柴叔跟郭沐霖都不在,所以就算我把昨晚的事情当着大伙的面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毕竟棺木已经入土,谁会同意把棺木挖出来验证!   我忍着惊恐想扶婆婆回家,可我刚碰到她,老太太居然顺势往与我相反的方向倒去,乍看就被我推倒的!   她把眼珠子瞪得老大,踢蹬着双脚往后直推,白着脸指向我:“你、你别过来!不要带我走,你滚!滚!”   ☆、第九章 扶乩   我以为九渊出现了,扫视一圈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我看。   猜疑、忌讳、恐惧、厌恶……各种复杂的情绪从他们眼里流露出来,所有人都一边倒地去安慰婆婆,就这么一小会的工夫全部把我当成了克人的灾星。   婆婆甚至连纸钱都不再让我烧,我到现在还昏昏沉沉的很难受,昨晚差点把命都丢了,她现在居然还诬赖我!   我一气之下抢了把铁锹就去挖坟头,语无伦次地向大家控诉:“她在骗你们!这棺材是空的!她昨晚把公公种到村北树林的老槐树下去了,夜里还跑去浇血,我差点被她害死了,你们不信就挖出来看……”   “呜哇哇……”婆婆一听到我的话,立马扯着嗓子大声哭,拼命想盖过我的声音。   场面一下子乱糟糟的,刚掩好的土被我洒得到处都是。   在场的人里,叔公年纪最大,他气得直跳脚:“还傻站着做什么!把铁锹给我抢下来!疯子,青家的人都是疯子!”   我当时也是气得失了理智,所有的人都被我疯狂的举动吓着了,根本就没人相信我的话!   被郭家两个亲戚锁到房里后,我的情绪才渐渐平息。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回来就感觉身子很重,走路都显得吃力。   我被关了一天,喊破喉咙也没人给我饭吃,饿得我前胸贴后背。中途睡觉被饿醒时,我听到七大姑八大姨在院子里嘀咕,说我天生就是克夫相,克死了公公后肯定还要克死郭沐霖。   心里乱糟糟的,我很后悔白天在坟地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真怕这些人会瞒天过海地想出什么幺蛾子对付我。   我越想越后怕,赶紧打爸妈的电话求救,可还是一如既往地拨不通。我只好像之前一样发了短信过去,只希望他们能尽快看到。   “快点,不能让她再出来祸害人。”是叔公的声音!   我急忙冲到房门口拧把手,可房门被锁得死死的,根本打不开。   外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然后便有人开始敲敲打打,他们居然想把门封死!   “叔公!你们不能这么做,我是人!你们想把我活活饿死吗?叔公,我有话跟您说,叔公!”我喊得嗓子都哑了,可没人同情我!   这间房只有一面朝南的防盗窗,他们真的想困死我。   我绝望了,爸妈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在半庙村?以青家的不受欢迎程度,就算没有如今这一出,婆婆也不会对我好到哪里去。   我的亲爸亲妈,你们怎么能狠心丢下我卷钱跑路?   天黑之前,亲戚们陆陆续续都走了。   我房里只有隔夜的温水可以喝,但房里没洗手间,我只敢渴狠了再微微抿一口。   我悄悄给桃子打了电话,接通后一直没人吭声,我喂了好几遍才听到桃子僵硬地说道:“零点,我去,找你。”   “喂?桃子,你别挂,知道我家钥匙在哪吧,把我妈床板下的东西拿来,我晚上有用。”当初拿血玉时,我看到暗格里有一套扶乩的用具,今晚我要试着自己扶乩,请仙家帮忙解答我的疑惑。   九渊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他的身子忽而透明忽而可见,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   听我妈说,以前的扶乩很正式,扶乩前还要先烧香祭拜。   不过现在能简化就简化,只要及时把仙家要求的供奉补上就好。   我找出纸笔回忆我妈扶乩时的先后步骤,一一记录下来,免得晚上慌乱出错。   我当时就坐在靠窗的桌边,无意间抬头瞟了一眼窗外,忽然发现有个人正幽幽地站在外面看我!我吓得一哆嗦,带着纸笔直接翻倒在地。   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了窗外的走廊上!   她低头含胸,两眼用力地往上翻着,用极其诡异阴森的姿态静静地看着我,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呼吸一窒,总感觉她阴恻恻的样子不像人。   “半斤八两,半斤八两……”她口齿不清地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然后突然猛地把脸往防盗窗上贴!老朽下耷的脸皮挤在钢条之间,弄得五官都变了形。   看我受到惊吓,她居然神经兮兮地咯咯笑了起来:“你们青家没一个好东西!”   等她走后,我才发现自己抖得厉害……   我妈扶乩时会吟唱一首调子很奇怪的扶乩曲,全部歌词都是那种毫无意义的呜呼哀哉等语气词,我从小听到大,早就学得十足十了。   桃子赶来时,我都快饿到胃痉挛了。   她跟昨晚一样,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我,把东西从防盗窗里塞进来后也不说话,只幽幽地站在窗外一动不动。   “桃子,我是谁?”我看她跟中邪没两样,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桃子木然地盯着我,过了很久才幽幽地吐出两个字:“青竹。家里没人。”   嗯?   她是想告诉我婆婆不在家?待会儿扶乩的时候我得问问仙家桃子到底怎么了。   扶乩至少要两个人,被仙家附身的那个人叫鸾生,另一个人需要帮忙问问题,并且把仙家通过鸾生画出来的字记录下来。   扶乩需要一个丁字架,架子下端绑着乩笔,因为人手有限,所以我只能把丁字架悬在窗台上。在乩笔下面铺好沙盘后,我看了桃子一眼,她这种情况很难帮我记字,可她不会吟唱那首歌,只能由我当鸾生了。   这是我第一次扶乩,再三叮嘱过桃子把我画的字录下来后,才开始小心翼翼地吟唱扶乩曲。   以前我妈扶乩时,有仙家上身后她会表现出某些很奇怪的举动。可我一曲唱毕,却什么异样都没有。   正准备唱第二遍时,窗外的桃子突然开始手舞足蹈,疯劲过后,突然张嘴把舌头往外耷拉,吹着气发出嘶嘶声。   扶乩请来的仙家多半是动物仙,索要的供奉一般也比较简单,无非是写鸡鸭鹅这类家禽。   看来这次请来的是条蛇,不过为什么没有上我的身?   “仙家知不知道九渊?”   桃子直接摇了头,我只好改问公婆的事情。   扶乩所用的时间不能太久,被仙家附身太久的鸾生身体会不舒服。我也不知道婆婆什么时候回来,只能速战速决:“郭家跟老鬼是什么关系?我公公到底有没有死?”   桃子又张开嘴“嘶嘶”地吐着舌头,好像不满意我一连问两个问题。   她一把抓住乩笔开始在沙盘上画起字来,字迹歪歪扭扭,有的字我压根看不懂,只能依葫芦画瓢先记下来:郭没死,槐吃人,半庙亡,青……   后面完全是鬼画符,乱七八糟的就像小孩涂鸦,根本看不出来在写什么。   突然间,桃子的手一顿,捏住沙盘的边缘就把沙子全给掀翻了。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赶紧把沙重新往沙盘里捧,刚想放回窗台让她继续写,这才发现桃子已经侧过身去,朝着防盗窗的右侧咯咯直笑,嘴里还叽里咕噜地在小声说着什么。   我打了个激灵,赶紧贴到防盗窗最左边想看看她在跟谁说话。   可我的视角受限,根本看不到那人是谁。   我后背上沁出一层冷汗,恐惧像蚂蚁一般爬满了我的五脏六腑,一点点吞噬着我的神智:“仙家?仙家?”   喊出声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桃子猛地转过头来,眼神直勾勾的撞进我眼里,荒芜地闪着寒光:“永远留在半庙村,不要走,不能走。”   “仙家?仙家!”这位仙家还没跟我要供奉,居然就这么走了?   永远留在半庙村,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十章 影子消失   婆婆真的打算饿死我,到第二天竟然也没给我送一粒米。   我饿得抓狂砸东西时,她抓着两把鸡毛跑到窗外骂我:“你个灾星,克死了老头子又把我的鸡全都克没了!”   昨晚桃子一走我就听到鸡圈里的鸡开始躁动,肯定是附在她身上的仙家在吃鸡,也不知道她生吃了那么多鸡,现在怎么样了。   我现在饿得一点尊严都没了,扑到防盗窗前就讨饶:“婆婆我错了,给点东西我吃吧。”   “死远点,我十几万块钱都打水漂了,呸!冲什么破喜,还不如直接把她喂了你。”她愤愤地把鸡毛往我脸上一扔就扭头走了……   子夜时分,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紧接着,一股阴风从防盗窗内灌了进来。   我无力地转动着眼珠,待看到满头银丝的九渊出现在床头时,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我快饿死了,你去哪了?”   他的身体又变成了半透明状,看到我哭不仅不安慰,反而拧起银灰色的眉头直嫌弃:“昨晚着了老鬼的道,差点魂飞魄散,你说我能去哪?”   看来他也没多厉害,连自己都救不了,怎么保护我?   没成想九渊居然重哼一声,挑起眉头双手抱胸数落起来:“都饿成这副死样子了,还有心思损我,看来还可以再饿你两天。”   他居然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我打了个哆嗦,看他无动于衷地立在那里,好像真的准备饿死我,顿时开始气闷。我哪天要是能得个收鬼的法器,第一个就把他收了,不给我磕头求饶绝对不把他放出来。   “丑女人,你要敢再说一句坏话,信不信我把你扔这里不管。”   我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我嘴巴都没动,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说你坏话了。”   他愣怔了下,眼里划过一丝尴尬和诧异。   好在他没再继续刁难,还变戏法似的从袍袖里掏出一把香蕉和两个馒头。我两眼放光,抢过来就往嘴里塞。   他幽灵似的坐在床头看我吃,用命令的语气开始跟我打商量:“你先前吃了一颗灵元,我需要跟你阴阳交合把我的那部分取回来。待会儿吃饱了我们就开始,到时候我们必须一起到……咳,到顶峰。”   我差点噎住,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老脸一热,差点直接把嘴里的香蕉喷他一脸。   这个死色鬼,又想吸我精气,还想我乖乖配合!   他气得桃花眼一瞪,伸手就捏我的脸:“就你这样的,我随便一挥手就能招来一打。真当我稀罕碰你?嘁,真是猪鼻子里插葱。”   他今天话有点多,可没有哪句让我听着顺耳的,既然真嫌弃我,干嘛非要附在郭沐霖身上毁我清白!   清白……   想到这个词,我就忍不住瞟向他的胯,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一根胡萝卜。   我的老脸又是一热,赶紧别开视线别扭道:“那你有本事别碰我。”   结果他一直没再回我,等我啃完一块硬邦邦的满头再看他时,才发现这色鬼正仰头四十五度角在看月亮,眉眼间流露出汩汩哀伤,突然开始忧郁:“我确实没本事不碰你,你吃了我的灵元,我要是不取回来,很快就会魂飞魄散。哎,只可惜,我死就死了,但那些等着我救命的人却要跟着陪葬,造孽啊。”   他飘渺的声音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苍凉和凄楚,听得我一度哽咽。   原来他还有这种着急的事情要去做,难怪那几夜会无度地索要。   我闷闷地伸手去扯他袖子,居然能碰到:“我就是觉得我们这样不清不白的不像话,等我老公清醒了,肯定会打我骂我。”   他幽幽地看我一眼:“我睡我的女人,还要经过他同意?”   我气噎,把吃剩下的水果满头藏进了柜子,然后才认命地往床上一躺,随便他索取。   他盯着我四十个小时没洗过的脸叹了一口气,很不情愿地俯身而来……   九渊色归色,但他在那方面真的是太生硬了!只会蛮干。   我根本就达不到他所谓的顶峰,等他终于停下来后,我赶紧问他有没有取回灵元,可他却郁闷地直摇头:“没有。”   “那怎么办?”已经折腾了两个小时,我身上本来就沉重无比,之前吃的那点东西根本扛不住这么消耗。我不管是不是有别的人要救,只有让他尽快恢复了能力才能救我。   所以我强忍住臊意,主动要求再再试一次。   他盯着我的脸,嗤笑了一声:“脸皮可真厚,从来没见你脸红过。”   我郁闷地差点没喘过气,我从小到大就不容易脸红,怪我咯?   被他这么一气,本就异常沉闷的胸口突然之间憋得连呼吸都开始困难,总感觉有个成年人踩在我身上似的。   九渊一看我的脸色,立马戒备地往四周扫了一圈:“你哪里不舒服?”   我指指胸口,又指指肩背,居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皱着眉头在我胸口和后背上按了几下,我只感觉身上泛起一阵恶寒,等他把手拿开,我才发现我的胸口上竟然出现两只很大的黑脚印!   左右肩膀也各有一道黑色的深印,就像挑过很重的扁担似的,后背应该也有。   我吓得干咽口水,茫然地看向九渊:“这是怎么弄的?”   他脸色冷冷的,风驰电池地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把我紧紧裹住,这才冲着虚无的空气低吼:“出来!”   我被他吓得头皮发麻,难道新房里还有其他看不见的鬼物?   阴风卷起九渊的银丝,在空中肆意地张扬,散发出一阵异香。紧接着,罩在床上的蚊帐居然“嘶”地一声破了个大口子,像是有东西陡然冲了出去。   我看九渊一动不动地盯着防盗窗,赶紧颤声问了一句:“那是什么东西?”   “厉鬼,跑了。”   脊梁骨一阵发凉,我突然感觉背上奇痒难耐,伸手一挠,指甲里居然抠出一坨散着恶臭的烂肉!   “生死印还没解,老鬼再出现之际,就是你命丧黄泉之时。”   “可我已经抽满八十一下了,怎么还没解?”   九渊微微眯起眸子,显然也很费解:“在灵堂被你摸过的男人有问题,他给你的树枝不简单。那树枝抽散了老鬼的魂魄,却并没解开你身上的生死印。”   我一阵心悸,空空的特别没有安全感。   眼看九渊又准备离开,我赶紧把昨晚的事情全都如实说了,包括我扶乩问出来的几个字。   郭没死,槐吃人,半庙亡,青……   如果公公真没死,那老槐树吃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半庙村难道会遭受灭顶之灾?最后的青应该跟我们青家有关,好坏难料,多半不祥。   九渊反复喃了好几遍,最后双眸蓦地一亮,抬手就照我印堂拍下来。   一股恶寒激得我连打了两个寒噤,再抬眼时,九渊已然惊骇地瞪大了眼。他不由分说地扯开被子让我下床走两圈,我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赶紧套了件睡裙才下地。   我每多走一步,九渊的脸色就黯淡一分。   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被他的脸色吓得心惊胆战,一连走了两圈才小心翼翼地停下来:“可以了吗?”   他凝重地点点头,抬手往我脚下一指,我疑惑地低头看去,影子居然不见了!   这下我连牙齿都开始打颤了:“你什么时候去救那些等你救命的人啊?救完了能早点回来救我吗?”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蠢死了!那些是我说着玩的。你天亮后装死,先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他话音未落就没了踪影,留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他走后,“啪嗒”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   ☆、第十一章 争风吃醋   身后响起沉重的脚步声,震得我心都跟着打颤。   我身子发僵,强忍住心底的害怕猛地回头一看,空空的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是九渊说的厉鬼,逃出去后又偷偷折回来了?   “九渊!九渊你回来!”我扯着嗓子喊了两声,知道他已经走远了,只好连滚带爬地去拿柜子里的树枝防身,可背后的脚步声却骤然加急。待声音戛然而止,我背上蓦地一沉,整个人差点被压趴到地上。   那个厉鬼,居然又站到了我背上?   我艰难地扭了下肩膀,可能是心理作用,总感觉身子比之前沉了好几倍,被压住的腐肉钝痛得像是在被锤子击打。   我刚打开柜子要拿树枝,柜门突然极其诡异地迅速合上了!关键我的手臂没能及时抽出来,生生被撞出一大片淤血,疼得我眼泪婆娑。   柜子就像被什么东西牢牢吸附住,怎么也打不开。   我急得额头直冒冷汗,背上的皮肉被生死印腐化了一片,再这么压下去,不用等老鬼出现我就要被这只厉鬼害死了。   这只厉鬼缠着我有什么目的?   窗外吹来一阵阴风,我猛打了个激灵:难道这只厉鬼是王孟?   似乎是为了印证我的想法,突然有股怪风从我裙底往里钻。我吓得赶紧拿手压住睡裙下摆,惊恐地爬到墙角把自己缩成一团:“王孟,是你吗?”   “啪”地一声响,桌上的热水壶摔到了地上。   真是他!   我急忙把放在床底的沙盘抽了出来,握住乩笔朝空气大吼:“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我能帮一定帮,求你别再缠着我。”   右手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在沙盘上乱画,速度越来越快,一分钟后才逐渐缓慢下来:是我要你……   写到这里,我的右手就再也没了动静。   我盯着那几个字头皮直发麻,正想着他话里的意思,身子陡然一轻,紧接着后脖颈处有凉气直往睡裙里灌,然后就有个冰凉的手掌在我肩膀上婆娑起来!   我顿时炸了毛,抓起一把沙子就往身后撒:“滚开!别碰我!”   趄趔间差点撞到桌角时,一个幽冷的怀抱一把拥住我直接退到了墙边,九渊居然折回来了。   窗子“啪”地一声自动撞上,房里的温度就在这时急剧下降。我紧紧缩在他怀里不敢吭声,惊恐地扫视着房间的各个角落,温度降到一呵气就能起白雾时,窗子边居然隐隐现出了一个缥缈如雾的人形!   看身高体型,确实是王孟。   九渊瞪着他,冷声冷气地问道:“你才刚死两天,戾气怎么会这么重?”   王孟幽幽地裂开嘴巴动了几下,可我什么都没听见。   “哼,我跟我女人的事用得着你管?我腰力好得很,不用你操心。”   我心里一紧,吓出一身的冷汗来。   王孟说的话我听不到,所以我眼下只能靠猜的来理解这段对话。不过前面还在谈戾气,好端端地怎么说到这种私密事上来了?   九渊搂在我腰上的手忽然一紧,勒得我差点喘不过气来:“别以为我治不了你!”   他说着就把我往后用力一甩,害我直接撞到了柜子上,七荤八素的眼冒金星。我只看到他满头的银丝在用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四处乱晃,紧张得赶紧再次尝试拿树枝,这下柜子很轻易就打开了。   沙盘里的沙子全都被卷进了阴风,刺得我压根睁不开眼。混乱中居然有个冰冰凉凉的吻落在了我的脸颊,而后正前方传来一声怒喝,风骤然停止。沙雨劈头盖脸地往我身上砸,痛得像是被无数根针扎进了肉里。   我小心翼翼地睁眼看九渊:“厉鬼被你收了……”   还没等我问完,他居然神经兮兮地冲到我面前,一把掐住我脖子就往两米开外的床上扔!   “你发什么疯啊!干嘛冲我发脾气……”这家伙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摔完我不解气,又压上来吸我精气!   我疼得眼泪水直滚,等他发泄完了立马缩成一团偷偷哭。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亲爸妈把我卖给这么一家神经病当媳妇,他们自己倒好,卷了钱不知道去哪里逍遥了。   我认命,可好好的老公怎么就被这样一个脾气暴戾的鬼物给控制住了?   我越想越委屈,又不敢哭出声,只好无助地贴到床角瑟瑟发抖。   九渊跟个神经病一样握住我的肩膀就把我捞得坐起来,眼里裹着狂风暴雨特别骇人:“青山说你是清白之身,你可真行,居然敢骗我!要不是王孟说他才是你第一个男人,我还跟……”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脸红脖子粗地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气还是怕,身子抖得厉害,可心里那叫一个委屈。我还不是以前不懂事才被王孟骗了贞洁,要是能重活一次,我一定不给他。   再说,不是处就不是处,有那么重要吗?你又不是我老公,凭什么强迫我那么多次还要管这么多。   我承认我怂,都委屈成这样了还不敢骂出口,因为我的命还需要求着他救啊。   可九渊愤愤地砸烂了几个杯子后就走了,只留下一句:“天亮前就给我装死!”   刚才我身上被他掐得青一块紫一块,黑脚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水果和馒头都塞进了肚子后才穿好衣服心灰意冷地躺到地上:“你会来救我的吧?”   我脑子本来就混沌,迷迷糊糊地睡了个把小时被吵醒时,天已经大亮。   我没敢睁眼,只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手脚都麻了。   “喂!姓青的,你给我起来!”婆婆站在窗外冲我嚷嚷,看我不动弹,居然掏出一把花生米砸我。   我一闻到花生米的香味差点没忍住,好在我是背对着窗子的,不然肯定会露破绽。   “这么不中用?才饿几天就死了?”婆婆嘀嘀咕咕地找了根长竹竿戳我背,正好碰到生死印上的腐肉,疼得我龇牙咧嘴差点发出声来。   婆婆这才信了,急匆匆地跑下了楼。   我也不敢动弹,只小心翼翼地把掉在嘴边的两粒花生米给吃了,心里鼓鼓涨涨的全是委屈跟悲哀。   我真担心待会儿肚子会饿得咕咕叫,到时候装死装不成,还得继续活受罪。   半个小时后,院子里吵吵地来了不少人,我听到叔公在喊人把封死的房门打开,我尽量闭着眼睛不动弹,门很快被打开,有几个影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有人在踢我的背、腿,看我不动,又来试探我的鼻息。   我屏着气没呼吸,叔公这才惊了:“不会真死了吧?死了还顶什么用,你真没给东西她吃?”   婆婆支支吾吾地狡辩:“没看地上有花生米吗,我……我当然给了,是这姓青的贱人自己不中用,死就死了还能怎么办。”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了郭沐霖的声音,依旧僵僵的:“叔公,青竹的身体很健康,应该只是饿晕了,不至于死。”   我心里一空,昨晚明明是他让我装死的,现在怎么又主动说我没死?   难道,现在的郭沐霖不是九渊?那九渊怎么来救我,他是鬼,白天不附在人身上不方便行动。   我额头上直冒冷汗,听到叔父俏声跟人叽里咕噜了一阵,然后我的身体一轻,被人抬下了楼。   被扔进水里后,我听到婆婆跟一位女人说:“洗干净点,趁她还没死早点喂了。”   我心里“咯噔”一惊:她们要把我喂谁?难道是那棵老槐树?难不成郭沐霖的这些亲戚都有问题?   ☆、第十二章 第七个   帮我洗澡的女人看到我身上的黑脚印后,倒抽了几口凉气:“嫂嫂,这些是什么?”   婆婆哼哧两声,没回话,那女人也没敢再问。   这是我懂事后第一次被别人翻来覆去地洗,一直憋着劲装晕特费力,肚子很快就咕噜噜地叫唤起来。   婆婆冷哼了一声,抬手就在我大腿上使劲地掐了一把,疼得我眼泪水都出来了,强忍着龇牙咧嘴的冲动“慢悠悠”地醒转过来。   脸上横肉耷拉的婆婆立马露出凶相,抖着三角眼直撇嘴:“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死。”   旁边的姑妈怯怯地低着头,没敢啃声。   等婆婆走后,她才拿了一套白惨惨的裙子给我穿,裁剪合身,就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可衣服的质地特别像办白事用的孝布,该不会就是给公公办丧时买的吧?办丧时不裁成布条扎身上,反而给我做了一身内衣裤和裙子?   一想到这个可能,我立马爆出满身的鸡皮疙瘩。   我不敢深想,因为要追查婆婆背后的目的,所以也没吵着要穿自己的衣服。   可婆婆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我没办法淡定了,她不知道从哪弄来一瓶生血要我喝!   我就是饿死也不敢喝这东西,想起公公之前津津有味喝生鸡血的样子,我的脊梁骨就一阵发凉。   婆婆见状立马朝旁边的姑母使了个眼色,姑母战战兢兢地抓住了我的双手,婆婆则气势汹汹地奔过来踢我膝盖后的腿窝。   我根本没力气跟她抗争,一吃疼就硬生生地跪在了地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叫你喝别给我犟!你们青家没一个好东西,家里的邪祟肯定都是你个害人精招来的。”她捏住我的嘴两边就想直接往我嘴里灌,我死死咬紧牙齿抿住嘴巴不肯喝,血直接顺着我的下巴流了下去,被婆婆接在了手里。   我心里“咯噔”了下,她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姑母忙怯生生地提醒了一句:“别把她衣服弄脏了。”   婆婆气得跳脚,刚要来捏我鼻子,郭沐霖来敲门了:“妈,叔公叫你们过去。”   郭沐霖等他们离开后,才僵着脸进来。   他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面无表情地告诉我:“郭家这些人都听叔公的吩咐,具体的目的看来只有叔公跟他妈清楚。刚才叔公让人去打什么架子,他们今天夜里应该就会有所行动。”   我不确定眼前的郭沐霖是不是九渊,下意识地就往他下面一瞟。   本意是用血浆装落红的,结果到头来成了辨别他的唯一方法。   “你个丑女人少不要脸,这事我以后再跟你算账!”他突然怒了,冷冰冰的眼神里射出寒光,抓起婆婆留下的那瓶血就喝得一干二净。   我惊恐地看着他血色的红唇,明明用着郭沐霖的脸,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他气质中那股肆意的邪魅。为什么从昨晚开始他能清楚地知道我在想什么?这种感觉很诡异,好像我整个人在他面前都是透明的。   他一把捏住我的嘴巴亲了过来,等我嘴上蹭满血渍后才满意地放开,然后才从裤袋里掏出一块血玉:“这是你的?”   我哆嗦了下,没敢接。   爸妈留的纸条上说不能让他……我猛地刹住思绪,不敢再胡思乱想。   他嗤笑一声,冰冷的眼底浮起几分戏谑,默不作声地把血玉挂上我脖子后,还仔细地塞进了领口。   我脸上一热,赶紧抬手捂住了胸口。   “还有哪里是我没看过的,装什么矜持。”他轻佻地勾起一抹笑,似乎故意在拿话气我,以报复我用假落红骗他!   可正常男人第二天看到自己的那个就能发现是假的了,不是吗?想来是他自己笨得要命,现在反而怪起我来了。   他微眯着眼睛看了我很久,最后忍住脾气指着我胸口那块玉:“里面的血是怎么来的?”   见我闷闷地摇头,他气得背过身就往外走。   我赶紧怯声叫住他:“你会救我的吧?”我现在是骑虎难下,万一他不肯救我,我就死定了。   “我会眼睁睁地看他们整死我的女人?”他反问了这么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婆婆回来时,看到我嘴上有血迹,以为是郭沐霖帮想法子让我喝了那瓶血,也没再为难我什么。可她接下来的举动却越来越诡异,要不是郭沐霖一直在旁边看着,我可能早就脚底抹油跑了。   她居然让我躺进一口棺材里睡觉!棺材四周围了一圈纸人,个个都咧着嘴在笑,饶是大白天也阴森至极,看得我虚汗连连。   “进去!”婆婆看我不动,没耐性地推了我一把。   我僵着脖子去看郭沐霖,可他却跟没事人似的在跟叔公攀谈,压根没有管我的心思。   这下我真哭了,扒着棺材边缘不肯进去,婆婆直接朝旁边两个男人使眼色,强行把我塞了进去,还把棺材封了口!   我拼命敲打棺材盖,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叫:“放我出去!郭沐霖,救救我!一群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可外面突然安静到可怕,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我惊恐地瞪大眼,忍着胃里的饥饿在棺材壁上盲目地乱摸。   入手冰寒,这感觉似曾相识。槐木盒子在我脑海里一闪而逝,我吓得瑟瑟发抖:这棺材,也是用槐木做的!   槐木俗称鬼木,阴气十足,虽然半庙村有不少槐树,可从来没有人用这种木头打制家具,顶多砍了围在院子里做栅栏。婆婆家里一而再地出现槐木制品,恐怕不是巧合。   我安静下来后,才闻到棺材外有香火气往里灌,狭小的空间立马被其充斥。   祭祖的时候都会上香,我妈说香火气是老祖宗的食物,现在婆婆他们想让我身上沾满这种气味,难道是想把我供奉成老鬼的盘中餐?   呼吸渐渐开始困难,我饿得抓心挠肺昏睡了过去。   我是被颠醒的,棺材外外面一片嘈杂,好像有人在敲锣打鼓。   棺材在移动,我直觉他们是把我往村北树林抬,等棺材重重地摔落在地后,周围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我大气也不敢出,心跳快得不像话。   几分钟后,上面传来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在了棺材盖上。   紧接着,响起一阵揪心的挠动声,听得我异常焦躁,棺材盖也在这时缓慢地挪了开来,有晃动的光线穿透了我眼前的昏暗。   我吓得牙齿直打颤,借着那条缝用力地推开了棺材盖,慌慌忙忙地爬出了棺材。   包括叔公在内的所有人都围在旁边,举着火把木然地盯着我,我硬着头皮回头一看,果然是在老槐树下。头顶上有个影子在晃悠,不等我抬头看,龇牙咧嘴的公公居然从天而降!   有根树枝直接穿进了他的脊梁骨,他现在就跟一个被控制的木偶,诡异地咧着嘴朝我笑,在离地一米高的地方冲我勾勾手,指着老槐树的大嘴让我过去。   我浑身发抖地回头找郭沐霖,尽管他偷偷地朝我点头,可我就是迈不动腿。   可能僵持地有点久,婆婆等得不耐烦了,居然冲过来推了我一把。   我脚下不稳,直接踉跄两步扑在了树干上,肚子直接撞上了老槐树的大嘴。   碰到树身的一刹那,有一只没有皮肉的爪子从里面耷拉出来。   我吓得翻身用背贴在树干上,就在这时,包括叔公在内的所有人居然都朝老槐树跪下来,极其有仪式感极其庄重,叔公开始叽里咕噜喃喃私语,我隐约听到一句:“第七个,请仙家笑纳。”   我拔腿就想往外跑,可背后突然有什么东西拉住了我拉住。   ☆、第十三章 以魂养魂   我的双肩被一双鬼魅的手扣住,骨瘦如柴,手背上的皮肤通透得能清楚地看到血管。   回头一看,不是公公又是谁?   他撕裂到耳根的嘴巴正诡异地笑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我,我正好跟这个冷冰冰的眼神对撞了下,骨子里惊出一片寒噤。   我张嘴想朝郭沐霖呼救,可脖子仿佛被树藤一样的东西勒住,除了咯咯的怪音,什么也发不出。   双脚被提离地面那一刻,我的眼前浮起一团黑雾,耳朵里不住地嗡鸣,吵得我头疼欲裂。   等意识渐渐清醒时,四周居然一点光亮都没有。   我慌得四处瞎摸,突然摸到一手的刺骨冰寒。   “我在呢,怕个鸟。”九渊那欠揍的声音乍然响起,我吓了个哆嗦,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主动拉着我的双臂环抱上他的腰。   “我们还在树林里吗?怎么这么黑,叔公他们……”   我话还没说完,他一个爆栗直接敲上了我的脑门,疼得我泪水直泛:“你已经离魂了,蠢成这样,当初居然能想到用假落红来骗我,谁教的?嗯?”   他也挺小心眼的,这种时候居然还在斤斤计较那事。   我郁闷地转移了话题:“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不免感觉悲哀,我这辈子还没好好活过,年纪轻轻就死了也太值当。我还想着早点跟郭沐霖离婚去找我爸妈呢,他们不会这么不靠谱,我总担心他们出了事。   “有我在,死不了。”他哼着打了个响指,头顶上立马亮起两团鬼火。   四周除了黑雾还是黑雾,根本看不到尽头。   我们在黑雾里摸了很久都没有出去的法子,九渊突然顿在原地,神情严肃地朝四周看了几眼:“天时九星,人和八门,直符常遣加时干,直使逆顺遁宫去……咦?这里居然布了奇门遁甲?这是怎么回事?”   我压根听不懂九渊在嘀咕什么,也不敢打扰他思考,只心惊胆战地倾听着黑雾里的动静。   有一种很细微的窸窸窣窣声正忽远忽近地响着,辨不清具体的方位,好像四面八方都有。   我看九渊陷入了沉思,忙扯着他的袍袖让他看右前方:“那里声音最响,嘶……”   九渊刚抬头,我冷不丁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推开他急急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的眼睛刚才居然猩红如血,而且里面还有汩汩黑气涌动,可转瞬就恢复了正常。他看我吓成这样,忙伸手想牵我,被我甩开了。   我怀疑他根本就不是九渊,九渊不是能准确猜到我的心事吗?他现在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知道我在怀疑什么?   我迟疑着撒了个谎:“你怎么不像九渊?我记得你胯骨上有个胎记,你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   其实我是想检查他的胡萝卜,如果他是假的,应该会直接在胯骨上糊弄个胎记给我看。可如果是真的,绝对会冷嘲热讽说我不要脸。   结果,面前的九渊愣怔了下,居然妖孽地笑了。只见他伸手在领口轻轻一勾,丝滑的袍子便迅速滑落,露出半个冰肌玉骨的香肩来。   我狠狠地咽了一大口口水,耳朵里响起一阵嗡鸣。   九渊神色一变,伸手朝我脖子掐来,可就在碰到我颈间的血玉时,身子居然猛地一抖:“这玉!里面那滴血哪里来的?”   与此同时,我的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等再度睁开眼时,我居然又回到了老槐树低下,而公公正紧紧掐着我的脖子!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场梦?抑或幻觉?可他知道假落红的事!   我的心情久久平静不下来,可紧窒的呼吸很快把我拉回现实。   叔公他们正背对老槐树开始往外走,火把被插在原地滋滋地烧着。我无力地张大嘴巴想求救,可郭沐霖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到现在都不出现。   我挣扎时,老槐树上的刺毫不留情地扎进了我的手臂和小腿,就在我以为自己快死了时,树冠上突然有“哐哐”的铜钹声传下来。   有个郭家亲戚没忍住好奇回了头,结果他突然瞪大双眼开始惊声尖叫,而他恐惧的源头似乎就是这棵老槐树。   他叫了几秒后,突然用力把手指抠进了自己眼睛!血淋淋地把眼珠剜下来了!   旁边几个人被他凄厉的哀嚎吓得停住脚,但根本没人回头救他,叔公沉声呵斥:“走,全都不许回头!”   那个郭家亲戚就这样被生生遗弃,我亲眼看着他痛得蜷缩成一团,抽搐,而后殒命。   前后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一切都来得猝不及防。   我被这一幕震惊到了,完全忘了挣扎,柴叔就在这时抓着一根绳子晃了下来,不偏不倚地踢在公公的胸口上。   公公闷哼一声,嘴里溢出一大团乌黑色的液体,终于松了手。   我摔到地上,大喘了两口气后赶紧屁滚尿流地想逃出这片树林。   妈蛋,等出去了我就放把火把这片树林全烧光,忒邪性了!郭家这些亲戚都没心没肺,居然眼睁睁地看着那么一个年轻小伙子丧命!   可我还没跑出火把围成的圈,柴叔就急燎燎地叫了一声:“别出圈!”   九渊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传进了我的耳朵:“站住!”   我跑得急,要不是前脚正好踢在一根火把上,差点没刹住。   被我踢倒的火把落地不灭,却散出一阵难闻的腐臭味,九渊继续道:“被你摸过的老男人躲在树上看了很久,刚才既然肯出手救你,待会儿肯定会告诉你什么。多从他嘴里套点话,他知道的绝对不少。”   我忍不住想骂娘,九渊你个混蛋,自己没本事就坑我!   “丫头,你不是郭常发的儿媳吗,他们怎么会把你送来给老鬼养魂?”柴叔看我一直站在火把边不动弹,赶紧跑过来把我往里面拉了一把,然后指着地上的火把让我看,“这些火把上都画了符篆,这些碎石堆也有讲究……”   火把围成的圈内堆了九个膝盖高的石堆,随着风向和时间的推移,石堆投在圈内的阴影也在不断变换着姿态和方位,张牙舞爪堪比鬼魅。   柴叔绕着火把转了一圈,喃喃自语道:“天时九星,人和八门,直符常遣加时干,直使逆顺遁宫去……这里居然布了奇门遁甲?”   我猛地一震,这话听着很耳熟,刚才假九渊也说了这句话,为什么会跟柴叔说的一模一样?   柴叔看我疑惑,主动解释道:“碎石堆和火把组成了一个简易的九宫八卦阵,三奇六仪,分置九宫,方位排列,变化繁多。你如果随便乱闯,会启动火把上的符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吉凶各异,你要是误闯了凶门,小命难保。”   我听得头大,但真心怀疑他是在拿这种玄奥的东西糊弄我,不就是几个石堆和一圈火把吗?   可刚才亲眼目睹了一个人自剜双眼,我敬畏得不敢再乱怀疑。   “叔,那我们该怎么逃出去?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树上看啊,有没有看清楚他们是怎么布的阵?逆向清除是不是就可以了?”   九渊忍不住在我耳边嗤笑:“白痴。”   果然,柴叔瞠目结舌地看了看我,摇着头干巴巴地笑了:“我刚才在树身里,并没有一直躲在树上看。这个阵的关键在符篆和影子,等火把烧完也就自动撤销了,他们只是想把你困在这里。这棵老槐树是空心的,不过奇怪得很,它居然好好地活到现在。”   我根本没心思在这棵老槐树下待,心里莫名惶惶不安。   看柴叔的样子,暂时是不会放我走的,再怕也得留下来。   我现在又累又饿还满身是伤,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叔,你刚才说老鬼需要养魂?”   九渊这厮的声音突然又在我耳边响起,差点吓得我露出破绽来:“蠢货,别净问这些没用的,问他发现了什么。”   嘴长我身上,要你管!我就爱慢慢套近乎切入主题,关你屁事。   “对,那天你抽了老槐树八十一下,打散了老鬼的魂魄……呃,我的树枝带来了吗?”见我摇头,他打量了下我的装扮,觉得这种情况下我确实没办法带着树枝,“晚点我再跟你回去取。老鬼需要以魂养魂,这棵空心树里面全是骸骨,不知道吞过多少生灵,哎。”   “叔公说我是第七个。”   柴叔果断地摇头:“不可能,我跟你们村的人打探过,平时很少有人进来,所以这棵树里的骸骨一定是有人定时供奉,绝对不止七个。”   他话音未落,我就听到老槐树边有咯咯的笑声。   抬头一看,公公不见了,有两个影子倏地缩进了老槐树后面。   我赶紧爬起来去拉柴叔,想给他指影子出现的方位,可手背上传来一阵剧痛,九渊又开始发神经了:“你再摸他一下看看!”   真是脑子进水,我这叫摸吗?   柴叔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把推开了刚才我睡过的棺材。   等看清楚棺材的内壁,我脑袋“轰”地一声差点炸了。   柴叔沉声:“郭家人未免太歹毒了些。”   ☆、第十四章 阴骨棺   棺材的内壁上居然嵌满了白骨,如同天生长在槐木里似的,浑然天成。   我心里打怵,想到之前在棺材里摸了那么久内壁,从头到脚开始一阵阵发凉:“叔,这棺材有什么讲究?”   “这是阴骨棺,取十一个阴气极重的活人阴骨制成,不过这口阴骨棺太邪门了,骨头怎么会跟棺木契合得这么完美?”   听到柴叔语里的赞赏,我头皮直发麻。   “这种棺木阴气极重,能克三魂伏七魄……嗯?”他说到这里便下意识地低头看我影子,结果当然没看到,当即大骇,“丫头,你的影子什么时候没的?”   我一怔,九渊立马幽幽地提醒我:“实话实说。”   我满心不乐意被他指挥,但还是把那晚的事简述了一遍,当然略去了九渊的部分。   柴叔听罢,分别在我头顶、额头和手掌心按了按,然后才半信半疑地围着我转了一圈:“但凡魂魄不全者,多半痴呆憨傻,丫头,你怎么还清醒着?”   难怪我之前感觉头晕目眩,还以为是灵魂出窍了,原来我的三魂七魄已经不全了!   “放心,我有部分灵元在你体内,你不会变成痴呆。我已经让曲诃过来帮忙,你不会有事的。”九渊这会倒是温柔,难怪他昨晚看我影子没了时那么惊讶。   就在这时,老槐树后倏地有影子晃了一下,这回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张脸。   一张笑脸。   我赶紧拖着柴叔想去老槐树另一面看个究竟,结果我脚下一空,居然整个往下陷去。   是之前种公公的地洞,周围的土里还伴有干涸的鸡血。   先前洞口上遮了树枝枯叶,我并没有察觉。   我吓得赶紧用手扒住边缘,结果周围陷下去一大片!   耳边响起凄惨的鬼哭狼嚎,我刚滑下去半米就被柴叔抓住了手腕。   我低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光线中,下面居然有一个竖立的大方盒子,等柴叔把我拉上去后,我才意识到那是一口棺材!而棺材周身缠满了树根,上面有密密麻麻的软体虫在蠕动。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忍不住干呕了几口酸水。   “咚咚~咚咚~”   有类似敲门的声音从棺材里传来,在死一般的寂夜中特别突兀。   里面有活物?   “难道也是阴骨棺?”柴叔突然开始焦躁不安,他急急跑回我刚才躺过的棺材,掀开垫在下面的白布,连抽了两口凉气,“丫头,这可是你的生辰八字?”   我一看,果然!   八字用血写成,后面还跟了“半斤八两”四个字。   柴叔显然也不明白那四个字的含义,可我突然明白了叔公说的“第七个”是什么意思!我可能是他们计划中第七个要被活葬进阴骨棺的人!   深深的恐惧缠绕在我心头,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嫁进了一家吃人不眨眼的狼窝,他们暗地里做的事,远比我以为的要恶劣得多。   “三生魂七生魄,禁锢于根,这老鬼……是想化煞?”柴叔对应着地下的阴骨棺开始绕着老槐树走路数步子,六七步后,从背包里抽出一根桃木剑往土里扎,拔出来再看,桃木剑最下端居然黑了!   他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又从包里拿出一包朱砂,将桃木剑往里面一插,立马呲呲直响。再拔出来时,桃木剑头的黑色已经消失。   他又照着刚才的方法,数步子,插桃木剑断位。   每次拔出桃木剑,剑头如呈黑色,他就插一根树枝做标记。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一心惦记躲在老槐树后的影子,所以一直跟着他偷偷观察老槐树。   可那东西居然跟我躲猫猫似的,不管我们往哪边转,那东西都恰好躲在我的视线之外。   我敢肯定不是我眼花,因为我能看到那东西的影子一直在移动!   柴叔忙完后,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我数了下插在地上的树枝,不多不少,正好六个。   柴叔又找了三截树枝往地上一插:“如果我猜得没错,你这口阴骨棺要葬在这里。如果要葬满,共需要九口。阴骨棺,活人葬,竖葬,果然是想化煞!”   “咚咚咚!”地洞里的棺材里发出更大的响声,里面的人显然没死。   我紧张得直喘气,很想央求柴叔把人救出来!我迫切地想知道郭家人到底有什么目的,毕竟我差点也成了其中一名受害者!   “让老男人破阵带你离开,这里不宜久待,老鬼快回来了。”九渊急急叮嘱了这么一句后,突然掀起一阵阴风试图把火把熄灭,没成功。   我绷紧所有的神经,盯着洞里的棺材愣了两秒。   柴叔被那阵阴风吓到,急忙将地上的树枝全部拔掉,然后发了疯似的想把地洞填平。   我隔了很久才发出声来:“叔,我们不救棺材里的人吗?那人好像还活着。”   “不行,不可能是活人!从成色看,这口阴骨棺起码埋了半年,里面的人绝不可能活到现在。”   阴风越来越大,柴叔眼见没办法将洞口填平,重叹了一声,只好改而解阵。   “八卦甲子,神机鬼藏,”柴叔让我紧跟其后,然后嘴里念念有词,“八卦阵皆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布阵,我们只需要从正东生门打入,往西南休门杀出,再从正北开门杀入,那此阵就可以破了。”   我压根听不懂他在念叨什么,只知道背后响起一阵咯咯的诡异笑声,显然就是之前躲在老槐树后的东西。   我不敢回头,因为我怕自己会像那个郭家人一样发疯剜自己双目。   跟着柴叔左拐右拐之后,终于出了火把圈。   “丫头,往东走,快点离开树林,中途千万不要回头。”柴叔叮嘱完就要转身折回老槐树。   我急了,赶紧拉住他的手臂:“叔,你不走?”   柴叔是个好人,一直在无条件帮我,我不能看着他去送死。   “丫头,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千万别再回郭家,他们如果发现你没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说完这话,就毅然跑回了老槐树。   我没敢回头,硬着头皮一口气跑出了树林。   我在村外绕了一大圈才回到爸妈家,躺倒床上时才发现身上的白裙子已经湿透了。   我把所有的门窗都反锁好后才敢睡觉,脑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恐惧这一种情绪。   我怕郭家人发现我逃出来后会跑来找我,所以我并不敢大喇喇地躺在床上睡觉,而是躲在爸妈的空柜子里缩着,都没敢去厨房找东西吃!   迷迷糊糊快睡过去时,柜子里突然冻得我牙齿打颤。   柜门“啪嗒”一声开了,我猛地惊醒,抬头看到熟悉的银丝白袍,憋到现在的眼泪一下子全部涌了出来!   “九渊!”我扑进他怀里,直到这时才突然松下一口气。   可能因为我从来都没对他这么热情过,所以九渊愣了好一会儿才回抱住我,语气里满是嫌弃:“你身上脏死了,还臭哄哄的,怎么也不先洗个澡。”   我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哪里有心思跟他还嘴。   “哟,才多久不见,小媳妇已经调教得这么黏糊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惊雷般在我身后炸起,我现在就是一惊弓之鸟,本能地窜到了九渊身后。   一个虎背熊腰但容颜俊美的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门边,他的体型比九渊粗壮一倍,但并不胖。   粗粗的眉毛直入鬓角,圆眼天生凶相,说话时嘴巴上的那缕小胡子一抖一抖的,总让我以为他下一秒就会把我捏死。   九渊哼了一声,朝他伸出手去:“曲诃,少给我废话,东西带来没?”   他就是曲诃?九渊找来帮忙的人?   这凶神恶煞的块头,看着确实比九渊厉害。   九渊显然又猜到了我的心思,眸子一冷,拎着我的后颈就把我扔到莲蓬头下直接拿冷水冲。   我气得直跳脚,可还没来得及抗议,他接过曲诃手里的小瓶子就仰头把里面的东西喝了。   我肚子咕噜噜一叫,居然看馋了。   他邪魅一笑,当着曲诃的面,直接扣住我的脑袋,嘴对嘴地把东西喂进了我的肚子。   饥饿引发的种种不适居然很快没了踪影,曲诃看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挑着眉头笑了:“小样,有你的。”   “还不走?把阴泉水留下,你去给我盯着老鬼,看看会不会露出破绽。”九渊貌似心情很好,又把我当小狗似的放在水下冲了一会,然后才把我拎回爸妈房间。   我什么都来不及问,他直接就把我身上的白裙子撕了。   我赶紧捂住胸口,这种时候总不能还想着那档子事吧?   他嗤笑一声,直接把我按趴在床上:“背还想不想要了?不想要那我就不帮你治了。”   我舒了一口气,赶紧乖乖趴下,闷闷地说道:“我差点被活埋了,婆婆怎么这么无情?万一她发现我逃了,会不会让人过来抓我?”   “不会,”九渊笃定道,“你以为我刚才在做什么?”   ☆、第十五章 异常   我背上的腐肉已经烂到没了知觉,等九渊挑走腐肉,我才发现几乎整块后背都疼得我撕心裂肺。   他脾气很古怪,滚床单的时候每次都把我折磨得痛不欲生,可帮我处理伤口时却特别温柔细致。他用阴泉水把我后背擦拭了一遍,蛰痛感顿时减轻不少。   “过两天伤口就能痊愈了,不过这生死印暂时解不开。”九渊舒了一口气,我赶紧爬起来想找衣服穿,结果一动腿脚就“嘶”了好几声。   我身上扎了好几粒一厘米左右的槐树刺,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扎得更深了。   九渊看到这些刺,脸都黑了:“麻烦。”   他从抽屉里翻出来一把镊子,开始粗暴地帮我挑刺。   我心里憋屈,想到这些担惊受怕的日子鼻子就发酸,再加上全身上下到处是伤痛,所以我不知不觉就开始啜泣。可我怕九渊继续嫌弃我,只好紧紧咬住嘴巴不让自己出声。   “姓柴的老男人折回去后没有继续填洞,被曲诃使了个调虎离山引开了。”九渊微不可寻地叹了一口气,突然开始说树林里的事。   他说那个洞因为之前郭家人挖洞“种植”公公,本来就出现了松动迹象。昨晚去过那么多人,塌陷也情有可能,如果刻意填平了反而会惹老鬼怀疑。   听到这里,我疑惑了,带着哭腔问他:“老鬼平时不在老窝里待着?”   九渊摇头:“老鬼的煞气很重,很少待在树林里。”   他跟柴叔一直对老鬼讳莫如深,也不知道老鬼到底是何方神圣,长什么样?会不会也跟九渊一样附在人身上隐藏身份。   九渊的脸色突然有些尴尬,我心里一紧,看样子,他到现在都没跟老鬼正面交锋过,起码他不知道老鬼长什么样。   敌在暗,我在明,这种局势太危险太被动。   等了半晌不见九渊再吭声,我赶紧偷偷把眼泪擦了看过去。   没想到这厮又开始耍忧郁了,竟然仰头四十五度角盯着墙头上的一小片蚊子血看,语调凄凉:“其实我眼神不太好,小时候中毒瞎过一段时间。”   我身子一抖,对此很是怀疑。   可他接下来却用飘渺幽怨的声音,诉说了一桩鲜为人知的心路历程,一听就是那种饱经沧桑的人才能抒发出来的情感,很真挚:“那时候我还是人,因为不想让人知道我眼睛有问题,所以经常盯着太阳看,想把眼神练得有神些,不再让人嘲笑……”   可有几双眼睛能受得了长时间盯着太阳看?所以他的视力因此越来越差。   这一点,在他变成鬼后依旧没有得到改善。   他说着说着,眼眶居然开始微微发红,我心一揪,下意识地就主动道歉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现在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我只是觉得老鬼神出鬼没,你跟柴叔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也情有可原,”抬头看到他还在哀伤地盯着干死在墙头上的那只蚊子,我立马怯了声,“我没有故意质疑你的能力,你救我这么多次,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他缓缓把视线挪到我脸上,流转的目光里竟然真的泛着点点湿意:“好,我知道了。”   我慌得赶紧坐起来去拉他的手,嘴巴张了半晌,突然觉得不该继续聊这个悲伤的话题,赶紧改问他阴骨棺的事:“天亮以后婆婆会不会去查看棺木啊?到时候发现我不在里面,说不定会找过来。”   我突然想起桃子被仙家附身时,让我永远不要离开半庙村,可现在这种情况下,我继续留在半庙村不是找死吗?   “我给你做了替身,郭家人不会开棺验身的,我现在只担心老鬼会发现破绽。曲诃已经过去帮忙盯着了,所以你暂时不用离开半庙村。”他很快又恢复成之前的不耐烦神态,我刚想松口气,他又补了一句,“也不能离开,你的生死印不解,迟早会没命。”   等他走后,我越想越不对劲。   上次他仰头四十五度角时,根本是在用谎话诳我,刚才那幕跟之前如出一辙,我居然又信了!   他不在,我也不敢在床上睡,想想还是憋屈地在柜子里垫了床单,窝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打起瞌睡来。   期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总感觉耳边有呲呲的挠门声。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肚子饿得不行,家里长期没人住,压根没东西吃。   我家很穷,三年前为了给我妈看腿,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现在家里连个电冰箱都没有。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我本来想随便煮点咸粥解解饿,可米缸里居然只有几粒老鼠屎!   我打电话给桃子,本来想让她偷偷拿点吃的过来,结果她手机关机了。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桃子不会到现在都没回家吧?仙家当时没跟我要供奉,会不会直接附在桃子的身上不肯走了?   不知道九渊什么时候能回来,我熬到十点半的时候,饿得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找了几件我妈没收拾走的花布衬衫穿上,又用碳灰把脸弄得黑不溜秋,打扮得要多土有多土。   只要没人能认出来就行。   郭沐霖家在村子最北边,我家在最东边,为了避开郭家人,我一直往村南走,想去我家田地里扒点菜回去煮个大杂烩。   嫁进郭家的这段日子里,我除了回过一趟娘家,外加去过几次村北树林,平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今天在村子里走动才发现咱们村不太对劲,平时这个点家家户户都在做午饭,炊烟袅袅很有烟火气。可今天我绕了四分之一的村子,却发现有一半的人家都关着门。   路上一看到人我就吓得躲到墙根后怕被人发现,毕竟大部分人的嘴巴都不把风,万一婆婆知道我逃出来了,后果不堪设想。   可后来我发现就算光明正大地在路上走,也没人注意我!   碰到的人全都无精打采的,走在道上都时不时地打哈欠,好像所有的人都没睡好。   我妈总说半庙村是福佑之地,据传有几百年没收到邪物的叨扰了,青家扶乩这么多年之所以没出过大岔子也是拜这块福地护佑。   这话我从小听到大,即便她腿瘸了之后还在说,但我已经不信了。   村北树林邪气至今,我觉得如果半庙村真是福佑之地,不应该让这种危险潜伏至今。   我刚转进我家菜地,突然看到桃子爸扯着路上的人问有没有见到桃子。所有人都在摇头,他显得有点绝望。   桃子没妈,之所以跟我走得近是因为我妈对她像亲闺女一样。   桃子爸也知道桃子缺乏母爱,所以青家没落后,他也没忍心阻止桃子跟我们来往。   想到是我害了桃子,我差点就冲动地朝他挥手喊话了。不过桃子去见我之前就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九渊对她做了手脚,回去我得问问九渊,说不定他知道桃子在哪。   我弄了点蔬菜后就急匆匆地回了家,一进院子就傻眼了,水缸破了、簸箕翻了,连晾衣服的竹竿都断了,明显有人来我家破坏过,连大门都被暴力破坏了。   我打着激灵跑到了隔壁院子,本来想偷偷观察一下我家有没有人,结果桃子爸居然回来了。   “青竹,你什么时候来的……”   乡下人说话声音大,桃子爸说话更是粗声粗气地跟炸雷一样,吓得我赶紧回身捂他嘴巴:“叔,进屋说。”   我不敢相信桃子爸,可既然已经被他发现,我只能想办法拉同盟:“前两天我见过桃子。”   桃子爸一拍大腿,立马拉着我要去找人:“真的?她在哪呢,她已经两天没回来了,手机也打不通,可把我急坏了!”   “叔,你听我说。”我吓得赶紧压低声音朝窗子外头看,好在没人过来,“有的事情我不敢跟您说,事情很复杂的。您先回答我,刚才我婆婆是不是带人来我家找我了?”   桃子爸茫然地摇摇头,我这才想起来他刚才在村口找桃子。   我饿得头昏眼花,实在没力气跟他说太多,诳着他煮了面后,边吃边说起了桃子的事。   他压根不相信桃子会抱着公鸡进村北树林:“桃子胆小,怎么会半夜往那片树林跑?青竹,你可不能骗叔,我这两天都急死了,活也不干了就专门找她,就是没进那片树林找。你说桃子会不会去找……”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今天貌似有点话多?   他是个典型的憨厚老实人,从来不会表达自己,只用行动告诉桃子他有多在乎这个女儿。小时候桃子发高烧时一个劲喊妈妈,他一个大男人流着泪跪在我爸妈面前,让我妈帮忙给桃子做几天妈,我们两家也是那时候开始交好的。   而且桃子从小就胆大,难道在父亲眼里再汉子的女儿都娇滴滴的?   我觉得自己敏感到有些神经质,借口上洗手间想调整一下情绪时,突然在过道的角落里看到两个红红绿绿的纸人!   纸人阴恻恻地咧着嘴,正在诡异地冲我笑。   ☆、第十六章 今晚会有一场恶战   之前婆婆逼着我睡的那口阴骨棺周围不是摆了一圈纸人吗?我直觉这两个纸人就是其中之二!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两下眼再一细看,纸人还是幽幽地立在过道深处冲着我诡笑。   我赶紧冲进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会儿愣。   跟郭沐霖闪婚是被我爸妈逼的,当初我只是为了报复王孟甩我才随便开始了这段感情,可爸妈不问我意见就收下彩礼时怎么说的来着?   “郭家有钱,你嫁过去不吃亏。我们没时间等你慢慢谈恋爱了,早点看你嫁个好人家才能安心。”   这是我爸说的,当时我心里不痛快,也没深想话里的意思。   事到如今再回头看,爸妈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着急把我嫁出去,有点像是离开前把我托付给郭家的意思。   不管怎样,我都不信他们会为了十二万卖我一条命。   现在我只想找九渊问问清楚,跟他毕竟有了肌肤之亲,这层亲昵让我不由自主地偏向于相信他。   至于柴叔,目前看来,也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人。   胡思乱想间,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挠门声。   我猛地一震,想起了之前在柜子里睡觉时听到的声音。   头皮一阵发麻,看来我不能轻易相信桃子爸。这段时间我只顾着公婆的古怪,压根没注意到村子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所幸我刚才只半真半假地跟桃子爸说了桃子的事,情况还有挽回的余地。   我打算悄悄从后门溜走,经过过道往里面一看,纸人没了。然而桃子爸也不在堂屋,我听到院子里有声响,赶紧猫着腰跑到窗边看了一眼。   一看吓一跳!   院子里居然来了好几个男人,个个神情严肃,正在向被围在中间那人说话。   而站在中间的,赫然就是郭沐霖!   也许,我该叫他九渊。   心跳快得离谱,九渊从没跟我说过这情况,那些人都是村里的,怎么都跟小弟似的在跟他报告事情?   他们说话的声音极小,我隐约听到他们在说谁家丢了什么。   轮到桃子爸时,他一度哽咽。   我不敢再听,偷偷摸到面对后院的窗户翻了出去。没想到桃子爸拼命在找的桃子,居然正站在栅栏外看着我!   我忙朝她嘘声,问她这两天去了哪里。   她突然朝我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嘴的鸡毛。   我哆嗦了下,那个仙家不会还没离开吧?   我拉着她在我家栅栏外张望,想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人守株待兔,桃子却嘻嘻笑道:“没人,我进去,看过。”   没人抓我就行。   我赶紧蹑手蹑脚地拉着她进去,匆匆忙忙地又找出一副沙盘架在桌上:“请问仙家为什么还没离开?”   桃子猛地一颤,握住乩笔在沙盘里乱画起来,十几秒后才慢慢恢复正常:“危险,保护她。”   我没心思细细琢磨仙家话里的意思,只要桃子安全就行:“村子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大家都有点奇怪?”   桃子把脑袋往旁边一歪,呲着牙笑了,握着乩笔的手却迟迟未动。   人的意识往往比身体虚伪很多,我之所以不等着桃子回话,反而看沙盘里的字,是因为被仙家上身的鸾生是有自己的意识的,但他们一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所以他们说的话未必是仙家说的,但他们写的字则多半是仙家预备回答的内容。   我抽老槐树那晚,村里的鸡狗叫得很不正常,也许就是那晚出了事,可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听到外面有人走动,赶紧急匆匆地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仙家现在知道九渊是谁了吗?我能不能相信他?那些人为什么会向郭沐霖汇报事情?”   桃子的手开始剧烈颤动,居然歪歪扭扭地写了个让我费解的字:“魂。”   我去,我最讨厌猜扶乩出来的字!以前帮我妈记录的时候,我也会一边写一边猜,到最后差点神经错乱。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有人踩到栅栏的声响。   我吓得赶紧收了沙盘,拉住桃子的手就开始哼唱扶乩曲,假装是在做正经事。   桃子激烈地想要挣脱,被我死死拽住了手。   这仙家大言不惭地说自己附在桃子身上是为了保护她,我才不信!再这么下去,桃子不被邪物害死也要被这个仙家害死。这两天他肯定一直在利用桃子的身体生吃鸡,桃子的腹部撑得圆滚滚的,怕是根本就没怎么消化。   “你今天出去了?”是郭沐霖的声音,我手一抖,紧张地睁开了眼。   我什么也不敢想,虚着脸点了头:“饿死了,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就想出去找点吃的。结果一回来就看到院子里变成了这样,所以我就去桃子家里吃了一碗面。”   我怕桃子爸已经跟他汇报了这些事,吓得赶紧主动交代,免得被他怀疑。   “嗯,他说了。桃子怎么在这?”   我摇摇头,赶紧继续唱扶乩曲。   郭沐霖眉头一拧,迅速上前抓住了我的手:“你这样没用,他在桃子身上赖了好几天,不会乖乖出来的。”   他说着便咬破手指,在桃子的印堂上画了个奇怪的符篆,然后在她头顶一拍,桃子立马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蔫了下来。   等我把桃子扶好后,只看到一条手腕粗的花蛇匆匆忙忙地窜进了院子!   郭沐霖转身走了出去,朝隔壁桃子爸喊了一声后,桃子爸立马喜滋滋地把桃子接回去了。   不过桃子爸看到我的时候明显疑惑了几秒,毕竟我刚才明明在他家洗手间里待着,这会儿却出现在了自己家里。   郭沐霖把我们俩各异的神色,悉数看在了眼里。   等人走后,他把门一关就推着我进房间。   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心里毛毛的,总觉得之前太过相信他了。   可除了他,我现在还能相信谁呢?   我很不喜欢附在郭沐霖身上的九渊,冰冷僵硬,不说话的时候阴森森的很吓人,尤其是他用冷刀子似的眼神盯着我时。   “没有什么想说的?”九渊似笑非笑地盯着我,而我则不知所措地绞着手指。   我心里乱七八糟的,突然觉得生气。   他明明能知道我的心思,这样猫捉老鼠地耍弄我有意思吗?非要我主动认错才行吗?他这是谁惯的毛病!   “他们为什么要向你汇报事情?”我没道歉,闷闷地睨了他一眼。   郭沐霖哂笑:“你没必要知道。”   我气噎,张了张嘴最后索性闭上了。   要说他也是犯贱,看我不说话了,反而主动出了声:“我做的替身没能瞒住老鬼,郭家人已经知道你逃了。”   我呼吸一紧,忙问:“那怎么办?要不要趁着天还没黑,离开半庙村吧?”   郭沐霖嗤笑:“生死印不解了?离开这里也是死,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你说再遇到老鬼我就会死!”   他看我急了,居然好整以暇地往床上一躺:“有我在,你当然没那么容易死。今晚会有一场恶战,我现在要养精蓄锐,所以……”他说到这里,突然抖抖眉头,笑了,“现在来试试把灵元还给我吧。”   他半躺在床上的姿势特别魅惑,我脸上一热,差点流鼻血。   不过我根本没心思搭理他:“我很饿,要去隔壁讨点米回来做饭。”   “唰”,窗帘自动拉上。   “砰”,门自动摔上!   身后蓦地传来一股阴风,我腰上一紧,直接被摔倒在床上,一片雪白扑面而来,我根本没办法拒绝,他又强硬地把我压住了……   我欲哭无泪。   天黑之后,我才发现村里确实不正常。周围静悄悄的,连鸡狗叫都听不到。   将近八点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我打开一条门缝偷偷往外看,居然有很多黑狗冲破院子里的栅栏跑了进来,跑到门口后,它们便默默地瞪着发光的眼睛往门里看。   扎堆的狗一般爱嚎叫两声,可这些狗却都跟雕像一样立在门外一动不动。   我看出一身的冷汗,回头找郭沐霖时,他居然也跟那些狗一样,幽幽地瞪着我,眼睛一眨也不眨的,静成了雕像。   “九……九渊?”我吓得声音都变了调,紧紧握住胸口的血玉很是不知所措。   我小心翼翼地抬腿想躲去爸妈的房间,可我一动,郭沐霖的眼珠子居然倏地跟着我动了下!   我干咽着口水,远远朝他地晃了晃手,可他居然又静成了雕像。   我深吸了一口气,瞅准时机就冲进了爸妈那间房。   几乎在我关上房门的同时,大门外响起很沉重的撞击声!   不知道什么东西在一下下地敲着门,砰砰响得惊天动地。也不知道撞了多少下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紧张得屏住呼吸,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老鬼是不是来了?我今晚就要没命了吗?   我死死抵着房门,在心里一遍遍地呼喊着九渊的名字。   外面静得连风都能听到,就在我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时,我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像砸在地上的弹珠骨碌碌地滚到了房门口。   ☆、第十七章 同为阴煞   我假想过老鬼的样貌,要么是人如其名又老又丑,一现身就能吓死个把人那种让人不敢恭维的长相;要么就反差极其大,像九渊一样风华绝对。   可当门外的弹珠声越来越杂乱时,我慌了。   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声就像攫住心脏的一张网,越收越紧,勒得我喘不过气。   我可能压根就没办法看到老鬼,这种恐惧远比看得见实体要强烈很多倍。   是死是活,就看今晚怎么对付,可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九渊身上,也不知道他现在是跟着郭沐霖一起被老鬼控制了,还是一早就离开了郭沐霖的肉身躲在了旁处。   我把房门反锁好后,打开床板下的暗格,从里面找了一张符纸。   爸妈把这些东西留给我,总归是有点用的。   符纸上画着一个很奇怪的符篆,歪歪扭扭的压根看不出来有什么作用。   正规的符篆看起来都会有一股浩然正气,捏在手里会莫名心安。可爸妈留给我的这符篆更像是小孩子的涂鸦,我越看越觉得不靠谱,赶紧丢回暗格重新找东西。   柴叔的树枝被我藏在郭沐霖家了,到现在也没找到机会去拿,照九渊的反应,那树枝很厉害,如果能活过今晚,我一定要把那根树枝从柴叔那里赖过来。   我找了一把木质匕首捏在右手,左手握了一个巴掌大的葫芦,上面刻着我看不懂的经文,貌似很厉害。   等我在墙角缩好时,外面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房里的灯猛地闪了下,熄灭那一刻,我赫然看到一股黑雾从房门的缝隙里窜了进来。等再次亮起来时,黑雾离我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   灯第二次熄灭后就没再亮,我赶紧摸了一把手电筒打开。   眼前的黑雾突然不见了,我心惊胆战地把各个角落都照了一遍,真的没了!   我想往房门边走时,突然踩到什么东西滑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啃泥。低头一看,脚边居然围了一圈一样大的黑珠子!   身上顿时掀起一大片鸡皮疙瘩,我之前曾看到婆婆脚下围着很多珠子的情形,当时那些弹珠大小的珠子来得很莫名其妙,就跟这些一样。   这些珠子跟我吃下去的那颗灵元很像,可难道脚下这密密麻麻的珠子都是灵元?   就在我头上直冒冷汗不敢动弹时,有人敲门了。   我只犹豫了一秒就迅速开了门,如果老鬼就是那团黑雾,锁着门只能把我自己困死在里面。但迎头看到僵着脸的郭沐霖要进来,我心里当即“咯噔”了下,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沐霖?”   他面无表情地把我的手电筒抢过去就扔了,我吓得连退几步,结果踩到了珠子整个摔倒在地上。   地上阴寒至极,我的侧脸硌在珠子上时,清清楚楚的有个沧桑的声音窜进了我耳朵:“活阴化煞,你为什么逃?”   老鬼在跟我说话?   房里没有一点光线,我压根看不到老鬼,挣扎着爬起来时,我难以避免地碰到了珠子,手指头立马开始剧烈地刺痛。   十指连心,痛入骨血。   “你终于现身了。”郭沐霖略带嘲讽的笑意像黑暗中的一把火,喜得我立马有了生的希望。   黑暗中卷起一阵阴风,我被熟悉的阴冷怀抱带离了那片珠子。   老鬼略带惊诧地“咦?”了一声:“你刚才居然是装的,呵,真是用心良苦。”   “你用活人练煞,歹毒至此,早就不适合在阳间久待。曲诃!”九渊一声疾呼,转手把我推出了房间。   我跌跌撞撞地退到大门口才堪堪停下脚步,浓烈的血腥味刺得我犯呕。   借着堂屋的光往外一看,先前立在院子里的黑狗居然全都身首异处,死了!   它们全都死不瞑目,其中一只狗头惨兮兮地立在我脚边,漆黑的眼珠里竟然透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我一阵阵地打着寒噤,腿脚软得只能贴在门上才能保持站立。   我这段日子被吓得不轻,可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血腥恐怖的场面!   尤其是,所有嘴巴大张的狗头里,居然都没有舌头!   难怪它们都不会叫唤。   房门“嘭”地一声被撞开,有鼓动的黑雾往我的方向涌来。   曲诃和九渊急急把他拦住,可黑雾突然像失重的水帘,啪嗒一声砸在了地上,化成一粒粒珠子往外滚。   珠子滚到堂屋戛然而止,我发现但凡有狗血的地方它们都不敢碰!   曲诃满意地扯了个笑容:“你小子,做得不错。所有的出口都抹了黑狗血吧?可不能让这老贼跑了。”   珠子迅速升华成雾,幽幽地在空中幻化出人形:“两个愣头青,我劝你们最好不要挡我的道。这世上有些事情你们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是你,”黑雾幻出一条手臂指向九渊,语气里满是嘲讽,“同为阴煞,你残杀同胞也是该死。”   我身心俱惊,九渊是阴煞?   道德经有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   阴阳尤为此消彼长,阴气盛极便化而为煞。   所以煞气对人而言,伤害远比阴气来得严重许多。   我从没料到,跟我同床共枕这么多次的九渊,居然是阴煞!当即一阵后怕。   曲诃的白眼恨不得翻到后脑勺:“他生来带煞,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跟他比?哼,你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之前居然想把他的魂魄吸过去。你知不知道他爹……”   “曲诃!”九渊生生打断了他的话,貌似很不喜欢曲诃把他爸拿出来说事。   我不清楚个中缘由,紧紧盯着老鬼那团黑雾,眼睛都不敢轻易眨。   曲诃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过也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改而拷问老鬼:“你为什么要借活人炼化煞气?”   “哈哈哈哈~”老鬼居然猖狂地大笑起来,我默念着“活阴化煞”几个字,心里直打怵。   鬼物在阳间生活时,最大的敌人便是太阳和阳气。   老鬼能想到用活人练煞气也是聪明,一来活人不用顾忌阳气的侵蚀,二来带有意识的活人被生生活埋很容易产生怒气和怨气等负面情绪,这些情绪累积到一定程度就能化成戾气。   我相信煞气的形成绝对需要戾气做基质,曲诃的这个问题似乎有点……傻?不过我关心的不是活人,而是何为“活阴”?   可能是看到他们俩都在,我心里的害怕正在一点点褪去。   不过,我们显然小看了老鬼的能力。   九渊附回郭沐霖身上后,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张符纸以及一把半透明的木剑。他右手夹着符纸在空中挥舞时,嘴里念念有词嘀咕了几句我听不清的话,符纸“哗”地一声就烧着了,他夹着符纸迅速在空中画了一个网字。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符纸在两秒内烧完,而他也在两秒内布了一个无形的火网将老鬼罩住。   曲诃被他这一出吓得节节后退,差点没躲闪及时也被罩了进去,当即气得暴跳如雷:“你妹妹个腿!不能事先提醒老子一声吗?”   郭沐霖没理他,在虚空中左右交替把远方的空气往怀里拉,似乎在收网。   看到他们轻而易举把老鬼降服,我松了一口气,可我当时显然忘了九渊一直在跟老鬼斗,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把老鬼收了?   郭沐霖即将把无形的火网收好时,空中突然爆出一声闷响,就像炸弹被引爆的感觉,震得人丢魂丢魄。   我耳朵里一阵嗡鸣,只看到郭沐霖突然回头冲我张嘴,可不管他嘴巴动得多几块,我却什么都没听到。   等回过神来时已然头重脚轻、天昏地暗。   九渊手里多出一个水晶球一般大的珠子,流光溢彩特别漂亮,可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   “在家好好休息,生死印今晚就会消失。”九渊叮嘱完这句话后,又让我千万不要清理那些黑狗血,然后就急匆匆地跟曲诃一起走了。   我这才像虚脱了似的,提着沉重的步伐回了自己房间睡觉。   因为不安心,我把木剑和葫芦都塞进了口袋。   半梦半醒间,我一直听到老鬼在我耳边低笑。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鸭子的叫声,所以我对这个声音印象特别深。   惊醒过来时,我居然不在家里!四周漆黑一片,我下意识地伸手到处摸,触手冰凉,我居然被困在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   阴骨棺!   我是不是在做噩梦?老鬼不是已经被九渊收走了妈?   待听到老鬼的声音就在我耳边时,我这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那只阴煞什么来头?出手居然那么狠,连火杀网都能使出来,啧啧,我要是能把他的煞气吸收,呵呵……”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只感觉有股阴寒慢慢渗透到我周身,我赶紧踢打着四壁,扯起嗓子开始求救。   眼前突然浮现起昨晚看到的情形,埋葬起码半年的棺木中,有东西在一下下地敲打着棺材壁。   那种下场,生不如死,我宁愿死!   思及此,我赶紧停止了挣扎,从口袋里摸出木剑就发了狠心往自己胸口上扎!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有一只粗糙阴寒的手捂住了我的手腕:“嗯?这是什么?”   ☆、第十八章 老鬼的印记   老鬼的手背正好碰到了我脖子上的血玉,面前的空气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两下。   难道血玉里的血有什么讲究?毕竟真假九渊都曾问过这个问题。   脖子上突然一紧,且越收越紧,我感觉胸口闷得都快爆炸了,拼命得张大嘴巴,极力用口鼻吸气,可黑暗中我却觉得自己在眼冒金星。   就在我窒息到快要翻白眼时,脖子上的束缚蓦地消失了,老鬼暴戾的声音就在此刻紧贴在我的耳边炸响:“说!”   他有些急迫,有些着慌。   “我也不知道,这块玉以前是我爸的,他现在只是把血玉留给我防身。”我倒不是想出卖我爸妈,反正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老鬼如果想跟我爸问清楚血玉的事,正好能帮我把人找出来。   “他人在哪,叫什么名字?”老鬼粗声粗气的声音好像就在我耳朵里响,每次出声都让我感觉有人在我身体里丢了一颗炸弹,心脏被吓得稀巴烂。   我紧张得全身都在战栗:“我爸叫,叫青山,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啊……”   手腕上突然刺痛了下,身体里的血液居然在剧烈地往外喷。   “你天生活阴,比之前六个要纯透得多。”老鬼贪婪的声音就像即将送我上刑场的磨刀声,让我不寒而栗。   既然注定要死,那好歹要死得明白一点:“什么是活阴?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把活人埋在这里化煞供你使用,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也不怕会遭天打雷劈!”   说实话,我现在脑子都吓成了一团浆糊,压根没办法思考,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凡我还有点理智,肯定不敢说任何可能激怒老鬼的话。   “哈哈!笑话!什么是丧尽天良?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你们阳间哪天不在杀生,你们这些人在我眼里,跟你们天天杀的鸡鸭没什么区别。残忍?呵呵,我被……”他似乎差点将他的身份说漏了嘴,但及时顿住了。   他没心思跟我多扯,有一股刺骨的阴寒卷起我脖子上的血玉用力一扯,把血玉抢了去。   我心里一空,无力地喊道:“还给我!”   我有个感觉,老鬼似乎很顾忌这块玉,只要我能把玉留在手里,他说不定不会立马把我练成活阴。   血玉“啪”地一声,居然裂了!   黑暗中我什么也看不到,逼仄的空间压抑得我越来越紧张。   九渊迟迟不现身,看来他到现在都没察觉我不见了。   两行热泪滚滚滑下,我现在连哭都没法子出声。   老鬼突然惊叫起来:“嗯?怎么会这样!”脖子上再度被一股阴寒勒紧,老鬼比刚才更急躁了,“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我听不明白,我当然是我,青竹!   阴骨棺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烧?   老鬼全然无察觉,一直跟个疯子似的喃喃自语:“居然是你,居然是你……”   我听到几个珠子撞在棺木内壁上,而后重重地砸落下去。   冻到脑仁发麻的阴寒突然消失,一直往外涌动的血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周围又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头顶上有些遥远的噼啪声还在继续。   眼皮异常沉重,我无力地敲打着棺壁,忽然意识到我果然悲哀地被活埋在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   声响在头顶,那说明困住我的阴骨棺已经被埋在了土里。   “丑女人,还活着吗?”九渊暴怒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我鼻子一酸,立马哭成了泪人。   还活着呢,你快把我救出去,我不想困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到两分钟,就有声音在我头顶叩响。   整个阴骨棺突然悬空晃荡了几下,我被颠得七荤八素,最后随着阴骨棺一起重重地摔在地上,震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九渊急得直嚷嚷:“还傻站着做什么!开棺!”   曲诃不紧不慢地叹了口气:“急什么急,我在想怎么把这老鬼彻底灭了。他妹妹个腿,之前居然敢诈死骗我们!”   “我说过他没那么简单,你非不信,要是丑女人没命了,我怎么跟他父母交代……”   阴骨棺里的空气在减少,我的呼吸变得短而急促。   手腕上的刺痛还在,一阵阵地揪着心,就像生命正在逐渐流逝,那种感觉特别恐怖。   “啪!”棺材盖终于开了。   我的眼睛一直瞪得很大,借着郭沐霖肩头的鬼火看到他眼里的担忧时,我激动地张了张嘴,可居然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没力气,我整个虚弱得像是刚做了一场大型手术。   郭沐霖迅速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紧张地握住我的右手腕,瞳孔蓦地扩大:“怎么会这样?”   我虚弱地转了转眼珠子,突然发现长在阴骨棺里的白骨全变红了!   我被郭沐霖抱出阴骨棺时,曲诃正好凑过来看。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惊得嘴巴都合不上:“这是什么东西?老鬼给她印了印记?他妹妹个腿,这是什么玩意?”   我有心无力,根本没有半分力气探究他们的惊讶。   回了家我才发现,曲诃居然把那口阴骨棺搬进了我家堂屋!   郭沐霖拎着我的右手腕防到我眼前:“老鬼什么时候印的这个标记?你现在没力气说话就在心里想想,我能听到。”   我很困,但还是强撑着睡意把刚才的情况默述了一遍。   郭沐霖听到老鬼发现那块血玉的异常反应后,神色古怪地看了我两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可能是在怀疑我,但我自己也不明白老鬼那几句疯疯癫癫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一直说什么“原来是你”,难道他以前认识我?   老鬼语气中的顾忌也让我颇为惊骇,好像我们早就认识似的。   可我发誓,我青竹活了二十三年,从来没有跟这种邪物打过交道!   郭沐霖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两下,九渊现出身形后才从他的白袍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仰头把阴泉水全部倒进了自己嘴里,不由分说地低头嘴对嘴喂进了我口中。   入口回甘,阴泉水一进肚子便拂去了我心里的焦躁感。   “你失血过多,先好好休息休息。我们设法把老鬼困在了老槐树里面,必须尽快过去解决,不然后患无穷。只要灭了老鬼,你身上的生死印也就自然而然解了。”   我动了动嘴,不想让他走。   我差点死了,现在跟个植物人似的虚到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要是现在走了,万一再出现什么危险,我绝对死翘翘。   可九渊还是走了,不过他出门前附在郭沐霖的身上,用他的血在房门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篆,窗户上也画了一个。   我昏昏沉沉地打了个瞌睡,可因为神经高度紧张,所以一有响动就醒了。   窗外有东西在挠窗玻璃,“呲呲”的声音很刺耳,听了闹心。   我的手脚这会终于能动了,第一眼赶紧看向了右手腕。那里居然出现一个类似纹身的黑印,是一对翅膀,翅膀的每根羽毛下端,都长着一只诡异的没有眼白的眼睛!   老鬼给我印下这种印记,是方便以后找我?   一想到日后可能还要跟他打交道,我立马连打了好几个寒噤。费力地抱住膝盖贴墙坐在床上后,我才慢慢地朝窗外看过去。   一张惨白的笑脸突然映在了我的视线内,我连惊叫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木然地看着它们。   是两个纸人,一红一绿,居然立在窗台上在挠窗玻璃。   虽然纸人长得都差不多,可我还是直觉这俩纸人就是我在桃子爸家里见到的那两个。   我身上一阵阵发抖,可只能虚弱地盯着它们看。   我不知道这俩纸人是谁派来的,当初围在我阴骨棺外的那一圈纸人少说有十个,我怀疑那晚一直在老槐树后跟我玩捉迷藏的就是这些纸人。   它们到底是跟着我去了桃子爸家里,还是一早就跟桃子爸之间有勾结?   外面的桌椅突然被移位,拖在地上发出几声刺耳的声响。   我吃力地掏出口袋里的木剑和经文葫芦,急喘喘地转头盯房门。   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房门,紧接着发出几声“嘶嘶”音。   门上有九渊临走前下的符篆,看来撞门的不是活人。   等外面不再有动静后,我才松了一口气。   但两分钟后,柜子里居然有东西扑腾了几下,柜门被撞开后,一条手腕粗的大花蛇居然吐着蛇信子窜到了床前!   是我第一次扶乩请过来的仙家,附在桃子身上不肯走的那一位。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它居然知道我妈柜子后面有个小洞,说不定以前也曾被我妈扶乩请来过。那个洞是特地为了这些动物仙家准备的,毕竟扶乩的时候让它们带着原形出现太没有震慑力了,所以一般的仙家都会先用真身由那个洞里钻进我妈的柜子,然后再附身于鸾生。   它立起上半身,朝我向堂屋勾头,似乎想招呼我出去。   我犹豫着摇摇头拒绝了,房里有符篆护佑,应该是家里最安全的地方,我不能出去找死。   它急得赶紧拖出床底下的沙盘,歪歪扭扭地在上面画了个小图。   ☆、第十九章 床底的坛子 (已经修改)   花蛇在沙盘里画了一个类似长方形的框,后面有个箭头背离框的方向指去。   我一愣,框应该是代表大门,仙家是想提醒我赶紧逃?   我惊悚地把房间上下打量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反倒是窗子外的两个纸人不见了。   “仙家是想让我逃出这个房子?”我说话的时候,简直气若游丝。   我活了二十三年没生过一场大病,现在却接二连三地往鬼门关跑,想想也是憋屈。人家都说嫁人是老天给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机会,只要嫁得好,就算婚前再凄苦,下半辈子也能天天幸福得泡蜜罐。   可我这胎,却跟投进了地狱一样,天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失了这么多血,九渊这个没良心的居然不送我去医院输血,只顾着去抓老鬼。   谁知道他抓老鬼到底有什么目的,反正不是为了除暴安良,因为之前我明确听到曲诃说了一句话:“你要是收了这股煞气,绝对能早点恢复。”   就在我愣神的这会儿,花蛇却吐着蛇信子着急地直晃脑袋。   我头疼欲裂,只好哑着声音提议:“仙家,要不我当一回鸾生吧,你想说什么就用我的手写下来。”   花蛇急了,盘着将近两米长的身体在房里到处游荡,最后突然下定了决心似的,幽幽地点着脑袋同意了。   我有气无力地哼了一遍扶乩曲,眼前一黑,身子突然变得轻飘飘的。   “咳咳,噗~”我听到自己猛地咳了两声,好像吐血了。然后我自己的声音居然传了过来:“青竹,你这破身体到底怎么回事?一附上来就烧得我难受,哎哟……”   当时要有第二个人在场肯定会被我吓死,因为我显然是在神经兮兮地自言自语。   我突然明白了鸾生的感觉,身体被仙家占用,我们自己的魂魄像是被搁在了某个角落,连看都看不到。   我猛地一激灵,那九渊跟郭沐霖呢?   难道我跟九渊的所有对话,郭沐霖都听得清清楚楚?可为什么九渊离开他身体的时候,他却跟个木头桩似的定着不动呢?   “青竹,我没有叫你逃,我是说郭家老太婆跑了,跑的时候还拎着一个大袋子,我闻到里面有人血,不知道又是哪个可怜人。”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仙家大大,就您那个画画的水平,谁看得出来你是想说我婆婆跑了?   “哼,”我听到了自己矫情的声音,“我想起来了,你嫁过去之前,你妈扶乩请过九渊的,当时好像达成了什么协议。你好好听他的话,别把自己小命给整没了……嘶,真软,嘶嘶。”   花蛇中途突然淫荡起来,什么东西真软?   我一震,急得大叫:“仙家!你、你是不是在摸什么呢,不准乱摸!”   妈蛋,这是一条好色的公蛇!   之前他在桃子身上附了那么久,不会利用她的手做过什么猥琐事吧?想想就犯恶心,淫蛇!   “啧啧,有什么稀奇的,我什么都看过了,哼。”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继续在用我的手作乱,反正时不时都能听到他偷着乐地嘶嘶发笑。   我气得身体发抖,轻飘飘的像是随时都会飘走。   等了很久他都没再说话,我听到了开门声,这家伙出房门了?   我急得大叫:“喂,仙家,你想干什么?不能出去,九渊画了符篆,待在房间里才安全!”   我的身体都虚成那样了,他要是再瞎折腾,这身子岂不是要废了?   可我只听到自己委屈兮兮地卖起了可怜:“我饿死了,我想抓只鸡吃吃。”   我立马吃瘪,这淫蛇居然想用我的身体生吃鸡!不行!想想都恶心透了,这家伙太他么恶心了,干嘛不用他的蛇身去吃,离开我的肉身后他不还是空着肚子吗?   他一个劲地吞着口水,急匆匆地也不知道跑去了哪户人家,一头就钻进了鸡窝。因为我突然感觉到有东西在啄我胳膊,还听到很多鸡在耳边叫唤。   “栓子爸,是不是有人偷鸡?”   “哎,偷就偷吧。天都黑了,不准出门,我头晕得厉害,明天叫栓子别回来了,我们也出去避避风头……”   原来是跟我家隔了两户的栓子家,看来村里确实出了事,之前那些人都出去避风头了。   有只鸡叫得凄厉,栓子爸妈吓得直抽凉气再也没说话。我也不知道花蛇是不是已经吃上了,很无力地抗议了几句,结果还是听到了咕噜噜的下咽声。   “仙家,你别恶心我了好吗,你再这样以后我肯定不再请你了。”   他哼哼两声,幽幽地笑话我:“就你那半吊子水平,真以为能请到谁?要不是看你可怜,你连我都请不到。”   我气噎,他么的看来这条花蛇也没多厉害,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呃,我……我说错了,上句话收回。”他说完又开始呼哧呼哧地生吃鸡,一想到我即将使用那个满嘴鸡毛的身体,就忍不住一阵阵起鸡皮疙瘩。   没过多久,我又听到一只鸡在耳边凄厉地啼叫。   这家伙哪里是饿了,根本就是馋得厉害!   不过他刚开始喝第二只鸡的血,突然闷哼了几声。我听到他丢下鸡后,着急着慌地跑回了我家,路上一直在骂脏话,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青竹,曲诃把棺材拿回来是让你睡的!”   我听到一阵挪东西的声音,然后身体猛地抽搐了几下,一阵头晕目眩过后,我终于回归了自己的身体。而花蛇,居然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从嘴里扒出几根鸡毛,衣服被鸡血染得面目全非,满嘴的血腥气让我恶心得想吐。低头看衣服的时候,突然瞟到胸口有个血爪子,顿时气血上涌。   这条淫蛇,吃鸡的时候还不忘占我便宜!   有气无力的身体突然有了力气,我没好气地踢了花蛇一脚,一下子没掌握好力道,居然把他踢出半米远。   他有气无力地吐了吐蛇信子,突然就蔫了。   我看看阴骨棺,又回头看了看房间,犹豫了。   有房间睡,哪个活人愿意神经兮兮地往棺材里面躺,尤其是这种邪性的阴骨棺。   “仙家,刚才我忘了问,之前你上桃子的身时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当时你好像看到谁了,是跟谁说的话?你要是没死,就再上我的身回答一下吧?”   花蛇居然跟条狗似的,直接把蛇信子往旁边一耷拉,翻翻白眼不理我了。   他说婆婆拎着东西跑了,我现在有了劲,突然想回去看看。   不是我胆子大,实在是身上的鸡血太冲鼻子,可我所有的衣服都在郭沐霖家里。   不过我没想到,这个决定居然让我发现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我怕花蛇提供的消息不可靠,偷偷从后院翻了进去。   楼房里静悄悄的,我蹑手蹑脚地换了一身衣服,找出柴叔的那根树枝下楼时,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进公婆的房间看。   我特地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没声音才敢推门进去。   里面黑得叫人喘不过气,昏暗的光线好像根本穿不透那层黑暗。   我走到窗子边捏了一块黑褐色的东西用手指磨了几下,像大姨妈的味道,可能是干涸的血。   外面突然传来开门声,我一惊,慌得四处张望,赶紧爬到了床底下,可灯没来得及关!   脚步声直接传到了房门口。   “吱”的一声响,我看到一双半旧的布鞋,是婆婆!   花蛇这个不靠谱的东西,不是说婆婆跑路了吗?   “灯怎么开着?我记得走之前关了呀……”她嘀嘀咕咕地走到柜门口,从里面翻出了什么东西,又四处看了看,似乎想把我揪出来,“出来!我看到你了!”   我知道她是在诈我,可还是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婆婆慢悠悠地在房里转了两圈,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遍却怎么都没低头往床底下看。   我突然感觉周身有东西在散寒气,意识到这一点后竟然感觉越来越冷。   我僵着脖子往两边瞟,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但靠近床角的地方好像有圆滚滚的坛子。我紧紧地拽着树枝,被冻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双脚迟疑着走到床边,然后那双布鞋就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再也没离去。   难道她发现我了?我手心里直冒冷汗,开始后悔今晚跑回来送死。   有一股阴寒像是有生命似的爬到了我背上,又重又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实在憋不住了,刚想爬出去,突然发现两条腿沉得跟灌了铅一样,压根动不了,那感觉就像是长在了地上!   我惊恐地握着树枝往腿上拍了两下,一阵“呲呲”声像烤肉似的直响。   床板猛地往下一沉,差点把我压到。   我吓坏了,拼命往外爬,再一看,婆婆居然只剩下一双布鞋留在地上,人凭空不见了!   我下意识地往床上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人呢?   “噗通”一声响,床底的坛子倒了,慢慢悠悠地滚了出来,堪堪停在我脚边就不动了。一共滚出来四个坛子,每个都跟垃圾篓差不多大小。   ☆、第二十章 行尸走肉 (第十九章修改过)   寒气是从坛子里冒出来的,我朝脚板底挥舞着树枝,急忙把腿缩了回来。   坛子里发出一阵很奇怪的“噗通”声,用黄泥和蜡纸密封的坛口处竟然开始湿润,很快渗出血红色的液体。   我往门边撤时,几个坛子突然剧烈地滚动起来,里面有东西在撞坛子,像是迫切地想出来。   婆婆到底去了哪里?她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像鬼物一样化成风消失吧?   我狠狠地纠结了两秒,终究握紧了树枝想逃离这个地方。结果我刚开房门就跟人迎头撞了个满怀,居然是柴叔!   他一看到我,眼睛突然亮了:“丫头你没死?你不是被装进阴骨棺埋到槐树底下了吗?”   原来他都知道!可他当时并没有救我。   我悄无声息地把树枝藏到背后,偷偷塞进了衣服里,树枝直接贴上我后背时,我背上居然出现一阵灼烧感,就像被烙铁烫了,疼得我额头直冒汗。   “叔,你怎么来了?”我强忍着不适朝他扯了个笑,心想着九渊怎么还不来找我。   “我是追着郭家老婆子来的,你看到她了没?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一直冒汗?”   我硬着头皮往身后指了指,意在让他误会我是因为那几个坛子才害怕地直冒虚汗。   “咦?”他看到那几个坛子后相当惊讶,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直接戳开了其中一个坛子的封口。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原来这就是房里古怪味道的源头。   “哼,原来如此。”柴叔冷笑,看了我一眼,“丫头,帮我个忙。”   他让我仔细扶住坛子,掏出一支朱砂笔在左掌心画了个符篆,然后竟然直接把手插进了坛子!   里面的液体突然像沸水似的开始翻腾,坛子也开始不安分地晃动,就像待宰的家禽在做最后的挣扎。我用力地把坛子往地上压,一点都不敢懈怠,好像一松手,坛子就会自己跑掉似的。   柴叔的左臂竟然在慢慢变黑,而且黑气有往上蔓延的趋势!   “二景飞缠,朱黄散烟,气摄虚邪,尸秽沉泯,和魂炼魄,合形大神……”柴叔念念有词,拢住右手手指,紧紧地按住左臂用力往下推,像是想把黑气驱除出去。   背后突然卷来一阵阴风,郭沐霖着急着慌地赶了过来,腰上还盘着那条花蛇。   想来他回我家没看到我,就跟花蛇问了我的去向。   柴叔当即露出戒备的神色,斜睨我的那一眼也突然带上了警惕。   我赶紧安慰他:“沐霖跟我婆婆不是一伙的,他是好人,叔,你就放心吧。”   我知道这话不怎么靠谱,赶紧朝郭沐霖使了个眼色,想让先他服个软看看柴叔能从坛子里捞什么东西出来。   他黑着脸走到我身边:“我跟我老婆一伙。”   柴叔转转眼珠子,斟酌了两秒后,继续压着左臂开始念叨。   黑气迅速被压制下去,可他的左臂突然幅度很大地往坛子四壁来回撞击起来,好像根本不受控制。柴叔皱紧眉头,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我求助地抬头看九渊,想让他帮帮柴叔,可这家伙居然双臂抱胸,用好整以暇的姿态看着我们折腾。   我都快抓不住坛子了,里面究竟藏了什么?   我急得直冒汗,忍不住伸腿去踢郭沐霖,他这才慢悠悠地盯着柴叔冷笑起来:“还有必要装下去吗?保存实力是想继续卖弱骗取她的信任?你真没必要怀疑她,她是郭家唯一一个正常人。”   我心里“咯噔”了下,再看柴叔,他已经恢复了镇定,仅有的那点慌乱也从眼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柴叔自嘲般笑了笑,缓缓将左手从坛子里捞起。   他居然抓出一颗鲜活的心脏,心脏正在一收一缩地跳动着,上面生出很多根血管扎在血水中,接触空气的那一瞬,明显跳得更加有力了些。   郭沐霖微微眯起眸子,抓住我的右手腕放到了心脏旁边。   我仔细一看,那颗心上居然也印着老鬼的翅膀标记。   我懵了:“这颗心怎么是活的?”   “这是郭家人的心脏,你之前见到的所有郭家人,都是行尸走肉。”柴叔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直接刺进了那颗心脏。   向来这就是郭家人全都心甘情愿帮老鬼做事的原因,但他们的心脏怎么会藏在这里?他们没有心脏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柴叔手里那颗心脏颤抖着紧紧缩成一团,不出两秒就彻底死了。   郭沐霖没有阻止他,等他顺利地从坛子里掏出第二颗心脏时,我忍不住脱口问道:“叔,心脏死了,对应的郭家人是不是也没了命?”   他看着我微微点了个头,我惊得嘶嘶抽气。   郭家大大小小的亲戚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十口,柴叔现在的行为相当于在杀人,而我是帮凶?   “你杀了他们也没用,你以为老鬼会这么轻易舍弃这批傀儡吗?”   这两个人明显在试探对方的态度,柴叔瞟了他一眼,并没有答话,只是继续从坛子里往外掏心脏,杀死。   四个坛子里一共掏出三十五颗,做完这一切后,柴叔才冷冷地看向郭沐霖:“你到底是谁?”   我突然明白了柴叔的用意,他可能就是想确认眼前的郭沐霖到底是不是本人。   九渊很傲娇地微微扬起下巴,很有深意地盯着柴叔的匕首看了一会儿:“走阳间路,活阴间命。同路人,不必问出处。”   “好。”柴叔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把匕首擦干净后转身就走,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走吧。”   郭沐霖没有立即动身,只疑惑地问我:“之前看你害怕,就没叫你睡那口棺材,我刚才回去看过,你的血还在阴骨棺里流动,你怎么恢复得这么快?”   我郁闷地朝花蛇努努嘴:“我让他上身了,结果这淫贼生吞了一只活鸡。”   想想也奇怪,我吃了那么恶心的东西,居然没吐,还消化了不少。   “你吃生血了……”郭沐霖沉吟两秒,这才拉着我跟上了柴叔,“哼,这条蛇也是活腻了,居然敢附到你身上去。”   我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问了几遍他都没回答。我看远处的柴叔是向着村北树林走的,忙问道:“老鬼还没死吗?你这是要跟柴叔合作了吗?”   这老鬼就是只打不死的小强,生命力太顽强。   郭沐霖似笑非笑地捏紧我的手,语气里满是嘲讽:“这会倒是聪明了些,像你这种单细胞生物,以后别逮着谁都相信,你真当姓柴的老男人一直在帮你?你要是继续相信他,肯定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单细胞生物……我去,用得着这么毒舌吗?   我从头到尾都很蒙,一点情况都不知道,我不相信帮过我救过我的人,那该信谁?   他突然挑挑眉头,用余光递来一个眼神,仿佛在说:信我呀信我呀,我才是你男人,你敢不信我试试看!   他呢果然有点犯贱,看我不吭声了,又主动跟我说道:“姓柴的不过是想取得你的信任,利用你跟他里应外合对付郭家这帮人,等达成目的,他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取走你这条小命。”   我不明白他对柴叔为什么有这么强烈的敌意,所以他话里的真实性有待商榷。   不过说到柴叔,我突然想起之前的一件怪事:“之前郭家人把我抬到老槐树下葬的时候,我做了个怪梦,梦到你想引着我去某个地方,还说了什么天时九星,人和八门之类的怪话。醒过来之后没多久,柴叔居然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郭沐霖当即顿住脚,让我在心里默默地把那晚发生的事情仔细跟他说一遍。   我索性一股脑儿地想到什么疑惑就都跟他说出来,我知道假九渊的事情不是梦,很可能是当时老鬼在迷惑我的神智,想直接把我的魂魄引走。   对此,郭沐霖没发表任何意见。   可等他听到我的血玉被老鬼弄碎了时,脸色刹那间变了。   他急着伸手进我领口摸了一把,发现血玉果然没了,气得咬着牙发狠:“好好的怎么会碎了!看来那滴血被老鬼拿去了。”   我不明白那块血玉的来头,可东西是我的,他干嘛生冲我生气。   我闷闷地没再说话,尽管我很想问问那块血玉的来头,但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他不会说的。   老槐树周围被挖出一圈大坑,六口阴骨棺已经全部被挖了出来。不过那六口棺材外面错综复杂地绕满了树根,树根里隐约有蚯蚓似的东西在蠕动。   柴叔正在用那把匕首隔树根,树根裂口处居然有液体往外渗。   阴骨棺里的东西正是靠着这种液体维持生命的,郭沐霖咬破手指在地上画了个圈,让我定定心心站在里面后,二话不说开始帮忙割树根。   被割断的树根会动,老槐树激烈地摇着树冠,像是在抗议。   但柴叔却毫不犹豫地在树身上贴了一圈符纸,然后点火把老槐树烧了,树身剧烈地颤抖着,居然挥舞着火舌一般的枝干朝我打过来,我赶紧蹲下身子避开。   老槐树发出一种很低沉的震鸣,我看到有骷髅挣扎着想从火海里逃出,可碰到符纸后又惨叫着往后倒去。   这把火烧红了头顶的那片天,然周围那些树却一丁点都没受到波及。   熊熊火光中,柴叔握着匕首朝郭沐霖走近:“六口活阴留给你,老鬼交给我。”   ☆、第二十一章 九渊是人?   柴叔的脸在晃动的火光中变得阴森恐怖,坚定的眼神里透满了威胁。   郭沐霖笑了,两手一摊,耸耸肩:“你刚才不是一把火把老鬼烧死了吗?”   我突然发现郭沐霖的表情不再像之前那么僵硬,九渊的媚态已经能从这张普通的面容中流露出来。   柴叔嗤笑,半眯起眸子露出阴森危险的眼神:“少装,老鬼根本就不在老槐树里,不然绝不会这么轻易烧毁。说吧,把我骗过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看来我猜得没错,郭沐霖跟曲诃应该早就抓了老鬼,很可能九渊已经把老鬼的煞气收了,不然他现在的精神不会这么好。   这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可目标竟然都是老鬼。   郭沐霖没有否认他的话,挑着眉头懒懒地把柴叔打量了一遍:“我之前一直在琢磨你是什么人,不过你之前隐藏得太好,我本来以为你是已经灭绝的阴阳师,现在看来……”他拖长了尾音,眼神又缓缓落到柴叔的匕首上,勾唇讽笑,“你不过是个捉生替死的鬼师。”   郭沐霖语里的轻蔑惹得柴叔皱紧了眉头,他迟疑着看来看那六口阴骨棺,似乎在纠结该怎么处理眼下的棘手事。   我曾听我妈说过鬼师,鬼师修的是邪术,通常以帮助将死之人延长寿命来赚钱,这也是郭沐霖说的“捉生替死”。   他们会想方设法将活人的寿命转嫁给将死之人,把不该留的留在阳间,将不该走的送往阴间。   与此相比,我们青家的扶乩简直是最为温和且长阴德的一派,就连我们扶乩请来的仙家也都是良善之辈。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柴叔,根本没办法将他跟满心眼邪魔外道的鬼师联系在一起。   不过,鬼师用的虽然是邪术,可平时一般都是跟活人打交道,为什么会来到半庙村伏老鬼?   难怪九渊一直提醒我不要太过相信柴叔,看来他确实不简单。   我现在终于明白,柴叔当初看到阴骨棺的时候为什么会生出赞赏之意了。   不过俗话都说相由心生,但凡玩弄邪术过多的人,面目通常都能显示一二分邪气。那种邪不是九渊面相里的那种邪魅,而是危险和算计。跟纵欲过度的人面色会发虚,病入膏肓的人印堂会发黑是一样的道理。   从某方面说,我之前愿意相信柴叔,完全是因为他长得很周正,眉宇间带着一股浩然正气。   柴叔跟郭沐霖僵持了很久,他忽紧忽松的眉头里藏着极大的纠结:“你不是人,我今天不杀你,但那六口阴骨棺必须让我带走。”   “好。”   郭沐霖答应得太过爽快,以至于柴叔张着嘴诧异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用力朝郭沐霖抱了下拳:“希望你说话算数,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后会无期。”   那六口阴骨棺,每口都起码半吨重,柴叔就凭自己肯定弄不走。   郭沐霖看他一直盯着我们不动,知道是在等我们离开,所以很识趣地拉着我就往树林外走。   “什么都不管了?那里面可有六个活阴,如果放出来,危害也很大吧?”我摸不透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可半庙村是我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地方,我不希望村子就这么毁了。   我想起花蛇之前接着桃子的口告诉我的那几句话,其中有一句:半庙亡。   眼皮突突狂跳了几下,我看郭沐霖不出声,顿时有些急了,往后拖着身子想让他先把话说清楚。什么都不告诉我,光靠猜的话脑子根本就不够用。   当时他正拉着我手腕,我整个人跟地面呈六十度角往后倒着,他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忽然就松了手!   我摔得屁股都开花了,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时,他却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我说你烦不烦,想回去送死就去,别成天叨逼叨的,我还有正事要办,你要是想跟着我,赶紧回去睡阴骨棺!”   我揉着屁股看了他一眼:“你要走了?”   他哼哼两声,没有否认:“我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太久,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说着也不再管我,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了。我讪讪地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似乎有无数个鬼魅在张牙舞爪,心里一怂,赶紧厚着脸皮追上了郭沐霖。   九渊再现身形时,两条银白的眉毛已经变成了黑色,可满头的银丝却依旧招摇地盛白似雪。   他不由分手地把我推进阴骨棺后封住了棺材盖,我本来以为他会陪着我一起睡进来,所以他这么一闹,我吓得赶紧大叫:“九渊,你在外面吗?你别离开,陪陪我吧。”   “叫魂啊你,聒噪!”他不耐烦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时,我慌乱的心才安定下来。   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变坚强,免得成天到晚被这个死人妖贬损。他除了长得好看点,品性简直恶劣至极。   他听到了我的腹诽,哼哼两声威胁道:“你再说我坏话,信不信我把你扔里面风成人干?小花,你说呢?”   花蛇无力地“嘶嘶”了两声,不知道是不是真想跟他狼狈为奸。   “老鬼的煞气是不是被你吸了?那我背上的生死印应该解除了吧,我缺失的魂魄该怎么取回来?”   九渊哂笑:“你的魂魄就是在抽打老槐树那晚出了问题,你不是说姓柴的用树枝打了你三下吗?哼,以树枝的威力,他当时根本用不着拍你三下,一下足矣。他拍三下,本意是想打散你的魂魄后受他控制,结果你虽然魂魄不全了,理智却还健全。”   难怪当时我感觉灵魂快出窍了,没想到这树枝的威力这么大。   我这才想起来,树枝还在我背后压着。   不过折腾了这么久,树枝竟然一点都没这段,枝干软软的带着弹性,实在不像桃枝。   “当时你的魂魄应该被吸附在了树枝上,抽打老槐树时,恰好被老槐树吸了过去。”他说着好像突然开始使力,我听到他叹了几声,整口阴骨棺突然变得奇寒无比。   我什么也看不到,只感觉全身上下都被冻成了冰块。   四肢百骸中有汩汩寒气开始涌动,阴骨棺里突然出现了水流声,是棺臂中白骨里的鲜血在涌动。   迷迷糊糊间,我听到曲诃回来了。   “姓柴的老家伙居然把那六口阴骨棺毁了,你听过赶尸吗?他居然能把那六只活阴当成死尸驱赶走,啧啧,果然不一般,你没选择跟他对着干是正确的。”曲诃啧啧感慨,情绪到现在还没平复。   九渊没有搭理他,我冻得脑子都快不行了,嘴巴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僵得压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曲诃不耐烦了:“你刚恢复了五六成,别瞎胡来。不就是个小丫头,你这么上心干什么?你还真把他当老婆啊,你爹要是看你找个这样的,肯定得嫌弃死你。”   这样的?我哪样了?   我青竹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不就是长得没九渊那么风华绝代吗,不带这么贬损人的。这些长得跟死人妖一样的鬼物,忒爱以貌取人了。   “别提那个老家伙,我烦他!”九渊貌似跟他爸的关系不大好,不过我好奇的是,鬼物也有爸妈?难道他们一家子死了都不投胎吗?   曲诃不高兴了,开始阴阳怪气:“你什么时候去找肉身,痛快点给个话,我可没工夫一直跟你在这瞎耗,我还有很多事没办呢。”   肉身?   我的脑子突然卡了壳,恍惚半晌才重新回过神来,只断断续续听到曲诃的后半段:“……好好一个人,非要瞎折腾,我看你有屁的本事,连生魂都能被人剥离身体。要不你就别找肉身了,直接跟我一样定定心心地做鬼不是挺好的?”   九渊冷笑:“你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猩猩,懂什么?我必须找回肉身。”   心脏突然剧烈地扑腾起来,九渊是人?   九渊是人!   ☆、第二十二章 扶乩笔记   我在阴骨棺里睡了很长的一觉,醒过来的时候突然有种脑子里有东西要呼之欲出的感觉。   就在这时,我猛然记起小时候有一次偷看我妈扶乩的情形。   当时她正吟唱着扶乩曲,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我突然看到一个半透明的黄鼠狼正龇牙咧嘴地往她鼻子里钻。   当时我吓坏了,推开门就跑进去喊她。   我以为那黄鼠狼想害我妈,后来才知道那是我妈扶乩请去的仙家。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仙家突然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嘴巴张得比它的小脑袋都要大,然后就这样嚎叫着逃走了。   我妈当时没法子在很短的时间内再请到别的仙家,只好找了由头把人打发走了。   那天我挨了一顿打。   我不记得八岁以前的事情,所以眼下突然想起这件事,让我狠狠地愣了一会儿神。   小孩子一般三四岁就开始记事了,所以我八岁之前的记忆空白是不正常的。不过这并没有影响我的正常生活,所以以前我也没放在心上。   我想起老鬼说的“居然是你”,隐约感觉他这句话可能跟我八岁之前的事情有牵扯。   郭沐霖打开阴骨棺时,我木然地盯着那张脸看了很久,突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有点陌生。   “青竹?”他皱着眉头,犹豫着伸手在我眼前轻轻一晃,“感觉怎么样?你的魂魄已经归位。”   他说着就把我拉出了阴骨棺,我的影子确实已经恢复。   不过,低头那一瞬,我突然发现有条混沌的红光在我影子里游动,等眨眼再看时,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惊得呼吸开始急促。   郭沐霖看我情形不对,居然很贴心地把我扶到一边坐下:“曲诃之前喂了你两颗灵元,现在又把魂魄补全,只怕你体内阴气太重一时间不习惯。”   “呵呵,那你还不带你的好老婆去睡觉,吸点精气出来平衡平衡可是双赢的事。去吧,我来拆这口阴骨棺。”曲诃笑眯眯地出现在郭沐霖身后,伸手就推了他一把。   郭沐霖挑眼一笑,竟然真的拉住我胳膊就往房里走。   我脑子有点晕乎,还没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衣服已经被他剥了个干净。   满头银丝倾泻而来时,我眼前一花,忽然透过他的桃花眼看到了另外一双眼,深如寒潭、锐似饥鹰,瞳仁中浮动着点点焦躁的戾气。   一个激灵吓得我浑身一颤,九渊就在这时攻破了城池长驱直入。   我不在状态,身上冰冰凉的感受不到半点温情。   他这次突然有了耐心,试图把我送到云端翱翔,可我的身体却像死尸似的没有任何感觉,无论他怎么撩拨,我都到达不了他试图让我到达的目的地。   他折腾了两次,自己爽了,可我却全程没吭声,只死死咬着下嘴唇忍住那份疼痛。   完事后,他才有点泄气,颓然地趴在我身上在我耳边婆娑:“你怎么回事?睡一觉睡傻了吗?我等了你一天一夜,怎么魂魄齐全了倒像是个哑巴?”   奇怪,他说我傻说我哑巴,我心里却一点波澜都没起。   放在之前,我应该会跳脚生气的。   我茫然地看着他,发现他眼底居然有一缕紧张在鼓动,但转瞬就消失了。   我张张嘴,声音有些沙哑:“你的灵元,取回去了吗?”   他突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整个压在我身上,闷声闷气地喃道:“还没有,小竹子,你知不知道夫妻生活不和谐会出问题的?你看曲诃那张便秘脸。知道我为什么跟他交好吗?我爹妈也是那方面不和谐,经常吵架,所以我爹成天到晚在外面撩女人。”   我脑仁一疼,脱口道:“你又骗我?”   不过,这次倒是没有仰头四十五度角装忧郁。   他突然撑起上半身冷眼瞪我,脸色跟黄梅季的天气似的,说变就变:“嫁给我的时候居然不是处,你可真行啊。你当时到底塞什么了,我那里到现在还……”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气得脸红脖子粗地低头就攫住我的嘴巴开始亲吻,还带着惩罚性质地噬咬。   惹得我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开始回应……   第二天出发时,半庙村居然静悄悄的变成了一个死村。   曲诃附在了花蛇身上,花蛇到现在还是奄奄一息的样子,吐蛇信子都无精打采的。   曲诃可能是看过柴叔怎么毁的阴骨棺,他把跟我对应的阴骨棺拆解后,从每根骨头里抽出一根细小的红针,撞在一个小瓶子里让我戴在了脖子上,说那些是我身上还未回归的灵元,戴在身上迟早会慢慢吸收的。   九渊要去一个叫金流镇的地方,是曲诃帮他查到的地名,他的肉身可能就在那个地方。   其实他的肉身跟魂魄分离了这么久,按理他已经没办法以人的形式再活下去。   离开半庙村的时候,我三步一回头地看了很久。   这个生我养我的村子,下次再回来也不知是猴年马月。爸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只能想法子从九渊嘴里打听他们的消息,见机行事了。   我从没听说过金流镇这个地方,不过离半庙村十几公里倒是有一座金流山。   出发之前我把爸妈床板下那个暗格里的东西都撞进了包里,如果那块血玉有古怪,说不定其他东西也都有什么讲究。暗格最下面用红布包了一本书,是纯手工记录的扶乩录,里面记录着我们青家老祖宗的各种扶乩心得。   我想爸妈是希望我能仔细学习这本书里面的内容,不求多厉害,但求能做到扶乩请仙防身。   扶乩是属于道教的一种占卜方法,有的地方也叫请仙、扶鸾、卜紫姑等。据说紫姑是扶乩一派里最受尊敬的神灵,最早的扶乩一派最大的光荣莫过于能请到紫姑仙。   不过这些都是传说,看看足矣,当不得真。   很多人都以为我们青家的扶乩是造假骗钱,其实不然。   我曾亲眼见过我妈为一家远道而来的陌生人扶乩,我敢保证我爸妈对那家人压根不了解,根本谈不来提前打探他们的消息。   那年我才十岁,那家人看穿着就非富即贵,他们也是多方打听才找到了我妈。   他们有个亲人去世,想让我妈扶乩帮忙跟那位亲人见最后一面。   其实这种情况很难办,扶乩请到的一般都是动物仙,不是说想请谁就能请到谁。   不过因为那家人给的钱多,我妈只能答应帮忙试试,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居然把那人的骨灰随身带了过去。   我妈当时居然真的利用那盒骨灰把那位鬼仙家请到了身上,当时那家人不希望有任何外人在旁边打扰,但我妈坚持要让我记录文字,他们又看我还是个孩子,僵持了个把小时后才同意。   后来我才知道我妈坚持让我在旁边看着,是有原因的。   那家人根本没有跟鬼仙家倾诉相思之苦,我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仙家上了我妈的身后,突然瞪大了眼,借着我妈的嘴把在场人的名字一一报了出来。仙家的眼睛里带着很深的恨意,报完名字后,我妈嘴里又念出一连串类似甲子年丙申月之类的八字。   仙家的亲人听完后脸色全部白了,我看到他们眼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不在阴阳不在合,混乱乾坤木虎身?”郭沐霖看我坐在车上一直看书,无聊地伸长脖子过来看。   他肯定没发现,我的手在抖,而且抖得很厉害。   我刚才回想的那件事,居然就记录在这本笔记里!字迹略显青涩,歪歪扭扭明显是出自小孩子的手臂,可语言却晦涩难懂,我看得很费力。   最骇人的是,笔记里每一篇都会标注记录者的名字,而这一篇,记录者一栏赫然写着:青竹。   我发誓我从不记得自己在这本笔记上写过这种东西,难道是我八岁之前发生的吗?   还有一件事让我很纳闷,九渊突然又没办法听到我的心思了。似乎从我影子归位之后,他便没办法再听到我在心里腹诽的任何言语。   “这是《透天玄机》里的话,你看这种东西做什么,就你那智商,能看得懂?”郭沐霖瞥着我,鄙夷地撇撇了嘴。   我不想跟他讨论这本书,有的事情我暂时不能和盘托出。   爸妈当初留的那张字条肯定有言外之意,他们让我别让九渊看到那块血玉,这一点我没能做到,但暗格里的其他东西,我得自己琢磨。   我不知道怎么跟人形容现在的自己,阴骨棺中那一眠,让我整颗心平静了不少,我突然不再像之前那样焦躁了。   我淡定地朝他扯了个笑,合上笔记,开始跟他闲聊:“你觉得老鬼真的死了吗?半庙村里的人突然走了那么多,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邪门的事。我感觉老鬼可能半夜吸了很多人的精气,所以他们才会感觉头晕。半庙村这么多年来没有出现过什么大乱子,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所以只好跑出去避避风头。”   郭沐霖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了两眼,缓缓收起方才的玩世不恭样,淡淡道:“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但他死不死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   “煞气?你既然是人,怎么会天生带煞?”   煞气乃极为强盛的阴气,而人则生于阳世间。阴阳本就相生相克,他身上如果带着煞气,按理是活不到成年的。但看他现在的年岁,少说也活了二十五年的样子。   郭沐霖轻轻一笑,又摆出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样:“这些你不用操心。”   他这是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了,可有的事情我必须弄清楚,比如郭沐霖:“你什么时候把我老公还回来,不管怎么说,我嫁的是郭沐霖。他现在是郭家最后一根独苗,你能不能放过他一条命?”   郭沐霖的身体本来就病怏怏的,他再这么附下去,只怕一离开郭沐霖的身体,他就要去见阎王。   我不是怜惜郭家,只是怜惜跟他的这场夫妻情分。   就在我等着他的回答时,车子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我急忙往前一看,好好的马路上,居然挺尸似的躺了一大片人,全都一动不动。   ☆、第二十三章 断头香   我们坐的是一辆租来的面包车,司机看清楚路面上都是死人后,吓得尖叫了一声,翻着白眼就趴在了方向盘上,怎么喊都不醒。   我看郭沐霖下车,赶紧跟出去看。   “看的时候绕道走,千万不要从他们身上横跨。”郭沐霖叮嘱了一声,率先走了进去。   地上大大小小的躺着起码三十个郭家人,其中两个还是才五六岁的孩子。我试了下几个人的鼻息和脉搏,确实死了。   郭沐霖看得快,突然在远处“咦?”了一声,我跑过去一看,地上那人血肉模糊,全身上下堆满了血痂,黑乎乎的一片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的皮居然被剥了。”郭沐霖沉吟着看了我一眼,“小竹子,这条马路平时没人走?这些人死两天了,尸体怎么会一直没人处理。”   我摇摇头,观察过周围的环境后,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北边再走几公里就到金流山了,这些尸体全都头朝正南脚临正北,似乎是从北边过来的?   “那边有处山坳,我们当地叫它鬼门坳,活物只进不出。他们脚上有泥,会不会是……”我怀疑郭家这些人进过鬼门坳,可他们两天前就死了,难道当初把我那口阴骨棺送到老槐树下后,他们就去了鬼门坳?   郭沐霖没吭声,皱着眉头往北边走近几步,凝望远方那片看不到的鬼门坳不知道在想什么。   “轰”地一声响,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司机,居然扔下我们开车跑了。好在他已经把我们的东西都从车上扔了下来,我跟郭沐霖遥遥看了一眼,都没追。   余光瞥到左前方有什么东西晃了下,我跑去一看,又是一具被剥了皮的尸体。   我心里打怵,看到她身下压着东西,强忍着心里的惧意想把东西抽出来。   可我的手刚碰到那东西,左手臂猛地被什么东西抓住,很紧很紧,吓出我一声惊叫。我回头一看,旁边那具被剥了皮的尸体居然诈尸了!   郭沐霖闻声赶来,看我掏出树枝要打尸体,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声色俱厉道:“不能打!”   他说着就往尸体头顶一拍,尸体嘴里咕噜噜地发出一阵怪声,吐出一个东西后立马蔫蔫地倒回了地上。   郭沐霖捏着鼻子从死尸身上扯下一块布把东西擦了擦,是一块玉,上面隐约透着丝丝血气。   他突然挑挑眉头,饶有兴致地把玉递到我跟前:“人咽气前,塞块玉卡在喉咙口,把人的最后一口气堵住,时间一久,逝者体内的血就会浸润到那块玉中,猩红夺目,这就是血玉的由来。”   我头皮一紧,我之前戴过的那块血玉难道也是这么来的?那为什么我爸一直戴着?   郭沐霖看我怕了,居然似笑非笑地又补了一句:“血玉能吸收鬼魂和怨念,至邪。走吧,去金流镇。”   我急忙抽出女尸身下的东西,跟着郭沐霖走完了剩下那截路。   那是一个扁平的小盒子,我想拆开看时,被郭沐霖阻止了:“不着急,等时机对了再看。”   “什么时机?”他从刚才看到被剥了皮的尸体后就开始不对劲了,却又不肯告诉我原因,这一点让我很有点心烦意乱。   他没回我,冷着脸把盒子收进了他的背包。   金流镇果然在金流山下,离鬼门坳只有五公里远。   我们赶到镇上时,天色已晚。   镇子的风格跟我们半庙村大相径庭,半庙村跟进时代的步伐,所有的衣食住行都积极地与时俱进,可金流镇的建筑风格却还停留在晚晴时期,以大宅木楼为主,条件好一点的房子都有种深宅大院的感觉。这很可能跟金流镇朝南背山交通不便有关系。   我没想到金流镇离半庙村只有一个多小时车程,有点不理解九渊当初为什么会被困在半庙村不得离开。   整个金流镇只有一家旅馆,风格依旧是古色古香的木楼。   我想开两间房,可郭沐霖坚持只要了一间。我想想我们俩的关系,撇撇嘴没再坚持。   吃晚饭的时候,我发现整家旅馆居然只有我们两位客人。   整个旅馆只有老板跟一个驼背老婆婆,我看老婆婆走路颠啊颠的,赶紧要求自己去厨房端菜。   老婆婆耷拉着三角眼,用很古怪的眼神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才慢吞吞地笑着点了头:“好,你跟我来,不能乱走乱看乱碰。”   她的眼神看得我很不舒服,回头看到郭沐霖淡淡地点了头,我这才放心地跟着她去了厨房。   大厅旁边有个凹口,只摆了一张供桌,上面燃着香。   做生意的人都爱供奉神灵庇佑,我本来也没觉得奇怪,可匆匆收眼的时候,突然瞥到供桌角落里放着一把断香。   再看香炉,里面的香果然很短。   这是断头香!   断头香就是折断的香,寓指分散或绝嗣。   供奉神灵时如果烧断头香,是大不敬的表现,不仅来世要遭报应,现世也会不得安宁。   我一慌,赶紧拉住老婆婆提醒了一声:“婆婆,供香不能烧断头香,这样不吉利。”   婆婆看了供桌一眼,怨怼地斥我:“不是叫你别乱看的吗?”   我吃噎,赶紧断了菜回去找郭沐霖。   这个镇子怪怪的,这家旅馆也怪怪的。   我把断头香的事情悄悄告诉了郭沐霖,他似笑非笑地朝厨房看了一眼:“这里当然有问题,不然怎么能藏住我的肉身?不要大惊小怪,敌不动我不动,就当时来旅游的。”   我被他的淡定吓住,可心里的慌乱却很快沉淀下去。   我夹了一筷子菜刚想吃,郭沐霖突然“咚”地一声直挺挺地趴在了桌子上,直接把整盘菜给弄翻了。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住,赶紧推他肩膀:“沐霖?沐霖?你怎么了?”   九渊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小竹子,扶他回房,饭菜一口别动。”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回头一看,驼背老婆婆正站在不远处幽幽地瞪着我,压根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这家旅馆也真是邪门,看到客人晕了居然这么不慌不忙。   我着急着慌地背着郭沐霖往楼上爬,进了房后才赶紧把门锁上:“郭沐霖?”   喊了好几声都不见他醒,这才发现他嘴里含着一口菜,我也不知道这菜有什么问题,只要帮忙把菜掏了出来。   “小竹子,听好了,你借口去镇上找医生,趁机打听打听镇上的情况。”九渊的声音又在我的耳边响起,我刚想问为什么来这样一出,他又道,“你没发现从踏进金流镇那一刻起,就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吗?”   我怔住,这一点我倒确实没有发现。   我当机立断,也没时间问那么多了,赶紧冲出去边喊边下楼:“老板?婆婆?我老公不知道怎么晕了,你们这有医生吗?医生在哪啊?”   驼背老婆婆已经走到楼梯口,听到我这么说,皱着脸狠狠地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指着东边跟我说:“最东边,门口摆着一个破饭碗的就是。”   我假装急匆匆地往外跑,天已经半黑,一路上碰到很多镇子里的人,看到我的时候,全部用看稀有动物的眼神打量我。   “大哥,你们镇上有医生吗?”我怕露出破绽,一路上四处打量的同时,不停地跟人打听医生的住处。   他们也不跟我多说话,只一致往东边指。   最东边的那幢木楼很大很气派,我进去之前里面还熙熙攘攘的,可等我进去时,所有的人居然都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盯着我看。   我心里一憷,声音不自觉地变小了:“医生在吗?我老公晕了,想请医生帮忙过去看看。”   “有啊,不过我们这里不外诊,你得把人带来。”一个小姑娘脆生生地答了话,大家旋即恢复了刚才的喧闹。   可等我走进去一看,这幢木楼的堂屋里居然也摆了供桌,供桌上正烧着几根断头香。   ☆、第二十四章 赤脚医生   答话的小姑娘叫英子,唇红齿白十分娇俏,看年纪不到二十,是医生的助手。   从性质上看,这幢木楼算是镇上的医院,但并没有正规的医院牌照,在我们那里这种医生叫赤脚医生。   当西落的太阳收走最后一缕光线时,木楼上突然传来几声钟响。   先前还等在院子里看病的人神色一凛,全都朝楼里哈哈腰,走了:“张医生,我明儿早点过来。”   我不明所以,诧异地看向英子。   她没工夫搭理我,匆匆跑到院门外,爬上梯子摘下了屋檐上的八卦镜,还顺手摘下了门口的山海镇。   山海镇可以阻挡煞气,颠倒阴阳。其上半部正中央画八卦太极图,南北各安日与月,八卦太极图下方居中画三山五岳,山脚环绕着五湖四海。   以前我家门口也会挂一副纸质的山海镇,不过英子手里这个是刻在木头上的,木头天然的纹理像是缭绕的云雾,将三山五岳衬得仙气十足。   她抬头看我还站在门口,愣了下,旋即笑了:“回去吧,明儿再带你老公过来看病,师傅今儿收摊了。”   “天还早,能不能帮忙例个外?我老公晕了,再不救可能会出事,我现在就去把他背过来……”   英子收起脸上的笑容,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遍后,突然道:“你不是镇上的人,今天刚来的吗?”   “嗯,我跟我老公出来玩,转到这边看镇子漂亮就进来转转,可哪知道他刚吃了一口菜突然就倒了。”我假装很着急,忙着想冲进去找那个张医生。   英子吓得脸都白了,一把扯住我的手臂就往外拖:“我的好姐姐,你可别乱跑。回吧回吧,死不了的。你们是住在悦来旅馆吗?晚上有空我去看看,可不能叨扰我师傅。”   我被强行推出院门时,身边突然冷飕飕地窜进去两道风。   英子眉头一紧,赶紧转过身去不停地朝我摆手,示意我赶紧走。   心头莫名惶惶不安,身边时不时有冷风嗖嗖地往院子里灌,而且是一阵一阵的。   “咚~”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很小的脆响,就像往储蓄罐里投硬币的声音。   我赶紧往四处看了看,发现医生门口果然摆了一只破碗,不过是口径约二十厘米的大碗。碗很干净,但碗口破了一个大大的缺口,仔细一听,那种轻微的脆响就是从这口碗里发出来的。   我诧异地朝里面看了两眼,什么也没碰,犹豫着往回走去。   我刚走出两三米,木制的院门突然“吱呀”一声响了。   我以为是英子改变主意同意帮忙给郭沐霖看病了,赶紧回头看去,结果空空如也,被风吹开的院门又轻轻合上了。可我刚走出几步,院门居然又“吱呀”一声响了。   我赶紧躲到拐角处偷偷观察了几分钟,院门不时地开开合合,根本不像是被风吹的,倒像是一直有看不见的东西在进进出出。   医生家在最东边,孤零零的没有人家挨着,也没人靠近。   我揣着满心疑惑回了旅馆,一路上发现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挂红灯笼照明。   驼背老婆婆坐在门槛上,看我回来,突然阴阳怪气地跟我说了几条规矩:“老婆子我身体不好,晚上有事自己解决,别打扰我们。”看我愣住,她又粗声粗气地说道,“别乱走乱看乱碰。”   服务这么差,难怪生意不好。   我闷闷的,赶紧上楼看郭沐霖,这家伙居然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姿势耷拉在床上不动弹。   我轻轻推了他两把,小声道:“不用装了,医生请不来。不过我发现他们都很奇怪,那医生门口居然放了一只破碗,我感觉那医生夜里在给鬼物看病……”   郭沐霖一直没搭理我,我这才觉着不对劲。   他不会是真的晕了吧?   我把手指放到他鼻子下面一试,气息居然弱得跟死人差不了多少!   “九渊?九渊你在吗?”本来我以为他是为了给我个理由出去看情况才装晕的,没想到是真的出了问题。   “嘶嘶~”花蛇从角落里钻出来,吐着蛇信子抽搐了两下,曲诃这才伸着懒腰现出原形:“那小子不在,他让你晚上别出门,饿了也不准吃这里的东西,有什么问题等他回来再说。”   “他去哪了?”   曲诃翻翻白眼,突然有点心虚地别开了视线:“我想惠娟,所以通知她过来了,那小子正赶着去阻止惠娟呢。”   惠娟惠娟,到底是谁?   之前曲诃说惠娟是他的心头好,怎么现在反而好像是九渊很着急。不会九渊也喜欢那个惠娟吧?   我突然觉得心口闷闷的有点不是滋味,随手抽出扶乩录继续翻看里面的内容。   笔记里记录了一个关于半庙村的传说,是我爸做的记录。   传说半庙村后曾经有一座奇异的山脉蜿蜒向南,山形地貌宛如一条游龙,是一处风水绝好的地脉。而半庙村就座落在龙眼的位置上,曾经风光一时特别繁华,那时的半庙村出过很多风云人物,都是达官显贵之流,这也是青家祖上会在半庙村落户的原因。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村里有人不知道怎么动起了歪心思,想在山里挖宝发横财,结果正好挖在了龙颈上,好好的一条龙脉就这样被挖断了。   好风水要的就是藏风聚气,一旦坏了就很难补缺。   记录上说,当时那些人在龙颈往下十几米出挖出一口棺材,棺材上镶着很多金银珠宝,那几个人见钱眼开毁了那口棺材,想开棺的时候下面不知道怎么的往下一陷,棺材生生往下坠了好几米又重新被下滑的土给掩埋上了。   当时有一个人跟着陷进去直接被活埋了,剩下的人哪里还敢再动歪心思,变卖了那些金银珠宝后再也没敢上山。   挖断风水的幸存者不出一年全部死的死疯的疯,没人知道原因。   半庙村从那以后开始怪事连连,村子里总有人离奇地死亡,当时的半庙村比现在大几倍,可因为死的人太多,很多人都开始惶恐地筹谋着搬走的事。可那些人都没能走出村子,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没了龙脉庇佑,半庙村里的怪事开始一桩桩出现,每次都要死人。千方百计离开了半庙村的人也会离奇死亡,没人知道个中因由。   大家开始谣传半庙村是受了诅咒,半庙村要亡了。   就在大家崩溃之际,有个“神女”进了村子,她说村里有个叫夜行煞的东西在作怪,她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将夜行煞封印在了半庙村的地下。当时半庙村头有座庙,香火很盛,一夜之间塌了半边,我们村也就是从那时起改叫成半庙村。   我爸特地在“神女”两个字上画了一个红圈,故事最下面备注了一句话:神女显灵了。   我心里“咯噔”了下,虽然我们称呼扶乩请来的为仙家,可实际上从祖上开始就没见过什么真正的“仙”,更别提“神”这种更高级的存在了。   说实话,我一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神仙之类的东西存在,太虚幻。现在大家口中的神仙多半是成了精的阴物,这个世界浊气太重,连虔心供奉神灵的人都少之又少,根本不可能有真的神灵。   “嘀嗒~”我刚抬手揉眼睛,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很明显的水滴声。   我以为是房里的水龙头没关紧,赶紧过去看了下,压根没有水流出来,可滴水的声音却越来越近了。我越是把注意力放在这个声音上,就越觉得焦躁。   “曲诃?”花蛇不见了,曲诃也不吭声。   我看了郭沐霖一眼,决定下楼找点水喝喝。   不过奇怪的是,我一出房门,那种连续不断的滴水声便消失了。   心里直打怵,我深吸了两口气,蹑手蹑脚地准备往楼梯口走去。   我摸索了半天没找到灯开关,刚想摸着去厨房找开水,突然听到旅天井中央有说话声,听着有点像英子。   我心里一紧,忙悄悄地走近了去偷听。   “……你太急了,为什么这么快就朝他们动手?”是英子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明显很烦躁。   “那个丫头的眼睛要是没那么尖,我也不会着急。”是驼背老婆婆的声音,粗噶沙哑,很有特征,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竟然透着幽凉的杀意。   我一阵后怕,她在饭菜里下了毒药?   药效也不至于这么猛吧,郭沐霖刚含进嘴里就起了反应。这家悦来旅馆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谋害我们?   英子气了:“现在是关键时期,坏了事你负责?既然当初有顾忌,就不敢放他们进来,你们这样让师傅很不高兴,他明天不想看病了,说是要休息一天。”   关键时期?   “这……”驼背老婆婆的声音出现了慌乱,“这不行,他们不是没出事吗?我……我保证不再着急,还请张医生明天继续看诊。”   心里掠过一丝疑惑,他们到底得了什么病,今天过去的时候那么多人排着队等看病,眼下英子一说不看诊,驼背老婆婆就急成了这样。   我脚下一抖,差点没站稳,手下意识地往旁边找东西扶,结果却碰到一堵温热的肉墙。   人?是谁?   我吓得倒抽了一口气,往后推开两步,正好撞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什么声音?”驼背老婆婆的耳朵居然比英子还灵敏,她迅速朝我这边跑过来,敏捷得不像话。   抱住我的正是九渊,他也没吭声,我只感觉耳边响起“嗖嗖”的风声,再抬眼时,已经回到了我们开的那间房。   他二话不说就把床上的郭沐霖推到了最里面,猴急地扒开我的衣服就开始了一连串的亲吻。   我急得去推他,他却紧紧咬住我的嘴唇命令道:“叫出来。”   他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了一串脚步声急急地往楼上跑来。是驼背老婆婆,看来她怀疑刚才是我在偷听,想过来验证一下。   “啊~”九渊直接硬来,我疼得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已经走到门边的身影蓦地就顿住了。我只好故意开始喘粗气,一遍遍地将自己喉咙口的吟哦放大。   就在这时,一个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跟着上了楼,我听到一个如清风般悦耳的男声轻轻道:“都说了刚才是我,你跑上来打扰他们干什么?”   ☆、第二十五章 陌上人如玉   我听得愣了神,九渊不满地激烈冲撞了两下,我立马敷衍地出声配合。   驼背老婆婆没了声响,我透过窗户纸看出去时,她本来就弯的腰俨然更弯了,似乎在朝男人鞠躬。   男人缓缓握拳虚掩住嘴巴,压抑地咳了一声后转身下了楼。   他好听的声音直至此刻还在我耳边萦绕,心里莫名有只小爪子在挠,痒痒的,以至于我特别想冲出去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九渊还在默默地耕耘,但明显对我的出神很有意见。他如今猜不透我的心思,只能阴着脸把欲望在我身上尽情发泄。   我不满意地推了他一把,想让他快点完事,这才用余光瞥到郭沐霖还在床里面躺着!   我臊出一身的虚汗,硬着头皮开始剧烈挣扎:“快停下。”   九渊直接冷冷地亲了下来,满头的银丝像瀑布一样落在我的头脸上,鼻间灌入一股淡淡的异香。背上生死印的位置突然一痛,我忍不住弓身抱紧了他的脖子。   他却在这时,用力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然后发狠地吮吸着……   半夜被饿醒时,郭沐霖和九渊都不在,曲诃也不知道是不是去见心上人了,一直没再出现。   我又听到了滴水声,扰得我特别烦躁,深吸了两口气后才把那股情绪压住。我拽着树枝往洗手间走去,这次我很清楚地听到,水滴声是从抽水马桶里传来的。   马桶盖合着,我深吸了一口气,在伸手能够到的地方停住,用力一掀,什么异样也没看到。   我舒了一口气,在心里默念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来壮胆。这是道教的九字真言,被我妈记录在了扶乩录里。   我刚想回头查看时,蓦地发现我肩膀上搭着一只手,上面黏着腐烂的皮肉,露出森森指骨。   外面突然霹了个闪电,与此同时,闷雷直接在我头顶的位置炸开。   饶是我现在比之前镇定不少,可还是被这突然起来的惊吓唬住了。   心跳骤然加速,脚下突然跟踩着棉花似的发软。   我艰难地抬起手里那根树枝想往身后拍,可胳膊却始终只能抬到一半。我急得额头直冒冷汗,死死咬着牙往后转过身去,然而那只把手搭在我肩膀上的鬼物却随着转了过去。   身子莫名灼热,好像有火在五脏六腑里烧,刺骨的寒意紧贴着我的后背而来,右肩突然一沉,我用余光瞥到一个顶着长头发的脑袋搁在了上面。   我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把树枝换到左手,刚咬着牙想用力拍上去,被头发遮住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刺耳的声音,带着被人掐住脖子后拼尽最后一口气呼出来的凄厉:“救命,救命!”   这只女鬼想让我救她?   “嘀嗒~”一声更清脆的滴水声就在这时窜入我耳中,我急忙环顾一周,不管我怎么转头,女鬼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趴在我背上。   我惊惧地看向抽水马桶,居然有滴血掉进了里面,迅速晕染出一片刺眼的猩红。   我僵着脖子往头顶看去,上面竟然全是血,血珠子汇聚在抽水马桶正上方,每隔一秒就往下滴一滴。我突然感觉脚底黏黏的,一低头,猛然发现原本很正常的木板上居然也满是鲜血!   干干净净的卫生间突然变成一片狼藉,狭小的空间里竟然到处耷拉着残臂断腿,一个黑影蓦地从上面掉落下来,我本能地拿手挡脸,结果手腕上一痛,被什么东西咬住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正用森森黄牙咬着我!她的头发被血黏成了一缕一缕的,缝隙中露出的皮肤烂成了蜜蜂窝,每个小孔里都有蛆虫在进进出出。   左耳边也想起一阵凄惨的呼救声,那些原本趴在地上不动的断臂居然也慢慢朝我爬来!   我的牙齿直打颤,居然不小心把舌头咬破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在我口腔里扩散开来,身上那股灼热再度浮起。   咬着我手腕的那个人头突然松开嘴巴砸落在地上,露出一只大到夸张的三白眼,眼眶里的瞳仁小得跟芝麻一样。那只眼惊恐地瞪着我,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我撇头往肩头一看,原本伏在我背上的女鬼也不知道怎么了,紧跟着哀嚎一声也没了踪影。   我虚脱地逃出洗手间,刚想开门出去,居然看到一个驼背的影子在外面一晃而过。手下一僵,我硬着头皮走回了床头,枯坐了半夜。   天快亮的时候郭沐霖才回来,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搭理我。   跟着他出去时,旅馆迎来了第三位客人--胡慧娟。   俏娥眉,杏仁眼,刀削鼻,红缨唇,五官很精致,是个美人。她眉梢里挑着一股莫名的骄傲,尖下巴微微扬着,颇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穿了一身花色的真丝长裙,嫩藕般的脚脖子恰到好处地露出来一小截,秀色可餐。   我的视线忍不住在她傲人的胸口流连忘返,确实是个尤物,就是名字普通了些,难怪曲诃说别的女人在他眼里都是坨屎。   郭沐霖压根没瞟胡慧娟,直接大步流星地出了旅馆。   胡慧娟显然不知道郭沐霖就是九渊,斜里打量了我一眼,瞥到我脖子时立马嫌恶地转开了视线,开始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跟驼背老婆婆打听:“镇上只有你们这一家旅馆吗?给我一间最好的……”   我诧异地摸了下脖子,旅馆里没有镜子,估计是九渊昨晚在我脖子上留了草莓印。   昨天驼背老婆婆昨晚在饭菜里下的是迷药,想来不是真的要害我们性命,但背后的目的却不得而知。昨晚我偷听英子跟驼背老婆婆说话前,帮我解围的男人便已经在那站着了。但他为什么要帮忙欺瞒驼背老婆婆,也无从得知。   郭沐霖在往镇东走,应该是想去找张医生。   我怀疑昨晚帮忙解围的男人就是张医生,毕竟英子对驼背老婆婆说话的态度表明,张医生师徒在镇上的地位颇高。   张医生家门前有一大群人在门口排着队,我走近一看,八卦镜和山海镇还没挂。   我忙扯住其中一人打听:“阿姨,张医生今天还给人看病吗?”   阿姨戒备地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外面来的吧?张医生每天十二点才开门给人看病呢,后面排队去。”   现在才八点多,离十二点还早得很,这些人到底得了什么病,居然这么早就跑来顶着个大太阳排队?但看她们说说笑笑全都精神得很,实在不像生病的样子。   我刚想问郭沐霖下一步该怎么做,院门就在这时突然开了。   鼎沸的人声当即安静下来,排在前面的人热情地跟英子打着招呼,不过英子没搭理,视线逡巡片刻后直接落在了我的脸上:“这位小姐姐,师傅有请。”   我恍惚了两秒,他们似乎知道我们今天会来?   郭沐霖冷哼一声率先走了进去,这一次我们往里闯的时候英子没再阻拦,而是笑眯眯地跟我解释:“昨晚我去旅馆时姐姐老公的病已经好了,你们俩当时正在……嘿嘿,所以我就没打扰。”   我脸上一热,下意识地偷偷瞥了郭沐霖一眼,他还是冷这个脸不搭理我。   他从昨晚办事的时候起就不高兴了,今天到现在也没跟我说一个字,我心里憋得慌。洗手间里的恐怖情景到现在还历历在目,这个镇子远比我以为的要古怪得多。   “请坐,英子,看茶。”木楼右边的房间里突然传出徐徐清风,悦耳动听。   郭沐霖很不客气地推门而入,我落后一步,进门前突然瞥到左前方的楼梯阴影下闪过一个人影,心头蓦地掠过一抹似曾相识。再看过去时,什么也没有。   我收起疑惑,跟进了房间。   向阳有一面大窗户,窗户下一张檀木方桌,张医生正坐在桌前整理药材,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我以为张医生会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然他的面容却很年轻,顶多三十岁。   他长得很有味道,不是大众流行的帅气,是看了第一眼就忍不住再看第二眼的那种长相,特别耐看,突然让我联想到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视线无意间落在了他的轮椅上,我一怔,难道昨晚给我解围的不是他?   张医生淡淡地笑着,没有丝毫窘迫之色,云淡风轻地解释道:“废人一个,莫要见怪。”   他指着对面的两张椅子,朝我们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淡淡地笑着看向郭沐霖:“英子说你病了,我帮你把把脉。”   郭沐霖冷冷地摇了头,看着他手里的药材,疑惑道:“当归?”   张医生突然直直地探进我眼底,云波诡谲的眸中潜着浅浅的笑意,竟然直接把手里那块干树根一样的东西递到了我手边:“见面礼。”   “咚”地一声,靠楼梯的那面墙外传来一声响,我急忙看去,半掩的窗外居然闪过一双恶毒的眼睛,眼神阴鸷带着强烈的恨意!   我大骇,是婆婆!   我下意识地想推门追过去看,可刚拉开门,张医生不紧不慢的声音就追了过来:“乱闯别人家,不怎么礼貌哦。”   听不出半丝要挟,可我突然一个激灵就不敢动了。   回头看过去,一个莫名的声音居然在我耳边低低吟唱:当归当归,为何不归?   ☆、第二十六章 你太嫩   我敢肯定张医生的声音跟昨晚帮忙解围人的声音一模一样,可他为什么会坐在轮椅上,还说自己是废人?   英子端茶进来时,看到我愣在门口,立马笑嘻嘻地把我请回了座位:“师傅,该上香了。”   张医生略一点头,淡淡道:“二位请自便,我有点事,去去就回。”   这是大好的机会,蠢蠢欲动的焦躁子啊我心头升起,等英子推着轮椅离开这间房后,我下意识地想出门去楼梯口看看。我发誓我真的看到了婆婆,那个在房间里突然消失的老太太怎么会在这里?郭家人的心脏已经死绝,婆婆按理不应该还活着。   “回来。”刚要走出房门,郭沐霖不冷不淡地喊了我一声。   步子一滞,我尴尬地回头看他:“我刚才看到婆婆了,就在楼梯口那边,我想去确认一下。”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空椅子:“坐下。”   他这是不让我在楼里乱跑,灵台瞬间滑过一丝清明,难道他以为张医生师徒是在试探我们?故意留了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是想看我们会不会有所异动!   我惊出一身的冷汗,魂不守舍地坐回椅子,下意识地去抓郭沐霖的手。   他想躲没躲开,索性任由我抓着,但眼神却飘到了别处,还是不搭理我。   我心里难受,也不知道他在跟我生哪门子气,只好主动开口:“刚才我走到门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跟我说:当归当归,为何不归?你听到了吗,是不是张医生说的?”   他摇摇头,拢起眉峰指着对面的多宝阁:“去看看那只镀金的猫是不是木头的。”   有钱人家里的多宝阁多半会陈设古玩器具,这间房里的多宝阁却放满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一瓶金黄色的油状液体,有一只翅膀嫣红的蝴蝶标本,有一格里还架着一串通体黝黑的珠串手链,可珠子上却刻着骷髅头。   最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最中间那一格居然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封着一块红盖头,是以前女人结婚时盖在头上的那种。   临窗挂着一串风铃,但上面挂的却是铜钱。   我压着心头的惊讶,差点不小心碰了下风铃,郭沐霖的声音立马冷冷地传来:“他的东西都不要碰,看看就行。”   我点点头,背着手凑近那只镀金的猫观察了一番,凑近一闻,有一股很清淡的香气,可往后稍微撤一点便又闻不到了。   奇怪,这清香居然不会在空气中传播开。   起初我并没注意到这是一只镀了金身的猫,因为它的姿势很诡异,像一个刚出生的宝宝,两只后爪如人一般站立,前右爪缩在胸口,前左爪握着一根管子放在嘴里吸。   顺着管子往下一看,那根管子竟然连着肚脐的位置,是脐带?   头皮一阵发麻,我立马虚着脸回了座位:“像是木头,不过镀了金看不出来,凑近闻会有一种很独特的清香。”   “果然,”郭沐霖食指点着,沉吟着将眉头聚得更深邃了些,“有人会在家里养镀金小鬼,他养的却是猫……”   我脑子里揪疼了下,忽然脱口而出:“猫有灵性,其命有九,是通、灵、静、正、觉、光、精、气、神,而人只得其一。所以猫之灵性,绝非人类可及,婴童也比不上。”   说完我就愣住了,我并没有想说这番话,就像是自己从我嘴里钻出来的。   郭沐霖很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没有接话。   他盯着张医生留在我椅子前的当归,陷入了沉思。   我们等了半小时也不见张医生回去,郭沐霖不愿意再等,提笔留了一张字条就走了。   回到旅馆时,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驼背老婆婆这次很积极地准备好了饭菜,我看看郭沐霖,他轻轻点了头表示可以吃。   估计经过英子昨晚的教训,驼背老婆婆已经不敢再轻举妄动。   下午没出去,郭沐霖让我待在房间里打发时间,没事做就睡觉。我看看洗手间,憋得不敢进去:“那里面有邪物,昨晚我差点死在里面。”   郭沐霖冷哼了一声,用饱含讥讽的眼神睨了我一眼:“不是还没死吗?今晚不会太平,你最好白天休息好。”   “不太平?”我愕然,可郭沐霖却再度冷如寒冰,看都不再看我一眼。   他像是在跟我怄气,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他了,好不容易才亲近起来一点,又开始摆这种半死不活的姿态,让我心里很没底。   我睡不着,只好抽出扶乩录乱看。   晚饭时分下楼时,堂屋只有胡慧娟一个人,她皱着眉头将面前那一桌子才左挑挑右挑挑,嫌弃得很,最后一口没吃就带着不满回了房。   金流镇的天色黑得早,郭沐霖陪着我吃了两口菜,突然警觉地挑眉往门外一瞥,旋即跟我说道:“吃完自己回房,我有事出去一趟。”   又这样?   我匆匆塞了一大口菜,含糊不清地追了出去。   他斜眼看了我一下,也没阻止。   有个黑影窜进了旁边的拐角,郭沐霖正是想追这个黑影。   我咬紧牙齿不让自己出声,刚跟着他拐进那条巷子,余光却瞥到有个高挑的人影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走来。   胡慧娟?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一愣神的工夫,郭沐霖已经跑出很远,我急忙追上。   金流镇的房子盖得有些邪门,格局很奇怪,弯弯绕绕的小道特别多,像个迷宫,不熟悉镇子格局的人随便乱闯肯定会被困在死巷子里。我估计金流镇的每座房子都是按照太极八卦图来建的。   眼看越追越偏,我开始担心那个人是想把我们引到危险之境。   郭沐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中途突然停下,我一下子来不及刹脚,直接撞上他的后背。   他朝着前面的黑暗轻声道:“出来吧,这里没有别人。”   我心惊胆战地露出半个脑袋往前看,黑乎乎的什么也没有,倒是墙根有东西在窸窸窣窣地窜动。   等了将近两分钟,一个佝偻的影子缓缓朝我们走近,居然是婆婆!   我气得手发抖,恨不得上前揪住她的衣襟质问为什么要害我,我的命在她们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但郭沐霖突然捏住了我的手,不让我轻举妄动。   红灯笼的光线洒在婆婆脸上,红乎乎的十分诡异。   她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突然指着郭沐霖,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你不是郭沐霖。”   郭沐霖没有否认,事到如今,很多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婆婆突然咯咯发笑,可语气却十分着急:“你太嫩,你们都太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快离开这里,离开金流镇,永远都不要回来。”   她之前还让我永远都不要离开半庙村,当时不过是为了让我不要逃走,好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将我活埋在阴骨棺中吧?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那片黑暗中突然吹来一股邪风。   接着墙角突然聚满了老鼠,密密麻麻的看得我心里发毛。最大的老鼠比两只拳头还大,它们突然竖立起后脚恭恭敬敬地朝那片黑暗伸脖子仰望,眼里流露出一股闪亮的光芒。   老鼠明明没表情,可我一看就知道那是崇敬、畏惧。   突然之间,风中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像是有很多人在喃喃低语。老鼠们突然齐齐跪拜下去,就是噗通一下缩起后爪趴在地上,类似三跪九拜的姿态。   它们,竟然在向那片黑暗磕头?   我努力地睁大眼,却什么也看不到,那处黑暗中到底蛰伏着什么?   婆婆突然急急走到我们跟前,用力把我们往来时路上推:“走,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不相信她会这么好心,但郭沐霖却当机立断搂住我的腰急速跑出了那块偏僻之地。   但等他停下来喘气时,我傻眼了,我们居然还是在那条巷子里,就连那群老鼠还保持着叩拜的姿态趴在地上!   我干咽了下口水,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带的树枝。   郭沐霖神色冷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念念有词后燃了符纸往前一扔,符纸立马像一把火箭急速朝那片黑暗射去。   可中途它却像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头,“嘭”地一声闷响后直线坠落在地。   就在这时,突然有凉气往我后脖颈里钻,我回头一看,满头银丝的九渊居然正黑着脸站在我身后。他目光如炬,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死死盯着郭沐霖:“你是谁?”   我懵了,九渊不是正附在郭沐霖身上吗?那拉着我的九渊又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这里面有一个是假的,那昨晚……   昨晚跟我亲热的九渊,是真的九渊吗?   ☆、第二十七章 猫头鹰诡笑   我正纠结该怎么辨别真假九渊的身份,婆婆居然最先有了反应。   她突然跟鬼魅一样出现在九渊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就把我往她身后拽。   我一个激灵,本能地想反抗,可就在这时,郭沐霖居然也掏出一张符纸朝九渊打来!   左右一夹击,九渊忽地松了手,我一阵头重脚轻过后,已经被郭沐霖搂住了。再一看,他正阴着脸在看九渊,眸子里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再看九渊,他居然在淡淡地笑着,轻佻的视线毫不遮掩地在落在我脸上,挑起的眉头下,那双桃花眼渐渐眯起,浮起暴风雪一般的怒气:“被他抱着很爽?”   我打着寒噤,下意识地扒开了腰上那只手。   他们俩,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我狐疑地把郭沐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难道现在的他根本就不是被九渊附身的肉身,而是突然活过来了的郭沐霖?   我凌乱了,名义上我应该是郭沐霖的老婆,如果他的理智真的回归,我到底是该跟他在一起,还是不顾礼义廉耻地继续跟着九渊?我心里当然偏向于九渊,就算他吸我精气,就算他从没在那事上给我带来过欢愉,就算他有时候态度很恶劣,就算人鬼殊途,我还是认定了他。   可眼下郭沐霖居然跟婆婆站在了一条战线上,所以我忍不住往九渊靠近一步。   视线无意间落到婆婆裤腿时,我的呼吸陡然一窒,婆婆居然没脚!空荡荡的裤腿下只有一双黑布鞋,本该是脚踝的地方居然只有一团空气!   我吓得后退两步,被九渊长手一捞禁锢在了怀里。   刺骨的寒意“嗖嗖”地往我皮肤里钻,脑仁一阵揪疼过后,我突然想到了那根胡萝卜。现在,是要我扒开九渊的衣服检查一眼,就能辨别出他的真假,可众目睽睽之下我根本就没那个胆量,他也肯定不会就这样让我扒。   “咕咕喵咕咕喵~”黑暗中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怪笑,阴阳怪气的十分瘆人。   我从来没听过这种笑声,每一次余音都拖得很长,前面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后面手一松,那东西便发出类似松气的长叹。可这些笑声一直都在重复这种节奏,我头皮一紧,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莫名心慌。   很快,笑声中传来细微的扑动声,远处隐约有一大片黑影朝我们头顶飞来。   郭沐霖突然皱紧了眉头,抬手捏出一张符纸,念念有词几句后符纸开始自燃。他急急在空中画了一个字,整条手臂穿过火光往九渊一指,低吼了一声:“破!”   整个动作在一秒内便一气呵成,是火杀网?!   我抬脚就想重新往郭沐霖身边跑,可腰上那条手臂突然像蛇蟒一样紧紧缠住我的身体。   我诧异地低头看了一眼,他明明只是很正常地搂着我的腰,可我却感觉有绳子一圈一圈地把我绕住,还越收越紧。想抽树枝的手被困得无法动弹,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一根木头,任由“九渊”把我往他身前一拉,挡在了他跟郭沐霖之间。   “躲开!”郭沐霖气得大喝,咬牙切齿地从眼里迸射出一股恨不得把我扒皮抽筋的寒光!   我急得直转眼珠子,我也不想坏事,可眼下身子不受控制。结果我一急,居然不小心咬破了舌头,血腥气冲入鼻间时,浑身一振,手脚居然能动了。   一股灼热当头罩下,我竟然感觉自己的魂魄差点被烧成了灰烬。郭沐霖看我脑门上直冒汗,急得冲出肉身一下子把我连同身后的假九渊推出很远。   身后的假九渊显然没料到我已然能动,等我抽出树枝猛地朝他身上拍去时,他还在挑眉盯着我面前的真九渊浅笑。   树枝不偏不倚直接拍上了那张脸,因为我又急又气,下手相当得重,他凄厉地惨叫了一声,捂住那张脸急着往后退出很远才停下。修长的手指上沾满了鲜血,指缝中有怨毒的眼神射来,他满头的银丝在一瞬间萎缩、脱落,洁白如雪的长袍也在迅速凋零。   一眨眼的工夫,假九渊就现出了原形。   居然是王孟!那个死后扒在我背上的厉鬼!   九渊气息微喘,面无表情地盯着王孟冷然出声:“你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拥有了煞气,呵,果然不简单。”   王孟咬牙切齿地松开手,那张原本就不够帅气的脸上,如今已然皮开肉绽面目全非。   他遥遥伸手朝我一指,说出一句无比贱兮兮的话:“我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哼哼!”   背后的九渊身子一顿,扶在我腰上的两只手蓦地收紧,掐得我喘不过气来。   鼻子里还萦绕着浓郁的血腥气,我心下一凛,推开九渊就以一种我自己都难以置信的速度朝王孟冲去,手里那根树枝隐约发烫,余光一瞥竟然像是在燃烧!   王孟猛地一颤,抢先化作一股阴风,逃了。   就在这时,那片黑影中的扑动声越来越像,黑压压的一片像是即将会下一场雷阵雨。   周围明明很暗,可我微微一眯眼,竟然瞧清了那群东西的样貌:“是猫头鹰。”   老话说,不怕猫头鹰叫,就怕猫头鹰笑。据说听到猫头鹰笑的地方,都会死人。今晚的金流镇,难道有人要死?正常死亡还是突遭横祸?   婆婆动了动手指,神色突然大变:“不好,今晚有异数!这么快?不是还没到吗?”   我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盯着她空荡荡的裤腿在阴风中摇摆不定,满脑子都在思考她是什么时候变成的鬼。   我看了九渊一眼,他竟然皱着眉头在打量我,那眼神竟然像是在探究一个陌生人。   我手一抖,收起那截树枝,闷声朝他走去。   刚才那一瞬,我身体里像是爆发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无穷力量,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身后骤然响起几声慌乱的脚步声,我下意识地准备回头看。可九渊却长手一捞,强硬地把我的脸按在他怀里:“现在不要让她们看见你的脸。”   我心里“咯噔”了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兄?师兄,真的是你!”是胡慧娟的声音,看来他一早就怀疑郭沐霖是九渊了?偷偷跟着我们就是为了证实她的猜测吧。   她的语气微微打着颤,裹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哽咽,好像很难接受九渊已经是鬼的事实。   话说她为什么叫郭沐霖师兄?难道九渊生前跟她师出同门?   心里蓦地刺痛了下,呼吸一下子变得无比艰难。   忽然间,婆婆像风似的朝我们扑来,喉咙里还溢出凄厉的尖叫:“青竹快走!”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开始为我着想,似乎还很关心我的安危。可我没时间考虑这些,九渊抱着着将我搂在怀里的姿势,迅速附回郭沐霖的身体,等低头仔细端详过我的脸后,才拉着我朝巷子外面跑。   他没搭理胡慧娟,胡慧娟只好幽怨地咬着唇角迅速跟上。   这条巷子有古怪,我们再度遇到了跟之前一样的鬼打墙,跑到巷子尽头后,居然看到没有脚的婆婆正伸着脖子往前看。   跑到她前面后,她的脸色登时不好了:“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郭沐霖的脸色也很不好,他显然没遇到过这样的鬼打墙,刚才他明明一路上都在默念咒语,按道理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跟我来。”英子不知道从什么鬼地方窜了出来,她冷峻地朝我们身后看了一眼,又抬头望了一眼天上正在诡笑的猫头鹰群,迅速闪进了旁边一条小巷。   我跟郭沐霖对视一眼,赶紧急急追了上去。   一路跑回张医生家,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居然正笑意盈盈地坐在院子里等我们,而他腿上,正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子。   ☆、第二十八章 百鬼入楼   “来了。”张医生淡淡地朝我们点下头,视线却是落在我脸上的。   他穿了件白衬衫,下面是一条深色的休闲西裤,明明坐在轮椅上,却莫名让人觉得挺拔。   郭沐霖突然握住我的手,冷冷地看向张医生:“你知道我们要来?”   张医生的视线定格在我跟郭沐霖交握的手上,盛满笑意的视线往上移动,最后顿在我脖子上不动了:“上午没来得及谈的事,总是要谈的。”   他的语气总是不温不火,让人捉摸不透,可我总感觉他的微笑背后藏着一丝隐忍的怒气。   郭沐霖紧了紧手,拖着我往楼里走去,语气幽凉似乎在生气:“那就谈吧。”   可就在我经过轮椅时,张医生突然抓住了我另一只手腕,很紧,但脸上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淡淡笑意:“我想单独跟你说两句。”   跟他对视时,我的心跳突然慌乱地急蹦了两下,但还是下意识地回头看郭沐霖,想征询他的意见。   不是我没主见,而是我骨子里多多少少有点封建,既然嫁了身边这人,那我跟别的异性相处时就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我跟张医生明明才见过两次,可我总感觉他似乎对我有不一般的好感,这种感觉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郭沐霖有些着恼,用力拽着我往前拖了两步,可张医生不肯撒手,居然硬生生地摔趴在地上。摔下那一刻他终于松了我的手腕,改而紧紧护住之前放在腿上的木盒子。   “师傅!”英子惊呼一声,狠狠地剜了我们一眼,“这是做什么?刚才真是白救你们了!”   郭沐霖怔了下,阴着脸上前将人重新扶坐回轮椅,期间还故意碰了他的腿:“对不住,刚才是我急了,小竹子胆小,还望张医生不要吓着她。”   他说着朝我微微颔首,竟然率先进了楼,英子见状,帮张医生拍掉身上的灰尘后也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   我尴尬地朝张医生点点头,不大敢看他的眼睛,那里总有莫名的情绪在浮动,看得我心里发慌。   “刚才怕吗?”   我愣住,旋即明白了他是指听到猫头鹰笑的事情,忙扯了个笑如实回答:“有点怕,不过有我老公在,心里还算踏实。”   他的眼神微微一黯,视线落在腿上,突然有点感伤:“我想亲自过去救你,可这双腿不答应。”   我慌了,之前果然不是我的错觉,他真的对我有好感,可这是为什么呢?我突然想到上午流连在耳畔的那句话:当归当归,为何不归?   心口突然钝痛了下,我的呼吸有点紊乱,抚着胸口问道:“张医生,我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很快恢复了不温不火的模样,将腿上的木盒递了过来:“之前的当归你许是不稀罕,这个肯定喜欢,收下吧。”   我下意识地摆手:“张医生不用了,我也没什么好回赠的,没理由接受您的礼物。”   他固执地拖着木盒子,没有收手的打算:“先打开看看,也许真的很喜欢。”   “咕咕喵~”那些猫头鹰居然追着我们来了这里,瘆人的怪笑在头顶盘旋,落进耳里激起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张医生淡定地抬头看了一眼:“别怕。”   他说着主动打开了木盒,里面躺着一支特别漂亮的翠玉步摇,形似发簪,但上有垂珠流苏,很漂亮。青白掩映的玉雕花瓣上停着一支栩栩如生的金色小蝴蝶,垂珠以青色翠色为主,整支步摇淡雅又别致,我只看一眼就喜欢上了。   但我没有接,我不能无故接受陌生男人的馈赠。   我仓皇地想逃到郭沐霖身边时,张医生把我叫住了:“我腿脚不便,麻烦帮忙推一把。”   我没敢看他的眼睛,但还是听出了他语里的失意。   碰上轮椅的那一刻。我恍惚听到他嘴里叫出一个陌生的名字。不过等我诧异地低头看时,他的嘴巴却一动不动,显然刚才并没有说话。   进去时,郭沐霖正背着手站在窗前看外面的灯笼,仿佛回归了我初见他时的淡漠。我莫名一慌,忍不住叫出了声:“九……沐霖?”   他定睛朝我看来,见张医生手里还拿着那个木盒子后,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气:“小竹子,你出去歇歇,我跟张医生有话要谈。”   他们俩之间的气氛很诡异,我有点不放心。刚刚才经历过那么惊心动魄的一幕,我心里其实还乱得很,很想单独跟九渊说说话,也想问问他怎么突然又对我这么冷淡了。   可他的神色很坚决,英子笑眯眯地把我拉到堂屋,端了一碗甜酿夜宵给我吃。   刚吃两口,我突然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看我,一回头就看到毁了容的王孟正站在门口幽幽地瞪着我,血肉模糊的脸上有混杂着肉末的血水在一缕缕往下流!   我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抽出了树枝。   不过王孟并没有朝我扑过来,只一直站在门外盯着我,我本能地跑了几步,可英子不在,我对这幢楼又不熟悉,并不敢乱走。   王孟的视线一直紧紧追随着我,等我平息了心绪直接跟他对视时,他突然咧嘴笑了。   裹着皮肉的血水直接流进他嘴里,看得我反胃。我硬着头皮看进那双眼,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头:“为什么一直缠着我?害你性命的并不是我,是老鬼。”   他无声地笑着,慢悠悠地抬起手指向我:“今夜子时正,镇北垂柳不见不散。”   他说完,僵硬地转了身,一步步地走出了院子。我朝门口追了两步:“我没答应……”   眼前的景象把我吓住了,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挤满了人,但悄无声息的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全都很自觉地排着队,我一靠近,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我。   我头皮发麻,干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有个小孩立马热情地喊了我一声姐姐,可他话音未落居然就被身后的女人捂住了嘴巴。女人眼里充满了惊恐,眼珠子恨不得都要瞪出眼眶了。   我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好像有个白影一晃而过。   我心惊胆战地扶住门框,轻悠悠地喊了一声:“英子,是你吗?”   没人回应,再回头看院子时,拥挤的患者居然一个都没了!我根本就没听到院门开合的声音,那么多人总不能一下子凭空消失吧?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都不是人?   我突然想起昨晚天一黑英子就收了山海镇意在告诉大家张医生已经收摊,不再看诊,所以按理说现在这个点院子里是不可能有人排队候诊的。   难道张医生白天给活人看病,夜里给鬼物看病?   我被这个念头吓住,想起他多宝阁上那些鬼气森森的东西,脊梁骨一阵阵泛寒。   我等了很久都不见英子回来,偷偷走到郭沐霖跟张医生谈话的那间房门外倾听了下,里面除了一种很奇怪的“咯吱”声,压根听不到半个人说哈。   那咯吱声很像有人用长指甲在里面挠门,在寂静的夜里特别刺耳。   “郭沐霖?张医生?”我禁不住心里的惶恐,冲着门缝朝里面喊了一声。可能是因为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到我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好像稍微抬高点音量就会把暗夜中的某些东西吵醒。   可我等了十几秒都没人回话,整个楼里竟然好像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   “叮~叮~”里面传来几声闷响,带着金属撞击是的清脆,倒像是挂在窗子上的铜钱风铃。   紧接着,院门忽然“嘭”地一声被一阵风用力地吹开了。   接着氤氲的红灯笼,我看到那阵风卷着地上的尘土急速朝我吹来,我吓得一个用力,竟然把房门给推开了。   一眼望到底,郭沐霖和张医生居然都不在!   我有点着急,扬声喊道:“郭沐霖?张医生?你们在哪?”   背后开始隐隐发烫,老鬼还没死,我的生死印应该也还没彻底解除,会不会是他来找我索命了?他说我是天生的活阴,只要他还想化煞,应该不会放过我这么好的一个工具吧?但老槐树都已经被烧毁,老鬼就算活着应该也已经奄奄一息,不可能这么快恢复的。   那我背上一阵阵发烫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会回去了得让九渊帮我检查一下。   “郭沐霖~”   “张医生~”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两声轻响,竟然有人在学着我刚才的口气喊话,但她们的声音极小,就像是那种刻意用悄悄话的声音在喊。   “谁?”我刚想回头,房门自己“嘭”地一声关了!   “郭沐霖~”“张医生~”   一唱一和似的喊话声稍微大了些,除此之外,我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以及窗口的风铃在叮叮作响。   我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好端端地在这幢木楼里也能撞鬼?   之前看张医生和英子的气色,红润有光泽,根本不像是与鬼物打交道的人,怎么木楼里突然多了这么多鬼物?   我用力扯了下房门,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地吸住了,怎么都拉不开。   嘀嗒!耳里突然窜来一声滴水音。   我硬着头皮抬头一看,原本沉木色的天花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了血水,血水渐渐汇聚成滴,一下下地往下落着。   而地上,原本干干净净的木板也眨眼被血水浸没,而且血水有慢慢往上涨的趋势。   “叮!”铜钱风铃炸响了一声,血水里突然拱起一个小身体,是刚才在院子里叫我姐姐的那个小男孩!他满脸是血,正龇牙咧嘴地朝我伸出手走近:“姐姐,姐姐。”   我把脚想跑,可脚脖子却被什么东西一把抓住,我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只断手臂!   我用力挥着手里的树枝:“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们想干什么?有话直说,不要吓我了!”   很多鬼物并不是想真的吓人,而是有未了的心愿不得离开阳间所以才会找人帮忙。这些鬼可能也是如此,或者他们需要我供奉什么,我可以尽量满足。   “叮!”铜钱风铃又传出一声炸响,血水里应声立起另外一只鬼物,是个女人,披头散发地朝我走来,发间露出的那只眼珠子居然只有眼白!   她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一个字:“饿,饿……”   ☆、第二十九章 人皮鬼魅   铜钱风铃突然开始剧烈地炸响,满房间的血水里不断涌出鬼物,很快就把我给团团围住。   鲜血顺着他们的头发,流到脸上,最后汇聚在下巴处,啪嗒啪嗒地往下面砸,像是突然下起了大雨。   房间里的桌椅多宝阁等东西突然没了踪影,我只看到之前在院子里排队的鬼物,全都拥挤在这个房间里,用饿狼似的贪婪眼神望着我。   要不是我一直挥着树枝,他们早就扑上来将我扒皮拆骨吞下了肚子。   这是一群吃人的恶鬼!他们显然想让我把自己的血肉之躯供奉到他们嘴边。   “九渊?九渊你在哪?”我把树枝当成利剑似的握在手里,身上一阵阵的出着冷汗,不明白今晚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诡异之事。   难道那些猫头鹰之所以笑,是因为我今晚要死了?   最近的鬼物离我只有一米远,堪堪在树枝的触及范围之外。他嘴把微张,嘴角有口水似的液体活着血水一起往下流,眼里的贪婪恨不得立马把我扑倒。   他们似乎很忌惮这截树枝,可鬼物太多,现在才夜里八点多,我怎么可能坚持到了天亮?   王孟约我零点在镇北见面,我要是不去,他会不会过来找我?可就算他真的来找我了,也不会为了我跟这么多恶鬼为敌。   就在我思索对策时,血水里突然有东西抓住了我的脚踝!正在用力地把我往鬼群中拖着,似乎想让我摔倒。   我不敢深想,发了疯似的用力朝血水里拍打树枝。   我听到一阵“呲呲”声作响,脚边的血水竟然跟沸水似的开始翻滚,然后弥漫起一片血雾,很快就遮住了我的视线。   就在这时,我的头发突然被什么东西用力一扯,然后锁骨上一阵钝痛,竟然有一双只有白骨的手抓掐进了我的血肉,正急急把我往天花板上提。   我疼得提不起胳膊,用力往上抬手想拍打肩膀上的白爪时,我的身子猛地往下一沉,双腿上居然扒了几只恶鬼,正张开血盆大口想往我腿上咬下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可倒掉在天花板上的鬼物却突然凄厉地嘶吼起来,然后她的双爪居然剧烈地开始往外抽,用力把我一甩,直接扔到了房间中央。   我的双肩不住地往外渗血,掉到鬼物身上的那一刻,我突然听到周边的鬼物也可是凄厉地哀嚎,那声音惨绝人寰,就像待宰的猪看到了屠刀一般,透着无与伦比的惊恐。   我痛得头晕目眩,过了好一会热发花的眼睛才又重新能视物。   整个身体都像是在被火焚烧,血液在身体里兴奋地沸腾着、叫嚣着,我大叫一声,挥着树枝就朝四周乱挥,可脑子里却忽然清醒无比。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这里阴气太重,我要想逃出生天必须往阳气足的地方走。   我看扶乩录中说过,阴阳五行中从极阴到极阳需要经历阴消阳长、阴阳平衡、阳消阴章三种状态。我没时间等阴消阳长,必须尽快找到极阳方位。极阴在五行中对应的是水,所以我脚下这片血水就像是孕育阴物的羊水,我必须先摆脱这腥臭的血水才有摆脱这片极阴空间的可能。   “嘶嘶~”   我突然听到几声熟悉的蛇信子声,难道是跟曲诃一起消失的花蛇?   我匆忙在周边寻找花蛇时,这才发现靠我近的鬼物居然都在剧烈地扭曲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咯咯怪声。   “小竹子?听得到我说的话吗?”九渊的声音就在这时兜头落下,我心里一喜,可抬头只看到掐破我锁骨的鬼物正痛苦地捂着骷髅脑袋,下颌骨一张一合地似乎想叫唤。一只只蠕动的虫子从上面落下,掉进水里后居然呲呲化成了烟雾。   下一秒,那架骷髅居然“啪”地一声四分五裂摔进了血水里。   九渊继续道:“听我说,震为雷属木,位于正东;兑为泽属金,位于正西;离为火,在正南;坎为水在正北……看清楚你周遭的环境五行偏重什么?最危险之地就在我刚说的对应方位。”   九渊说得很急,有的我根本没听清,但我现在所处的环境绝对五行属水。所以正北就是招阴之处?北面除了窗子上挂着的那架铜钱风铃,什么也没有。   我心里“咯噔”了下,是这铜钱风铃有问题!   “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找准危险所在的方位,朝相克的方位走!”   土克水,可属土的方位有两个,一是西南,二是东北,怎么选择?   我对八卦研究不够,所以他所说的卦象对我没有任何参考意义。   我急得大叫,问九渊我该选哪个方向,可他似乎根本听不到我的声音,很快就没了声响。   锁骨一疼,我脑子里顿时混沌一片,可鬼群中突然有一只鬼朝东北方向指了指。   那里明明是墙头,可我心底却有个声音告诉我照着这个方向走没错。   我眼一闭心一横,闷头就往前头上撞,竟然真的轻轻松松就穿了过去!   正对着就是楼梯,我想也没想直接往上爬,脚下软乎乎的像是踩着棉花,我不由得苦笑,居然没用成这样,腿都吓软了。   二楼正中挂着一口大铜钟,跟寺庙里的很像,旁边还悬着一根圆木,应该是撞钟用的。   我刚想出声喊九渊,背后突然袭来一阵阴风。   我哆嗦了下,赶紧躲到拐角处,紧张得心跳骤然加急。   因为光线不足,我只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人形悄无声息地窜了上来,手里抓着一张白纸似的半透明口袋。   我突然想起之气在堂屋里看到的白影,难道是个口袋?   我一愣神的工夫,那东西竟然哼哧哼哧地打开口袋,小心翼翼地开始从头往脚套。   动作轻柔像是捏着一张极易撕裂的纸片,原本粗壮的黑影扭着腰肢像水蛇一样慢慢钻进了口袋,干瘪的口袋像在充气似的很快被绷紧。   一个熟悉的身影跟变戏法似的出现在不远处,是婆婆!   我赶紧往她脚下一撇,半透明的人皮随风飘着,想来之前这鬼物没有完全把胶皮套进去,所以才会看不到脚!   我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半点身影,后背上一阵阵地发着冷汗,吓得浑身都在抖。   难道我一直以来看到的婆婆,都是披着人皮的鬼魅?难怪那天我躲在她床下时,她能凭空消失,可能是脱了人皮化成阴风从窗户里出去了!   九渊,九渊。   我不停地在心里呼喊着救命的名字,慌得手足无措,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要灵魂出窍了。想想之前我跟婆婆顶撞的画面就禁不住一阵后怕,难怪她的心脏被杀死之后,她还能若无其事地到处走动,感情真正的婆婆早就死了!   我紧紧缩在拐角半分也不敢动,见她回头,赶紧往里面缩了缩。   婆婆突然转过身子,像狗似的撅起鼻子用力地嗅来嗅去。没几秒就朝我这边走来,好在我掩在黑暗中,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我。   可我锁骨上都是血,她肯定能闻到这骨血腥气。   “咚咚咚~”   有人急着爬上了楼,是英子。   她白了婆婆一眼,忍不住抱怨:“我说上面怎么有声音呢,你怎么又上来了?我说过多少遍了,二楼是师傅的起居室,没经过允许谁也不准上来!快下去!师傅看到会生气的。”   婆婆嘿嘿笑了两声,饱含深意地朝我这处暗黑看了一眼,旋即点头:“好好好,我这就下去。”   英子关灯前,纳闷地朝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小眉头拧得紧紧的,似乎不明白婆婆刚才在瞟什么。   等人走后,我这才小心翼翼地长吁了一口气。   刚才我要死要活地从那间满是血水的房间里逃出来,为什么英子跟婆婆好像压根没见识到?难道刚才只有我进入了那个诡异的空间?连九渊都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喊话提点。   我用力拍了下脑门,钝得难以思考。   锁骨上的伤口这会儿居然一点都不痛了,我犹豫着该不该下楼去找九渊,万一我走进去的空间跟英子他们不一样,岂不是又要自投罗网掉进鬼窝吗?   正犹豫着,我突然听到郭沐霖在叫我名字,声音很是急切。   紧跟着传来一阵如沐清风的经文,里面是不是夹杂一声铜钱风铃的叮咚声,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跟着声音过去看看。   脑子空白一片,根本没办法思考,走到张医生之前招待我们的那间房时,我突然发现郭沐霖正抱着一个十分眼熟的人在不停地、轻柔地小声呼唤着,嘴里是不是冒出来几句我听不懂的经文。而张医生,正坐在北窗边,神色平淡地轻轻摇晃铜钱风铃。   他看到我的时候,上半身微微一晃:“你……”   我伸手去拍郭沐霖的肩膀,结果那只手居然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我重心不稳直接往前栽了个跟头。   爬起来一看,郭沐霖正惊诧地盯着我。   而他怀里,赫然抱着一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女人!   我茫然地低头一看,我的身体居然是透明的!   郭沐霖皱紧了眉头,急急抬手朝探上怀里的“我”的鼻息。   我如遭霹雳,整个人都傻了,我死了?什么时候的事?看我身体所躺的方位,难道是之前我被天花板上的鬼物摔下来时就死了?可当时明明只是感觉头晕目眩啊。   ☆、第三十章 迁魂日?   郭沐霖很快镇定下来,他把怀里的青竹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地上,然后朝我伸出手来:“小竹子,回来。”   我心里慌得很,这回伸手终于没再扑空。   郭沐霖让我慢慢地睡到青竹身上去,但习惯性地什么也没解释,以至于本来就发慌的我心里很没底。   这时,张医生突然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只是吓晕了,不必紧张,尽快归位没什么大碍。”   郭沐霖着恼,斜里丢了个白眼,皱着眉头安慰我一声:“相信我吗?”   看我点头,他的脸色才舒缓了些:“没事的,躺下去。”   跟身体重叠的那一刻,郭沐霖在我的天灵盖上猛地一拍,我当即一阵头晕目眩,再睁开眼时,身体终于不再透明了:“我刚才死了?”   郭沐霖摇头,居然冷眼看向张医生:“没有,我们回去。”   他说完这句话,竟然现出上半身,当着张医生的面捧住我的脸就亲了下来!   我下意识地想推他,可身上没力气,抵在他胸口跟欲拒还迎似的,余光瞥了一眼张医生,他的脸色当即暗了下来。真的是一瞬间就黑了那种,因为上一秒他脸上还带着温润的和气。   一股凉悠悠的气体窜进我嘴里,带着沁人心脾的异香。我混沌的脑子突然清醒不少,九渊重新附回郭沐霖的身体,淡淡地看了张医生一眼:“让先生见笑了,我们这就告辞。”   他说着直接来了个公主抱,我臊得脸上发热,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了他怀里,压根不敢瞟张医生和英子的反应。   踏出木楼的那一瞬,我突然感觉里面追出来一股极大的杀气,压抑到眼皮子都抬不起来那种感觉,可等我强忍着心悸从郭沐霖肩头往里看时,除了阴暗的光线之外,只有袅袅升起的断头香烟雾。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诡异,好像之前看到的满院子鬼物都是我的一场梦,我压住狂跳的心口,悄声问郭沐霖:“刚才我怎么了?”   他冷着个脸,以让我捉摸不透的淡漠语气道:“我跟他正在谈事情,你突然两眼发直地往里跑,还看不到我们。进去之前你都做了什么?”   我把经过跟他说了一遍,他突然顿住了,语调有些起伏:“英子给你吃夜宵了?”   我疑惑地点了头,说实话,我也怀疑这对师徒有很大的问题,可我又想不明白他们害我的原因。张医生莫名想送步摇给我,如果只因为我不接受就加害我,逻辑未免太牵强。他要真那么十恶不赦,也不会得到金流镇这么多人的尊敬。   如果吃的宵夜没问题,那就是王孟或者院子里的鬼给我下了套。   “当时怎么喊你都不醒,还拿着树枝四处挥,显然是入了局。”   谁给我布局?张医生,还是英子?难道是婆婆?   郭沐霖出了院门后,回头看了一眼,院门突然之间又像上次一眼开始自动闭闭合合,忙碌得像是一直有人在进进出出。   他警觉地看了一眼墙角的破碗,若有若无的叮咚声随着阴风潜入耳朵,就在这时,他像是突然被谁撞了一下,好端端地愣是往旁边趄趔一步。   他面无表情地转头朝后看了一眼,似乎在瞪撞他的“人”。   我心里发毛,紧紧拽住他的衣服不敢喘大气。   他没再吭声,迅速带我回了悦来旅馆,我这才发觉失踪的花蛇一直都悄无声息地跟着我们,看来我之前听到的“嘶嘶”声确实是他。   我把入局后的所见所闻都跟郭沐霖详细地说了一遍,待听到我的锁骨被掐出血时,他有些紧张地直接把我衣服拉下了肩头。我窘迫地挡住事业线,他却一把摸上了我的锁骨。   锁骨没有破,却出现一股浓郁的黑气,他一碰,我就跟突然吞了一大块冰似的,冷不丁连打了两个寒噤。   我冻得牙齿直打颤:“这是什么?”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这个镇上的事情有些复杂,我必须尽快弄清楚。”   “嘭”地一声巨响,房门突然被撞开了。   曲诃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脸的惊慌失措:“惠娟不是跟着你们出去的吗,人呢?我找遍了都没找到她,你可不能不管,今晚镇子太邪门了,快帮忙找人!”   “我让她别来,非不听话跑过来。”九渊很不高兴地皱了下眉头,烦躁地看了一眼郭沐霖,“王孟逼得我现出了原形,真身已经被英子师徒知道,我已经没办法从他们口中问出我肉身的下落,惠娟这个时候跑来捣乱,我为什么要管?”   看来张医生跟英子一早就知道九渊附在了郭沐霖身上,那婆婆引我们去巷子的事会不会也是受了这对师徒的差遣?就算王孟不出现,她们应该也会想法子逼出九渊,就是不知道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曲诃急了,一把抓住九渊的白袍就把他从床沿上扯得站了起来:“老子帮你擦了那么多回屁股,现在要你帮忙了你敢拒绝?你信不信我把这丫头……”   九渊神色一凛,拂开他的手冷冷地哼了一声:“把她怎样?”   曲诃的嘴角抽搐两下,气得直喘粗气:“见色忘义!老子白认了你这么一个朋友,我自己去找!”   他出去时,气得又把门给狠狠摔上了。   九渊终究面冷心热,一把将花蛇捞到手里:“小竹子交给你保护,我会尽快回来,护不好我回来把你剁成块烧汤。”回头看我盯着他出神,居然凑到我嘴边轻轻啄了一口,“小花是你家的家蛇,长期沐浴香火气才会这么快通灵。待房里乖乖等我,不准出去。”   他说罢在房间的六面各贴了一张符:四个墙头以及天花板地板。每一张上都画着象形字似的金木水火土几字:“之前教你找过方位,必要的情况下按照之前的法子逃。”   他一走我就开始惴惴不安,总感觉下半夜也不会太平。   他之前说的那些我哪里还记得,拼命回响也只急得一两句。   花蛇吐着蛇信子盘在床尾,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张医生给我看的那支步摇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子里,总感觉那东西看着有点眼熟。   我一闭眼就仿佛能听到铜钱风铃在我耳边炸响,鬼物不断地从血水里站起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身体不受控制地惊出一层层的冷汗。我摸着锁骨上的两团黑气,陷入了深深的恐惧,赶紧拿出扶乩录开始转移注意力。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窗子骤然被风吹开,我听到几声翅膀扑动声,居然有只猫头鹰如鬼魅般立在窗台上,悄无声息地用那双黑乎乎的大眼瞪着我。   我头皮一麻,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窗台上很快站满了猫头鹰。   它们不叫,也不笑,全都把幽幽的视线落在我脸上。   漆黑的夜,被刚刚诡笑过的猫头鹰这么看,实在太渗人。我一脚踢醒了花蛇,指着窗台让他看,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射出贪婪的眼神直吐蛇信子,看样子竟然又开始嘴馋!   “咚咚~”   突然有人敲门,我赶紧下了床,紧紧盯着门外的黑影不敢开:“谁啊?”   “咚咚咚~”   没人吭声,但敲门声仍在继续,每一下都跟锤头似的砸在我心上,震得我发颤。   过了大概一分钟,敲门声断了,开始有人重重地撞门:“青竹你失约了,说好子时正不见不散!”   是王孟,他的声音里透着渗人的凄厉。   门上的符纸快被他撞掉了,我深吸了一口气,赶紧跑过去想把符纸贴紧,结果我刚抬手,门突然开了,我被撞得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血肉模糊的脸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着鲜血,他一踏进房间,几张符纸立马开始剧烈地颤动。   他诧异地瞪大了眼,抬手就抓住我肩头把我往外拖。   花蛇这才急得嘶嘶游过来,可他居然连王孟都打不过,一脚就被踹得老远!   嘴巴被他堵得死死的,根本没办法呼救。我急得想掏树枝,可王孟居然一个用力把我两只手腕都掰脱臼了!撕心裂肺的痛袭上心头,我痛得眼泪直打滚,绝望了。   他想带我去镇北,半道上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危险,突然掐着我的脖子拖进了一条小巷子。   我看到旅馆的驼背老婆婆鬼鬼祟祟地朝张医生家走去,王孟“咦”了一声,突然改变主意带着我偷偷追了上去。   她没进张医生家,因为英子半道就跟她会了面。   “英子,后天晚上就是迁魂日了,张医生怎么说?不把那对小夫妻弄出镇子吗?到时候他们会坏事的!”   迁魂日?   英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师傅自有安排,你不要自作主张坏事。郭家老太婆找过你,跟你商量什么了?”   郭家老太婆应该是指婆婆,披了人皮的那只鬼!   驼背老婆婆颤着声喃道:“她说,坎龙坤兔震山猴,巽鸡乾马兑蛇头,艮虎离猪为曜煞,墓宅逢之一旦休。”   ☆、第三十一章 居然敢动她!   坎龙坤兔震山猴,巽鸡乾马兑蛇头?   手腕痛得我几乎无法思考,但这四句话在扶乩录中出现过!我记得是寻找八煞位的口诀。   这个八煞不是老鬼提过的阴煞,他说的阴煞是满身煞气的鬼物,远比一般鬼物厉害。而这里的八煞位又叫八煞黄泉,是风水中的对于不吉利因素的称谓。   具体的我也不懂,不过以前有人请我妈扶乩时,问过破财煞桃花煞等问题,所以才略知一二。   王孟轻佻地啧了两声:“她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婆婆背着英子找过驼背老婆婆,说这四句寻找八煞黄泉的口诀有什么用意?懂风水的肯定知道这四句话,完全没必要这么故弄玄虚。   本以为婆婆跟英子他们是一伙,现在看来她们都各自心怀鬼胎。   婆婆之前明显是在为老鬼做事,眼下一直逗留在金流镇做什么?   “没有别的吗?”英子默述了一遍后,疑惑地追问了一句。   驼背老婆婆似乎很犹豫,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把话说清楚:“她、她说当初你让她把青竹娶回家,可小姑娘不但没起作用,还帮了倒忙……说你、你是骗人的,明明自己另有目的,叫我们不、不要信你。”   “呵呵,”英子冷笑出声,“她上午就去找了你,我要是不问,你根本就不打算说吧?既然不肯信,那也没必要废话了。”   眼下的英子,跟我第一次看到时那个热情的小姑娘截然不同,语气里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阴狠。   驼背老婆婆急了,赶紧追上去讨饶:“英子,我老婆子没有不信你,我白天忙着监视青竹那对夫妻,没抽出空去找你,你别误会,别误会……”   我远远看了一眼,她竟然不是朝着张医生家去的,而是往镇北去了。   镇北?   我诧异地看了王孟一眼,他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等英子走远后,把我嘴巴捂得更紧了些,跟着去了镇北。   远远就看到几棵大柳树,每棵都粗到无法一个人环抱,下垂的柳条像鬼魅的长发,被英子手里提的红灯笼衬得妖气森森。   王孟从后面一手禁锢着我的腰,一手捂着我的嘴巴,拉着我躲在一棵柳树背后偷看。   婆婆的声音传了过来:“英子,你来晚了。”   “有什么事情刚才不能说,非要跑到这里来?”英子刚刚才听了驼背老婆婆的小报告,眼下明显对婆婆不太耐烦,语气也明显很冲。   婆婆阴恻恻地笑了:“隔墙有耳,那里耳朵太多。”   我打了个激灵,骤然想起排在院子里的鬼、会自己开合的院门,以及叮咚作响的破碗。背上一片寒意,王孟腥臭的血肉味一个劲往外鼻子里钻,弄得我特别想干呕。   英子明显接受了这个理由,再开口时明显比之前镇定了些:“行,那你说吧,师傅今晚腿寒,我得早点回去。”   “好,那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我想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骗我。”婆婆说着朝英子走近一步,狰狞的恶鬼模样似乎即将从那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里冲出。   “骗你?”英子冷笑,语气里满是嘲讽,“你有什么值得我骗,财?色?”   婆婆急躁起来:“你自己心里清楚!当初是你说青家丫头天生活阴,是化煞利器,你说张医生卜卦推算过,这次也不会出问题,结果呢?青家丫头为什么会来金流镇,你敢说不是你们引来的?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说着抬手去掐英子的脖子,英子迅捷闪开,掏出一张黑色的符纸轻轻喝了一声。   符纸落在婆婆脸上时,她捂着脸大叫,那张精致的人皮居然立马像纸一样被烧成了灰烬。一个粗壮的鬼物赫然现出身形,居然是个五大三粗的男鬼!   “找死!”他粗噶的声音震得柳条扑簌簌直荡,但即使生气成这样,他也没有再次动手。   “哼,一年一度的迁魂日快到了,届时鬼门坳的阴气大盛,是滋补的好机会。别的我不想再多说,我没闲工夫跟你瞎耗。”英子说完就走了。   王孟这下没了禁忌,突然把脸凑到了我的脖颈上!   我只感觉有湿冷的东西在我脖子上滑动,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他的舌头!   我恶心地想吐,张嘴就咬想咬他的手,可就算咬住了他也没反应!   我气得浑身发抖,等他忘我地开始在我身上乱摸时,那只手终于从我嘴巴上挪开了,我用力挣扎着:“王孟,你太恶心人了!是你自己活得不耐烦非要去送死,别神经兮兮地缠我!”   我特看不起这号人,只知道用下半身思考!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跟他好,九渊强他几百倍!   “嘁,连鬼都睡过了,还装什么纯。我看他跟你做那事时好像压根不顾你的感受啊,你就不想爽爽?我的技术肯定比他好,嘿嘿。”   他说着居然想把手探进我衣服!   我感觉眼里在冒火,脑子里空荡荡的,可嘴里却不经意间冷然说出一句:“你想找死!”   我话音刚落,一阵罡风迎面吹来。   身上的束缚瞬间消失,王孟闷哼一声重重地砸在身后那棵柳树上。   披人皮的鬼物怒瞪圆眼出现在我身边,他一把将我往他身后一扯,堪堪撞上了柳树。我下意识地想用手撑一下,结果撞上了脱臼的手腕,疼得我眼泪直飙。   柳树里迸出刺骨的阴寒,我一慌,赶紧退了两步。   人皮鬼显然把刚才受的气发泄在了王孟身上:“你不想活了,居然敢动她!不知道她是谁要的人吗?”   黑暗中,我听到王孟吐了几口血,他气得直磨牙,从齿缝中挤出一句不要脸的话来:“草一下又死不了,到时候不还是活阴!”   人皮鬼怒吼:“滚!”   我突然之间有点理解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看来当初王孟的肉身被老槐树吃下后就已经成了老鬼的傀儡。所以他们俩是同盟,但王孟的地位没有人皮鬼高,只能受制于人皮鬼。   这么说,王孟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亲耳听“婆婆”跟英子的对话。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告诉我英子师徒不可信,让我提防他们?   原先心心念念想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鬼物,眼下却费尽心机地帮我,我只感觉脑子都要想爆了也不明白其中的因由。   之前入局后给我指路的那只鬼很有可能就是人皮鬼,当时他脱下了人皮,又满身是血,所以我没看清他的样貌。他显然已经不在乎披人皮的事被我发现了,因为他当时明明已经发现我在偷看却并没有揭穿!   人皮鬼亲自把我送到旅馆门口后就不见了,我这才看清楚我的手腕有多惨。   关节明显地肿了一圈事小,我痛得压根没办法活动手指!   旅馆门锁了,我强忍着痛意推开了门,摸着昏暗的光线回房时,楼梯口忽然有人说话:“这么晚,你去哪了?”   我吓了一条,一惊一乍导致手腕更痛了,额头直冒汗。   驼背老婆婆拿着断香从黑影里走出来,阴冷地瞪着我,最后发现了我受伤的手腕:“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语气丝毫不是在关心我的手腕,而是想知道我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也许她是担心我在为迁魂日做“坏事”而弄什么准备。   手腕上的痛揪得我呼吸都困难,哪有心思应付她。   所以我根本没搭理,径直上了楼,每爬一阶都恨不得掉一滴汗。   我恨死王孟了,最好别让我逮到,不然我会把他大卸八块。   驼背老婆婆并没有追上来,我一进门就看到花蛇急得直打转,蛇信子都快吐到地上了:“我回来了,不用担心他把你做成蛇羹。”   说话的时候,我的声音都在打颤,要不是怕一个人在镇上走动会遇到更危险的事,我肯定连夜跑去找张医生帮忙救我的手。   我痛得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眼泪不受控制地一直往下滑,全身的细胞都被感染得阵阵发痛,以至于我根本没心思研究老鬼跟张医生之间的关系。   花蛇急得一直嘶啊嘶的,可他也没办法治我的手腕,每次想碰我都痛得直嚷嚷。   熬到凌晨两点多的时候九渊还没回来,我的衣服都被痛得汗湿了,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怂恿我赶紧去找张医生,可另一个声音却叫我千万等九渊回来再说。   我感觉我都快精神分裂了,奄奄一息地熬到四点多时,郭沐霖才拽着曲诃一起回来。   曲诃两眼通红,气得脸红脖子粗,一进房间就直直朝郭沐霖的心脏捅去。   九渊急忙现出身形,结果曲诃不由分说直接抓住他的银丝往下拽,九渊身形一闪,眨眼出现在床边:“你发什么疯!”   “你为什么拦我!你怕死我不怕!惠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曲诃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又高又壮的男鬼,眼里竟然泛起点点泪光!   我还没来得及问,九渊就说道:“不能轻举妄动!谁也不能确定她进去了,你擅闯是想送死吗?”   他不吼不叫,可眸子里的暴风雪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很生气!   看来,胡慧娟去了一个危险至极的地方,难道是鬼门坳?   “她的鞋子就掉在那里,还要怎么确定?”曲诃的声音弱了下来,突然抱着头蹲在了地上,肩膀轻轻耸动,好像急哭了?   这时,我的手腕上冷不丁又钝痛了下,我无力地闷哼了一声,九渊这才得空看我。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怎么回事?你出去了?”   我鼻子一酸,顿时觉得有点委屈,可我疼得没心思矫情,只能哽咽着哀求:“你能帮我接回去吗?”   “我不会接。”九渊叹着气重新附上了郭沐霖的身体,抱我的时候他紧紧观察着我的神色,“我带你去找医生。”   下楼时,驼背老婆婆居然还没睡,正站在天井里幽幽地看着我们。   没人有工夫搭理她,但出了旅馆我才发现,那些会发笑的猫头鹰居然还在,一路上都盘旋在我们的头顶,阴阳怪气地怪笑着。   ☆、第三十二章 鬼门坳   张医生家的门锁了,郭沐霖直接踹了两脚。   英子揉着睡眼来开门,一看到我们,脸立马黑了下来:“什么事?”   “她手腕脱臼了,请你师傅帮忙医治。”   英子皱着眉头往楼上瞄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师傅腿痛,已经睡熟了,我来帮她接。”   “不行!让先生来。”郭沐霖很固执,不顾英子的反对,抬高声音仰头就喝,“下来吧,你知道我们来了。小竹子痛得厉害,再不治就废了。”   他的话音刚落,张医生就清清淡淡地开了口:“英子,带他们上来吧。”   英子恼火地剜了郭沐霖一眼,终是不甘不愿地领着我们上了楼。   当时张医生没穿上衣,清瘦的身子依稀可以看到肋骨的纹路,瘦,但是瘦得不难看。我们上去的时候他正在南窗边整理裤腿,似乎之前把裤腿卷了起来。   郭沐霖淡淡地低头看了我一眼,见我在看张医生,抱着我的手居然在我腿上轻轻掐了一下。   张医生不急不缓地穿上英子拿来的衬衫,脸色有点憔悴,白得近乎透明。   他让郭沐霖把我抱到北向的房间,放在了一张榻上,然后示意郭沐霖跟英子都出去:“接骨时她会痛到叫,我不希望你在旁边打扰。”   “我绝对不会打扰你们。”郭沐霖不动声色地退到一边,固执地不肯离去。   我也不希望他走,英子和人皮鬼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郭沐霖,但不管怎样,张医生师徒想害我是事实。   我跟他们没有任何深仇大恨,这么费尽心机究竟有什么目的?   张医生听了郭沐霖的话后,便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不动也不说话,不过眼神却在打量我的脸。   我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脱个臼会这么痛,总感觉自己的身体哪里不对劲,可我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郭沐霖冷下声来:“我要是不走,你就不给她治是吗?”   张医生淡淡地笑笑,没有接话。可他这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在现在看来,特别让人恼火,他不是医生吗?既然让我们上来,为什么还要摆谱。   我恨恨地瞪住这个笑里藏刀的医生,真想把他生吞活剥,亏我当初还觉得他是好人。   他瞥到我眼里的恨意时,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丝苦涩。   “既然这样,那我自己帮她接吧。”郭沐霖等得有些不耐烦,居然大步流星地走到榻边,不由分说地抓住我左手腕就预备用力推捏!   我顿时痛得像是伤口上被撒了一把盐,哀嚎一声后,额头上冒出大滴大滴的虚汗,顺着我的脸颊直往下滑。   张医生就在这时猛地抓住了郭沐霖的手腕,眉头紧了一秒很快又舒展开:“我身体不舒服,刚才在休整。你可以在旁边看着,不过看她脸色已经被邪气入侵,接好之后我需要帮她针灸。”   他的气息微喘,说完竟然真的让英子拿来一套针具。   碰到我的手时,我发现他竟然在微微颤抖,看来他的腿确实痛得厉害。   “会有些疼,忍一忍。”他塞了一块毛巾给我咬,在我还没回神时突然把我的手一抬一推,我只听到“咯嘣”一声闷响,锐痛过后,右手腕的疼痛顿时减轻很多。   接好手腕骨后,他朝郭沐霖看了一眼:“麻烦帮忙帮她衣服往下拉一拉,我需要帮她扎几个穴位。”   郭沐霖一听拉衣服三个字就黑了脸:“不扎又会怎么样?”   张医生没有直接回答,只问我:“肩周是否会发胀痛?痹痛?气闷难喘吗?”   确实是我的症状,不仅肩背胀痛,我感觉全身上下所有的地方都痛到发麻,可因为知道了他伙同老鬼害我的事实,所以我并不敢点头。   谁知道他会不会直接当面对我做什么手脚?   但我直觉他并不想我死,反而想慢慢折磨我,不然之前入局被那么多鬼物包围时我就该死了。   “小肠经经气会在秉风穴形成水湿风气,肩井穴主中风、气塞涎上不语,中府穴……”他看我沉默,缓缓跟我解释针灸那几个穴位的好处,我听得头大,刚点头便看到郭沐霖若有所思的脸。   我没想到他居然代我答应了:“好,麻烦先生了。”   等T恤被他拉成抹胸后,我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烫成了火球。他竟然还有心思调侃:“第一次看到你脸红,看来需要第三个人在你的脸皮才能薄一点。”   张医生波澜无惊地把长针扎进我肩头时,恍惚中我竟然听到一声哀叹:“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真的是你吗?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感觉头疼欲裂,眼前一黑就昏睡了过去。   再醒时,已经在悦来旅馆的房间里了,我听到曲诃急躁得在旁边大吼:“天早就亮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去鬼门坳?拖得越久,惠娟越危险!”   “她懂得未必比你少,自保一段时间没什么问题。等小竹子醒了再去,不能再把她单独留在这里了。”   “小竹子小竹子,少在老子面前叫得这么肉麻!”曲诃怒气冲冲地吼着,被九渊嘘了一声,只好又压低声音愤愤地嚷道,“你不说过不会爱上她的吗?你现在还敢说这话?”   九渊冷哼:“为什么不敢?”   语气淡淡的,带着轻蔑。   眼皮突然变得很沉,我心惊胆战地根本不敢睁开眼。我不明白九渊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早已经是他的人,也没顾忌人鬼殊途,他怎么要说这些话。   曲诃冷静下来,酸溜溜地哼了一声:“你就嘴硬吧。别告诉我你现在对她这么好是为了博取她的信任,好通过他找到青山夫妇?”   我蒙了,不是找肉身吗?怎么他还想找我爸妈?   我打了个激灵,爸妈当初逼着我嫁给郭家,难道也跟老鬼有牵扯?肯定不会,我的亲爸妈怎么会为了十二万把我往火坑里推。九渊找我爸妈的原因估计跟他们当初的协议有关系,可能我爸妈当初答应过他什么,可结果并没兑现承诺就失踪了。   我尽量平复着心绪,大概又过了十分钟左右才假装苏醒。   曲诃高兴得眼睛发亮,急着催九渊:“这下可以走了吧。”   九渊点点头,附回郭沐霖的身子后,递了一碗粥给我:“我们要会去鬼门坳,你也一起。”   我在路上把昨晚手腕受伤的经过跟他们说了一遍,提到寻八煞黄泉的口诀时,郭沐霖若有所思地跟花蛇对视了一眼--曲诃在花蛇身上:“我倒是没想到他跟老鬼的事有牵扯,还以为老鬼出事后才来跟先生寻求解决方法。”   鬼门坳外面插满了引魂幡,这种本来应该在死者入墓后插在坟头上的东西,居然插门了鬼门坳入口那截路,只在中间留下一条羊肠小道,在阵阵阴风下显得鬼气森森。   引魂幡全都两米左右高,下面用粗竹竿固定在了土里,走进去后压根看不到周围的动静。   太阳明明毒辣得很,可接近引魂幡的时候却突然变得特别阴寒,大白天的竟然有一股股寒气在我们身边穿梭,我忍不住打了几个寒噤。   大部分幡旗已经破成布条,被风一吹传出奇怪的呼啦声。就在羊肠小道的尽头,有一只女鞋头朝内躺在那里,难怪曲诃认定胡慧娟进了鬼门坳。   花蛇“嘶嘶”地吐着蛇信子就想往里面冲,被郭沐霖一把抓住了尾巴:“先不急。坎龙坤兔震山猴那四句话,主要是为了避免宅墓立向出错,防止八煞归宫来避凶祸。既然他们已经反目,这四句话也许是为了说给我们听的。”   这就奇怪了,如果人皮鬼想告诉我们这四句话,为什么不直接说,非要这么拐弯抹角?   “庚丁坤上是黄泉,乙丙须防巽水见,甲癸向中休见艮,辛壬水路怕当乾。”郭沐霖沉吟着环顾了下四周,最后突然细眸看向了引魂幡林,指着北面道,“八煞地下有黄泉,是恶祸所在,先去那里看看。”   ☆、第三十三章 八煞位的死尸   一进引魂幡林,森森的凉气就直往衣领和裤腿里钻。   我们村有逝者出殡时,一般会有长孙或者长子举引魂幡走在出殡队伍的最前面,为的是招引死者的魂魄,把死者带到他的安息之所,这样才能顺利去阴间转世投胎。   引魂幡最后会被插在坟墓上,而且不同颜色的引魂幡代表着不同的含义。白幡代表逝者有儿女,红绿相间的花幡表示逝者有孙辈,红幡则表明逝者已经有了重孙辈。   可这里的引魂幡清一色的都是白幡,而且杆子也清一色的是粗竹竿。   最为诡异的是,往引魂幡林里走的时候,我们竟然发现有一小半的竹竿长了叶子,生根活了下来!   郭沐霖扯下一片竹叶,看着花蛇沉吟道:“竹为阴,可以滋养鬼物,虽然生命力顽强,但从来没听说过没根的竹竿随便一插就能活,这些竹子能在这里成活只能说明这里阴气太重。”   我的手腕接好后没有固定,眼下已经可以活动手指了,可我刚碰到竹叶,脑子里居然一瞬间划过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看不出喜怒。   我倒抽了一口气,赶紧松了手:“这竹子不对劲,里面会不会藏了鬼?”   郭沐霖默不作声地朝我微微一点头,我手一抖,当即觉得背上起了一层汗。   他找了一小块空地,折了根竹枝在地上画了几个直径不同的同心圆,在里面等分很多个小格填上天干地支,然后在那里写写算算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最后他指着正北方向对我说道:“工具不够,往那边再走一二十米应该能找到什么。”   花蛇急得“嘶嘶”抗议,我也不明白郭沐霖现在为什么专注于找什么八煞黄泉,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是找胡慧娟吗?   郭沐霖低头看了花蛇一眼,语带嘲讽:“不把这里的诡异研究清楚,就算进去找到了人也出不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脑子里成天就想着惠娟,什么时候能长进些。”   花蛇僵着身子冲郭沐霖吐了几下蛇信子,不得不急急追上。   走了不到二十米,果然有异象。   地上躺着一具腐烂的尸体,手里拽着一把桃木剑,身上穿的是黄色道袍。   我强忍住恶心往他脸上看时,突然发现他上半身的衣服在鼓动!就像里面跳肚皮舞的人在鼓动肚皮一样,频率很大,但这种情况放在眼下却让人头皮发麻。   我仰头看了一眼,太阳明明很烈,可热度却照不进这片引魂幡林,我忍不住哆嗦了下。   郭沐霖看我害怕,轻轻把我拉到他怀里,直接按在了肩头不让看。   我只听到他又折了一根竹枝把道袍挑开了,背后传来一阵唧唧吱吱声,几只肥硕的大老鼠居然从我脚边急速窜过!我隐约瞟到其中一只老鼠的嘴里还叼着一块腐肉!   我吓得回头看了一眼,道袍里的尸体已经烂成了筛子,有大大小小很多老鼠在他肋骨处的洞里钻进钻出,比茅坑还难闻的臭味扑鼻而来,恶心得我把之前那碗粥全给吐了出来。   我后背一阵阵的发凉,没再看那具尸体:“这人是不是才死没几天?”   看来,驼背老婆婆之所以担心我们会在迁魂日坏事,是因为有前例,死在这里的道士也许就是为了迁魂日而来。到了迁魂日,金流镇上肯定会出现异常,也许还会出现一些可遇不可求的宝物。   郭沐霖点点头,脸色变得很严峻:“这倒是可能是为了明天的迁魂日而来,不过他出现在这个地方应该也是算出这里有八煞位找过来的。”   可他却死在了八煞位上,还死得这么蹊跷这么惨!   我警惕地往两边看了看,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在这时,羊肠小道的入口处传来一阵说话声,我立马跟郭沐霖对望了一眼,很默契地蹲在身子就着竹竿之间的缝隙朝外面看去。   是五个男人,每个人都拎着一个塞满了东西的大篮子。   “英子不来了吗?”其中一个男人甲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语气显得很不安。   男人乙摇摇头:“不来了,张医生的腿寒病发作,听说痛得一夜没睡觉,英子要留下来照顾呢。哎,希望张医生明天之前能好起来,不然谁来主持迁魂啊?”   听这意思,张医生师徒简直是全镇人的主心骨!   鸟儿会迁徙,人类会乔迁,可鬼物的魂魄居然也能迁?金流镇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我看了郭沐霖一眼,他正皱着眉头在沉思。   他的肉身到底在哪,难道我要一直跟着他闯各种龙潭虎穴吗?其实我现在只想找到我爸妈,找到所有疑问的答案。   “嗯?这是谁的鞋子?”   他们发现了胡慧娟的那只鞋,男人丙上前一脚直接踢到了引魂幡林里,被男人乙斥骂了一声:“来之前就让你小心,要是惊扰了他们,你会死无全尸!”   他说着率先跪在了鬼门坳的入口,鬼门坳两边立着两堵高高的石墙,只在中间留一个跟羊肠小道差不多宽度的入口,一米左右。   其他四个男人齐刷刷地在他身边和身后跪下,各自忙活着摆香炉,放贡品。   那些贡品看得我差点惊呼出声,羊头、猪头以及各种看不出性质的东西,好像都是带肉的东西。关键是,羊头和猪头都是生的!摆进盘子里时,还有血往盘子外面溢!   这次他们没有再点断头香,而是恭恭敬敬地点了三支完整的粗香。   做完这一切后,五个人依次排队朝鬼门坳磕头,嘴里念念有词,但声音很小压根听不清。他们的郑重很像在举行什么仪式,肯定在为明晚的迁魂日做准备。   他们转身准备离开时,男人乙压低声音提醒道:“记住了没,不管出什么事,谁都不准回头。”   听到男人丙似乎对此很不屑一顾,忍不住问道:“我们要不要把那只鞋子拿回去?说不定是住在旅馆里的小夫妻,我看他们一直赖在镇上不走,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男人乙沉声道:“不会,他们早上是往东边去的,说是要出去看看有没有车子可以租。那个女人好像受了伤,应该是想离开这里了。”   “那就是后来的那个女人,听说她昨晚没回旅馆。”男人丙哼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我看到鬼门坳内突然有一团白色的雾气挤出了鬼门坳的入口,白雾将贡品和香炉罩住后,传出一阵很明显的撕咬声。   男人丙身子一顿,居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只看到他突然瞪大了眼睛,两只手拼命往自己嘴巴里塞,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哀嚎。   男人甲大惊,想退后几步去看男人丙:“怎么了?”   男人乙急忙按住了他的肩头:“说了多少回,不能回头不能回头!英子不在,我们回头就是死!他自作自受,我们走!”   “不行,老爹还等着他回去,我得把他带回家!”男人甲强硬地往后退了几步,但他并不敢回头。   然后,就在他的身后,男人丙已经将自己的右手往嘴里塞进去了半截!几乎已经吞到了手肘!   我看得目瞪口呆,要不是郭沐霖紧紧捂着我的嘴巴,我真担心自己早就叫出了声。   男人丙时不时发出干呕声,血水不住地往他嘴巴外溢,等男人甲退到他签名看到这一幕时,吓得当即叫出了声:“虎子!虎子你醒醒!”   就在这时,叫虎子的男人丙突然张大了双眼,然后右手一个用力,开始慢慢地往外抽手。   他的嘴巴已经撕裂到耳边,等那只手终于撤离嘴巴时,我赫然看到他的手心里多出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第三十四章 阴魂钵   虎子竟然亲手掏出了自己的心!   男人甲终于溃不成军,腿脚一软就跌坐在地上:“啊……虎子,虎子!”   虎子本来就已经撕裂的嘴巴咧出一个渗人的笑容,踉踉跄跄地一步步朝他走近。男人甲吓得惊慌失措,下意识地踢蹬着腿往后面退,留下一条长长的水印--他吓尿了。   “快回来!”男人乙听到男人甲的叫声,急得直跺脚,可他们三个都不敢回头,只能一遍遍地喊着男人甲。   男人甲被喊得回了点魂,想站起来的时候腿软站不稳,他只能改而往前爬。   可经过虎子身边时,虎子微微一欠身,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一手托着自己血淋淋的心脏,一手拖着男人甲,一步一步僵硬地朝鬼门坳入口走去,两眼发直发亮,已经很明显地往外凸出了一截,很像金鱼。   男人甲开始抽搐,无力地抓着脖子上的那只手,好像根本就挣脱不开。   男人乙等了一会儿都不见虎子和男人甲回去,咬着牙狠心道:“我们走!”   “那虎子他们……”另外两个男人连声音都在抖,看来他们以前来鬼门坳的时候没见识过这么诡异的画面。   我急急朝虎子他们看去,只见虎子拖着人到了鬼门坳入口处就停了下来,他的嘴角一直往外溢血,里面掺杂着各种秽物。   他笑着把右手上那颗心递了进去,上半唇随着脸上的肌肉往上扬时,下颌骨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以至于嘴巴像河马嘴一样越长越大,看得我头皮直发麻。   一团白雾迅速吞没了他的右手,等白雾退开时,他右手上的那颗心连同整只右手都齐腕没了!   我身子猛烈地哆嗦了下,强烈的视觉刺激搅得我神经紧绷,下意识地躲进郭沐霖怀里不敢再看。   不到两秒钟的工夫,我就听到一阵咕噜声,男人甲几声呜咽后就彻底没了音。揪着郭沐霖衣服的手一抖,我心惊胆战地问道:“怎么了?”   “两个人都被白雾拖进去了。”郭沐霖说着轻轻拍了下我的背,半抱半提地把我拽起来。   我这才发现花蛇被他捏在手里,都快翻白眼咽气了。   郭沐霖一把将花蛇扔在地上:“现在烈日当空,鬼门坳里的鬼物都能来去自如,可见里面有多危险。不是我怕死,曲诃,你也知道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不能出事。我知道你担心惠娟的安危,但那只鞋很可能是她自己故意放在入口处的。”   郭沐霖说,胡慧娟能通过那只鞋辨别方位,当时可能也是情急之下才把鞋子拖在那么明显的位置上。但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胡慧娟压根没进去,鞋子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让我们察觉的,目的就是把我们引进鬼门坳。   前一种情况,危险的是胡慧娟,后一种则是为了置我们与死地。   方圆百里,谁人不是鬼鬼门坳三个字谈之色变的,毕竟从来只有活物进没有活物出。   我不知道郭沐霖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想到他不肯冒着生命危险去救胡慧娟,我竟然隐约有点高兴。不过这种念头很快被我掐死在萌芽之中,这种歹毒的心思不该有。   曲诃气得直接现了形,但让人诧异的是,他居然没有被阳光灼烧,反而行动自如:“那你也被阻止我,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里面是凶险之地,惠娟在里面待得越久就越危险!”   郭沐霖这次没拦他,只幽幽地冷哼了一声:“你就算为她死了,她也不领情。你从头到尾都在一厢情愿,值得吗?”   曲诃急急顿住身子,回头的时候脸色黑得像锅底。他紧紧握着拳头,两眼瞪得跟铜铃一样,恨不得上前跟郭沐霖打一架。   原来,曲诃一直都在单恋。   我瞄了郭沐霖一眼,隐约感觉这三人之间存在着一种很复杂的三角恋关系。但愿是我多想,虽然九渊长得很好看,但我不希望别人跟我抢他,单是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我都没办法掌握他的心思,如果再出现几个情敌,我会败得一塌涂地。   “曲诃,你要是信我,再等一等,明天迁魂日的时候我们再想办法进去。”   曲诃咬牙切齿地抬手就往周围的竹竿上批去,几根竹竿应声被斩断,哗啦啦地往斜里倒去。   断裂口竟然有油水冒了出来,一点点地顺着竹竿流下,渗透到土里,褐色的油散出强烈的臭味,比刚才那句腐尸味道还重。   之前我还以为引魂幡里的味道是腐尸造成的,没想到竹竿里竟然有古怪!   郭沐霖捻了一点点油在指腹中轻轻研墨,隔着五六厘米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是尸油,这些竹竿里怎么会有尸油?”   我心口一紧,脱口道:“引魂幡按理应该插在坟上,我们脚下……会不会是坟冢?”   想到这里,我吓得动都不敢动。   这里的引魂幡密集成这样,下面该是葬了多少尸体?难怪这里大白天的都这么鬼气森森,原来葬了这么多死人?   郭沐霖微微一晃,显然是认同我的说法。   他松开我的腰,叮嘱了一句:“不要碰尸油。”   他说着就走到旁边,紧紧捂住其中一根竹竿,以鲁智深倒拔柳树的气魄晃了引魂幡几下,一个用力就把深深地插在地上的竹竿拔了出来。   竹竿最下端黏着黑乎乎的东西,不断有尸油慢慢地往下滴着。   郭沐霖神色冷峻,居然又把竹竿插回了原位:“引魂幡直接插在了尸体里,这些成活的竹子应该都是吸收了腐尸的营养才成活的。”   我一阵心悸,朝郭沐霖使了个眼色后,赶紧跟着他一起小心翼翼地出了引魂幡林,还尽量不再碰任何竹竿!   曲诃附回花蛇的身体后一直都在沉默,我们回悦来旅馆的时候,驼背老婆婆正叉着腰站在我们那间房门口:“旅馆准备停业清扫,还请两位今天退房吧。”   她那架势,显然是告诉我们就算不退房她也不想再让我们住了。   今晚过零点就到了迁魂日,所以他们今晚肯定会有所行动。也许迁魂的行动就在零点以后进行,而不是明天天黑之后。   郭沐霖突然掐着动了下手指,就像算命先生似的故弄玄虚道:“刚才回镇子的时候,我看镇北有乌云飘来,压在金流镇上空过了好一会儿才消散。老婆婆,如果我算得没错,镇上这两天是不是有人死过?金流镇虽然背山面水,但镇上以前肯定有人自败了风水格局,所以现在的金流镇阴气太过,掩了活人应有的阳气,才会横祸不断……”   “你胡说!”驼背老婆婆突然用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我们金流镇代代出人才,走出去的哪一个不是飞黄腾达?不管做生意还是当官,都能发财,是人上人!”   她的反应很像是郭沐霖触及到了她最为敏感的话题,所以郭沐霖勾起唇角轻轻一笑:“可你们镇上没有谁活得过五旬。”   他说到这里顿了下,将驼背老婆婆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又说道:“也许我说多了,可能都活不过四旬。”   我疑惑地看了郭沐霖一眼,他不会烧糊涂了吧,驼背老婆婆怎么着也跟我婆婆差不多大年纪了,绝对不止四十岁。   脑子里有道光一闪而过,除非驼背老婆婆并不是金流镇的人!   之前在镇上走动的时候,确实没有看到老人,难道他们都短寿?   “七为庚,也表示更,秋收而待来春。南向阳北向阴,你们好端端在镇北中七棵大柳树,难道没人告诉你们柳树属阴能够镇魂吗?本来就阴寒的地方,再镇压那么多魂魄,在这种环境下生活的人怎么可能长寿。我不知道谁教你们留着那几棵柳树的,但那人明显不想让你们活太久。”   郭沐霖这番话说得玄,我听得心惊胆战。   他说罢,也不给驼背老婆婆再说话的机会,拉着我就回了房:“我来收拾东西,即刻离开。”   “不是还要……”等着迁魂那一刻,想法子进鬼门坳吗?   但看郭沐霖朝我挤眉弄眼,我立马懂了。   他是故意做给驼背老婆婆看的,他刚才那番话也是故意说了吓唬驼背老婆婆的。既然她能被人皮鬼挑拨,那就说明她心里鬼张医生师徒起了怀疑。郭沐霖这么一挑拨,她可能会彻底动摇。   我们下楼的时候,驼背老婆婆还傻站在门外,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等我们快离开旅馆时,她才着急着慌地追下来:“等等!你们等等!我给你们安排别的住处,我有话要问你。”   她让我们往镇子东边的方向走半公里,那里临山有个小木屋,还让我们在那里等她,她得空了一定过去见我们。   郭沐霖为难地摇摇头:“我跟我老婆已经在这里逗留了太久,她现在手伤还没好,我想尽快带她去城里看看,免得留后遗症。”   “你们难道不想知道怎么进鬼门坳吗?”驼背老婆婆镇定了不少,她微微眯着眼,用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紧紧盯着我们,“我知道你们也是想来夺阴魂钵的,我没办法帮你们拿到那东西,但是我可以教你们怎么安全出入鬼门坳。”   花蛇身子一震,急急地缠上郭沐霖的手臂,拼命想叫他点头。   不过什么是阴魂钵?难道死在其中一个八煞位上的道士,就是为了来找这宝物的?   不过在我听来,这不过是个极其阴气的邪物,想夺取它的人多半走的是邪路。   “阴魂钵?”郭沐霖皱着眉头看了花蛇一眼,沉吟道,“那是什么东西?老婆婆,不管你信不信,我跟我老婆当初只是看到镇子漂亮才进来看看的,既然你这么怀疑我们,我们也没必要继续接触下去。放心,我们马上就离开镇子。”   “等等!”驼背老婆婆这下真的急了,“今晚要迁魂,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多解释,小兄弟,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全镇的人,这么多人命,你不能不管啊!”   看来事情很危急,不然她也不会在还没完全了解我们的情况下说出这种话来。   郭沐霖犹疑半晌,最后点了头:“也好,那我们就去小木屋住一晚,明天再走。”   驼背老婆婆把钥匙塞进他手里后,才目送着我们离开。   我看郭沐霖真的往东边走,疑惑了:“真的去小木屋?她会不会使诈?”   郭沐霖的嘴角微微一勾:“当然不去,她没那么可信。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等下直接去鬼门坳守株待兔。”   ☆、第三十五章 尸坑   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我们天还没黑就又去了引魂幡林。   这一次,郭沐霖直接砍断一根竹竿,接了尸油摸在我们两人的身上:“小心驶得万年船,毕竟是坟冢。”   他叮嘱我小心点别摸到尸油,全程脸色都僵僵的,我心里一慌,主动握住了他的左手:“你这几天为什么对我冷冰冰的?”   好像从我们进金流镇开始他就敛起了轻松,连跟我开玩笑的心思都没了。   他淡淡地睨了我一眼,突然间仰头叹息:“我全心全意爱过的女人,前面刚说永远爱我,后脚就抛下我跟别的男人跑了,呵呵。所以我为什么要对女人热情,找虐?”   他一脸自嘲地看着我,那表情好像受过一次伤后就永远不想再接受第二段感情了。   我突然闷得喘不过气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想找出一丝撒谎的嫌疑。可那双眼睛里除了哀戚就只剩下感伤,最后还是我缴械投降了,硬着头皮嘟囔了一声:“你又骗我。”   “呵,你也未眠太看得起自己。”   他略带嘲讽的语气把我刺激得不轻,我死死咬着下嘴唇拒绝再开口。   我很想质问他是不是因为张医生想送东西给我才吃了醋,不然接手腕的时候他干嘛说一句:有第三个人在的时候我才知道脸红?   可我忍住了,虽然我恋爱经验少,但我也知道情侣间总有强势的一方,我本来就不占主导,如果这么低声下气,以后还不惯得他动不动就冷淡我疏远我?   等待的过程中,我满心都在想着能让他全心全意爱过的女人长什么样。   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我下意识地把她想得特别完美,禁不住开始气馁。既然忘不了她,干嘛要跟我做那么亲密的事情,当初就该直接让我跟郭沐霖在一起,被他们活埋练煞气……   九点半,有两行身着麻布孝衣的人举着引魂幡而来,悄无声息的如同鬼魅。所有人的脸色都很严肃,他们提着红灯笼照明,幽幽的红光映在脸上跟抹了一层血似的。   我紧紧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明天才是迁魂日,怎么还没过零点他们就来了?难道连迁魂日期都被他们骗了?   他们停在羊肠小道的入口,中间自动让出一条道后,英子推着张医生的轮椅缓缓出现在视线内。   他腿上放着一只一只罗盘,让英子推着他四处看了看,最后指着引魂幡外一处空地让人开挖。   有个小孩不知看到了什么吓得惊呼了一声,很快被他妈妈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张医生朝那对母子看了一眼,没有吭声。   气氛很诡异,就连挖坑的男人们都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大声响,空气中除了呼呼的风声,只有铁锹铲土的嚓嚓声。   但是他们挖的坑很大,以张医生所指之处为中心,直径绝对超过四米!   “哐”地一声响,他们似乎挖到了什么。   “可以了。”清风般的声音随风拂来,我心头一震,再度肯定之前在悦来旅馆帮我们解围的男人就是他!等再见到驼背老婆婆,我一定要跟她问清楚。   英子跳进大坑,从里面捧出一只碗大的东西。   光线太暗,我看不清楚,但直觉那就是阴魂钵。我诧异地看了郭沐霖一眼,他也皱起了眉头,因为先前驼背老婆婆明显是说,阴魂钵在鬼门坳内。   所以,驼背老婆婆在骗我们。   接下来,只见英子递给张医生一条鞭子,他嘴里不知道念了些什么,然后突然朝月举起了鞭子。温柔的月光洒在他的发烧、侧脸,氤氲出淡淡的光泽,我锁骨处突然猛地揪疼了下,莫名觉得这个想害我的男人惊艳了时光。   “呦,啪!”他坐在大坑的边缘,猛地扬鞭往里抽了三下。   我到现在都没看到阴魂出现,迁魂日难道不是把魂魄往这里迁?而是要将坟冢里的游魂迁到别处?   下一幕差点把我下巴惊掉在地上!   三鞭过后,人群里出现一阵骚动,很多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人自觉排成一长队往大坑挪去。   他们全都带着眯眼笑的面具,十分诡异。等走到大坑时,英子一个个将面具揭开,然后那些人居然主动往大坑里跳!   全程无声无息,只有不在队伍中的那些人认不出开始呜咽。   我吓得紧紧抓住郭沐霖的手,脑子空白成纸。   难道这就是金流镇没有老人的真正原因?年纪一到全部采用这种方式活埋不成?可这是为什么,好端端地全都这么心甘情愿地赴死?   郭沐霖回握住我的手,送来一个安慰的眼神。   原来那个大坑是尸坑!我数了下,一共有二十六个人跳进去,他们是一边把引魂幡插进那些人的身体,一边掩土的,可怖的是整个过程居然没有一个人挣扎!   疯子,都是疯子!   做完这一切后,英子将张医生的轮椅往后拉开几米,穿着孝衣的人这才轮流过去磕头,脸上全都挂着泪,但没人敢哭出声。   他们在尸坑上倒了白酒烧了纸钱,而后一个个都在尸坑上插香磕头--香是完整的香,不再是断头香。   昨晚这些仪式后,张医生又淡淡地说道:“尘归尘土归土,既已往生,莫多留恋。回去吧,路上不要出声不要回头。”   所有人都很听话地朝张医生点点头,抹着泪走了!   可张医生师徒却跟一个穿着孝衣的人留了下来,那人低着头,压根看不清楚长相,但看个子,应该是个女人。   等人走尽,英子将纸钱火熄灭,仰头看了下月亮:“师傅,子时快到了。”   张医生缓缓点头:“好,进去吧。”   他们三个居然捧着那只金属碗直接经过羊肠小道进了鬼门坳!   “另外一个女人,是不是惠娟?”曲诃率先出了声,他着急地想尾随进鬼门坳,本郭沐霖拉住了:“如果真是惠娟,那我们更不能进去。”   曲诃急了:“为什么不能?跟着他们就能出来!”   “如果刚才那个真是胡慧娟,那先前的鞋子就是他们故意放在那引我们进去的。说不定他们一早就知道我们会来偷看,带上她就是为了把我们引……”   我话还没说完,鬼门坳内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是胡慧娟!   曲诃大骇,直接一阵风似的没了影。   郭沐霖气得猛跺一下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么容易就上钩了,真是连猩猩都不如!”   他咬牙切齿地盯着我看了两秒,略一犹豫还是拉着我急急往鬼门坳跑去。   我很想提议先回去找驼背老婆婆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毕竟他来金流镇的目的是找肉身,而不是进鬼门坳送死:“张医生不会把胡慧娟单独留在里面的吧?我们要不要……”   剩下的话我说不出口了,我知道明哲保身的想法很自私,如果这次不救胡慧娟,那下次我出事他们完全有理由抛下我不救。   所以我及时咽下了后面的字眼,改而说道:“快点进去,还能跟住张医生。”   一过类似石门的入口,温度骤然降了好几度,鬼门坳内全是白雾,即便我们打开手电筒,可见度仍旧只有一米。   周围静悄悄的鸦雀无声,我总感觉身上阴冷潮湿,后面像是有很多眼睛在看我,直觉一回头就能看到狰狞的鬼物。   白雾带着很大的湿气,只呼吸了十几秒我就觉得肺里发寒,忍不住出了声:“这雾会不会有问题?”   郭沐霖用力吸了两口气:“我闻不出。”   他虽然这么说,还是从背包里掏出一块白布,用阴泉水打湿后围住了我的口鼻:“千万不能跟我走散。”   我们很快迷了路,他叹着气转了个圈,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看不到月亮和星星的方位,周围也没有任何参照物,我算不出方位。小竹子,你怕不怕?”   怕啊,没发现我身上在抖吗?   可我还是倔强地摇了头:“有你在,我就不怕。”   他挑挑眉头,笑了:“好,那我们现在这里等一会儿,看看究竟有什么危险。”   人对于未知的危险会脑补到极限,那种焦灼的恐惧吓得我一阵阵出冷汗,本来就发闷的胸口现在只感觉大口喘息都吸不到氧气。   我突然感觉两眼发花,头昏眼花地看到一只只无脚鬼朝我走来,他们的舌头全长长地拖在身前,手指甲长得像刀刃,眼里射出贪婪的光芒朝我嚷道:“饿,饿……”   我吓得想逃,可郭沐霖突然不见了,双脚被什么东西扯住,饿鬼突然扑上来掐住了我的脖子,黏滑的长舌头在我脸上一直在我脸上舔,每舔一下都痛得像是掉了一层皮肉。   “九渊~”我艰难地从喉咙里叫出这个名字,窒息的感觉胀得我整个脑袋似乎都要炸掉。   就在这时,我突然嗅到一股很刺激的气味,鼻子痒痒的,猛打了一个喷嚏后,才发现我居然躺在郭沐霖怀里。我自己的双手则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醒过来后被郭沐霖费力地掰开了。   坐在轮椅上的张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带着一张口罩,手里捏着个小瓷瓶,看样子我刚才闻到的刺激气味来自瓷瓶。   温润如玉的声音再度浮起:“瘴气有毒,可以致幻。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郭沐霖这次没再绕弯子,直接冷笑出声:“抓了惠娟,不就是想引我们进来?先生,有的事情我们都是心知肚明,不用再试探了。”   张医生愣怔了下,敛起嘴角的笑容不解地问了一声:“惠娟是谁?”   就在这时,我们身后那片白雾里居然传来“噶蹦噶蹦”的声音,就像有人在嚼脆骨。   ☆、第三十六章 借阳道   张医生朝郭沐霖使了个眼色,郭沐霖稍作犹豫,便扶着我躲到了他的轮椅后。   那片白雾中现出几个模糊的影子,啮齿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隐约有只沾满了血迹的手出现在离地一米多高处,无意识地上下晃动着,显然是在被饿鬼啃咬!   “你来啦。”一个粗噶的男声缓慢僵硬地朝张医生打了招呼,而后突然像狗似的用力嗅了几下,“真香,有人进来了。”   他吧唧着嘴,猛地咽了两下口水,又忍不住说道:“太香了,人在哪?”   张医生不动声色地递了一块布到身后,上面沾了血。   郭沐霖皱着眉头接住,用布蒙住了我的口鼻,九渊的声音旋即在我耳畔响起:“布上的血可以暂时掩住你的气息。”他说着又咬破手指在我眉心处点了一滴血,“快零点了,这里阴气涌动不太正常,万一跟我走散,跟紧先生。”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总称呼张医生为先生,一听就充满了敬意,可他明明讨厌张医生。   “是我带进来的人,不许动。”张医生依旧云淡风轻,他抬头看看天,明明被白雾遮了视线,他却说道,“已经月上三竿,子时正,鬼门开,我会帮你们借阳道进去,但望你们莫惹闲事。”   男鬼吞着口水四处张望,还在不断地嗅着:“行,听你的。”   等那团白雾散去,郭沐霖才拉着我站起身,冷声道:“这里面都是什么鬼?你居然敢借阳道帮他们渡魂?”   张医生的视线落在我脸上,眼里浮动着一股我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都是些孤魂野鬼罢了,在阳间横行的鬼物何其多,我借一条阳道迁魂也无伤大雅。”   他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鬼物都爱流连在阴气重的地方,如果可以随意行走于阳道,以这些恶鬼的尿性,可见他们会伤害多少活人。这也是郭沐霖那么问的原因,毕竟这些鬼物不离开鬼门坳很可能是被困在了这里,放出去只会祸害四方。   可我疑惑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张医生明明利用胡慧娟把我们引了进来,眼下却再一次出现救了我,他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英子急匆匆地找过来时,手背上居然有几道齿印,正在往外渗血。   她看到我跟郭沐霖也在,身子微微一顿,忙闪烁着眼神朝张医生弯下腰去:“师傅,都准备好了。”   张医生没有动弹,虽然还是那副温润的脸色,可眼神却莫名冷了。   英子不敢看他,发慌地低着头又喃了一声:“师傅?”   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恐怕是英子自作主张地利用胡慧娟把我们引了进来,张医生事先不知情,也不喜欢这做法。   张医生对她视而不见,反是侧头看我们:“鬼门坳里很复杂,如果不急,还请跟着我一起迁魂,结束后我再带你们出去。”   英子听后紧紧咬住了牙,想帮忙推轮椅,被张医生挡开了:“青竹,麻烦你搭把手。”   英子微微一晃,慢慢握紧了拳头。   我下意识地向郭沐霖递了个询问的眼神,他轻轻点了头:“跟紧先生,他们不敢动你,我去找曲诃。”   他说着居然跟一阵风似的走了,我心里一紧,莫名开始发慌。   我紧紧拽住轮椅的靠背,根本不敢回头看,只要一回头,肯定会看到狰狞的鬼物贴在背后张牙舞爪。   地上有一条用鲜血指引的路,路的尽头站着胡慧娟。她的后背和前胸都贴了黑符,两眼呆滞,神情茫然,手腕上破了个口子,正不断地往外滴血。地上摆着阴魂钵,血全部被接了去。   周围挤满了耷拉着舌头在吞口水的鬼物,每每急不可耐地想扑上去撕咬胡慧娟时,都会被黑符重重地弹开。   “师傅,我来引路,您别累着了。”英子又恢复成那个热情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张医生的脸色,明显是在讨好。   张医生淡淡地点了头,依旧没有跟她说话。   她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举起张医生之前使过的那根长鞭,摇着手臂转了几圈后,狠狠地抽在地上,三鞭过后,四周的白雾里开始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   脊梁骨蓦地一寒,居然有很多只冰凉的爪子在挠我后背。   我下意识地抽出树枝想往后挥几下,可偏偏被张医生看到:“这树枝……是柴老六给你的?”   柴老六?   看来他认识柴叔,难道半庙村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跟他有牵扯吗?   我硬着头皮摇摇头,不敢看他那双眼:“柴叔借给我用过,不小心丢了,后来又被我捡到了。”   张医生沉吟:“不要跟柴老六走太近,这树枝,我代为保管。”   他说着就想把树枝抽走,看我死死拽住,才又淡淡地说道:“这是散魂之物,你还不到使用它的时候。青竹,松手。”   我鬼使神差地松开了,想到最近的头晕眼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跟树枝有关系。   我现在已经看不透张医生了,一会儿害我,一会儿又救我。   英子挥着鞭子率先走向我们刚才走过的那条道,胡慧娟跟傀儡似的,直着眼跟在她身后。张医生让我跟上他们,但千万别回头。   张医生嘴里突然开始吟唱调子很奇怪的曲子,反反复复只有“归去来兮”几个字,跟我妈唱的扶乩曲有点相似。   我听得一阵恍惚,感觉三魂七魄都被曲子勾了去,可又有一张大网牢牢地拉着我的魂魄不让它飘走,挣扎间只觉得胸口无比沉闷。   浑浑噩噩地走到鬼门坳入口时,竟然什么危险都没发生。   我担心郭沐霖和曲诃的安危,忍不住停下了步子:“张医生,我老公还没出来,能不能等等他?”   说这话时,我忍不住想回头,斜里居然看到好几个龇牙咧嘴的鬼物正瞪着眼珠子在看我,跟饿狼一样,似乎只要张医生一松口,他们就会扑上来咬我。   我想起张医生的话,僵着脖子把头扭了回来,背上又有爪子在挠我了,微微刺痛着,只感觉魂儿都要被挠出身体了似的。   “九家的本事不小,他又是盗爷的徒弟,能自己出来。青竹,时间不多了,跟上去。”张医生气息微喘,似乎很不舒服。   只停顿了这一会儿,我就感觉后背冻得发麻,有一股无形的压抑罩过来,以至于再走动时,我竟然感觉肩头抗了两座山。难道是我刚才半回头出了什么问题吗?   走出羊肠小道时,我才发现之前的尸坑上竟然站满了鬼物,数数正好二十六个。   张医生微微一颔首,他们立马分成两排站好,全都目露凶光地盯着我身后,阴寒之气竟然并不比鬼门坳这些鬼物来得少。   我恍然大悟,借阳道时难免会有恶鬼不愿入鬼门,那他们肯定会趁着这个机会逃窜到阳间为祸。但看带路的英子,她明显是在往金流镇走,看来这条阳道肯定穿过金流镇。尸坑上的鬼物都是金流镇的亲人,他们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看守鬼门坳的恶鬼乖乖迁魂。   我震惊地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张医生,到底是好是坏?   他们为什么要帮助鬼门坳里的恶鬼迁魂入鬼门?如果是怕鬼物太多会祸害金流镇上的人,那金流镇里的人为什么不搬走?   有太多的疑惑萦绕在我心头,加上肩背上沉得厉害,我竟然越走越艰难。   张医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但嘴里并未停止吟唱,反而突然戳破右手的手指头,然后把右手往后一搭覆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吓得一哆嗦,想抽手时却发现他微凉的指尖正在我的手背上画字。可能是我书读得太少,竟然一个字都没看懂。   等他画完,我才发现那是一个符篆。寒凉顺着他的指尖穿透皮肉,入骨而上,堪堪停在了肩头。   我用余光一瞟,肩头上竟然一层层地摞着很多只脚!   原来那些鬼物都踩在我身上,难怪那么沉。   好在符篆起了作用,肩上的沉重被卸下。   等走进金流镇后,我才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迁魂迁魂,怎么可能那么太平呢?   因为我们在半道上碰到了驼背老婆婆,她左手拎着一个半人高的纸人,右手举着一只大火把,冲着我身后的鬼物一声声凄厉地叫着:“当家的,快回来,当家的,快回来!”   张医生的吟唱忽地断掉,疾声朝驼背老婆婆喝去:“谁让你来的,速速离开!”   ☆、第三十七章 她的血,你们无福消受!   身后的鬼物一阵骚动,背上一阵刺痛,竟然有鬼东西想撕我皮肉,只是还没破皮,我手背上的符篆陡然生寒,几乎就在贴着我耳朵的地方,出现一声凄厉的惨叫。   “当家的,回来!当家的!”驼背老婆婆的视线急急在人群中搜寻,嘴里叫的人应该是她丈夫。   背上又有鬼物贴上来想咬我脖子,再度被符篆的力量弹开。我终于忍不住了,回头一看,身后那条道上竟然挤满了攒动的鬼物,他们的眼睛在一点点变绿,贪婪的眼神看得我大骇。   不行了,这场面绝对没办法控制住。之前的二十六只鬼也乱了阵脚,四处撕咬那些准备跳入两边阳宅的恶鬼,鬼哭狼嚎声不绝于耳。   张医生平日里的不紧不慢一下子荡然无存,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焦急的神情:“英子!速回鬼门坳,取阴魂钵!”   英子慌忙应了一声,可刚跑出两步又顿住了:“师傅,那你怎么办?”   但一对上张医生冰冷的视线,她立马用力地咬了下嘴巴,万般担忧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竟满是愤恨:“师傅,您千万保重,英子去去就回!”   她说着就捏了两张黑符冲进了鬼群,就在这时,右手边那户人家里传来一阵惨叫:“啊!救命,阿宝,放开我的阿宝!不……”   婴儿的啼哭声在中途戛然而止,一道喷泉似的鲜血喷在窗户纸上渗了出来!   恐惧可以相互感染,置身于四周都是哀嚎的环境中,很容易跟着发慌发怵,我现在就紧张得厉害,心脏每跳一次都恨不得蹦出嘴巴。那种即将天崩地裂的惊悚,在一点点吞噬我的理智。只怕再这样下去,我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张医生彻底怒了,扬声一喝:“余婆!看你做的好事!”   他话音刚落,竟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一步步,颤抖着身子朝驼背老婆婆--即余婆,走去。   我整个人凌乱在阴风中,四面八方的鬼物都对我虎视眈眈,可他们每次朝我扑过来,我手背上的符篆都乍然生寒将他们弹出去。   但我能感觉到,这股力量在慢慢变小。   “张医生!你别过来!把我老头还给我,还给我!”余婆撕心裂肺地吼着,她似乎很害怕,全身都在战栗。就在张医生走到离她两米远处时,她突然点着了手里的纸人。   我看不到张医生的表情,可他突然不舒服地抱住了脑袋,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似乎马上就要跌倒。   我赶紧推着轮椅冲了过去,也就是在这时,我小腿上一疼,居然还是被鬼物咬住了!   我急得赶紧把右手背的符篆往那只鬼脑袋上拍,那只满身腥臭味的鬼物猛地一抬头,眼窝里露出一只没有眼珠的窟窿,符篆就这样不偏不倚地拍在了他的额头上。他似乎很疼,全身开始剧烈地抽搐,捂住被我拍过的地方撕心裂肺地哀嚎着,震耳欲聋,听得我心里特别慌。   眼看张医生已经站不住身子,我用力把甩开那只鬼赶紧去扶张医生。   阳道上的鬼物已经四散而开,惨叫声此起彼伏,虽然每家每户门口都烧着香炉摆着贡品,甚至很多门上都画了符篆,然而仍旧没能避免这场灾难。   弥漫在金流镇上空的鬼哭狼嚎化作一缕缕摄人心魄的恐惧,刺痛着所有人的神经。   张医生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滴,被我扶住后几乎将整个身子都压了过来。   我慌得声音都在发抖:“张医生,你怎么样了?还有机会补救吗?”   四面八方都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余婆这才回过神来似的,惊恐地看着我似乎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出了什么事?我……我都做了些什么?当家的,当家的你在哪?当家的!”   她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鬼群,然而我却无力阻止。   “青竹,英子回来了吗?”张医生的声音在打飘,似乎在压抑着极其强烈的痛苦。余婆的纸人到底有什么讲究?她对张医生做了什么?   他的双腿好像突然又废了,根本支撑不住半分重量。我想把他扶到轮椅上时,才发现张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抱住了我的腰,他微弱紊乱的气息就喷在我的脖子上。   我慌得想推开他,但半途停住了。   九渊,你怎么还没出来?英子去了,你如果摸不到出来的路,千万要跟住英子啊!   “还没有,张医生,我们该怎么……唔……”被鬼物咬过的小腿疼得我脑袋都要炸了,娇软又有鬼物扑上来咬住了那条小腿,还兴奋地大吸了一口血!   张医生的视线越过我肩头,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抽出一张黑符朝那只鬼扔去,一字一句道:“她的血,你们无福消受!”   他幽凉的语气里裹满了杀意,我回头看过去时,那鬼物的身体竟然像被大火灼烧透了似的,通体红得像火炭,在惨绝人寰的叫声中化成了灰烬!   周围等着机会想扑上来咬我们的鬼物,这会儿劝吓得抖如筛糠,哀嚎一声后四散开窜进了镇子里的阳宅。   我实在撑不住张医生了,急得叫了他一声:“我扶你坐回轮椅吧,英子应该快回来了。”   “晚了,一切都晚了。”他的手轻轻一抖,松开我的腰后颓然倒回了轮椅。   就在我半扶半抱地想要把他扶正时,他突然一个用力把我带进了他怀里,贴在我耳畔虚弱道:“直符前三六合位,太阴之神在前二,后一宫中为九天,后二之神为九地。太阴主人,九天为神,九地为鬼。现在的太阴位在东,青竹,往东走。”   我慌得回头看了一眼,九渊跟曲诃还是不见踪影,他们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   只这一眼,我突然看到了白发苍苍的叔公!郭沐霖的叔公!   他行动自如地在鬼群中四处奔波,手里拿着黑乎乎的东西,竟然没有任何鬼物扑他咬他。我猛打了一个寒噤,突然想起了婆婆。   看来当初来金流镇时,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是被人皮鬼剥了皮,叔公的皮应该也被他剥了。   身后流过我鲜血的地方趴着很多恶鬼,正伸出长虫般的舌头贪婪地舔舐着我的血。   可但凡舔过血的鬼物,很快就捂住喉咙开始哀嚎。   尽管如此,其他鬼物还是前赴后继地扑上去舔舐!   张医生仰头看了我一眼,语调恢复了之前的不紧不慢:“走吧,他们无福消受你的血,死有余辜。”   我心里“咯噔”了下,回头发现那些舔过我血的鬼物果然开始慢慢灼烧致死。   头皮一麻,我当即推着轮椅往东边跑。   快跑出镇子了我才猛地打了个寒噤,步子开始迟疑:“张医生,你这么有本事,想办法救救他们吧,他们都是无辜的啊。”   镇子里还有很多孩子,我到现在还能隐约听到婴儿的啼哭,不住地是幻听还是真的。   张医生的手微微一颤,连头都没回:“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是金流镇的劫难,我没办法化解。是生是死就看他们的命了,等英子取来了阴魂钵,该活的人终究是会活下来的。”   心里顿时酸涩发胀,再铁石心肠的人,面对这么多无辜的生命都没办法不动容。   我感觉心在滴血,跟我腿上的伤口一样,一阵疼过一阵,过了好几秒我才回过神来,颤抖着问他:“张医生,你刚才说他们无福消受我的血,为什么?”   我茫然地低头看手,突然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恐惧。   “青竹,有些事情你以后会明白的,我不能说。”他突然把我拉到了轮椅前面。   今晚满月,朦胧的月光下,我看到那双清亮的眼睛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心里一慌,赶紧把手抽了出来:“张医生,我们只需要在这里等吗?”   他淡淡地点了头:“我们现在所处之处正位于生门,金流镇正对死门。凶门被克凶不起,等阴魂钵就位,今晚这场劫难也就结束了。但是,”他轻叹了一口气,“那些逃窜的鬼物却会定会去别处涂炭生灵……”   “啊,着火了!”金流镇上空突然被熊熊烈火染红,漆黑的夜在这一刻亮如白昼,一股股热浪朝我们涌来。   张医生再度想抓我的手,被我及时躲开了:“我知道不能感情用事,光凭我根本没办法进去救人。张医生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的。”   是我太没用,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被恶鬼果腹。   大概一刻钟后,英子发慌地叫着“师傅”往这边跑来。   张医生压根没回头看,我看了他一眼后赶紧嚷了一声:“英子,我们在这里!”   我急急地往她身后张望,隐约有别的人影在晃动,我不由得一喜,下意识地迎到英子面前:“我老公是不是跟你一起出来了?沐霖!郭沐霖!我在这……”   可英子却气喘吁吁地伏到我耳边,阴恻恻地咬着牙:“哼,做梦,要是真爱你老公,赶紧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我一个激灵,失声道:“你说什么?”   英子没搭理我,带着哭腔跑到了张医生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伏在他腿上开始抽咽:“刚才鬼门坳里好凶险,英子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师傅了,英子好怕师傅会受伤,呜呜呜……”   我的恐慌久久平息不下来,英子的说法跟张医生的迥然不同,虽然我明知道英子是在吓唬我,可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发着慌。   余婆,余婆您还活着吗?   快告诉我怎么进出鬼门坳,我要去找九渊!   ☆、第三十八章 鬼门坳里爬出来的人   张医生叹着气拍了拍英子的脑袋,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英子这才抽抽搭搭地抬起头,一脸的乖巧:“师傅,阴魂钵已经就位。”   她话音刚落,金流镇上突然传来房屋倒塌的声音,呼呼的风声肆虐地在木楼里行走,一般的风多半只会将火吹得到处都是,可眼前这越演越烈的火势居然被这阵罡风扑灭了!   滚滚热浪被一股阴寒吞噬,英子跟我都哆嗦了几下。   裹着鬼哭狼嚎的阴风迟迟不见停歇,我诧异地看向张医生:“这是阴魂钵在起作用吗?”   他淡淡地点了头:“阴魂钵引阴魂,阴魂钵的阴气极重,一般的鬼物本能地贪恋极阴之地,因为安全。且鬼物容易迷路,也是大部分鬼打墙形成的原因。但时间过去这么久,怕是已经逃逸了不少。”   他说罢便让英子推他回去,转头看我不动弹,嘴角缓缓上扬勾起浅笑:“青竹,随我回去吧。”   我茫然地朝北边看了一眼:“张医生,我老公怎么到现在都没出来?”   见识过刚才的人间地狱,我现在心里慌乱如麻。而且跟着英子一起出来的胡慧娟眼下也没了踪影,不知道还是不是活着,这一行人目前只有我安然无恙,这种感觉很糟糕。   张医生垂下眼没再看我:“会出来的,许是明天就能见到他了。我们师徒人手不够,青竹帮着一起去救人吧。”   他的语气很平淡,这对师徒太过捉摸不透,一会儿救我一会儿又好像在害我。我不能蠢到直接把心底的疑惑全部和盘托出,但张医生洞若观火的眼神让我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完全透明。   我必须保全自己,才能想法子救九渊。   因为金流镇上的房子主材都是木头,所以虽然刚才起火的时间不长,但还是烧毁了不少房子。   我正准备带着恐惧搜寻活人,可张医生突然拦住了我:“镇上还有鬼物潜伏,你现在天智未开,单独行动会有危险。”   他说着看了一眼英子:“东西拿来。”   英子气鼓鼓地睨了我一眼,女人的直觉告诉我那叫吃醋。我狐疑地在他们师徒之间瞄了两眼,看来英子喜欢张医生。   她郁闷地从斜挎包里掏出一个木盒子,正是那支漂亮的步摇。   “张医生,我不能接受这份礼物。”他的言行举止有点像古装剧里的翩翩公子,所以我一看到步摇就感觉这是他的定情信物。   “这是法器,可以护你周全。”他示意我蹲下,看样子是想帮我盘发?   我斜睨了一眼英子,赶紧胡乱地盘了个丸子头把步摇插进去。   张医生突然浅笑出声,轻悠悠如风铃:“歪了,蹲下来。”   英子抢先一步走到我跟前,笑嘻嘻地帮我把步摇扶正了,然后冲着张医生撒娇:“师傅,您别逗姐姐了,她都尴尬了。”   张医生淡淡地睇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我眼下知道了自己的血有妙用,多少足了些底气。   现在我只想找余婆,如果她没死,我希望能从她嘴里打探安全出入鬼门坳的法子。   周围除了浓烟和血腥气,一个活人也没见到。我亲眼看到一个小孩被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   不知找到第几家时,我突然听到有个小女孩在叫我,找了半天才发现她正躲在楼梯底下瑟瑟发抖。   我赶紧朝她伸手:“小妹妹,过来,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她满头满脸都是血渍,爬出来的时候眼泪流得稀里哗啦,看得我揪心。我隐约看到里面还有个影子,忙问她里面是不是还有人。   小女孩茫然地摇摇头,往头顶一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有了,只有我一个人,爸爸妈妈都……”   我顺着她的手抬头一看,客厅里的吊扇叶片上居然插着两具尸体!他们的腿上没了血肉,下垂的脑袋已经干瘪,显然被吸光了血。   我抽着凉气捂住小女孩的眼睛,急匆匆地走了。   小女孩的手微凉,明显被吓得不轻,只是扯着她往外跑的时候我总听到身后有滴水声。我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回头,没有鬼物跟着,可身后走过的那条路上却有鲜血追随。   我头皮一麻,下意识地想松开小女孩的手。   但她抓得很紧,紧到我的手指头已经开始血液不循环,很快胀成了紫色。   血还在啪嗒啪嗒往下掉着,我偷偷看了下她的后背,全是血,原来她的后脑勺都烂了。看来我之前在楼梯道下看到的影子就是她的尸体,这小女孩不会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吧?   我想张医生连迁魂都会,应该也会超度亡魂,我正想着把小女孩带去找他,前面突然有个黑影拐进了巷子,紧接着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当家的?当家的!”   是余婆,她居然没死!   我也顾不上害怕,拉着小女孩就拼命追了过去。   彼时余婆正跌趴在地上,脸上下垂的皮肉里混杂着鲜血和碳灰。她身上的衣服破了很多口子,手腿上也有很多伤口,跟英子手背上的很像,明显是被鬼物嘶哑过。   “当家的,当家的,你等等我啊……”   “余婆。”我看小女孩暂时没有异样,就扯了下手,“小妹妹你松个手,我扶余婆起来。”   她不吭声,但坚定地摇了头。   我只能单手把余婆扯起来,摸到她温热的脉搏后我才松了口气,余婆不是鬼。   我拿捏着力道在她头顶猛拍了两下,九渊说过,人的头顶正中是百会穴,拍得对就可开窍醒脑。   等余婆的眼神从混沌中渐渐转为清明时,拉着我的小女孩突然瑟缩了下,畏惧地往我身后钻。   余婆突然皱眉眯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小女孩身上拍打,小女孩尖叫着就往远处逃,结果才跑出几米,她的小身体就开始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只留一缕惨叫在巷子里回荡。   我瞪住余婆,抓起她的手看了一眼。   她的两只手掌心上都画着符篆,赤红色的图形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余婆用力抽回手,冷声道:“这是用朱砂画的,你不是跟张医生在一起吗?怎么一个人牵着小鬼在这里瞎转悠?姓郭的那个小子呢?”   “余婆,你说你知道怎么安全出入鬼门坳?能不能告诉我?我老公还在鬼门坳内,刚才我是被张医生师徒胁迫的。他们把我老公困在了鬼门坳里,他们说只要我乖乖听话就会帮我把人救出来。”现在的余婆已经彻底跟张医生师徒翻了脸,虽然我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想让她帮忙,必须先跟她统一战线。   余婆怀疑地打量着我,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后,冲我一挥手,示意我跟她走。   我看她带着我往东走,忍不住急出声:“余婆是想去小木屋吗?我们什么时候去鬼门坳?我老公懂奇门遁甲,也懂六壬和太乙,肯定能帮你找到你想找的那位。”   “哼,这个时候去鬼门坳就是送死,等天亮之后我再带你进去。”   看着余婆急匆匆的背影,我气闷,却又无可奈何。我之所以选择问她而不是张医生,是因为我实在信不过张医生师徒,他们的言行举止太过神秘,可他们对我似乎相当了解。   知己知彼才能有胜算的可能,余婆明显是想找“当家的”,那人很可能是她的丈夫,尸坑中二十六个人之一。   余婆的小木屋里有个男人,三十五六岁,一直在咳嗽。   我们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看书,我只瞥到封面上有“阴山”两个字,他就匆匆把书收了:“妈,这位就是青竹吗?”   “你怎么还不睡?”余婆有些不高兴,把男人按到床上,就不由分说地帮忙掖被子,“没能把你爸找回来,可我看到他了,真的看到他了,五年没见,他还跟那时候一样。”   余婆说着抹了一把泪,言语间的思念真真切切。   等他睡下后,余婆招呼着我在院子里坐下:“张医生他们刚才怎么胁迫你了?丫头,我是信任你们才叫你们过来的,可你跟郭家小子都没来。屋里是我儿子,可能……哎,可能活不久了。”   什么意思?虽然看着像是生了重病,但毕竟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活不久?   “余婆,你儿子看着像是久病不医,镇上明明有医生,你就算信不过张医生,也可以带他去外面求医呀。”   余婆摇摇头:“治不好了,张医生也治不好。”她说着突然抓住我的手,眼里迸出寒光,“金流镇的人都是疯子,疯子!”   “我们一家本来并不住在金流镇,我家当家的年轻时就去外面闯荡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我们买了洋楼、开了公司……可我当家的年纪轻轻,突然一夜暴毙!我刚张罗着要给他办后事,金流镇上的人不知道怎么的知道了这个消息,竟然把我当家的尸体给偷回来了!”   余婆咬牙切齿气得手直抖,似乎当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我恨他们,恨他们!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他们说只要是从金流镇走出去的人,就算死在外国,也要运回金流镇安葬!可你知道他们怎么安葬的吗?人鬼同居,人死不出镇哪!十年的不见天日,出来就要被那个天杀的怪物使唤!”   “怪物?”我大惊,人鬼同居,人死不出镇?   余婆猛地抬眼瞪过来,瞳仁越扩越大,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恐惧:“张医生就是个怪物,他是从鬼门坳里爬出来的!”   ☆、第三十九章 护灵   我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余婆,您是不是弄错了?”   鬼门坳里都是鬼物,可张医生是真真切切的活人!但想到张医生跟鬼门坳的鬼物那么熟,我又不确定了。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余婆龇牙咧嘴的模样极其狰狞:“他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怪物!哈哈哈,”她疯疯癫癫地仰头大笑,捏得我手疼,“我是不会弄错的,绝对不会!我用他的血在纸人上写了他的生辰八字,用这个符打了纸人几下他就身体不舒服了,哈哈,他就是怪物,我烧纸人的时候他脸都白了!”   余婆的瞳孔忽而瞪得很大,忽而急剧收缩,整个人已经处于癫狂状态。   她似乎压根没意识到她刚才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她就不怕现世报吗?   突然闻到一股淡香,我以为九渊回来了,下意识地回头去找,结果半片影子也没看到。   心里慌慌的,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鬼门坳是穷凶极恶之地,在里面待得越久,越危险。尽管我愿意相信九渊的实力,可他跟曲诃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出来?   不知道张医生见不到我会不会四处寻找,如果发现我逃跑,会不会一怒之下对九渊实施打击报复?之前在鬼门坳时,九渊让我跟着张医生绝对只是为了让他安全带我出来,并不是信任张医生。   这时,又有一缕淡香窜进我鼻子,精神蓦地一震,慌乱的心绪也平息不少。   余婆啧啧两声,突然一把抽下了我头上的步摇放在鼻子下闻:“这钗子真好看,上面的假花居然也能这么香。”   她斜里瞄了我两眼,显然有猜疑。   “这叫步摇,是我老公送的,很少戴,有辟邪的作用。”刚才找人时,黑暗中明明仍旧有鬼物潜伏,但确实没再攻击我,也不知是不是这步摇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在忌惮阴魂钵。   余婆嗤笑两声把东西递还给我,步摇接近鼻子时,确实散出淡淡的清香。   我感觉余婆并不懂奇门遁甲那类秘术,她手掌心的符篆凶狠至极,不然她不可能从那么多鬼物中逃得生天。刚才她儿子看的叫阴山什么书,很可能是从那里面研究出的门道。   我妈曾说,这年代真正懂秘术的人少之又少,很多都是学了皮毛诓人钱财。像我们青家只钻研温和的扶乩术,要不是能从仙家嘴里得些“预见”消息,早就活不下去了。   余婆的癫狂在这会儿的沉默中渐渐平静下来,她抬头看了看月亮:“孩子,月亮下山了,再过不到两个小时天该亮了。我知道你对我有疑,反正今晚睡不了觉,不如现在就跟我去看证据。”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跟着她回了金流镇。   死一般的寂静,像缠人的蛇蟒紧紧缚住我的脖子,使得我呼吸沉重。   这一夜,太过漫长。   余婆带着我悄悄走进一家没被火烧过的阳宅,她轻车熟路地将我带到了断头香前:“这香一年到头不间断,但你说得对,这些断头香烧着不吉利。”   她说着一把将佛龛里的雕像掏出,让我看雕像的底座,上刻:孙友明之灵位。   我大惊:“这是谁的牌位?”   牌位都是摆在明面上让人供奉的,可这个牌位不禁被雕像踩在底座,而且还整天沐浴断头香,这是有多大的仇,死后也不肯让这个孙友明安宁?   余婆微微眯起眸子,开始咬牙切齿:“对,牌位,你跟我来。”   她说因为阴魂钵还在镇子上,所以大部分鬼物都被吸引了过去,我们暂时不会有危险,更况且天快亮了。   她找了锄头和铁锹让我帮忙挖后院的一块空地,挖了一米多深时突然有口棺材露了出来!   棺材上不知道淋过什么东西,黑黝黝的反射着幽冷的光芒。   我们村里一般长寿老人生前就会打好棺材,那种叫喜材,外面一般都漆成红色。其他大部分棺材都是原木色,现在这种涂成漆黑的棺材已经很少见了,扶乩录中说这种棺材多半代表里面的死者是非正常死亡。   我打了个寒噤,恍然大悟:“这就是人鬼同居?孙友明是这户人家的亲人?”   余婆点点头,幽幽地问我:“想打开来验证一下吗?这种事情我用不着撒谎。我那当家的就在旅馆的天井里埋着。”   “既然你这么爱他,为什么不偷偷把他安葬?”我刚问完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她丈夫暴毙,她本来就是追寻着丈夫来的金流镇,可她发现这里的人或不长久,所以必定会担心儿子的寿命。她爱她丈夫,但绝对不会为了一个死人而不顾儿子的性命。   果然,她磨了几下牙后才恨恨道:“我要是不假意屈服,就没办法在金流镇立足。郭家小子说得对,金流镇的人的确都短寿,没有例外!我得为我儿子考虑,可我时间不多了,在这待了整整十年了,十年!可我根本查不出原因,大家都不知原因!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查下去了,我只想见见我当家的,也许他知道所有的秘密。”   然而听她话里的意思,她在金流镇待了十年都没能更她丈夫见上一面。   一般情况下,人死后总会留恋阳间,既然当初她很早就带着儿子来了金流镇,那她丈夫按理应该会托个梦给她。她说过,这些人需要被掩埋十年,按理正常的时间她丈夫应该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她见一面。   我猛地打了个寒噤,突然明白了尸坑是怎么回事。   那些带着面具的并非活人,而是死人!这也是他们跳进尸坑后没人阻拦的原因,可既然掩埋十年才会迁到那里,他们的尸体又是怎么保存得那么完好的?   回头想想,因为当时光线昏暗,我并没有看清楚那些戴着面具的人是不是皮肉完好,毕竟他们都穿着衣服,我下意识地把他们当成了活人。   想到这里,我冷不丁哆嗦了两下,咽了下口水后,盯着棺材做了十几秒的心理斗争,最后硬着头皮看向余婆:“打开看看吧,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余婆点点头,没有动弹。   我忍着害怕撬开了棺材盖,里面躺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皮肉并没有腐烂,而是风尘了干尸。他的脸上带着一张形如鬼魅的面具,我觉得面具有古怪,本来想揭下来看看,可面具刚要脱离死者那张脸时,他已经干涸的眼皮子突然像弹簧似的弹了开来。   余婆及时用铁锹杆子敲打我的手臂:“放下!”   我心有余悸地问余婆这种面具有什么讲究,她摇摇头:“好像能把魂魄压在尸体里出不来,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张医生用这种方法折磨他们十年!十年之后他们都已经成了厉鬼,张医生再赶尸到鬼门坳进行安葬,为的就是让他们当护灵,安安稳稳地为那些恶鬼迁魂!”   原来如此,可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们?死后不得安宁,如果化煞会特别危险。不过想来断头香引发的小怨气应该不至于化煞,余婆说金流镇的死人已经赶不上迁魂日所需要的护灵了,也许这就是她丈夫被偷回来埋葬的原因。   等我们把棺材重新掩埋好时,东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   天,亮了。   “余婆,我们赶紧去鬼门坳找我老公吧。”我现在就是作死,不过是仗着那些鬼物吃了我的血会灰飞烟灭而有了底气。其实按照鬼门坳里的鬼物数量,想要消灭他们,哪怕只让他们每个只舔一小口,我恐怕都要变成人干。   我们赶到鬼门坳的时候,居然发现张医生师徒就等在羊肠小道的尽头。   他浑身肃冷得像一座冰雕,脸上依旧是不温不火的表情。   他没吭声,英子却气得咬牙切齿:“姐姐,我跟师傅找了你一夜,你居然跟这个杀人犯混到一起去了!”   我知道我耽误了他们救人,我自私我卑鄙我无耻,可你们何曾跟我坦白过哪怕一分一毫的秘密?当然,我没理由要求你们向我坦白,可你们也没理由要求我跟你们一样“伟大”。   我现在心里只有九渊,我只想尽快跟他会合。   想到这里,我慢慢握紧了拳头:“张医生,请你们让路。”   “青竹,你真的要进去吗?”他的声音干哑虚弱,显然真的是累了。那双本该波澜无惊的眼眸中,突然流露出难言的哀伤。看我坚定地点头,他突然猛地开始咳嗽,而后竟然直接吐了一口血晕厥了过去。   我下意识地想去看看他的情况,但被英子的眼神吓到了。她现在恨不得马上把我杀了,满脸的愤恨:“师傅为什么会看上你,你不配,根本就不配!”   她说着就捞起腰间的鞭子要抽我,急得我大叫:“英子!你放我们进鬼门坳,到时候我是死是活都跟你无关,张医醒过来也没理由责怪你!”   她果然迟疑了,我趁机拉住余婆就赶紧跑进了鬼门坳。   余婆及时拉住我,从怀里掏出两块布来。臭烘烘的,闻了有点犯恶心。之前张医生给我的那块沾血的布,在之前出乱子时不小心丢了,不然我会选择那块布。   “对了余婆,迁魂的时候是不是需要用女人的血做引子?阴魂钵里盛饭献血有什么用?”想起胡慧娟的样子,我感觉她被带进来纯粹就是为了被放血。而她的血,极可能有什么讲究,张医生给我的那块布上沾的应该也是她的血。   余婆纳闷地沉吟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我之前听说英子要找八字纯阳的女人。”   八字纯阳?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天地阴阳本该调和,一旦某方面过剩,肯定会造成不好的影响。胡慧娟一个女孩子竟然八字纯阳?   就在我纳闷之际,余婆突然加快了步子。   我急急想追上去时,已经压根看不到她的人影。我急出满头的冷汗,一下子蒙住了,余婆跟我坦诚了那么多事,不可能只是为了把我骗进来然后独自离开吧?   “余婆?余婆?”我不敢大声叫唤,低叫了两声后,没得到余婆的回应,倒是听到一个叫我惊喜的声音:“小竹子?是你吗?”   是九渊!   可为什么他喘得这么厉害,难道受了伤?   我刚想循着声音摸过去,前面突然窜来一个巨大的黑影。   ☆、第四十章 你是九家的人   太阳已经升起,可那团黑影却越来越大。   我看得心惊胆战,随时准备咬破手指,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盯着那团黑影:“九渊?是你吗?”   黑影中传出九渊冷峻的声音:“小竹子,你怎么进来了!你之前不是已经出去了吗?”   我眼睛一下子就涩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进来找你的啊,你别骂我,你不在我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不管你认不认,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就是我老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别想撇下我!”   喊出这番话的时候,我自己都呆了。   原来我早就对他情根深种了,想想他心里全心全意爱着的是别的女人,我就跟喝了一坛子醋似的难受。这么一喊出口,心里一下子轻松起来。   我讨厌猜来猜去的感情,既然已经把心里话说出口了,那我以后有什么就说什么,再也不将自己憋成内伤。   黑影里传出一阵悦耳的轻笑,曲诃的声音旋即乱入进去:“你妹妹个腿,还真是艳福不浅,妈的在鬼门坳这种地方居然都能碰到这么多个表白的,我的惠娟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一个个都瞎了眼,老子哪点比不上你了。”   “惠娟已经出去了,昨晚她被英子抓了取血的。金流镇现在跟鬼镇差不多了,昨晚的迁魂失败了。九渊,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你们到底是怎么了?”我简要地解释了一遍,眼神还得地方身边的情况,因为我不知道余婆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们刚才看到驼背老婆婆了吗?”   “她也来了?”九渊的声音从容不迫,似乎压根没为自己当下的情况着急,“你就当没有遇到我们,我跟曲诃会跟着你的。”   他话音刚落,那团黑影居然渐渐转淡,最后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白雾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我用力地掐了自己一把,毕竟这些白雾中的有毒瘴气可以致幻。   很疼,我确实清醒着。   因为这么顺利就找到了九渊,所以我心里的底气一下子足了很多,叫喊余婆的声音不由得渐渐放大,这个驼背老太太终于在我的千呼万唤中出现了。   她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满意地笑了:“没有我的带领,你出不去。”   “余婆,您到底想干什么?”她这是在给我下马威?这老太太的思维果然独特,这是想从我这里讨什么东西作为交换条件啊。   她阴恻恻地笑了:“告诉我,怎么救我儿子,不然你别想出去!”   “我不懂这些,得先找到我老公才能问出法子。”我不傻,余婆能狠心到破坏迁魂仪式害了全镇人的性命,那我说出法子后她自然也可能丢下我不管。   余婆突然阴阳怪气地笑了,贼溜溜的眼神在我身边看了好几眼:“刚才我听到你跟男人说话的声音了,郭家小子肯定就在附近,别妄图蒙我。”   “余婆,这里面不安全,您一直这么耗着只会浪费时间。”我突然有些气,这个老太婆太滑头了,前面表现得那么真诚完全是在使苦肉计,“你难道只想知道怎么让你儿子活得久一点吗?我们青家世代扶乩,我也会,如果你真的想跟你丈夫见最后一面,我绝对可以帮忙。可如果您一直这样的话……”   “扶乩?”   扶乩是古时候传下来的称呼,现如今她们私下里都爱叫我妈为神婆,其实扶乩跟神婆还是有区别的。不过一般说到扶乩两个字,她们都不懂,所以我只好解释道:“就是神婆,请你丈夫上身,顺利的话可以直接把他的魂魄召唤出来,你应该听过招魂吧?”   我哪里懂招魂,全是瞎侃,只要暂时能骗取余婆的信任就好。   余婆显然在纠结该不该相信我,这时,我突然感觉手臂上刺痛了下,白雾中居然伸出一只骷髅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周围立马有阴风开始鼓动,我知道九渊想来帮忙,赶紧迅速咬破了手指将血擦到了鬼物身上。可鬼物身上硬邦邦的,摸着怎么像是一根根鬼头?   刺耳的声音迅速在我们身边炸开,那声音特别像是铁块在地上拖动,我跟余婆都忍不住捂紧了耳朵。   周围的白雾像是竟然在急急散去,只留下一个血淋淋的熟悉面孔!   居然是公公!他除了一个脑袋还保持着人样,脖子往下全部变成了骷髅骨架!   那张撕裂的嘴巴已经被干涸的血封住,把他渗人的微笑永久地固定在了脸上!   他的尸体怎么会在这里?我突然想到了郭家那些亲戚,也是死在离金流镇不愿的地方,看来他们很可能都是来找张医生的。   我的血可能只对阴物起作用,公公的骸骨还在尘世间活动,应该算不上阴物。   半庙村的诡异跟金流镇交叠得越多,我心里越慌,总感觉我们一直在一个天大的阴谋中行走,到现在都没能走出去。关键我不知道在背后编织这个大网的是不是张医生,目的何在?   “余婆,就算来不及查出金流镇人短寿的原因,我也能让你儿子活下去。你听过鬼师吗?捉生替死的鬼师。”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我们不能在鬼门坳里瞎耽误工夫,万一拖到晚上,那就危险了。   “捉生替死?”余婆果然对这方面不太在行,这很好,方便我继续忽悠。   “对,就是把被人的阳寿过继到快要死的人身上,这样快死的人就能借着别人的阳寿继续活下去。不管你儿子什么时候死,只要借了足够多的阳寿,理论上是可以长命百岁的。”   余婆明显动了心,她两眼一亮,赶紧把头点得跟捣蒜似的:“行,只可惜金流镇的人死得差不多了,我还得重新帮我儿子找替他死的人。”   我头皮一阵发麻,这个老太太,现如今已经把别人的生死看得这么无足轻重了,呵呵!   “小竹子,让她带你出去,顺便想法子问问她关于我肉身的事。”   九渊的话音刚落,离我们不到两米远的公公突然撕开了黏在一起的嘴巴:“小竹子,让她带你出去,顺便想法子问问她关于我肉身的事。”   我去,这家伙听得到九渊的说话,居然就这样大喇喇地复述了出来!   余婆眉头一紧,戒备地亮出手掌心转了一圈:“谁?丫头,你在跟谁串通一气?”   我头皮直麻,只好硬撒了一个谎:“余婆,我老公就在附近,刚才是他在说话。他已经死了,我想带他出去好好安葬。”   “哼,当我是傻子?他想问什么肉身?死了还要什么肉身?”   “以我所学,死了自然还可以还阳。我现在只要尽快找到一具完美的肉身就能重新活过来。至于你的丈夫,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帮他还阳。但看你现在……呵呵。”九渊不在隐藏,直接现出了那团黑影。   余婆被这番话惊得张大了嘴巴:“可、可以还阳?”   “当然可以。我问你,半个多月前,是不是有外镇人来过金流镇?”   余婆拧着眉头细细一想,猛地张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我赶紧跟九渊一唱一和,煞有其事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老公会奇门遁甲吗?他还能卜卦预测未来看透前事。”   耳里传来一丝极其清淡的笑声,九渊道:“那些人是来找张医生的,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当时应该许了金流镇不少好处。”   我猛地打了个寒噤,突然明白了当初九渊为什么不在张医生面前现身,原来他怀疑抢他肉身的人是得了张医生的主意!   又是张医生!   但看余婆的表情就知道九渊说得八九不离十,她诧异地张大了嘴巴,结巴道:“你、你是九家的人?”   她说着突然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冲着九渊那团黑影就叩起了头!   ☆、第四十一章 太极鱼眼   “早年当家的遭了大难,有个九家人救了他性命,当家的尸体被偷走后,我也是找到那位师傅帮忙卜算的方位。九家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哪!”余婆说着又虔诚地磕了几个头。   九渊淡淡道:“他叫什么名字?”   余婆敬畏地微微抬头瞄了一眼黑影:“师傅叫麦文轩。”   我不明白一个姓麦的为什么会是九家人,姓都不一样。   九渊喃了一遍“麦文轩”三个字,云淡风轻道:“嗯,我知道了。你引小竹子进来有什么目的?”   余婆猛地一哆嗦,心虚地斜睨了我一眼,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是……是郭家老爷子让我这么做的,他说他有法子让我儿子长命百岁,只、只要带青竹进来跟、跟她家公见一面,说是她家公还有未了的心愿需要儿媳代为去做。”   “哼,但你保险起见,同时试探小竹子和我的本事,万一那边不成,还能有我们可以保障,是吗?”   九渊的声音像冷刀子一般嗖嗖刺在余婆身上,吓得她打着寒噤一个劲磕头:“我、我真是被鬼迷了眼,请、请师傅不要责备,我可没有想害青竹啊,我也是救子心切。”   “什么被鬼迷了眼?这个黑锅我们不背!”曲诃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郭家老爷子指的是叔公,也就是披着人皮的那只鬼,他让我来见公公到底有什么用意?   黑影急急冲到我身边,一把捞起我的右手查看老鬼的印记,那双长眼睛的翅膀在慢慢变淡。这两天我根本就没工夫关注这个印记,其实自从我们到了金流镇后,这个印记就在慢慢变淡,我一直以为这是表明老鬼的生命在消逝。   “看来,他是想过来取你的血。”九渊的声音有些有些沉重。   “鬼物不是不能碰我的血吗?”   曲诃嗤笑:“你当自己是什么,还不能碰你的血?你的血对我们来说乃是……”   “曲诃,”九渊冷幽幽地哼了一声,曲诃立马停住了话头,不自在地哼了两后真的没再说下去,九渊这才用冰寒刺骨的手握紧了我,“没什么,有些事你以后会知道的,眼下不用在意。余婆,如果没有别的事,带我们出去吧。”   后来经由九渊解释我才知道,鬼门坳里有奇人布下了奇门遁甲的天罗地网,再置阴魂钵于内安抚住恶鬼,所以他们才不得而出。   奇门遁甲起初有四千三百二十局,后来经过古人的聪慧不断简化,最终变成现在十八局基本局,即阳遁九局加阴遁九局。其中又有九星八门,凶吉各异,一旦踏入凶门,极可能凶多吉少。鬼门坳远比我们想像的要大,因为这里有阴阳两界想交叠的地方。   我当初乱走之所以没有出事,那是因为我功力太浅,走来走去都在一个地方瞎转悠--也就是所谓的鬼打墙,当然,当时我只感觉自己是在往前走,毕竟四周都是白雾。   不过鬼门坳内白雾重重,九渊很难辨认方位,这也是他被困到现在的原因。   他跟曲诃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是遭了恶鬼的袭击,以至于煞气出体才会没了人形。等他将煞气收回,自然会恢复原样。   让我诧异的是,郭沐霖的肉身被九渊护得完好无缺,也在黑影之内。花蛇就盘在郭沐霖的腰上,精神气十足。   我们回到金流镇时,镇子已是死一般地寂静。   郭沐霖第一时间就找去了张医生的木楼,里面空无一人,东西也已经全都收走。   张医生师傅,居然离开了!   郭沐霖气得脸都黑了,他来金流镇的目的是找肉身,眼下什么都没找到,能不生气吗?   我在张医生给人看病的那间房里找到一张字条,字迹如行云流水,酣畅淋漓:天命难违,你我注定有此一劫。线索埋于其中一处八煞位,若有缘便能得见。   郭沐霖看了,沉吟道:“八煞黄泉的形式是二十四格,子、午、卯、酉四支是四正,四支左右分别是天干;四隅是乾、坤、艮、巽四卦,属后天八卦方位……”   我完全听不懂,心揪得紧紧的,郭沐霖顿了下,旋即道:“鬼门坳外有一煞位,是大凶之所,辰戌丑未为亢牛娄鬼之宿……”   在我身边的余婆听得一愣一愣的,脸上是深深的敬畏。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知道她特别想让九渊救救她儿子,但九渊忙着推算金流镇的八煞位,根本就没心思搭理她。   推算的结果让我们很诧异,八煞位几乎是围在金流镇的四面八方,其中有两处甚至靠近半庙村。   而镇被的七棵老柳树之间,正是其中一处八煞位。   郭沐霖拿着铁锹想挖开中间那片土时,余婆吓得惊叫了一声:“恩人,这里布了镇魂阵,挖开恐怕不妥。”   郭沐霖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我自有分寸。”   他很顺利地在泥土下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挖出一个小木盒,里面只有一张字条:若能看到这张字条,便说明你多少袭承了九家的本事,我敬你。半月前,柴老六跟我请了天煞局,其他我一概不知。青竹暂交你照顾,时机一到,我会来寻她。   最后一句,看得我心惊胆战!   那字眼,那语气,好像我跟张医生有奸情似的。   我正想着该怎么跟结缘解释,余光突然瞥见郭沐霖微微细起眸子,抬手朝我脑袋拍来。我下意识地想躲,结果他一手捂住我的肩膀,一手将我发间的步摇抽了出来:“他送你的?”   他的语气很冷,冷到就跟我们初见时一样。   我有些慌,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我想起以前跟王孟谈恋爱时,曾经有跟他暧昧的女孩子找我谈话,我这个正牌女友愣是被她气得什么话也反驳不出。我不擅长谈感情,可我认定了也不会轻易改变。   “张医生说这步摇是法器,能护佑我,只是暂时借给我戴戴。”当时他没说送给我,我也没说过会一直留着这支步摇,所以不算送。   郭沐霖捏着步摇的那只手紧了又紧,指头都发白了:“你招三惹四的本事倒是不小。”   我偷偷瞄了余婆一样,趁她不注意赶紧抱住了郭沐霖的胳膊:“我没有,你别误会。我、我不是已经说了心里只有你吗?”   他的嘴角微微浮起微笑,若无其事地把步摇重新插在了我发间:“没想到找来找去,柴老六才是我想找的那个人。”   他的语气中带着自嘲,显然已经知道了柴老六的身份。   “张医生说柴叔就是柴老六。”   郭沐霖点头:“嗯,我在鬼门坳里就已经知道了。金流镇跟半庙村同属一个太极八卦图中,半庙村就在阳鱼的鱼眼位置,金流镇在阴鱼的鱼眼处。”   太极八卦图?我活了二十三年,从来没听半庙村的人说过这个巧合。   “我也是在鬼门坳里推算方位时,发现的这个巧合。走吧。”   我无意间低头看了一眼,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那张字条紧紧捏成了团,显然内心极为不平静。   之前我由于无知竟然主动把血涂在了公公的骸骨上,也不知道老鬼为什么要来取我的血。人皮鬼原来帮着老鬼想害我,现如今却又三番两次救我。而张医生,却又忽而友好忽而不友好。   我快要被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疑惑给逼疯了,不管怎样,我现在只想静静跟定九渊,管他今后会不会抛下我,先跟定他找到我爸妈再说。   余婆看我们要出镇子,“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恩人,求你救救我儿子吧。青丫头,你不是说鬼师可以捉生替死吗?我愿意把自己的阳寿全部加到儿子身上去,求求你们了,我求求你们!”   她说着直接在石子路上开始磕头,脑袋直接磕在石子上,很快渗出血来。   我以为她只对别人狠,没想到对自己也这么狠,赶紧上前把她扶住了。   “我父辈曾提过一个家族世代短寿的事情,但那是受了诅咒的因由。金流镇的事情我不清楚,如果也时受了诅咒,必须找出施咒之人。但看你们镇子的情况,如果真的是被诅咒,那施咒之人也怕是早就不存于世。”   余婆绝望地闭上了眼,声音直打颤:“那恩人能否给个法子,哪怕让我儿子多活几年也成。”   多给她儿子几年时间,她就能多一点寻求希望的时间。   刚才一路上我已经把迁魂失败的经过跟郭沐霖说了一遍,他盯着余婆那张泪水与灰尘掺杂的脸,沉默了几秒,最后突然看向我:“小竹子,你扶乩请她丈夫出来。”   她丈夫?那个魂魄被困在地下十年的阴魂,真的能出现?   我抬头看了一下,今天是阴天,只要我们找个阴气重的地方,应该能请到仙家。可以我的半吊子水平,怎么可能直接把她丈夫请来?   郭沐霖似乎对我很有信心,他跟余婆要了她丈夫生前穿戴过的东西,我们直接就在张医生木楼进行了扶乩。   扶乩的工具很容易准备,没有沙盘时,可以用各种类似的东西替代。   我紧张兮兮地捏着余婆递过来的玉扳指低声吟唱扶乩曲,一曲毕,周围寂静无声,身前供奉的香火也突然折断了。   郭沐霖皱起了眉头,将我们在场的几人打量一遍后,现出身形来对我道:“重新唱,刚才没有鸾生。”   他说罢让我重新点了一根香,重复刚才的扶乩曲。   本来,我以为面冷心热的他只是突然发善心想帮帮余婆,但等郭沐霖的身体开始抽搐后,我才知道我错了。   ☆、第四十二章 长漂亮了?   郭沐霖的眼睛突然变成嗜血的猩红,他迅速打量了一圈后,径直朝我扑来。   我的扶乩曲就此中断,下意识地往九渊身边躲,结果他的指甲突然变长,竟然直接朝郭沐霖的心口插去!   指甲钻进他的血肉时,九渊蓦地一收紧指头,在他心口划出几道血淋淋的口子。   郭沐霖仰头哀嚎了一声,一个满眼通红的鬼物着急地奔向阴暗处,结果转眼被九渊掐住了脖子,直接伸手掏进了他的心口。   余婆尖叫了一声:“当家的!当家的!恩人,恩人你为什么对他下手,我们当家的不害人的,他是好人啊!”   我虽然也很震惊,但我相信九渊不会无缘无故地在余婆面前做这种残忍事,所以我赶紧拦住余婆,不让她上前。   须臾过后,鬼物眼里的猩红慢慢转淡,九渊的身子猛晃了下,眸子一细,冷声道:“他果然在控制这些鬼物。”   他?   我愕然,随即明白了九渊所指为张医生!   鬼物突然卸了力,像烂泥一样蔫蔫地摊在了地上,他这才回头看余婆:“他可能经历了什么刺激,戾气已经转煞,放任不管你们都会没命。”   余婆连连点头,不敢有丝毫抱怨。   我看九渊点头,这才松手让她过去。   “当家的,当家的,还认得我妈?”余婆眼里露出无限缱绻,温柔得仿佛新婚少妇。这种感情我也经历过,心头一颤,偷偷瞥了九渊一眼。   待我年华老去两鬓斑白时,这个俊美的银丝男子,还会在身边陪着我吗?   余婆丈夫缓了很久才稍微有些神智,他茫然地盯着余婆,想摇头,却又挣扎着不舍得摇头。   九渊冷幽幽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静:“先生去了哪里?他在金流镇逗留这么久,肯定是因为这里的风水适宜休养身心,我看他绝对不会舍得这么快离开此地,除非已经找好了新去处。”   “为什么?这里有什么说法?”   九渊看了我一眼:“金流镇是遇祥增福,遇凶变恶之地。好风水不仅滋养人,也滋养那些本不该逗留在阳间的东西。这也是从金流镇走出去的人无论早年做生意还是做官,都能大富大贵的原因。镇北立镇魂阵,下面镇压的不是镇子里这些人为饲养的厉鬼,而是真正的厉鬼。刚才挖木盒时我就明显感觉到了煞气,看来那些厉鬼已经开始化煞。”   九渊说,张医生处心积虑在八煞位上镇压厉鬼,为的应该是以阴制阴,相互牵制相互镇压。他在金流镇上下的工夫远比我们知道得要多,他这么做,很有可能是在给自己避祸。但凡知道太多天机的人,都会遭受相应的天谴。   九渊说得很玄乎,听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居然连天机天谴这种词语都用上了?   “恩人,我当家的怎么连话都说不了?恩人,你救救他吧。”余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搭搭的又开始磕头。   九渊没有理会他,只看向余婆的丈夫:“我可以救你一命,但你需要为我做事。”   他茫然地盯着余婆看了好一会儿,眼神越来越清明,居然哑声道:“好。”   九渊又看向余婆:“你先下去,他已是无根游魂,我可以助他重新投胎转世。你造孽太多,阴德亏损太厉害,日后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余婆泪如雨下,一个劲地点着头:“没关系,只要他好就成,我罪有应得,我不怪任何人。”   “好,那你们道完别就回去吧,他的阴魂交由我保管。”   九渊给了他们五分钟的道别时间,花蛇跟着我们进了其中一间房后,曲诃立马现出身来:“你要他做什么?”   “先生困了他十年,这只鬼物肯定还有别的大用处。”九渊说完,幽幽地看了曲诃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我后来才知道他对曲诃有所保留的原因。   曲诃明显脑子不够用,话听到一半不见下文就显得很暴躁:“你别老是先生先生的,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阴阳师了,阴阳师早在一百多年前就绝了种了你懂吗?我要去找惠娟,你别在这里磨磨蹭蹭了!”   “张医生是阴阳师?”我疑惑地皱起眉头,之前九渊也怀疑过柴老六是阴阳师,结果他是鬼师;眼下他又怀疑张医生是阴阳师,为什么他对阴阳师这么感兴趣?   “如果我猜得没错,张医生只是他的化名。”九渊长吁了一口气,看向曲诃,“我没让你跟着我,天黑以后你可以走了。胡慧娟的事我也不想再管,祝你们终成眷属。”   曲诃气结,嘴巴张了半天都没再吭声。   五分钟后,余婆前来敲门,曲诃及时藏进了花蛇的身体。   “恩人,我这就走了,多谢您。”余婆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本来就驼的背显得更加佝偻了。但她说完这些并没有离开,而是迟疑地瞄了我两眼,深深地鞠了一躬,“青丫头,之前我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不要放在心上。如果、如果可以,你能告诉我怎么让我儿子多活几年吗?”   我很尴尬,当时在鬼门坳里为了敷衍她,我确实说了一些我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比如让她儿子延寿的方法。   我为难地看向九渊,他淡淡地冲余婆摇头:“鬼师也许会有法子,但我不是鬼师。如果镇子上的人是受了诅咒才短命,那小竹子没有能力解;如果不是诅咒,那就更无从下手了。鬼师虽可捉生替死,但那是有违天理的事情,你儿子即便因此延了寿,下半生也没办法安身立命。我劝你及时收手,顺应命运,来世也能投个好人家。”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来世是来世的事,我只看得到眼下!”余婆激动得抬起了头,拳头握得直抖。   九渊微微凝眉,不悦地哼了一声。   余婆自知失言,忙垂下头道歉,匆匆离开了木楼。   他丈夫叫梁德裕,居然恭恭敬敬地把刚才对余婆说过的话细细复述了一遍。他的态度表明他愿意听候九渊的差遣,也算是给九渊吃一颗定心丸。   九渊从怀里掏出一颗灵元让他吃下,他苍白虚弱的神色立马恢复不少。   只见九渊从头上拽下一根银丝递进梁德裕手里:“找到我师傅盗爷,让他老人家差遣一个九家人给我使唤。找到人后让他给我烧个消息,到时我会通知你们我在哪里。”   梁德裕恭敬地点了头:“是。”   做完这一切后,我们当即离开了金流镇。赶到市郊住下时,已是晚上九点多。   我跟九渊打探下一步该去哪里,他却捏着张医生留的那张字条发愣。   我自讨没趣,只好闷闷地洗澡睡觉。可出来时,九渊已经没了踪影,只在我手机上留下冷冰冰的四个字:等我回来。   我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整理了下,结果疑问越来越多。   胸口闷得难受,我用力吸了几口气后,早早地睡下了。自从上次手腕脱臼后,我的心口一直发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可以,希望明天能去医院做个检查,不知道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迷迷糊糊中,身边的床位蓦地往下一陷,我以为是九渊回来了,喃喃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脑袋昏昏沉沉的,想睁开眼看看,可身体已经困到根本不听我的使唤。   我只听到一阵呼呼的阴风吹了进来,就在有一只冰凉的手在我身上滑动时,一个粗噶的声音急急地窜了过来:“你又想作死?”   “她天生活阴,九渊都喜欢睡她,可见吸一次精气有多爽。我的伤到现在都没好,都是这娘们打的,哼,还有你打的,我找她借点精气又怎么了?”   粗噶的声音冷哼:“上次要不是我出手,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   “哼,我跟她认识几年了,从来没发现她有什么特殊的本事,就连……咦?啧啧,”耳边突然传来咽口水的声音,“你看看,这小娘们怎么长漂亮了,果然不一般,你快滚开,老子好不容易等来今晚,一定要爽一爽。”   王孟?王孟的声音跟九渊的有几分相似,王孟除了声音好听点,真的一无是处。   我只感觉有冰凉的重物压住了我,幽寒的冷风直往我衣服里灌,我急得想赶紧张开眼,可眼皮子却沉得像千斤巨石。   我这是怎么了?不会又是鬼压床吧,九渊你快回来,王孟这个禽兽他……啊!   ☆、第四十三章 小祖宗   身上一凉,我顿时感觉无比恼恨。   身体里的血液像烧开的水一样开始沸腾,莫名的愤怒袭上我的心头,我恨不得将趴在我身上的王孟撕烂。想想第一次给了他,我就跟吞了一把苍蝇似的恶心至极。   手指头上突然被刀尖扎破了似的,追心疼。   我听到王孟在用极其夸张的声音猛地吸了一口气:“她的血怎么这么香?老子要好好尝尝。”   “你想魂飞魄散就喝吧,哼,主人只让我取三滴。以你的资质,半滴都承受不了。”人皮鬼冷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王孟的咸猪爪已经开始在我身上游移。   滚滚怒气立刻在我心口撞开,我一个用力,眼皮子居然睁开了!   彼时,人皮鬼刚抄手要把王孟从我身上拎起来,但他们似乎都没料到我会突然醒过来,就在人皮鬼愣神之际,我的手已经快过我的脑子直直掐住了王孟的脖子。   人皮鬼另一只手里捏着一个小杯子,里面有几滴嫣红的血液,看样子这次出现的目的是想来取我的血。当初在鬼门坳里,“公公”身上只沾了一丁点,估计是不够。   我以为王孟会化成一阵阴风逃逸,可等我把他推到墙头上死死抵住时,他居然只是惊恐地瞪着我,根本不记得挣扎!   “青竹。”人皮鬼刚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无名怒火立马迫使我狠狠地瞪了过去,我用力将从左手指的破口处挤出一滴血向他甩去。说实话,我并不知道我当时的速度有多快,反正人皮鬼居然没能躲开!   我只听到一阵烤肉般的“滋滋”声从他身上炸响开来,饶是王孟一个劲朝他伸手求救,人皮鬼还是毫不犹豫地遁走了!   我忍不住冲着王孟冷笑:“你想死。”   我用破了口的左手食指在他离他脸颊一厘米的地方移动,鲜血的喷香惹得他忍不住咽口水。但是刚才人皮鬼被那滴血灼烧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所以他现在已经吓得腿都软了。   “你的眼睛……”王孟已经抖如筛糠,眼下,这张脸上根本没有一丁点当初加假扮九渊的风采。看到那张像是被大火烧过的脸,我就犯恶心。   他看我不吭声,继续结结巴巴道:“青竹,有、有话好好说,你念在老交情上放我、放我一马,我以后再也不、不来烦你了。”   我鄙夷地嗤笑一声:“没出息。”我稍微松了松右手,“当初在半庙村,为什么骗我去小树林?真的只是为了满足你的下半身?”   他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显然是想逃跑,我立马握紧了右手,拖着他把放在床头的步摇拿到手。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步摇穿过他的右手直直钉在了墙上。   他痛得哀嚎了一声,眼泪都泛了出来。   “说!”   王孟立马跟狗似的听话:“我说,我说!我、我一直没找到好工作,突然想到你妈是神婆,就想、想跟你妈求点厉害东西戴在身上,这样就能、能顺利找到工作了……我、我怕你不同意帮我,就想先跟你叙叙旧情,啊……”   好一个叙叙旧情。呵,他摆明了是想利用邪术直接平步青云!   我拔出不要直接插在了他的肩头上,他痛得不停抽搐,额头上也冒出大滴大滴的汗水。   我冷笑,竟然一丁点同情都没有:“当初在老槐树下,我被老鬼掐着时晕了过去,当时是不是你假扮了九渊?想把我骗去哪里?”   这厮听后,瞳孔几乎要扩满整只眼珠:“青竹,不、不是我,你别杀我,放我一命吧,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不是他,那又是谁?那个假九渊说的话在柴老六嘴里也出现过,仿佛预言。   “老鬼是谁,他当初为什么不杀我?”我看到左手食指上的破口,慢悠悠地放进嘴里嘬了嘬,“很香,你是想喝吗?”   我说着就把手指往他嘴里送,他吓得紧紧贴在前头上。很没出息地开始流眼泪。   “青竹,我、我不清楚,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我就知道老鬼还没死,你们烧了老槐树,又长了一棵……我、我打不过他们,只能帮他们做事,我、我心里是向着你的,青竹,真的……老鬼还说你是他的……”   他吓得语无伦次,我大致听出了一些门道。   老鬼不想让我见张医生,但他们终究没能成功阻止。   老鬼当初不知道我的“特殊身份”,人皮鬼一直披着人皮跟张医生打交道,所以张医生起初可能也不知道人皮鬼跟老鬼的关系,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交易,而张医生则一直在帮他找活阴。   老鬼因为某种原因,不能肆无忌惮地在半庙村横行,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在整个过程中那么小心翼翼。我估计他必定是跟鬼门坳里的那些鬼物一样,受制于什么东西,没办法离开半庙村。   王孟毕竟是个小喽啰。说话总是重复,我听得烦躁,直接把血擦在了他的脸上、心口上、命根子上。   他惊恐地开始哀嚎,我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慢慢灼烧成炭火。最后在惊惧中化为灰烬。   身体突然跟卸了力似的一软,我刚想倒到床上,突然有人焦躁地开始敲门:“有人吗?有人吗?三师叔,这间房里阴气很重。”   “苗璃。不要多管闲事。”一个苍老的声音斥了一声,似乎拉着她走远了。   我隐约听到那个叫苗璃的女孩子说她失踪的二师叔原来就在这附近捉鬼,还说也许我这间房里住的就是她二师叔。   我长吁了一口气,突然感觉脑子无比沉重。肩膀也酸得厉害,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不真切到似乎只是个梦。   第二天醒过来时,郭沐霖正坐在床尾盯着墙头的步摇在沉思。地上有一摊乌黑色的水渍,证明王孟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   他看我醒来,疑惑地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昨晚有谁来过?这是你弄的?”   我被他看得一阵心虚:“王孟来了,他耍流氓,我气不过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拿步摇把他钉在墙上。”   想起昨晚王孟的某个部位也被我涂了血,我下意识地瞄了郭沐霖的胯部一眼。话说九渊已经好多天没有跟我那啥过了,是不是以后不用再吸我精气了?   我现在怎么想都不明白,昨晚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多奇怪的举动,尤其是根本就没必要在王孟那里也涂血呀,可能是我潜意识里厌恶极了他的花心。   我把从王孟嘴里问出来的话跟郭沐霖说了一遍,他全程都冷冷地盯着我,等我说完后。他才突然疏离得喃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心里一空,我下意识地扑过去抱住了他:“你说什么呀,我是青竹。”   其实,我潜意识里根本不敢面对事实。最近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在说:青竹你不正常,你不是个正常人。   我很怕自己本质上就是个怪物,我到现在都记得余婆惊恐的语气:张医生是从鬼门坳里爬出来的怪物!我担心爸妈也是因为我的“怪物”本质才会狠心把我卖给了郭家,这些都让我无法承受。所以我不敢深想,也不敢承认。   郭沐霖很快镇定下来,拍拍我的背:“起来吧,九家来人了。”   我暗自松了口气。悉洗漱完毕看到插在墙上的那支步摇后,我狠狠地愣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默默地收进了包里。我对这支步摇的似曾相识感很严重,严重到我脑子里居然会莫名出现一只纤长如玉的手。捏着它缓慢又优雅地插进一头云鬓之中。   郭沐霖开门那一瞬,我直接傻了眼。   门口站着中年人,鬓角已经生了白发,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个面容青涩的年轻人,看到郭沐霖的时候就跟看到了崇敬已久的偶像似的,两眼发光。   九渊很厉害,所以那个年轻人崇拜他,这一点可以理解,但为什么那两个中年人也如此?   我刚把疑惑的眼神投向郭沐霖,那三个人居然齐刷刷地跪在了我们面前。   我吓了一跳,本能地往郭沐霖身后躲了躲。   就在这时,他们三个恭恭敬敬地朝我们磕了三个头,异口同声地说道:“晚辈给小祖宗请安,给小祖母请安。”   小祖母?我怎么一下子成了他们的奶奶辈?   我瞪着眼把郭沐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九渊那张脸看着不比我大几岁,难道他实质上是个老妖怪不成?到底活了多少岁了?   ☆、第四十四章 鬼吃蜡烛   两位中年人分别叫麦哲涛、麦哲文,是亲兄弟,青涩的年轻人叫九杲(音同稿)。因为杲字和呆很像,所以两位姓麦的中年人私下里都“亲切”地叫他为呆子。   看他们的穿着得当体面,我估计都是有钱人,可我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有钱。   郭沐霖一看到酒店外的车子就黑了脸,不悦地冲着三个九家人冷声道:“谁让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   我们都不明白郭沐霖这是在生哪门子气,虽然这加长的礼宾车确实夸张。但怎么着也是麦哲涛他们的好意。   九杲涨得小脸通红,小心翼翼地指着后面一辆轿车说道:“要不小祖宗坐这辆吧。”   我偷偷拉了下郭沐霖的手臂,他这才烦躁地摆摆手:“我的事不许跟其他人说,尤其不能告诉我爹,我师傅问起,随便找个由头打发了就行。”   麦哲涛一顿,下意识地瞟了下麦哲文,面色有些尴尬。   郭沐霖看到这情形,不由得冷下脸:“我吩咐不动你们了?”   他们三个连连摆手,麦哲涛作为代表开了口:“不是不是,老爷子说小祖宗很久没回去看他了,特地让我们把所有的事情都汇报给他听,不知小祖宗觉得我们该怎么汇报?”   郭沐霖摆摆手让他们把礼宾车弄走了,这才皱着眉头看麦哲涛:“就说我偶遇了阴阳师,想跟先生讨教一二,别的随你们编。”   麦哲涛为难地跟麦哲文对望了一眼,硬着头皮把头给点了下去。   郭沐霖让我先上了车,他自己却跟三个九家人交头接耳了几句,我看到九杲木愣愣地朝车里的我看了两眼,眉眼间聚满了疑惑。然后,就连麦哲涛兄弟也忍不住看了看我。   显然,他们是在议论我。   我心里紧了紧,等到郭沐霖和九杲也上了这辆车后,却什么也不敢问。   麦哲涛兄弟坐着礼宾车在前面带路,看情形,是要去郊区的一家度假山庄。   郭沐霖现在的脸色就跟吃了翔一样难看,我估计他是不想在九家晚辈面前丢面子,不然以九家的财富来找肉身,估计比他单独行动要来得轻松许多。   车里的气氛异常尴尬,等郭沐霖闭目养神后,我忍不住往前凑了凑跟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九杲说话:“九杲,我们这是要去哪?”   郭沐霖眉头一拧,突然把我拉进了他怀里:“有事不能问我?昨晚王孟怎么对你耍流氓了,跟我说说。”   我脸上一热,尴尬地看了九杲一眼,气得直捂他嘴巴:“有什么不能私下说的?你这是想成心羞辱我?”   “谁敢羞辱你。”郭沐霖淡淡地看向九杲,九杲立马把视线从后视镜里挪开,不敢再偷看半分,“九杲你敢吗?”   九杲赶紧闷着头直摇,小声地答了一句:“不敢,我什么也听不到。”   我白了郭沐霖一眼,没再吭声。   车子开进了郊区的一家有小桥流水的山庄,一进门就发现里面特别阴寒。麦哲涛恭恭敬敬地鞠了躬:“小祖宗,已经准备好了。”   身边掀起一阵阴风,满头银丝的九渊背着手出现在我前面,月光般柔滑的头发在阴风中飘逸地飞扬着,灌满阴风的白袍就跟拍电影时在吹鼓风机似的,衣袂飘飘宛若谪仙。我很难想像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人群中会有多扎眼,突然生出无线的渴望来帮他寻回肉身。   麦哲文牵引着郭沐霖的身体往旁边去时,忍不住“咦”了一声:“他……已经死了,怎么肉身还能完好地保存到现在?”   九渊刚回头看过去,麦哲文已经按住郭沐霖的心口自言自语地“哦”了一声:“他心脏里有一颗灵元,难怪如此。小祖宗,这就是老鬼的灵元吗?那您用这具肉身行动不是……很容易被老鬼探听到?”   我心里“咯噔”了下,没想到郭沐霖的身体还有这么多讲究。自从心脏被柴老六刺死后,我一直感觉郭沐霖没了心跳,但他的肉身一直没有腐烂,我还以为是九渊做了特殊的手脚,并没有过多追究,毕竟他白天需要用肉身才能行走于阳光之下。   九渊故作高深地牵起嘴角笑了:“我有用,不想让老鬼听到的我自然不会让他探听。”   大客厅里暗如子夜,正中央点了一圈红烛。红烛内圈的每根红烛边都点了一支高香,烟雾缭绕,红光诡异地在轻轻晃动着,场面十分诡异。   九渊回头看了我一眼:“害怕就上楼休息,想留下看不准大呼小叫。”   我尴尬地扯了下嘴角,不就是不想让我给他丢脸吗?   九渊悬空飘到蜡烛圈内,缓缓落下盘腿而坐,顺滑的银丝铺满了他我的后背、周身,洁白胜雪。摇曳的红光在他周身晕染出点点朦胧的光泽,我盯着那张精致的面容,再度被惊艳到几欲窒息。   麦哲涛兄弟协同另外两位中年人盘坐在大厅的四哥角落,他们手里全都拿着九渊曾经用过的物品,嘴里喃喃低语开始念追魂咒。   这些都是九杲在旁边悄声跟我解释的,他说四位中年人所坐之位为四象位,即东之青龙,西之白虎,南之朱雀,北之玄武,这四个神兽又被称谓四灵。九渊所处的中央则为应龙位,他们五个跟☆相互对应。如此一来便布构成一个完整的追魂阵,且五个人缺一不可。   他们念了很久,我看九杲一直在小声跟解释,忍不住也悄悄地问他:“他们两位姓麦。怎么也是九家人?九渊是你们的爷爷辈?”   九杲的脸抽搐了两下,腼腆地低了头:“不是的,小祖宗是我们往上很多很多辈,九家以前经受过很大的灾难。差点全部灭亡,因为族谱保留得不完整,所以我们也不清楚到底他到底该往前追溯多少辈,就跟着大家叫他小祖宗了。当时有部分九家人为了避难隐了姓埋了名。两位麦叔的祖上就是如此。不过我们同出九家血脉,所以都是九家人。”   你们九家人难道不知道,现在的小祖宗带有贬义?不过九渊在他们眼里似乎真的比较难伺候,也不枉他们这么称呼他。   “追魂咒这名字不是应该根据肉身追魂魄吗?九渊现在是鬼。他们难道可以逆着来……”   我话还没说完,九杲突然伸手按住了我的嘴巴,旋即又跟烫了手似的低头认错:“小祖母,他们来了,快别再出声了。”   他话音刚落,前面那片红烛突然被大风吹灭了一半。   九渊轻轻念了一起字:“起。”   熄灭的蜡烛居然又鬼使神差地自己点燃了,看得我半晌回不过神来。   就在这时,我右前方那处黑暗中突然卷起一阵黑雾似的阴风,九渊身后有支红烛“啵”地一声灭了,然后好端端的红烛居然生生消失了一半!   看痕迹,显然是被咬掉的。   拒绝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悠悠然响起,我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出声。用力瞪着他身后那片虚空想看出点什么,可是什么鬼物也看不到!   红烛几乎保持着均匀的速度在一支支熄灭,咀嚼声越来越密集,显然不止一只鬼物。   等到最后一只蜡烛时。却始终没有鬼物灭火开吃!   内圈的高香“啪啪”几声,竟然一根根全都从中折断了,九渊猛地睁开眼,俊美的容颜上一片肃冷:“耍人?”   黑暗中。响起忽远忽近的嘲笑声。   九渊抬手向上祭出一张类似火杀网的东西,符纸烧出来的漫天火星子立马飞向四面八方,像萤火虫一般照亮了暗处的各个角落。   我跟九杲蹲在沙发后,这时。他突然戳了下我的胳膊,然后一个劲地朝我挤眉弄眼。   我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只能随着他的眼神四处看,有类似口水的东西滴到了我的手背上。我抬头一看,一只鬼倒掉在灯上,长长的舌头直接拖到我头顶,我仰头之际,那根舌头呼啦一声直接在我脸上舔了下,流出一片恶心的粘液。   ☆、第四十五章 青龙锁   九渊的眼神像刀子似的射来,我赶紧擦掉粘液往旁边挪了半米,他挥袖一甩,我只听到两声嗖嗖的风声传来,紧接着,他把最后一只红烛直接朝倒掉在天花板上的鬼物扔来。   鬼物闷哼了一声,尺把长的舌头竟然生生断成了两截,他下意识地把剩下两截舌头往嘴里卷。正好把最后那支红烛卷进了嘴里,下意识地嚼进了肚子。   “吃了我的东西,必须为我办事。”九渊悠然地拍拍手,背着手走了出来。   九杲呆若木鸡地盯着九渊,很快露出满眼的星星,似乎崇拜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   倒掉鬼听了这话,后知后觉地想把嘴里剩下的半截蜡烛吐出来,九渊眼疾手快直接飘到了他跟前,握住他的下巴强行帮那只鬼做了咀嚼动作。   等倒掉鬼无奈地全部吞完后,我听到周边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气声,昏暗中竟然有很多鬼物慢慢现出了身形。   “阴阳居中,乾坤在外,你们什么时候在周围布了九宫八卦阵?”有一只山羊胡鬼物站了出来,掐着手指跟个算命先生似的。   麦哲涛依旧坐在角落里,沉声看向山羊胡鬼物:“既然已经接受了这笔交易,我过会儿自然会撤阵,这点不用担心。”   九渊挑挑眉头,朝九杲使了个眼色。   九杲立马拉着我进了旁边一间房,关上房门后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见我在看他,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祖母,两位叔叔是带我来长见识的,我本事不够。”   听到小祖母三个字,我就觉得自己很老似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叫青竹,你别总是叫我小祖母了,你多大?要不你叫我姐姐吧。九杲,我问问你啊,九渊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们干嘛那么怕他,他以前有肉身的时候是不是跟个二世祖似的很霸道?”   不仅霸道,看他刚才理直气壮地向那么多鬼物耍赖,我就觉得可笑不得。   九杲吓得小脸发白:“小祖母,不行的,我要是这么不懂规矩,两个叔叔肯定揍我,我今年二十一了。小祖宗不霸道。他本事很大的,之前还是人的时候可以在阴阳两界行走,听说阎王大人还聘用了他当阴差的老大。”   我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好几分,开什么玩笑?他好端端一个活人被阎王聘用?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轰然倒塌了,完全不明白九家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九杲看我震惊,这才察觉我对九家一无所知,赶紧结结巴巴地闭了嘴。他不敢继续往下多说,我看问不出来什么。又看到这间房里有试衣镜,下意识地走过去看了下自己的脸。   昨晚王孟说我长漂亮了,仔细一看才发现我的五官确实有了细微的改变,鼻梁骨悄没声地笔挺了些,眼睛似乎真的大了一分。   这种改变就像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一次成功的微整形,让我诧异,也让我心慌。   我掩饰住心底的不安,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九杲,你有没有听说过有的人长到一定年纪后突然会跟之前长得越来越不一样?以前听我妈说,有的人鬼上身久了连容貌都会变样,是不是这样?”   我现在胡扯的本事越来越大了,九杲应该没见过我以前的样子,所以他应该不会怀疑。   九杲皱着眉头沉吟道:“鬼上身只会改变人的气质,不会改变容貌。小祖母妈妈说的那种人,应该是换了魂魄。”   我猛地哆嗦了下,换了魂魄?   我着急着慌地摸着自己的脸,又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虽然我的身体有点不对劲,可我我敢确认我还是青竹,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小祖母。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被我的话吓着了?”他不知所措地把我扶到沙发上坐下,本能地将右手中间的三根指头搭上了我的脉搏。   “你学过中医?”我想着自己身体不舒服,正好可以跟他请教一二,见他羞涩地点头,赶紧说道,“我之前被人摆了一道,误入鬼窝,看到有鬼屋把我锁骨这里戳穿了,醒过来的时候没破皮,倒是出现两块黑印,到现在都没消。前几天手腕还脱臼过,有个医生帮我扎过针,可我最近总感觉胸闷到喘不过来气,你能看出是什么问题吗?”   “小祖母,我也只是学过皮毛,九家走这一行的必须各方面都懂一点。不过我倒是不明白那位医生为什么要帮你扎针,小祖母的脉象有点弱,似乎也没多大的毛病。待会儿让二叔给你把个脉吧,他比我懂得多。”九杲说着赶紧把手挪开了。   可我脑子里却被“换了魂魄”几个字吓得坐立不安。想起之前杀王孟的片段,那确实不像我的作风,那时候的我仿佛脑子都是空的,但却清楚地知道该怎么做。也清楚地记得当时发生的一切。   我越想越惊惧,九杲看得心惊胆战,显然是以为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半个小时后,九渊谈好了事情进来。九杲低头含胸地喊了他一声就匆匆跑了出去。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明天动身去找你爸妈。刚跟他们打听过,你爸妈应该跟柴老六在一起。”   我神思恍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几秒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不去找肉身了吗?”   他直接用力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傻了?目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牵扯到柴老六。找你爸妈就是找我肉身。”   冰凉的疼痛感激得我连打几个寒噤,我神经兮兮地摸着脸看他:“你有没有觉得我变漂亮了?”   他天天都跟我在一起,也许跟我一样并没有察觉到我的脸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不过听我这么一问,他的嘴角下意识地浮起一丝讽笑:“就你这个丑样?”   之前王孟还提到了我的眼睛。不知道当时我的眼睛是不是也发生了什么变化。我隐约记起,当初在金流镇听到猫头鹰诡笑的那一晚,九渊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现在不要让她们看见你的脸。”   可此时的九渊,眼里波澜无惊,好像我刚才那句话只是在自恋,他并没有察觉出丝毫的变化。   我暗暗心惊,他在骗我。   “咚咚咚~”九杲带着麦哲涛进来了,麦哲涛的脸色不大好,看我的眼神也变了:“小祖宗,呆子说小祖母的身体不舒服,我能不能帮她把个脉?”   九渊微微挑眉,盯着九杲看了一眼:“你怎么知道她身体不舒服。”   “刚才我给小祖母把了下脉。感觉小祖母的脉象有些微弱,我学艺不精,觉得还是请二叔……”   九渊不高兴地打断了他的话,脸色一瞬间冷如寒潭:“以后不得我的允许。不准擅自给她把脉。她的身体是好是坏,我自有分寸。”   我怎么忘了,九渊也是九家人,医术方面应该也是略知一二。眼下我甚至怀疑当初他不是不会接骨,而是故意不帮我接。   怀疑的种子越长越大,麦哲涛的眼神也如芒在背。   那晚我睡得很不踏实,半夜醒来时。摸摸旁边的空位居然空空的。   九渊已经挺久没碰我了,不知这是不是跟我的身体出现了变化有关系。   我摸着黑想去阳台透透气,突然听到楼下有人在说话。   是麦哲涛兄弟,以及九渊。   “小祖宗。您不能跟她在一起,您成亲需要征求老祖宗的同意,老祖宗还没开口,您不能这么闷头走下去。就算您找不回肉身,我们也能帮你找一个好妻……”   我惊了,他们为什么不同意我跟九渊在一起?   九渊清清冷冷地哼了一声:“我跟谁在一起什么时候需要你们同意了?小竹子的事不用你们插手,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就好。”   “这……小祖宗,这位小祖母她……”麦哲文的话还没说完似乎就被人打断了,麦哲涛略有些强硬的声音穿插了进去:“呆子虽然没什么经验,但他天赋很高。他怀疑小祖母的青龙锁被闭合了,如果这是那位阴阳师所为,事情绝对不简单,小祖宗不应该任性。”   ☆、第四十六章 诡异的孩子   我听得气闷,麦哲涛的意思是张医生很厉害,张医生想对我做什么手脚说明我会给九渊带来危险,九渊不该蹚浑水跟张医生硬碰硬。   可听到九渊的冷哼我禁不住冷笑起来,麦哲涛是不了解九渊的性子吧,这么说只会让人觉得九渊斗不过张医生,九渊能答应才怪。   我不敢继续偷听,强忍住被抛弃的失落感偷偷躺了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九渊便让我动身跟他去弱水河。   弱水河在隔壁省跟我们这里相邻的一个城市里,有句话不是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吗?这两年商家打着各种噱头忽悠小情侣过去喝一口弱水河里的水,说是一起交杯便能永远对对方忠贞专一。   柴老六家就在弱水河附近的一个古镇里,叫弱水镇,现如今已经开发成旅游景点。   可能是跟昨晚讨论的事情有关系,麦哲涛三人都态度很强硬地要跟着我们一起去。   九渊未置可否,但让他们不得太过靠近我们。   我昨晚整夜都在想张医生封我青龙锁的目的是什么,我容貌的变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毕竟天天都能看到自己的脸,王孟要是不说,我还真的不会这么快察觉。   我暂时还没在扶乩录中看到有关青龙锁的事情,来弱水河之前我试图联系过爸妈,结果他们的手机一直关着机。   路上我挣扎了很久,想直接问出口,又害怕九渊把我留在身边只是为了遵守对我爸妈的承诺。所以一直纠结到弱水镇,我都没能把话问出来。   弱水镇很大,听说一整天不吃不喝随便看一眼的话,才能勉强把里面错综复杂的小巷道都逛完。不过有半个镇子被封了,说是在改建,暂时不开放。而柴老六的家,则就在被封住的那半边。   麦哲涛一早就帮我们订好了住处,就在弱水镇里的一处民宿。   往,民宿赶时,我发现被封住的半个镇子居然全都是用新砌的墙封住的。   民宿主人叫王婶,有一个六岁大的儿子,丈夫在外务工,她在家经营民宿带孩子。我们过去的时候,民宿里冷冷清清的只有几只家禽在院子里闲逛。   她热情地把我们迎了进去,吃午饭时,我跟她打听被封的半个镇子,她笑眯眯地说道:“今年来这里玩的人越来越多了,听说是在开发新项目呢。”   郭沐霖看了一眼院子,突然说了一句:“今天正好是端午节,怎么都没什么人过来?”   “哎,其实昨天就来了对小情侣,都已经住下了,不知道怎么搞的一大早就退了房。还是让朋友带着他们的身份证来退房的,说是家里有急事要赶回去。自从一个星期前把那半边封了啊,我这里的生意是一落千丈,直接把主道上的生意给我断了。”   郭沐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你家风水被割断了,生意肯定会变差。”   王婶诧异地打量着郭沐霖,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叹道:“哎哟,你年纪轻轻的还懂风水?小伙子,要不你跟我说说怎么改善我家里的风水吧。这半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建好呢,这样下去我以后生意都做不成了。”   郭沐霖谦虚地笑了下:“略知一二。随口说说的。”   我知道,他突然聊起风水肯定有他的目的,我立马很捧场地冲着王婶笑了:“我老公可厉害了,之前我家里出了几回事,他买了几个装饰品在我家里一摆,家里的霉运很快就没了。”   “哟,”王婶对此深信不疑,瞪大眼睛凑了过来,“小伙子会看阳宅啊?帮我家看看吧。”   她说着不好意思地搓起身上的围裙来,很直白地跟我们说:“我知道请风水先生要花很多钱。我这民宿也是今年刚弄起来的,结果生意才做了两个月就赶上改建了。你们报个数,只要价钱合理我肯定从牙缝里省出来。”   郭沐霖摇摇头:“我们是来玩的,不是来做生意的。”   我推了郭沐霖一把:“王婶人多好啊,你别扭扭捏捏的了,不准收钱!”   他显然就是在等我答话,斜睨了我一眼后居然笑眯眯地点起了头:“老婆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了,王婶,三月映泉在什么地方,今晚我想过去看看。”   王婶本来喜不自禁想给我们再加两个菜,一听到三月映泉脸色突然变了。   她有点发慌,不敢看我们眼睛:“三月映泉有什么好看的,最近天气不好,晚上月亮都不咋出来。你们吃完饭不如去弱水河里划划船放放灯,夜里临河还有酒吧开放,你们小年轻肯定喜欢。”   等她进了厨房,我才凑近郭沐霖问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他微微一勾唇:“被封的半个镇子不太平,放点风声出去也好行事,晚上我们去柴老六家里探探情况。”   看到他眼里的光泽,我愣了愣,心里突然有点苦涩,忍不住道:“九渊,我不知道你对我是怎样的心思,可我已经把我的心思明确跟你说过了。昨晚半夜我醒来发现你不在。不小心听到一些他们跟你说的话。”   他许是没料到我突然这么直白,迅速敛了笑容:“是吗,听到什么了?”   “听到他们说什么我的青龙锁被闭合了,还说让你不要再跟我牵牵扯扯,会帮你重新找个好老婆。”回想这番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居然比苦瓜还苦,低着头压根不敢再看他。   我很想告诉他我不想失去他,只要他不撵我,我希望他能慢慢爱上我,取代掉他全心全意爱过的那个女人的地位。可我不敢要求他跟着我受苦,万一张医生的背后有大阴谋,我岂不是把九渊拖进了浑水?   他淡淡地哼了一声,突然仰头看墙上的壁画:“你别看他们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实际上是来监视我的。不然你以为我刚开始为什么不找他们帮忙,反而让曲诃这个闯祸精帮忙?我活到现在都从来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就算我想吃个零食,只要我爹摇头我师傅摇头,我就尝也别想尝。我现在都变成鬼了,他们还要插手我的婚姻,何其悲哀……”   他的眼神很犹豫,叹了两口气后便抵着额头垂下了脑袋。   我说过他的演技很好,虽然他这回又仰头四十五度了,但我依旧分辨不出他是在逗我还是说真事。我隐约从这番话里听出一个意思,他承认跟我之间是有婚姻关系的,而且不想让九家人插手。   我心里喜滋滋的。忍不住抱住了他精瘦的腰:“反正我是你的人了,你要是想甩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抢回来。”   他轻轻笑了一声,跟我对视时,正赶上王婶端着新炒的那盆菜过来:“你俩刚结婚没多久吧。看你们这恩爱劲。”   吃过午饭后,郭沐霖主动拉着我说是出去转转,顺便帮忙看看王婶家周围的风水。   王婶千恩万谢地说是随我们住多久,她绝对包吃包住。   “这女人看着很实诚,应该没什么问题。三月映泉那里可能会有问题。晚上我们借口去酒吧,顺便查探一下三月映泉和那半边镇子。你要是害怕,可以留在民宿等我,不准乱跑。”   我虽然有点怕,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要跟着你。”   王婶的民宿本来没什么问题。可因为离封镇强不远,她门前和屋后都建了临时工棚。两所工棚跟她家东边的民宅以及屋后不远处的民宅形成了五鬼推磨的格局,而且错位的几所房子给王婶家来了个冲切煞,郭沐霖说这种风水煞叫单刀劈门,很凶险。   “其实最为凶险的应该是东边这户人家。”我顺着郭沐霖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铁栅栏的院门紧紧锁着,但大门敞开,我往里看时,有个人以极其诡异的姿势从门东边窜去了西边。   我打了个寒噤,没敢再往里看。   郭沐霖回去后跟王婶说了她家的格局和解救方法,王婶高兴得嘴巴都合不拢,接了放学的儿子回来后,做了一桌子菜招待我们。   她儿子小名叫填填,吃过晚饭后就在院子里一个人玩,中途外面有个小孩叫他出去玩,他跟王婶报备了一声就出去了。   结果填填玩到十点钟都不见人影,王婶这下急了:“我去东头柴家接一下孩子。”   不到一分钟我们就听到了王婶哭嚎的声音,凄惨到撕心裂肺。   我跟郭沐霖对视了一眼,急忙冲了过去。他说肉身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能打听出来的,我爸妈也绝对不会轻易现身。我们必须静观其变,而王婶就是我们静观其变的耳目。   王婶发了疯似的在踢东边那户人家的门,可里面根本就没人回应。   我赶紧拉住了她问情况,王婶哭哭啼啼地指着院门:“我刚刚才想起来他们不在家,可填填明明说是他们家小柴火来找他玩的啊……我的填填。会不会也出事了?他才六岁啊,是我的命根子,不能出事的!”   “也?”我皱着眉头看向郭沐霖,他的脸色也转瞬冷峻下来:“王婶,最近镇上是不是出过什么怪事?你先回去跟我说下情况。”   王婶也奇怪。居然没有挨家挨户去找孩子,反而真的跟我们回了家。   听了她的叙述后我才知道弱水镇一个星期前就传过谣言,说是夜里有东西勾孩子。但谣言中被勾走的那几个孩子都好端端地活着,所以她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刚才跑去东头那户人家一看,发现他们家根本没人。这才突然想起夜里有脏东西勾孩子的事。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王婶以为填填回来了,跌跌撞撞地跑去开门,我跟郭沐霖紧跟了过去,结果却看到一个半大的小女孩幽幽地咧着嘴、歪着脑袋。表情僵硬得像是一只会行走的大芭比娃娃,她喉咙里缓慢地挤出一句话:“填填,去我家玩吧。”   说话时,喉咙里伴随着渗人的“咯咯”声,十分诡异。   王婶猛地打了个哆嗦,显然想起了刚才小柴火来敲门时说的话:“填填,去我家玩吧。”   小女孩发僵的笑脸看得我心里发毛,这些孩子,到底怎么了?   ☆、第四十七章 打草惊蛇   小女孩说着就僵硬地转身走了,走出几步又歪着脑外回头冲我们说了一句:“填填,去我家玩吧。”   王婶急得想跟上去,被郭沐霖扯住了:“不能跟过去。之前谣传失踪的小孩子里,有小柴火和这个小女孩吗?”   王婶想了下,赶紧点头:“有的。我就是看到她们都好好地活着,所以才没信那些谣言啊。小伙子你不知道,前段时间我们这里还谣传说老是有游客失踪。怎么可能嘛,怎么住我这里的就没失踪过……”   她急得直抹眼泪,看郭沐霖不说话,急得两只脚想追上去又不敢追:“小伙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呜呜呜……填填他爸还说明天要回来看孩子,现在孩子都没了,看什么啊?”   我赶紧安慰了两句,偷偷问郭沐霖下午有没有看到东头那户有人在房子里跑动。   他凝眉看我:“什么人?”   他没看见?我突然有些不确定了,悄悄地把下午看到的那一幕跟他说了下,越说越不肯定,说不定是我当时眼花看错了吧。   “王婶,东边那户人家有后门吗?你能不能想办法带我们进去看看。”郭沐霖放弃了亲自去看三月映泉的打算,而是暗里给麦哲涛发了条短信让他过去。   王婶点点头:“他们家后院有扇小门,我知道钥匙放在哪。”   这户人家也姓柴,不知道是不是跟柴老六沾亲带故。郭沐霖放下别的事情来这里查看,可不是仅仅想做好人,这些小孩子背后的秘密说不定跟夺取他肉身的那伙人有关系。   王婶在小柴火后院的墙根处拿下一块砖,从里面摸出钥匙打开了后门。   进去前,我回头看了一眼,总感觉入夜之后的弱水镇鬼气森森的,身后那堵封镇的高墙在夜幕下竟然像是高耸入云看不到边,看得我心里发慌。   我们前脚刚走进后院,那扇小门就“嘭”地一声重重摔上,吓得王婶怪叫了一声,直拍着心口给自己压惊。   “青竹,你先进去,王婶走中间,我断后。”   我硬着头皮看了郭沐霖一眼,本来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结果他的表情很认真。   行,既然这么看得起我,那我也不能太给他丢面子。我特别拿捏不准九渊的心思,更不敢肯定我在他心里有地位,总觉得他把我留在身边是带有别的目的,但愿是我多想。   可我没想到的是,王婶听到我名字后居然嘟囔了一声:“你姓青啊?前段时间我店里住了一对夫妇。那男人也姓青,当时我还说我们这片地姓青的少呢。”   我激动地捂住她的手,声音微微打颤:“她是不是叫青山?他老婆叫董筱怡?”   王婶诧异地点点头:“你们认识?你不会就是他们的女儿吧。”   “婶,回去后您跟我仔细说说我爸妈的情况吧,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们了。”我心里喜忧参半,九渊说来找我爸妈,结果我爸妈真的在这边出现过,这证明他们几个人布的追魂阵是有效果的。九渊也没有欺骗我。可这里很诡异,也不知道我爸妈有没有出事。   小柴火家的大门仍旧敞着,黑乎乎的,按了灯开光灯却不亮,可能电闸被关了。   王婶也不知道他们家的电闸在哪,摸到两根蜡烛点燃后递给了我一支。   “呼噜噜”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王婶吓得赶紧跑上前抱我胳膊,我本来还没那么怕,突然被她从身后一抱,吓得心脏差点蹦了出来。   所谓人吓人,吓死人。   居然是个遥控车在诡异地转悠,遥控车上绑了一个纸人,纸人的脑袋耷拉在背上差点掉了。   王婶吓得直抽气,我也头皮发麻。   看来我白天看到的诡异身影就是这东西?这家人是不是有毛病,好端端地弄个遥控车在家里转悠干什么,吓唬谁?肯定有人在操控遥控车,不然车子不会自己这么听话地在屋子里转。   现在九渊附上郭沐霖的身体后,嗅觉很差,倒是我,闻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屋子里的气味不太对劲。似乎有点尸臭味?   一楼除了诡异的遥控车,没有什么异常,我犹豫着踩上了木质的楼梯,一上去,那“嘎吱”的腐朽声当即刺破了寂静的夜幕,吓得我赶紧扶住楼梯扶手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时,楼梯下有什么东西晃了下。   我回头看郭沐霖,朝下面指了指,他朝我点点头,示意我下来。   我举着蜡烛去开楼梯下的储物间,一开门就散发出浓郁的腐臭味,以及几只很大的绿头苍蝇!   一个诡异的小身子,像蚯蚓一样蠕动着身子朝我们爬来,嘴里还发出咯咯的声音似乎想跟我说什么,同时还伴随着铁链条拖在地上的声音,小孩的两条腿居然被链条锁着!   “填填!”王婶突然大叫了一声,也不知道害怕,从我身边挤进去后抱出了一个小男孩,正是填填!不过填填的脚腕也被铁链条锁住了,孩子两眼发自瞪着前方。一眨也不眨的,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这才发现,三四平的储物间里竟然锁着五个小孩,最惨的就是在地上爬动的这个。身上臭烘烘地根本就没办法闻,小腿上不知道受过什么伤,竟然腐烂到有白蛆在里面钻。   王婶发了疯似的找来一把斧子把铁链条砍断了,抱着填填又是拍打又是试探鼻息。慌得手足无措:“小伙子,快帮我看看,我儿子这是怎么了?”   郭沐霖皱着眉头没有搭理,而是掏出一张符点着了。在储物间里挥动了两下后念了几句类似经文的东西。   这时,趴在地上的小孩突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折断了全身的骨头,发出一连串的脆响后,翻了个身体。脑袋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嘴里还不住地往外流血!   “这时在警告我?”郭沐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孩子,孩子突然咧嘴笑了,四肢居然迅速往下倒折,手指和脚都以嫉妒夸张的姿态倒着扭曲开始爬动。他的脸和四肢就像是突然长到了背上,原先的正面变成了反面,爬动的时候关节里还不停地发出诡异的闷响!   我看得脑袋都要炸了,这个孩子看着也就跟填填差不多大,居然被折磨成这样!   就在他像壁虎一样慢慢朝我们爬过来时,我发现角落里居然晃过一双绿油油的眼睛!   其他三个小孩突然跟僵尸一样,机械地朝我们走来,嘴里发出稚嫩却又诡异的声音:“跟我回家玩吧,跟我回家玩吧。”   郭沐霖眉头一紧。赶紧关上了储物间的门:“我们先走,那三个孩子还没死,继续待下去,只怕他们也会被控制他们的鬼物伤害致死。”   王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紧紧抱着填填跟我们回了家。   郭沐霖翻翻填填的眼皮,又给他把了脉,因为填填中邪的时间尚短,所以郭沐霖烧了一张符让王婶搀水给他喂下后。填填直勾勾的眼神才蓦地一黯,缓缓闭上眼睡了过去。   郭沐霖拧着眉走到院子里给麦哲涛打电话,没打通。   他回头看了王婶一眼,又看看我:“不知道小柴火家里的鬼物是什么来头。不过既然已经打了草惊了蛇,我必须尽快去查看柴老六的家。你今晚不用跟着我了,好好在家陪王婶,早点睡觉。我白天查看四周风水时。已经在她四周的墙头上画了符篆,今晚可保你们相安无事。”   他说着就回了房,现出身形化作一阵风走了。   我盯着他离开的方向愣了会儿神,低头一看,我手里的那支蜡烛居然正在滴油,蜡烛油滴在手上并不烫,而是微微刺痛着。   我赶紧丢开了蜡烛,再一看,手背上沾过蜡烛油的地方竟然在慢慢变黑,怎么擦都擦不掉!   我吓得赶紧去找王婶,翻开她的手一看,跟我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蜡烛,有问题!   ☆、第四十八章 女孩子家家的,脸皮真够厚   “青竹啊,这……这是怎么回事?”王婶吓得脸色发白,毕竟儿子刚找回来,她不能这个时候出事。   我抬手嗅了嗅,那块黑臭得让人作呕。   我疑惑地找了个牙签想把手背上的蜡烛油挑开看看,结果那油居然渗透进了皮肤!   王婶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她显然到现在才意识到这油有多古怪。   我心里一空,惊慌道:“难道是尸油。”   尸油这东西很贵,并不容易弄到,这两根蜡烛里怎么会有尸油?渗进皮肤里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危害,之前九渊在的时候也没见他提醒,可见他也没察觉到那两根蜡烛有问题,也许是因为当时小柴火家里的腐臭味重,所以我们根本没人注意到蜡烛的不对劲。   “王婶,您先别担心,我想想办法。”其实我心里也很慌,我根本就没有独当一面过,可眼下九渊不在,我只能靠自己。   我拿来扶乩录在王婶房里一张张地搜寻有关尸油入体的法子,可里面记录的东西太杂太多,我匆匆忙忙地翻看了四分之一都没找到解决方法。   不过扶乩录里倒是提到了鬼油,鬼油也是尸油中的一种,不过采用了脱水法炼制。鬼油多半用于降头术和蛊术,容易被人体吸收。   看来,搀和在蜡烛里的很可能是鬼油。   “王婶,你家有糯米吗?”   “有的,有!”她急急忙忙舀了一大勺糯米来,我试着抓了一把放在手背上揉,没过多大会儿,白乎乎的糯米居然黑了。我一看有效果,赶紧往王婶学着我的法子揉她自己的手背。   正当我俩热火朝天地去鬼油时,窗外忽地吹来一阵阴风,我猛地打了个寒噤。抬头一看,曲诃这个大块头居然凭空出现在我们面前!   王婶吓得扔了一把糯米过去,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先前离开金流镇后,九渊说曲诃不用继续跟着我们,所以他真的带着花蛇跑了。眼下看他笑眯眯的样子,估计是找到胡慧娟了。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心上人没事了吧?”   他龇牙咧嘴地笑着:“没事了。原来已经被九家人救走了,害我白担心一场。丫头,你们找到九渊那小子的肉身了没?”   我摇摇头:“还没有,到底是是把他肉身弄走了。”   他一提起九家人我就郁闷,麦哲涛兄弟俩还眼巴巴地盼着九渊甩了我呢,我能对九家人产生好感倒是怪了。   “你这是……尸油?”曲诃扔下花蛇一把握住了我的手,纠结地皱着眉头说道,“这东西嘛,我一吸就能解决干劲,不过你的血忒邪门,我可不敢碰。”   他说着居然好心地牵住王婶的手,轻轻一划弄出一道血口,就着伤口咕噜咕噜喝了两口血。   喝完之后,那片黑色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我的该怎么办?   他看我可怜兮兮地瞅着他,忙撇撇嘴转了视线:“看我做什么?”   “我的血到底出什么问题了?”好像以前也没这么大威力。为什么哪些鬼物都馋我的血却又“无福消受”?   “我怎么知道。九渊那小子去哪儿了?”曲诃白了我一眼,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我闷闷地哼了一声,难道只能任由我自生自灭?我就不信这个邪了:“去柴老六家探情况了。”   曲诃应了一声:“那我也去。”他说着就要跳窗离开,但半道突然掏出一本书朝我扔了来,“呐,别怪我不够意思,我给九渊那小子带了礼物,叫他好好参详!”   我懒得去捡,找了刀片按照曲诃刚才的法子把自己的手背割开了。   夹杂着黑气的鲜血蓦地涌出,花蛇闻了立马嘶嘶地吐着蛇信子跑了过来。我没工夫搭理他,结果王婶突然幽幽地从地上坐了起来:“青竹,你这样是不行的,得用嘴巴吸。”   我白了她一眼:“谁叫你上王婶的身了?忘恩负义的家伙,一出事就没影。”   花蛇知道我是说的是在金流镇时的事情,委屈兮兮地用左手食指戳右手食指。瘪着嘴道:“在半庙村上了一下你的身子,我差点把命都丢了。我不是发现鬼门坳那里阴气重吗,就跑去感受星月的精华养伤了。我哪里知道你出事了啊。我跟着你离家这么远,还不是在关心你。”   我没搭理他,这条花蛇贼精。我还没找他算账呢,当初上了我的身,干嘛用我的手摸我的身体?淫蛇一条。要是让九渊知道,肯定得把他剁了煮蛇羹。   我怕鬼油会继续往上蔓延,找了绳子把手腕紧紧勒住后开始挤。竟然真的一点点把鬼油给挤了出来!最后那一点我本来想用嘴吸的,可无意间瞥了一眼盘子里的黑血,顿时吓得我头皮发麻!   那些血里,居然有活物在蠕动!   降头术?蛊术?   这两个词语飞快地从我脑子里闪过,吓得我浑身直哆嗦。   我的天,这小小的鬼东西难道刚才都躲在鬼油蜡烛里?我现在有没有中蛊?   我想到那几个小孩直勾勾的眼神,明明有呼吸,却鬼魅得吓人。当时也没仔细看,不知道他们身上是不是也有鬼油。说不定是被下了蛊才会那么听话。   我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没有那种小虫子,恨不得把整只左手上的血都给挤出来了才善罢甘休。   我找了个塑料瓶,把那些血封了进去。想等着谢聿铭回来之后看看这些虫子到底是什么玩意。   回头一看,王婶没了,院子里传来鸡鸭发慌的鸣叫。   妈蛋。这只馋蛇又借着人身去吃鸡了!   我冲到窗口朝外面喊了一声:“小花,你要是赶把王婶撑坏,我明天就把你煮了熬汤喝!”   鸡叫声立马没了。但随即就有一阵喝水般的咕噜声传了过来。我无力地叹了一口气,顺着墙头滑坐在地上。   我捡了曲诃送给九渊的礼物看了下,是本图画书。翻开的那一页色彩鲜明,还配有文字说明。他这是把九渊当小孩子吗?这种礼物不是在羞辱人吗?   可等我仔细一看,呼吸立马沉重起来!   我的天,这是什么书!   我匆匆翻到封面一看,四个大字立马抓住了我的视线:春宫秘术。   我心虚地看了下四周,退到墙角坐稳后忍不住偷偷翻了几页。   人物画得惟妙惟肖,就是看得我脸红心跳外加口干舌燥。   我突然感觉曲诃这家伙也挺好的,知道我跟九渊那方面的生活不和谐,还特地送了这么一本书来给九渊研究。就是不知道九渊能不能虚心学习一下,想到他那颗胡萝卜,我只感觉脸上更加烫了。   我摸摸自己的脸,闷闷地嘟囔了一声:“你才不会脸红,我脸红的时候你没看到罢了。”   我没敢细看图画旁边的文字说明,因为那些画真的太惹火了,我越看越想喝水,走马观花地翻了一半后就再也看不下去了。结果我心虚地把书闭上时,一抬头就看到满嘴鸡毛的王婶子啊冲着我浪笑,那眼神分明很暧昧!   我恼羞成怒地抓了一个鸡毛掸子扔过去:“再笑!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花蛇抱着头嗷嗷叫:“青竹,曲诃可没有这么细心,还是我让他送他才记起来送的。每次看你给九渊欺负我就心疼,你说你到现在都没享受过做一个真正的女人有多快乐吧。都是大人了,有什么好害羞的,我……”   “你什么?”九渊居然在这种时候回来了,满头的银丝在月光下氤氲出淡淡的光泽,美得不像话。他速速走到我身边,抬起我的左手看了一眼:“曲诃说你中了鬼油,你自己把鬼油都给挤出来了?”   我点点头,心虚地想把那本书藏到身后。   他冷哼了一声,直接把书抢去塞进了长袍:“女孩子家家的,脸皮真够厚,居然背着我看这种书。”   ☆、第四十九章 阳蛊   “是曲诃送给你的。”我不服气,冲着他的背影刻意加重了“你”字。   一阵阴风倏地吹了进来,曲诃若无其事地扯了个谎:“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九渊晃晃手里的玻璃瓶,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蛊虫?还是阳蛊。”   我到现在都没敢把绑在手腕上的绳子解开,听他这么一说,吓得赶紧把手腕递了过去:“我身上还有蛊虫吗?你帮我检查一下吧。”   “好。今晚来个全面检查。”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眼底似潜伏着洪涛巨浪,看得我心口噗通噗通乱跳,赶紧低下头去。   曲诃嘿嘿笑了两声,挑着眉头暧昧地在我俩之间看来看去。   我突然感觉天旋地转,腹部一个受力,竟然被九渊抗上了肩头。   他轻佻地冲曲诃笑了一声:“多谢你这份大礼,我倒是憋了很久。王婶交给你了,看住这条贪吃蛇,别把人肚子撑破。”   我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感觉全身都烫得厉害,可能是之前看了那些画的原因,回房间的途中脑子里竟然出现了很多污污污的画面,每一种都叫我心跳紊乱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九渊直接把我扔在了床上,扑上来扒我衣服时,突然嫌弃地撇了撇嘴:“脏死了,怎么还没洗澡。”   他说着直接把我拖到洗手间冲了一会儿,然后就这样湿淋淋地用浴巾一裹就把我抱了回去。我吞咽着口水,声音都在打颤:“你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唔……”   一回来就发浪,跑去柴老六家吃春药了吧。   他迫不及待地堵住我的嘴巴开始撩拨,我本来就因为看了那些画而焦躁呢,哪里经得住他这样胡来,没多大会儿就没心思抵抗了。   不过等他又用他的胡萝卜直接硬来时,我才忍不住捶他的背:“连曲诃都知道你不温柔,你就不能看看书上的内容再开始吗?”   要说女人也真是奇怪,我确确实实是因为被他占了身子才对他产生依赖感的。可每次他跟我办事时,我又觉得自己根本就不爱他,不过是因为老传统意识,觉得是他的人了就该跟他好。   他看我皱着脸,半途突然就停了下来,脸色很古怪地看着我:“真不舒服?”   “嗯。不舒服,你每次都不考虑我的感受。”听到自己小媳妇似的语气,我不由得愣住了。   他翻了个白眼,又继续了下去,不过脑袋却伏下来贴到我耳边说起了悄悄话:“出点声,别跟死猪一样。我接下来跟你说的事情你要牢牢记住,不能泄露给第三个人知道。”   又这样,每次想叮嘱我什么就用这档子事当借口,上次在金流镇如此。   我感觉自己就是他用来遮人耳目的工具,心里突然就酸涩了。   “阳蛊是被人操控的蛊虫,我刚才看过王婶的脸色,她身上的蛊虫应该都被曲诃吸取了,背后那人能不能操控曲诃暂时不得而知,你在他面前必须留个心眼……怎么不出声啊,叫两声会死吗?”他有些烦躁地掐了我一把。等我终于痛得出了声他才停手。   我气得眼泪直打转,张嘴就在他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结果就跟咬到了冰冷的铁块似的,差点把我牙齿磕碎。   我闷闷地配合他出着声,别提心里多委屈了。   他又凑到我耳边说道:“我怀疑曲诃跟我魂魄与肉身分离的事情有关系,这一点我还在查,所以有些事情你不许大嘴巴告诉他,听到了没有?”   他说着狠狠地冲撞了下,我死死咬着牙哼哼了两声。   此时此刻我是恨他的,他已经把我对床笫之事的所有幻想都弄破灭了。这种不知道温柔为何物的男鬼,除了那张脸好看点,真不知道我还贪恋他什么。   难怪他之前对曲诃有所保留,原来他一直在防备着曲诃。   但看他们关系这么好,曲诃为什么要出卖他?   我突然想起当初从新房床底下搜出来的槐木盒子,里面有我的生辰八字。也有九渊的。   九渊的生辰八字一定是熟人泄露出去的,更甚者,或许是熟人巴望着他死?可曲诃这段时间一直在帮我们。我实在想不明白九渊为什么要怀疑曲诃。   我压低声音把这个疑惑说了出来,九渊淡淡地哼了一声:“害我不代表要杀我。”   他说完这句话就没再说下去了,我不知道他跟曲诃之间的恩怨。但他这么怀疑肯定有他的道理。眼下我只想他快点完事,以后再也不想跟他尝试这档子亲密事了。   快完事时,我突然感觉身上一冷。灵魂深处像是在下暴风雪,冻得我狠狠地发起抖来。   九渊翻身躺到旁边时,我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感。心口的气闷竟然也缓和了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   “嗯?”不到三秒钟,九渊突然诧异地抬抬手臂,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怎么回事?我的灵元已经融在你血脉里了?”   当初喂我的灵元真是他的?我疑惑地把自己这种通体舒畅的感觉跟他说了一遍,没成想他突然嗤笑了一声:“你还想再来是吧?”   我被他一句话噎得哑口无言,气呼呼地抱住毯子想去拿衣服穿,结果腰上被他一勾,又直接倒在了他怀里。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那本书拿在了手里,随便翻了一夜在我面前细细研读起来:“小时候我在我爹的箱子里也翻到过一本这样的书。嘁,原来是这种东西。”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好像他自己多能耐似的。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问他三月映泉那边有没有传消息过来,在柴老六家里又发现了什么。   “幸亏曲诃急着赶了过去,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肯定是他出卖了我。”九渊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柴老六家倒是不大,他离开之前肯定把家里都收整过一遍。查不出多少线索。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窗外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九渊警觉地又把我压住了,他也没再废话。这一次居然真的照着书上的步骤来了。   我被他惹得脑子一片空白,直直地瞪着他简直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甚至忍不住主动勾住了他的脖子,凑上去主动亲了一口……   我尝到了书里的乐趣,九渊似乎也尝到了吸取我精气的乐趣,一晚上我们俩竟然乐此不疲地照着书里的方式双修了好几回。对,我觉得这种双方都受益的滚床单应该叫做双修。   这夜完事后,我没再感觉腰酸背疼,反而觉得神清气爽,似乎被闭合的青龙锁都被打开了。   因为弱水镇是古镇,所以这里的房子也都建得古色古香,不及金流镇的原始,很多地方都多了一丝人工的刻意雕琢的痕迹。但窗子还是很古老的油纸窗,这也是我们昨晚会看到黑影的原因。   九渊早早地就附回了郭沐霖的身,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捂着肚子想起床吃饭时,一睁眼就看到填填笔挺挺地站在我床头,吓了我一跳。   “填填,你没事吧?”我想到九渊昨晚说的阳蛊,心头浮起一丝怀疑。   那几个小孩如果是被阳蛊控制,那填填的蛊虫应该还在体内,九渊的符纸应该没办法把蛊虫杀死吧。   果不其然,填填的小嘴突然诡异地咧了起来,那眼神绝对不像一个六岁小孩!   里面充满了市侩、狡黠和贪婪,他突然咯咯笑起来,指着我的脸阴恻恻地说道:“你是青竹,青山夫妇在骗人,他们在骗人。”   他说到这里,突然开始仰头大笑,简直像是发现了天大的宝藏。   ☆、第五十章 九渊的肉身   听见开门声,填填的眼睛居然开始频繁地望山翻,等郭沐霖走近,填填天真无邪地笑起来:“姐姐快起床,妈妈说今天给你们做好吃的呢。”   昨晚王婶被曲诃吓晕,郭沐霖一大早便过去告诉王婶他已经把那只鬼物收了,所以王婶感激不尽,非要好好招待我们。   填填离开的时候。郭沐霖斜眼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等人走远,他才低声道:“昨夜的黑影是曲诃,他自己承认的,这只大猩猩再小心也露出很多破绽。老麦他们三个昨晚没回,可能出事了。”   “你刚听到填填说的话了吗?”背后控制这几个小孩的人,认识我爸妈,可那个人为什么要找我?   郭沐霖目无表情地点了头:“听到了,意料之中的事。过会儿我要去三月映泉看看,你去不去?”   他倒是很少会征求我意见,既然我爸妈可能在弱水镇,我当然去,说不定就在三月映泉那边。   “王婶,镇上还发生过什么怪事吗?我们出去转的时候也好注意点。”吃饭时,我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声,王婶一愣,掩不住的疑惑从眼神里溢了出来。   她摸着填填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其实,有的事情一早就有干部打过招呼,不许我们瞎说的。”   弱水镇已经开发成了景点,我懂她的顾虑。一旦弱水镇的邪门事传播出去,会严重影响弱水镇的旅游业,到时候住在村里的人都会受影响。所以赚钱的欲望导致他们很有默契地维护着弱水镇,但有些事情王婶已经在昨晚不小心说漏了嘴。   比如,游客失踪的事情。   既然小孩失踪是真事,那游客失踪也一定不是空穴来风,被封住的半个镇子应该跟这件事有关系。   郭沐霖嗤笑一声:“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王婶,实话说,填填还没完全好。”我看了郭沐霖一眼,斟酌着说了这句话,只要王婶觉得还要继续依靠我们,就不会轻易跟我们划清界限。   她果然打了个哆嗦,诧异地把填填搂紧了:“这是什么意思?填填不是醒了吗?刚才还帮我喂鸡了……对了,我的鸡一晚上少了两只,我早上醒过来嘴巴里还有鸡毛。小伙子,你说我是不是也中了邪?不会半夜爬起来吃鸡了吧?”   郭沐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之前说的两个游客,是去了三月映泉后退的房?”   王婶狠狠地纠结了会儿,最后断然点头:“是。三月映泉就在被封起来的半个镇子里,那两个游客是偷偷进去的,也没传出消息说他们是遇了害,所以……所以我以为他们没出事。”   郭沐霖问过进三月映泉的路后。便没再说话。王婶欲言又止的,明显藏着很大的疑惑,却终究没敢问出口。   不过我们准备离开时,她还是忍不住呢喃了一声:“你们不是来玩的吧?”   我看看郭沐霖,没有回王婶的话。   我们确实不像来玩的,没必要再演下去。   去三月映泉的路被堵得死死的,我们找到王婶说的小巷子,本来想从巷子尽头的矮墙翻进去,结果那里正有几个人在砌墙头。他们看到我们俩,立马皱起眉头撵人:“这里不开放,去去去,别处玩去。”   “师傅,这里都这么高了,你们怎么还在盖啊。我跟我老公感觉这边还挺好玩的,明年还想过来呢,这里面在建什么项目?明年这个时候来能……”   “不知道不知道!”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很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皱着眉头不高兴地摆了手。   我假装郁闷地埋怨了两句,拉着郭沐霖走了。   刚才那几个师傅砌墙的砖头上都刻着很奇怪的花,他说那是很一般的镇魂符,他昨天进去的时候就发觉了。镇魂符一多。便能形成符网,将一般的鬼物困在里面。   但听他的语气,在里面作怪的鬼物并不一般。   我们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郭沐霖直接带着我越过了墙头。   被封的半边镇子跟外面的格局没多大差别,很新。但我们刚进去就看到远处有几个人影朝这边走来,郭沐霖赶紧拉着我躲进了旁边的宅院。   “三师叔,这弱水镇的事情真的跟柴家迁阴宅有关系吗?”一个耳熟的女声传了过来,我看到两个身穿道袍的人沿着墙头走来,他们在检查墙上的镇魂符。   “苗璃,你怎么整天都叽叽喳喳的,就不能歇一会儿?”   我想起来了,这两个人就是我杀王孟那晚,跑去敲我房门的人。没想到他们是道士,叫苗璃的小女道个子小巧玲珑,黑色的道袍都快拖到地上了。她的长发绾成发髻盘在头顶,用一支很普通的簪子插着固定。小脸白白净净的,眼睛很水灵,长得很是讨巧。   苗璃嘟着嘴巴表示抗议:“五师叔不见了,不然我就跟着五师叔,免得三师叔你老是说我烦人。还是五师叔对我好。你就只知道凶我。”   被她称呼为三师叔的老道无奈地捋着胡子,长叹了一口气:“我在做事,你总是这么问叫我怎么回答?你五师叔找到东西了自然就会回来了,我们在弱水镇耽搁了太久。再这么下去,我们乾坤派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苗璃闷闷地低下头,不情愿地哦了一声:“那师叔你快点查,我不烦你就是了。”   “乾坤派修的是道术。本事不算太弱。”等人走后,郭沐霖出了声,“看来这里的情况也不简单,刚才那老道看着有几分本事。居然到现在也没能把事情解决。”   苗璃口中的五师叔,很可能是死在金流镇八煞位上的那个道士,估计他是想取阴魂钵来解决弱水镇的事情。   三月映泉是一口三平米左右的小池子,中间有个泉眼。常年往外涌水,但不管春夏秋冬,这个小池子却从来都不漫出来,也不会干涸。   每到夜里某个时间点,这个小池子里就会映出三个月亮。据说,这是因为池子里的水虽然不多,但是不同处的水密度不同,折射作用会导致月亮的影像发生畸变,在小池子里产生形状不同的三个月亮。   当然,数量并不是固定在三个。有时候只能看到两个,偶尔还会出现四个之多,最常见的还是三。所以这口泉水被叫做三月映泉。是弱水镇里最出名的一处景点。   三月映泉外面围了一圈高高的铁栅栏,我隔得老远往泉水里看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泉水清澈见底,有两米多深。底部的石头上落着红褐色的东西。因为我们所站的地方有部分视线被假山挡了个正着,我只能听到泉水那边传来哗哗的撩水声,像是有人在泉水边嬉玩?   郭沐霖破坏了铁栅栏上的门后就径直往里走,走近才发现。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正在泉水里洗澡!他满头的银白色长发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如玉一般的肌肤白皙光滑,水珠顺着银丝滑落在他的肩头,顺着纹理往下滑落进池子……   我狠狠地咽了下口水。这是九渊的肉身?   我第一次在阳光下看到这么活生生的九渊,简直美艳不可方物!   可郭沐霖却顿在原地一动不动,我轻轻推了他一把,不明白为什么看到肉身的他不动手把肉身抢回来。   就在这时。池子里的九渊就如童话里的美人鱼一般,缓缓从泉水里越浮越高。   他微微一转身,回眸那一瞬还下意识地顺手把湿漉漉的银丝往背后撩了下,勾人的桃花眼如醉人的美酒,送来缱绻风情:“看够了吗?”   ☆、第五十一章 预言的能力   那深沉的声线,那醇香的浅笑,确确实实是九渊无疑!   以前我还怀疑过九渊的肉身跟他魂魄显现的样子会大相径庭,毕竟他长得太好看了,如果他本事够高,做了鬼之后完全能时刻使着障眼法忽悠人。   我实在不敢相信这个世间真的会有这么美的男人。尤其是他那一头动漫人物般的银白色长发,实在不像真人。   脑海里突然就荡漾起昨晚的激情,我又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脸就这样烧了起来。   郭沐霖很不满意我的反应,抬手就在我脸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不要脸。”   我刚想反驳两句,哗哗两声响,九渊的肉身居然从泉水里站了出来。银丝紧紧地贴在他的皮肤上,我的视线不自觉地往下瞄了两眼,他没穿衣服,他居然真的没穿衣服。   郭沐霖气得伸手就把我眼睛给捂住了,咬牙切齿地在我耳边恐吓道:“小竹子,你再这样信不信我会把你这双眼睛剜下来!”   实在不是我好色,而是昨晚我跟九渊刚刚亲密过,眼下看到这么美好的肉身,实在是惹人遐想。   他的肉身款款一笑,慢条斯理地把搭在假山上的白袍直接套在了身上,穿好衣服后才挑挑眉头看向我:“青家果然有后人,青山夫妇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违背契约。”   “什么契约?”郭沐霖不动声色地朝前跨出一小步,把我挡在了身后。   看来我爸妈不仅仅跟九渊有过交易,还跟抢了九渊肉身的这只鬼物有交易。   爸妈,不待你们这样坑人的,你们到底有什么难处,非得跟这种厉害的鬼物打交道。以前我妈总教育我不要贪心,因为贪心不足蛇吞象,每个人的欲望都是无穷尽的,但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的真正需求确实很容易满足的。知足才能常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贪心只会招来恶果。   九渊的肉身笑了,不搭理郭沐霖,转而朝我勾了下手指:“我不想跟丑的人说话,青竹。你过来,我只偷偷告诉你。”   他嘴角噙着的那丝浅笑,就像导致我微醺的佳酿,脚下一晃,竟然真的特别想朝他走过去。   要不是郭沐霖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腕,我肯定会不知不觉跟着九渊的肉身离开。   等回过神来时,那袭白袍竟然用正常人难以达到的速度离开了三月映泉,而郭沐霖压根就没有追上去的打算。   我只听到郭沐霖嘴里轻轻地喃着:“他到底是什么东西?迷惑人的本事这么厉害。”   “你准备什么时候把肉身抢回来?”   “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郭沐霖当时说完这句话后,便拉着我朝柴老六家走。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追问了好几遍,郭沐霖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我只好闷闷地闭了嘴。   他很多时候都爱神神秘秘的,本来我以为他是还没把我当成自己人,根本就没打算对我负责一辈子才会这样。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是在防着我,九家人阻止他跟我在一起的原因,远比我之前偷听到的内容要复杂得多。   柴老六家不大,最引人侧目的就是门口那两个门墩。   以前的人爱在大门两边压放门墩,起着支撑门框门轴的作用。门墩是托住门扇转轴的墩子,一般用木头或石头做成,雕成狮子、羊、蝙蝠、麒麟等形状,有吉祥的寓意。   柴老六家的门墩是石制的,可他家两个门墩上雕刻的都是面孔狰狞的门神!   “鬼师的行当本来就不见光,柴老六不敢张扬,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郭沐霖哂笑一声,率先背着手跨过了那道门槛。   门神自然是来防备邪物的,看来柴老六在自己家里确实下过工夫。   他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正因为太正常了。对于鬼师来说,反而显得很不正常。   郭沐霖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最后仰头看了看天。掐指算着方位,在院子里找了一个地方蹲下。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我一眼就认出。这是当初压在郭家亲戚尸体下的木盒。要不是他把东西拿出来,我身子已经忘掉了这个盒子的存在。   因为已经在金流镇待过,所以我眼下已经料到里面是什么了。   这个盒子。跟张医生埋在柳树下的盒子一模一样。看来郭家人去找过张医生,这个盒子里应该是张医生写的纸条。   郭沐霖看了纸条上的内容后,脸色忽地一变。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不等我凑过去看,居然直接把纸条撕了个粉碎!   “写的什么?”我急得不行,每次都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自己胡思乱想的后果是我越来越疑惑,再这么下去我会变成神经病的。   郭沐霖有些烦躁地把我拉得跌坐在他腿上,捏着我的下巴左右看了两眼:“没什么,先生让郭家人尽快把你带到他面前。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情,我想了想。只好把自己不记得八岁之前的事情道了出来。   如果我爸妈知道我对九渊这么不设防,肯定会骂我蠢笨,可说实话。不管九渊对我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现在只想依赖他。不是我被爱冲昏了头脑,而是我现在根本就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既然他现如今愿意把我带在身边,那我对他来说,总归是有点用的。   我要趁着我对他还有用时。让他帮忙分析分析我的情况。   就算他不是真心,起码我能从他话里得到一点接近事实真相的答案也好。   “我那本扶乩录你也看过,里面都是青家人记录的。可有一点我很纳闷。我从来都不记得我曾经在里面记录过什么内容,可我确确实实在里面记录过几篇文。”   这几篇文,也是我怀疑自己是怪物的源头所在。以前我不敢承认,现在我的容貌在慢慢改变,鬼物吃了我的血后也会魂飞魄散,我这才不得不怀疑自己确实不是个正常人。   如果那些事情都是我八岁以前记录的,那问题就来了:为什么那时候的我,能提前写下十岁时候的经历?难道八岁以前我还能预测自己的未来?   人,在遇到难以解释却又让自己害怕的事情时,有时候会本能地选择性遗忘。   我就是如此,我不愿意去想这其中的蹊跷,但事实逼得我不得不承认。   郭沐霖听了我的话,诧异地抽了一口气:“预言?你是说你小时候有预言的能力?怎么会,怎么可能。”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拉着我从地上爬起来后,盯着我看了很久,那眼神从陌生到怀疑到忌惮再到纠结,似乎经历了好几拨心理斗争。   我怕他真的会选择听从九家人的建议,抛下我不管,所以心里一慌赶紧主动抱住了他:“九渊,我很怕,你说我是不是怪物?我爸妈这么坑我也是因为他们知道我是怪物,不把我当女儿,所以才会那么做的对不对?”   他一直不吭声,我抱着他的两条手臂也越收越紧:“你会不会扔下我不管?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不会这么无情无义的对吗?”   他隔了很久才轻轻叹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要扔下你了?”   又是这种模棱两可的话,那你会不会对我负责?以后夺回了肉身还会承认我是你老婆吗?   我吸了吸鼻子,把那股担忧死死地压在了心底。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正朝着柴老六家而来。   郭沐霖半搂着我赶紧躲进了房子,我们接着窗口往外一看,很久不见的柴老六出现了。   ☆、第五十二章 半庙村的活阴   柴老六没进来,而是直接去了后院。   郭沐霖让我留在原地,他自己则跟猫一样无声无息地往后面去了。   十几分钟后,柴老六抗了个麻布袋出来,他出门前鬼鬼祟祟地探头往外看了两眼,结果好像看到谁了,竟然急匆匆地跑进了房里,还把麻布袋扔进了我所在的这间房。   麻布袋动了下。里面装的是个人?   “三师叔,我刚才真的看到柴家老六了!”是苗璃的声音,清脆地像是一只黄鹂鸟。   老道士跟苗璃果然迅速跑了进来,柴老六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两件衣服拿在手里,看到他们之后立马热情地迎了上去:“大师,这么巧,我回来收拾两件衣服。”   “那你刚才看到我为什么要躲啊?”苗璃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盯着柴老六。   柴老六愣了下,尴尬地笑笑:“小璃看错了吧,我在房里收拾了十几分钟衣服,没看到你啊。”   “可是……”她不服气地嘟起嘴巴,还想继续争辩,被她三师叔拉住了:“柴施主,眼下赶上这种事,迁坟的事情恐怕要耽搁一段时日了。”   柴老六摇摇头:“越快越好,我老大哥早就坐不住了,再这么下去,他会闹的。大师,我们柴家也是花了大价钱把您请出来的,请务必把事情解决好。”   老道士面有难色地点了头,苗璃似乎想说什么,被老道士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柴老六看他们没有离开的意思,匆匆收拾了几件衣服后便托辞离开了。我盯着离我不到两米远的麻布袋,总担心里面会蹦出什么吓人的东西。   “三师叔,刚才我真的看到他探头探脑的了,他就是在撒谎!”苗璃气得直跺脚,显然很不甘心。   “我知道。苗璃啊,有些事情当说的时候才能说,不当说的就要当做没看到。柴家的事情不好办,柴家老六算是最好说话的一个,你老是这个时候把他得罪了,日后事情出了什么岔子可就没人替我们乾坤派说话了。”   苗璃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但嘴巴还是噘得老高:“三师叔,那我们早点帮他们把坟迁走吧,五师叔到现在都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我想去找他。”   “哎,”老道士长叹了一口气,“他去取的东西太凶险,这么久没有消息,恐怕凶多吉少了。”   “啊?”苗璃急得直跳脚,“那怎么办?三师叔,我们快去找五师叔吧,他以前每次下山都会带好吃的给我吃。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了,我不想五师叔出事……呃,三师叔,我也尊敬你,可我很担心五师叔啊。”   老道士咳了两声:“柴家的事情还没解决完,怎么走?弱水镇最近出的人命案看样子都是邪物在作怪,苗璃啊,我们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戒急戒躁。老五的命在他自己手里,如果回不来,那也是天意。”   苗璃一听这话,眼泪立马下来了:“老是说天意天意,我不喜欢天意!当初你们说柴家是想偷风水,我让师叔们别管,可你们非要点头。这不是好事,你们干嘛要答应啊,五师叔要是出事,肯定是你们答应做坏事才遭了报应!”   她说完就气鼓鼓地跑了,老道士满脸愁云地摇摇头,追了出去。   我回头想看麻布袋时。那么大的东西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我一个侧头想看另一边,结果赫然发现麻布袋竟然笔挺挺地立在我身边!鬼气森森的一动不动,就像是有个人站在旁边幽幽地盯着我!   我吸了一口凉气,突然听到院门又被打开了。   是柴老六回来了,我赶紧爬到了床底下。   等他扛着麻布袋离开后,郭沐霖才悠悠然出现在床边把我拉了出去:“后面有个地窖,入口很隐秘,那人就是他从地窖里抗出来的。”   “我们要不要跟上柴老六?”柴老六才是问题的关键,麻布袋里的人应该还活着,难道出事的旅客都被他抓了?那些被阳蛊控制的小孩会不会也跟柴老六有关系?   不过细细一想又不对劲,依据填填早上跟我说的话判断,控制那些小孩的人之前应该不认识我。   想起夺取九渊肉身的邪物的话,我突然觉得可能是他在背后控制那些小孩,目的呢?   事情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但等我们进了地窖后,我才知道柴老六端正的相貌后,藏着多么歹毒的心思!   一下地窖就听到里面有嘈杂的铁链声,显然有人被铁链锁住了。   郭沐霖点了灯,我这才看到离我两厘米的地方有一张血红色的脸!   我吓得急急往后退,却一不小心猜到了什么趄趔着差点把郭沐霖也带倒。   他紧紧搂着我的腰。不屑地哼了我两声。   我这才发现那个血人被链条锁得紧紧的,他下半身泡在一口大缸里,缸里面全是血。   “是柴老六带回来的活阴,没了阴骨棺。他居然还能把这东西养活到今天。”郭沐霖微微眯眼,迅速将四周打量了一遍,旁边还有很多链条,显然之前的五个活阴都曾被关押在这里过。   狭小的空间里充满了难闻的气味。加上不透风,只一会儿我便想作呕:“现在只剩一个了,其他五个被他弄到哪里去了?”   活阴可以化煞,就算不化煞。他们身上也带着浓郁的戾气,对鬼物来说大为滋补。   柴老六不会在养鬼吧?   郭沐霖四处翻看过后,最后在大缸里捞了一滴血在指腹间研墨了下:“是人血。看来弱水镇里的邪门事,可能真的跟柴老六有关系。”   他说着突然现出了原形。谪仙般半浮在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只活阴:“我可以助你摆脱现在这份困苦,你愿意放弃在阳世间行走的这种机会吗?”   我突然想起九杲曾说九渊是阎王亲自聘请的阴差老大,眼下他那种普渡众鬼的感觉还真有点像模像样。   逆天的银丝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很快将递交的恶臭净化。他的眉毛已经恢复成黑色,光滑嫩白的皮肤比女人的还细腻,我的脑海里禁不住又自动播放他的肉身在三月映泉里沐浴的情景,再度忍不住大大的吞咽了下口水。   活阴过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点下头去,张开嘴巴发出咿咿呀呀的嘶哑声,像是在哭。   九渊单手放在他头顶一厘米左右高的地方,嘴里念诵着类似经文的东西,活阴开始剧烈地挣扎。溅出的血水还没打到九渊身上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出去。   过了十分钟左右,活阴身上的力气荡然无存。   可能因为我也是天生的活阴体质,所以我能很明显地感受到那种迫人的压抑变没了。   等活阴彻底歪了脖子后,九渊只轻轻勾了下手指。一个透明的魂魄就从那具躯体里飘了出来。   他热泪盈眶地冲着九渊磕大头行大礼:“多谢让我脱离无边苦海,我怨做牛做马报答这份恩情。”   “告诉我,老鬼到底是谁?”   这种情况下,他为什么关心的是老鬼。而不是柴老六?   那只鬼迷茫地抬起头来,盯着九渊看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恩人说的老鬼,我并不清楚。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关在那口棺材里的。”   九渊沉默了两秒,点点头没再说话。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灵元:“你身子骨太虚,暂时在这里养着,想起什么了再跟我说。等我回阴间。会帮你安排转世投胎的事宜。”   “多谢恩人。”   离开地窖后,我才开始担忧我们会被柴老六发现,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柴老六跟偷走九渊肉身的邪物有关系,那我们来镇上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九渊显然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出手救那只活阴。   ☆、第五十三章 张医生来了   因为已经不怕暴露身份,所以我们光明正大地把半个镇子大致转了一遍,因为房子太多,我们并没有一一搜寻。   回到王婶的民宿时,九杲正在等我们,他回头看了下躲在角落里的填填,提醒我们当下说话不方便。   郭沐霖淡淡地点了头,将他带进了我们那间房:“他们两个呢?”   九杲忙跪到地上磕了几个头:“小祖宗恕罪。我跟着两个叔叔去三月映泉的时候,看到了小祖宗的肉身,没忍住就……就追了过去,两位叔叔怕我受伤就跟住了我,然后我们……我们碰到了一个、一个脸上有长疤的女孩,她说她师傅想见我们。”   师傅?   听着像英子,可英子脸上光光净净的并没有伤疤。   “先生来了?那怎么只有你回来了。”郭沐霖面无表情地摊开手,做了个“起”的手势。   九杲立马爬起来,却红了眼眶:“先生说我们九家欠他人情,他让两位叔叔当下就还清那个人情。小祖宗,到底是什么人情啊?两位叔叔很为难,但是并没有拒绝,只是让我回来跟小祖宗说一声。”   我莫名心虚起来,偷偷瞄了郭沐霖一眼,心里惴惴不安。   张医生是跟着我们过来的吗?我下意识地摸了下锁骨,他关我青龙锁,眼下跟过来会不会还想继续害我?   两道灼热的视线射了过来,我打了个激灵,抬头跟郭沐霖那双眸子对了个正着。   他冷笑:“怎么,听到他来了就不淡定了?”   心里突然闷闷的,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没蛋,怎么蛋定!”   我听到九杲抽了一口凉气,余光瞥到那小子的脸一瞬间红成了熟透的苹果。我知道自己刚才口无遮拦了,但说都说出去了,能怎么办?听到郭沐霖讽笑的声音,我郁闷地坐到床上翻扶乩录看,可满脑子却都在回想坐在轮椅上的优雅人。   我不是在思念他,只是不明白他对待我的矛盾态度。   我不贪心,有九渊这样一个天颜之姿的老公就足矣,可我担心这张在慢慢变化的脸会把我变成一个连我自己都不认识的怪物。   张医生放九杲回来,显然是想通知我们,他来了。   “小祖宗,先生说,如果他卜算无误,今晚柴家人就会迁坟了。”九杲小心翼翼地观察者郭沐霖的脸色,显然不明白张医生跟我们之间的恩怨。   张医生说这话。应该是想让我们去看差家人迁坟,但目的呢?   当初他在九渊的眼皮子底下给我布了局,让鬼物封了我的青龙锁,眼下这句话是不是又想让我入套?   郭沐霖平静地朝我看来,那眼神,很淡漠,仿佛在看一个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我一慌,失神唤道:“九渊。”   他敛起冷峻的神色。转头看向九杲:“知道了,去打探一下柴家人的迁坟线路。”   他真的准备去看迁坟,明知道可能是个火坑,为什么要往里跳?   我不安地握紧了拳头,紧紧盯着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我看不透他,只知道他在心情还不错的时候才会仰天四十五度角说些可能是谎话的言语来逗我。   本来他在我面前已经放松了很多,可自从张医生出现后,他就又恢复成让我捉摸不透的样子。   说实话,我很没底,他对我,究竟是怎样的情感?   “阴阳师上通天文下晓地理,他们相人面、知灾异,本事不是一般的大。张医生应该是这世上仅存于世的最后一位阴阳师,我不管他背后有什么目的,肉身我是一定要夺回来的。”郭沐霖显然是看穿了我的纠结,那时我以为他是舍不得那副美好的肉身,喜欢做人的感觉,后来我才知道他急着找回肉身是另有目的。   难怪他会把天机、天谴这种玄乎的词用在张医生身上,但看张医生那羸弱的病体。真的不像这么厉害的阴阳师。   天黑之前,我们又去了一趟小柴火的家。   王婶告诉我们,小柴火的爸爸是柴家老五,前年在弱水河上帮忙搭建桥梁时,溺水死了:“柴家一直都挺倒霉的,不是这家出事就是那家出事,去年他们咬咬牙集资请了一位风水先生帮他们家看风水,听说是他们家阴宅的风水不好。”   这也是柴家人急着迁坟的原因,但苗璃说的偷风水又是怎么回事?   俗话说,人旺不旺看阴宅,财旺不旺看阳宅。柴家人经常出事,确实应该是阴宅出了问题,但是听王婶的言语,柴家人二十多年前过得也挺滋润的。   郭沐霖说,一般人不会轻易迁坟,因为我们都讲究入土为安,老祖宗都下了土,后人若是继续瞎折腾,只会得罪老祖宗。坟头的气运一变,自然会影响阴宅的风水。少了老祖宗的庇佑,后代人同样会诸事不顺厄运连连。   柴家人急着迁坟,明显是遇到了什么大槛,不然以柴老六这种内行来说。是绝对不会同意迁坟的。   楼梯下的储物间里一个小孩都没有,就连我们之前点过的蜡烛,也消失了。   王婶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仔细想了想。那几个孩子里,好像还有小柴火。哎,也是可怜,好好的一家子就这样毁了。”   天刚黑。九杲就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他说柴家人要把他们的祖坟从弱水镇的西头迁到东头去,中途正好要经过被封起来的半个镇子。   我突然有点怀疑,那半边镇子被封是柴家人一早就预谋好的。   老道士跟苗璃应该是迁坟的主持者。所以我们打探到这俩人的住处后,偷偷盯住了他们。   老道士晚上很正常地给人讲了些道法,随意帮镇上的人解决了一点点小疑难杂症,我跟九渊就混在人群里假装是听众。到了晚上八点钟的时候,他跟大家告了辞,说是要回房打坐。   我看苗璃没有上去的意思,故意抬高了声音夸她:“你看那个小师傅,长得真俊。”   当时九杲就在我身边,听到我这么说,立马顺着我的视线看了去。这小伙子估计也没怎么谈过恋爱,当时苗璃听了我的话后正好转头看过来,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直接跟九杲对视上了。九杲当即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她,低声问我:“小祖母,她是女孩子,长得俊是应该的。”   我撇撇嘴。偷偷斥责:“傻瓜,人前别那么叫我,叫我姐姐就行了。”然后我故作失望地抬高了声音,“小师傅比我好看多了。可惜啊……”   “可惜什么?”苗璃正是活泼的年纪,等了半天不见我再说下去,赶紧凑到了我跟前,“姐姐。你长得也好看,你刚才为什么要说可惜啊。”   “可惜你是个道士啊,不然我真想让我弟弟追你,有这么漂亮一个弟媳的话。多好啊。”我推了九杲一把,结果他压根不敢抬头看苗璃,只闷着头哼哼了两声。   苗璃的脸上飞起两片红霞,甜甜一笑:“姐姐,我们乾坤派也能结婚的,人都有七情六欲嘛,三师叔还说这趟下山我可以跟人谈恋爱。小哥哥,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倒是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这么开放,心想着这么容易就能跟她打成一片也是好事,这样就比较方便从她嘴里套话了。   九杲长得也不差,很清秀一小伙子,就是有些腼腆。   但是他的腼腆看在苗璃眼中就是害羞,就是喜欢她。   苗璃的三师叔差人下来喊她时,我失望地叹了一声:“小师傅你这么快就走了啊,我们也只是来玩几天的,以后怎么找你啊?我看我弟弟跟你挺投缘的。”   “姐姐,你去乾坤派找我就行了,我叫苗璃,我还要在镇子上再待三五天的,你们能不能也待久一点?过了今晚我就自由了。”   过了今晚?看来张医生预料得没错,他们确实打算今晚行动。   ☆、第五十四章 迁坟   离开时,郭沐霖盯着九杲的红脸讽笑了一声:“看来还没开过荤。”   九杲的脸登时红得更厉害了,难堪地偷看了郭沐霖一眼,低声抗议起来:“小祖宗,您别拿我说笑了,我爸管得严,我没时间谈恋爱啊。”   “九家的老东西都迂腐,也不知道我妈是怎么看上我爹那个老家伙的!”郭沐霖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本来我真的以为九杲只是跟着麦家兄弟出来见世面的。等看过他的身手,我才知道这个孩子是在谦虚,爬墙、奔跑、躲避,敏捷如鬼魅。   我们之前回去的时候就没看到曲诃跟花蛇,所以晚上的行动也没法子告诉他们。   夜深人静时,我看到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朝镇西走去,是老道士跟苗璃,因为我在远处就听到苗璃在描述九杲的样子:“三师叔,你说我能不能跟他谈谈?谈几天也是好的。”   我偷偷看了九杲一样,他脸上一红,又低下了头。   “九杲,待会儿跟紧小竹子,她的安全就交给你了。”九渊现出了身形,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你跟九杲在这里等着,我跟过去看看情况。”   他说着看了看郭沐霖那张脸,沉声道:“不知道老鬼的下属什么时候能过来,万一他们今晚就出现,最好不要跟他们起正面冲突。”   原来他之前没有夺取肉身时说的时机未到,指的是这个时机。   我下意识地看了下郭沐霖的心口,那里安着老鬼的灵元,也不知道九渊时不时让老鬼通过他知道我们的行踪有什么目的。   九杲看我盯着九渊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忍不住提醒了一声:“小祖母,他待会儿就回来了。”   “九杲,你多跟我说说九渊的事情吧。”也许我终究要跟他分开,多留点念想也是好的。九渊,怎么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把你满头的银丝,如浩瀚宇宙般深邃的眼眸和挺拔的身躯,以及那根叫我又爱又恨的胡萝卜,都深深地刻在了心上。你为什么总是不肯对我直接表态?   九杲鉴于之前的经验,迟迟没肯开口。   我有些难过,闷闷地哼了他一声:“以后别叫我小祖母了,我知道你们不想让九渊跟我在一起,既然迟早要分开。现在就不要给我甜头了。”   九杲诧异地瞪大了眼:“小祖母你怎么知道……是小祖宗告诉您的吗?他、他其实很在乎您的,可九家规矩很严,小祖宗入了盗爷门下,又是是盗爷唯一的弟子,婚姻大事肯定要盗爷点过头才行。小祖宗跟您成亲的事情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盗爷很生气,所以、所以我猜这才是……”   “你别骗我了。”他不敢正面谈论我身上的诡异之处,拿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说事。让我觉得莫名烦躁,“那只是一方面,最为重要的一方面,恐怕是跟我的身世有关系吧?”   九杲顿住了,垂下眼没敢再看我。   有的事情说开了也好,免得总是听谎话,难受。   沉闷不过持续了五秒,九杲就低声说道:“小祖母,小祖宗本来叫九煜安,是老祖宗亲自给取的,可他八岁起就给自己更了名,老祖宗为此还打过他一顿,但他还是没同意用回原名。”   煜安的音合起来就是渊,原名读起来倒是比九煜安来得乖巧。   “小祖宗的资质是九家这一代中最为优秀的,盗爷对小祖宗寄予了很高的厚望,所以他绝对不会同意小祖宗擅自结婚的。老祖宗要是知道小祖宗被人剥了生魂没了肉身,肯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   “九渊他爸爸还活着?”九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既然九渊都不知道是他们往上多少辈的辈分了,九渊他爸爸辈分岂不是更大。其实。按照他们的说法来看,九家的盗爷应该也是九渊的小辈,按理也应该叫他一声小祖宗,结果小祖宗反而拜了盗爷这样的晚辈做了师父。   脑子被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搅得一团糟,我赶紧打住了思绪。   九杲为难地挠挠头,跟我解释道:“九家的祸事就是从老祖宗那一辈发生的,老祖宗也因为种种原因被困了很多年,后来他跟老祖母成了亲才有了小祖宗,所以虽然小祖宗的年纪没比我大多少,可他的辈分很大。”   “老祖母?”一听这三个字,我就想到一个白发苍苍的威严老太太,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嗯,老祖母是人,所以小祖宗才能行走于阴阳两道。”   鬼胎?九渊是人鬼结合的产物!   我震惊了,难怪这家伙跟我做那档子事的时候那么理所当然,原来他压根就没担心过人鬼结合会给我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毕竟他妈也是嫁给了一只鬼。   我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也对他爸妈好奇不已,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教出九渊这样的怪胎?如果有机会,我真的很想问问他妈妈。九渊到底对我是怎样的感情,不要总是让我猜猜猜。我把心窝子都掏给他看了,他却总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从来都没说过喜欢我。   正在我们聊得投机时。背后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黑乎乎的根本就没人。可我刚正过身子,肩膀上居然又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九杲似乎压根没发现我的异常:“穷不改门,富不迁坟。柴家这么急着迁坟肯定会出事。我下午去镇东看过,有一处牛眠地,可以主富贵,柴家应该是想把祖坟迁到那里。但是看那里的环境。下面应该已经葬了人,所以……”   九杲半天听不到我回应,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整个人都已经僵成了冰块。   我刚才第二次回头看时。一双绿油油的眼睛跟电灯泡似的就在我脑门后面发亮。   我一个劲朝九杲使眼色,可他好像压根不明白我在害怕什么:“小祖母,你怎么了?”   这双绿油油的眼睛,似乎就是我在小柴火家看到的那双,不会一直都跟着我吧?   就在这时,西边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我咽了下口水,第三次回头看了一眼,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居然又没了。怎么回事?   不过眼下的环境由不得我乱喊叫,也没办法现在挪地方躲,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躲在原处。   西边来了很多人,都穿着麻木孝衣,走在最前面的几个人一边呜咽一边朝天洒纸钱。他们手里都举着蜡烛,被围在中间的是一口、两口、三口……长似一条龙的棺材!   这么多棺材,他们真打算全部安葬在九杲说的那块牛眠地?   柴老六在最后推着一张轮椅,轮椅上赫然坐着几日不见的张医生!   英子就跟随在轮椅旁边。漂亮的脸蛋上果然多了一道醒目又丑陋的长疤!   张医生每隔几米就要抬头往左右看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怕他,他比九渊还要让我捉摸不透。不管九渊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好歹他确确实实救过我很多次。   等人走远后,九杲才让我跟着他悄悄追了上去。   他们出了镇子后,在离弱水河大概一里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河水环绕滋润这片地,小祖母。你看远处那座小山,形状是不是像牛背,这块地就是最佳的牛眠地,因为那山盘卧……咦?”   就在他跟我分析那块地的好风水时。柴家人突然从人群中牵出两头大公羊,柴老六又挥挥手召唤出几个小孩来。   我正诧异他们想干什么,远处寒光闪过,竟然有人直接把公羊的大羊角给砍了下来。   ☆、第五十五章 偷风水   “将死未死,最有灵气。”九渊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我们身边,背着手站立在风中,像遗世的仙人。   九杲似乎听明白了什么,失声道:“那些孩子……都是柴家的孩子?”   九渊淡淡地点了头,那我就不明白了,填填不是柴家的孩子,当初也会被诱走?我还没问出口。九渊已经朝我看了过来:“柴家人抓孩子,不仅仅是为了偷风水,他们自家的孩子也不用抓。”   柴家的孩子跟着失踪,就不会有人怀疑他们柴家人,而他们抓别的孩子可能还有别的原因。   人群里看不到九渊的肉身,所以柴老六除了偷风水这件事之外,肯定还有别的龌蹉勾当。   因为隔得太远,我没能把所有的细节都看清楚,不过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他们斩断了那几个孩子的手指,还把他们的指骨挑了出来塞进了清洗干净的羊角里。   张医生一直很平静地坐在旁边观望,不知道怀揣着怎样的心态。   我后背一阵阵的冒冷汗,金流镇人再歹毒,也是对已经死去的人的魂魄歹毒,可柴家人,居然对自己的孩子动手!他们还有人性吗?   我看到有两个女人等其中两个小孩的手指切掉后,立马扑了上去把孩子抱在怀里。   小孩疼得直抽搐,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但叫不出来,好像嘴巴上贴了什么东西。   没人带那些小孩去医院疗伤,其中一个小孩似乎很快断了气,一个女人刚哀嚎了一声,就被一个男人狠狠地抽了一耳光,似乎是她丈夫。女人旋即捂住嘴巴,抱着那个孩子不停地发抖。   最险恶的莫过于人心,我吓得浑身发抖,就在这时,九渊突然把我纳入了怀里。他从身后紧紧搂着我的腰,垂下头在我耳边呢喃:“九家人不会这样,不用害怕。”   苗璃一直把头埋在老道士的后背上,不敢看那些情况。等老道士开坛诵经做法时,我远远地看到苗璃脸上反射出一片泪光。   做法结束后,柴家男人们齐心在那空地上挖了一个很深很大的坑。   就在我等得不耐烦之际,铁锹“锵”地一声挖到了什么东西,像是石头。   有人朝柴老六说了句:“到底了。”   柴老六旋即拿着电钻一样的东西跳了下去,没多大会儿,他们把那几个塞了小孩指骨的羊角递里下去。接着又有人和了水泥往下递。   “看来那下面有口石棺,他们把羊角塞进了石棺里,塞完再封棺。”九渊的声音清冷至极,显然十分看轻柴家人的行为。   这里的好风水本来藏聚于石棺之内,他们偷了风水后,好风水会渐渐转移至他们柴家,再将祖宗的棺木埋葬于此,每年祭拜的时候还能光明正大地查探石棺有没有异动。   这算盘。打得很精明。   电钻打孔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就在这时,他们抬来的棺木中突然传出一阵响动,显然是有人在里面敲打着要推开棺材盖。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寻找声音的源头,连英子都推着张医生开始在棺材群中转悠起来。   电钻声断了几秒后,又响了起来。   我看到张医生点了下头,柴家人便奋力推开了那口棺材盖。   一个身影迅速从里面爬出,就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来时,他跌跌撞撞地冲到了大坑前惊呼:“不要,不能打穿这口石棺!住手!”   我浑身一震,失声道:“爸爸!”   但我的声音还叫出口,就被九渊捂住了。   因为远处的现场一片混乱,所以并没有人察觉到我这里的动静,就连张医生师徒都没发觉。   我爸为什么会被封在柴家的棺材里?我妈呢?   我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可后背贴在九渊身上就跟贴在冰柱子上一样,随时冷却下我的激动。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柴家人将我爸制服,眼睁睁地看着我爸像疯子一样朝柴老六嘶吼:“……他不是你们柴明希!他不是柴明希,你们被他骗了,不能破石棺啊!你们会后悔的,会后悔的!”   人群中出现了骚动。我爸的话肯定直接戳中了他们的要害,可柴明希是谁?我爸妈突然失踪来到这个地方肯定跟柴明希有关系!   “啪嗒!”一声脆响,石棺被钻开了,有一小块石头应声落下。   就在这时,九杲抬头看看夜色,掐着手指突然疑惑了一声:“咦?小祖宗,这里的气数变了。”   九渊拧起眉头,沉声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里本是大吉之地,可他们只是钻破了石棺,居然就生生扭转了凶吉……不好,那石棺里有什么?”   九渊话音刚落,我就感觉身后的阴寒蓦地消失无踪。再抬眼一看,石棺的大坑上竟然卷起了一阵龙卷风,柴家人群里的几个孩子们,竟然被选择性地卷了进去!   没多大会儿,一条条残肢断臂就被甩出了怪风。   人群里终于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多半是女人,应该是孩子们的妈妈。   九杲也被这个景象吓得脸色发白,他紧张地吞了下口水。颤声道:“风里有东西。柴明希是柴老六的爷爷,早就死了,刚才那个男人为什么会叫出柴明希的名字?”   我惊得根本张不开口,有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啪嗒一声落在了离我们一米远的地方。等我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时,当即捂住了嘴巴开始干呕。   是一截肠子,血淋淋的,正泛着浓重的腥臭味。   九渊回来时。肩上正扛着我那不省人事的爸爸。而张医生也终于发现了我们的存在,正遥遥看着我们,温润的脸色在这种场景下异常不协调,十分恐怖!   “居然又是一只阴煞!”九渊黑着脸。语气发沉。他说着微微侧头往斜后方瞄了一眼,我直觉他是在看张医生。   “九杲,带上小竹子,走。”   根本就没有柴家人前来阻拦我们。他们都被那场变故吓傻了。   我浑浑噩噩地跟着九杲走,因为走得太慢,九渊有点不耐烦,直接将空着的那只手搂住了我的腰:“九杲,你负责把郭沐霖的肉身带回去,我先走一步。”   九渊说我爸只是吸了太多尸气,加上长久没进食才会晕厥。   他的银丝在我爸身上蠕动了一会儿后,我爸脸上的黑腐气果然减淡了很多。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找点容易消化的东西喂他吃,我有话要问。”   不过我爸可能太累了,迷迷糊糊地吃过东西后还是昏睡了过去。九渊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让九杲留在那间房里看着我爸,他则拖着我去了九杲开的那间房洗澡睡觉。   可能是因为他的本事大。经历过刚才那种事情还能若无其事地睡着,可我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我以为龙卷风中的阴煞会跑来弱水镇做恶,但我失眠到凌晨四点的时候,外面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异常。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揽住了我的腰,冰凉的身子旋即贴上我的后背。   我一直忘了说,九渊每次跟我完事后都不会搂着我睡觉,这也是让我捉摸不透他对我到底有没有爱的原因之一。   “怎么还不睡?”他慵懒的声线在夜色中极其魅惑。我心头一颤,忙转过身窝进了他怀里。   我什么也不想说,只是突然害怕继续往前走下去。   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我是个祸害。是鬼物眼里的香饽饽,跟我在一起,迟早会受到伤害。半庙村有一个老鬼对我虎视眈眈,到了金流镇张医生又想方设法地闭合我的青龙锁。还有那个夺取九渊肉身的鬼物,他看我的眼神似乎恨不得把我吸干。   一只手探进了我的衣服,我轻轻打了个寒颤,茫然地抬头看进那双桃花眼……   ☆、第五十六章 胎梦   两个多小时的缠绵,搅得我压根没思绪再胡思乱想,天亮后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个梦很累人,我感觉自己像被鬼压床了似的,整个身子都重得要命。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在我脑子里眨啊眨的,逼真到仿佛就在我眼前跟我对望。   我很怕,心口很压抑,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可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却如影随形,在我脑海里不断地闪着。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吓得整个人头皮一阵阵发麻。   那双绿油油的眼睛突然越来越远,我突然看清了它的整个身子,居然是条蛇!眼睛冒着绿光的蛇!   它嘶嘶地吐着蛇信子朝我游来,我想逃,可身体却根本就不听使唤。身上的突然突然不见了,那条蛇居然使劲地从下面往我身体里钻。   那种恐惧就好比丧尸片里看着丧尸一口口吞咬自己的血肉,我只感觉有一双手紧紧掐住了我的脖子,呼吸越来越困难。   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条蛇钻进了我的身体,开始肆意游动……   我哭喊着惊醒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脑门上全是汗水。   “小祖母?”九杲的声音旋即在门外响起,好像他一直守在外面似的,“小祖母,你没事吧?”   我惊恐地捂住了肚子,没有,没有蛇在里面游动。我惊恐地呆愣在床上,回想想刚才那场噩梦,心里惊惧交加,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九杲,你、你等下。”我摸索着想要换衣服起床,结果脚脖子突然被凉凉的东西蹭了下,我一眼看到有条蛇盘在脚边,下意识地就把他踢下了床。   这一脚着实用力,他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后,不满地直吐蛇信子。   我连着打了两个寒噤,身上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的,出了一层细汗:“小花,我梦到一条绿眼睛的蛇,有什么寓意?”   花蛇嘶嘶地摇头晃脑,根本看不出在表达什么。   我穿好衣服把九杲放了进来,诧异地探头看了看:“九……郭沐霖呢?”   心里有些闷闷的,我特别希望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他怀里,可这么一个简单的小愿望却总是那么难以实现。   “小祖宗跟令尊吃茶去了,小祖母。你刚才怎么了?”   我想起梦里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又打了个激灵:“九杲,你会解梦吗?”   他傻笑着挠挠头:“原来是做噩梦了,略懂一点,小祖母,要不您跟我说说。”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别一口一个小祖母,把我叫得七老八十的,也不要您来您去的。就叫我姐姐。别跟我拽什么礼数,反正私下里就这么叫我吧。”   他讪讪地笑着,没敢点头。   我无奈地梦里那段情形细细说了一遍,不过掠去了从我下面钻进去的那一段感受。那蛇一定是条淫蛇,不要脸。   没想到,九杲却突然红了脸:“蛇主房事,小祖母梦到蛇,表示……表示小祖母跟小祖宗在房事上不合拍,或者、或者特别满足。”   我一下子从脸颊烫到了耳朵根,当着一个小辈的面谈论这种事情,实在太不雅观了,尤其这个小辈还是个没开荤的愣头青。   九杲继续说道:“梦到蛇,很多时候表示胎梦,”他说着突然瞟了一眼我的肚子,“怀孕之前梦到蛇一般都比较灵验,说明小祖母的好事将近,一般人都会梦到蛇缠身、蛇入怀,钻进身体的也很正常,这些梦境多半预示这个女人会生育贵子。小祖母梦见的那双绿眼睛,可能是前世对小祖母有亏欠。这一世前来报恩了。”   我被他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什么?你是说我快有了?”   九杲点点头:“上次给小祖母把脉还没有喜象,应该是孕前的胎梦。”   我猛然想起九渊说我可能有预言的能力,之前在小柴火家看到的那双绿油油眼睛,以及等着看迁坟是看到的那双,似乎都只有我一个人看到,而且明显跟我在梦里看见的一模一样。   我越想越心惊,对自己的这种能力除了恐惧再无其他。   九渊现在是鬼,我一旦怀孕,怀的就是鬼胎。不过他爸妈也是一鬼一人,能生下他这种正常的儿子,所以我要是怀孕,也能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   心里喜忧参半,我像所有的傻女人一样,奢想着怀上孩子他就能爱我多一点。可同时我的理智却又告诉我,爱情是没办法用孩子捆绑住的。   麦哲涛两兄弟的意见应该代表着大多数九家人的意见,所以就算九渊认我是他老婆,九家肯认我吗?   心里的委屈越来越泛滥,我突然很想见我爸妈。   九杲看我脸色不对劲,也不敢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直接把我带到了大门口。指着前院的花架说:“小祖母,小祖宗说暂时不要打扰……嗳?小祖母,你现在能不能别过去,小祖母……”   我急匆匆地跑到我爸跟前。噙着泪水闷闷地喊了一声:“爸,我妈呢?”   “青竹,你的脸……”我爸诧异地看了郭沐霖一眼,狐疑地站起来打量我。似乎不敢认我这个女儿。我正满肚子委屈没地方诉说呢,哪里管他们在谈什么,眼睛一湿就往他怀里扑。   跟过来的九杲也迟疑着走到郭沐霖跟前,弯腰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郭沐霖的眼睛微微一张。随即又恢复了常态。   我只感觉心口一窒,泛起无边的苦水来。九杲肯定是告诉他胎梦的事情,可他一点高兴的反应都没有,果然是我奢想。   “爸。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我拉着他想回房私聊,可他却迟疑着看向郭沐霖,似乎连跟自己女儿单独相处都不能做主。   果然,等郭沐霖淡淡地点了头,他才小心地弓着腰道:“那我跟青竹去叙叙,回来再接着说。”   我从二楼窗户看到郭沐霖还坐在紫藤花架下品茶,才放心地问我爸:“你们当初明明知道他是鬼,为什么还要让我嫁给他?爸,我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吗?”   我说着就湿了眼角,这些日子以来的担惊受怕突然放大了很多倍。   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拍拍我的脑袋,语重心长道:“青竹。我跟你妈也是没办法才这么做的,当时情况危急,不把你托付给他的话,我们怎么放心得下?”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当初不能直接跟我说吗?”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同甘共苦。   “孩子,你是青家最后一根独苗,不能出事啊。”我爸叹着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可他不喜欢我啊。九家人也不喜欢我,我跟他在一起,感觉特别憋屈。”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九渊哪怕是给我透一点点底也好。可我到现在都没感觉到自己在他心里有什么地位。他心里肯定还是念着那个曾经让他全心全意爱着的女人,不然不会连我做了胎梦都没反应。   我爸愣怔了下,失神了一会儿:“青竹啊,你喜欢上了他了?”   我死死咬住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睡都睡过那么多次了,说不喜欢那是假的。爸,您是老糊涂了吗,当初把我嫁给他的时候,就没想过我的清白会被他毁掉吗?   他看我死死咬住嘴巴不吭声,估计也琢磨透了我想说的话。   我们父女俩沉默了十几秒,他突然把手往我面前一摊:“那块血玉呢?先还给我。”   “碎了,没了。”   他的身子猛晃了下,脚下一个趄趔差点跌倒:“什么?怎么会碎了?在哪里碎的?”   他吓得声音都变了调,不等我回答,他突然紧紧握住我的肩头瞪大了眼睛盯着我的脸看:“不会的,你是青竹啊,你的脸不是因为九渊才长变的吗?难道是那滴血……”   他的手臂突然开始剧烈颤抖,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第五十七章 弥恪   “爸?”我被他的答应吓得神思恍惚,颤着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我爸慢慢回过神来,脸色依旧苍白着,他躲着我的眼神没有跟我对视,无力地松开我的肩膀就浑浑噩噩地想往外走:“还是没能躲过去,早知道我不该把血玉留给你的。不该啊。”   “爸!”   他到底在说什么?那块血玉很值钱还是很重要?   我赶紧拦住他的去路,死死抵住房门不放他出去:“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不然我就不原谅你跟我妈。你们知道在半庙村的时候我差点被人活埋了吗?你们知不知道郭家人都被老鬼控制了?你们真狠心,拿了钱就抛下我,现在连个解释都不肯给!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我又气又急,扯着嗓子就冲他吼。   我爸连叹了几口气,满腹愁云的样子特别沉重:“青竹,你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确实该告诉你,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好好地跟九渊过日子吧,也只有九家能保你,你现在怨我们也好恨我们也好,千万不要跟自个儿的命过不去。”   “是我不想跟他好好过日子吗?九家人不愿意让我进门啊!”我憋屈地眼泪直往外涌,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是我的亲爸,他以前可是一直都把我捧在手心里疼着的,青家再落魄都不舍得亏待我。   本来好好的,一个胎梦下来就把我所有的热情全部浇灭了。   我最心酸的就是九渊的反应,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压根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没有半分欣喜。我就是憋屈,我付出了感情当然希望得到回报。   “不会的,他刚才答应过我,会对你负责的。”我爸说得很认真,看来九渊确实这么跟他保证过。   可我要的不仅仅是负责啊,我想要他的爱情,想要他的爱,难道我不配吗?   我越想越难过,顺着房门滑坐在地上就闷头哭。   爸最看不得我的眼泪,我一哭他就会手足无措。   他唉声叹气地蹲下来又是拍我脑袋又是拍我手。慌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还是很不情愿地说起了来弱水镇的原因:“青竹啊,有一件事你不知道,你妈妈算是咱们青家的童养媳。”   我抽抽噎噎地抬头看他,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这样,每次我受了委屈。一看到爸妈就会突然变得很脆弱,委屈像是被无限放大,非得在他们面前哭一顿才能好受。   我爸眼眶一红,吸着鼻子给我擦眼泪:“当年你爷爷奶奶结婚多年都没能怀上,所以就想着保养一个男娃回去养。”   爷爷奶奶花光所有的积蓄买了个婴儿,那个婴儿就是我妈董筱怡--姓还是后来五六岁的时候才确定下来,跟外公同姓。可俩老人把孩子抱回去之后才发现婴儿没带把,也就是说他们用买男婴的钱买回去一个女婴。   爷爷当然想找坑他们的人讲道理,但是已经找不到那个人了。   那时候爷爷奶奶穷得差点没饭吃,有好几次想把我妈扔掉,最后都没舍得。爷爷为了讨口饭吃差点死在了异乡,被人送回家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了,养了两个月才好转。   奶奶气不过,偷偷拾起老本行扶了乩。   那时候扶乩算是封建迷信,被人举报了会被游街批判。严重点连命都会丢。她靠着扶乩靠着仙家帮忙度过了难关,但她恨啊,恨欺骗他们的那个人。那个人就是柴明希,柴老六的爷爷。   奶奶扶乩想请仙家帮忙指点她怎么报仇时,请到了一只叫弥恪的阴煞。他愿意帮奶奶教训柴明希,前提是奶奶得跟他签订鬼契。跟鬼签订契约,一旦落款,便不能再反悔。   奶奶那时候被恨迷了眼,真的签了。   那之后没过多久,柴家就遭了大难。奶奶本意是让柴明希吃吃苦头,也没想让他死,结果弥恪这只鬼物是只戾气重的阴煞,屠杀了柴家很多人的性命。   “你十岁那年,有人去我们家让你妈扶乩,那些人就是柴家的。”我爸唉声叹气地也不知道该怨谁。“那些人是在外面做生意的,每次生意有了起色就总会遭厄运,所以他们家最后一位老人去世后。他们就带着骨灰去扶乩了。”   那之前,我就在扶乩录上记录过那件事,我妈心惊。猜到可能必须有我在场才能安然度过那一场扶乩之事。她也是在那时候得知了爷爷奶奶跟柴家的恩怨,当然,她当时强行控制自己的身体隐瞒了一些事情。   这是她扶乩多年的本事。我现在的能力只能请仙家上身,上身后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三年前,柴家人再度找上我家。他们那个时候已经知道了青家跟柴家的恩怨,扶乩时也专门挑恩怨问,我妈当时心虚,各种扯谎掩盖,所以才会有柴家人勃然大怒打断我妈的腿那回事。所以他们当时各种造谣说我妈“骗人”也不仅仅是谎言,因为我妈当时确实是在骗他们。   至此,很多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你妈进了青家才半年,你奶奶居然怀上了我,她跟你爷爷觉得你妈是我们青家的福星。所以就养做了童养媳。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了,弥恪后来也没再去找过她,所以她也就爸这件事给忘了。”   “那奶奶当初到底答应了那只阴煞什么?”我想到抢九渊肉身的邪物。隐约感觉那就是弥恪。不过按照爸妈查到的线索来说,弥恪应该被封在了石棺下,所以逻辑上似乎又说不通了。   爸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来索命的。”   我再度开始委屈,闷声抱怨起来:“奶奶跟阴煞签订契约才会惹出这些祸事,你们为什么又跟一只阴煞做了交易?爸。你不知道九渊也是阴煞吧?你到底跟他做了什么交易?”   “他是阴煞?!”我爸惊得浑身一震,明显不敢相信这句话,“他是九家的人。怎么会是阴煞?不可能啊。”   我心里闷闷的,也不愿意再多解释,只简略地把老鬼跟张医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爸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根本没想到这段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等我最后小心翼翼地问我身世时,他立马别开了眼不看我,可嘴里却坚决地说道:“别胡思乱想了,你是筱怡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是我青山的种?”   他还是不肯说,我心里的猜疑越来越严重,再这样下去,我会变成神经病的。我天天怀疑自己是怪物,万一再生个小怪物出来怎么办?   我紧紧咬住下嘴唇,暗暗下定决心不让九渊再碰我。   就怕他前两晚在我身上播的种已经开始孕育发芽了,虽然九杲说蛇入梦是吉兆,可我还是被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吓着了。   爸离开房间前回头看了我一眼:“床板暗格里的东西你都带着了吧?都保管好,不要弄丢了。”   他犹犹豫豫地说完这些,又下楼去花架下找九渊谈话。我从窗子里看到他恭恭敬敬地朝九渊躬了身之后才落座,心里酸酸涩涩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   我发了会儿愣,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填填,小孩子幽幽地往上翻着眼看我,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青竹,马上去三月映泉,主人要见你。”   主人?   我突然想起在泉水里沐浴的九渊肉身,心头微微一荡漾,一时间竟然痴了。九渊要是那般勾引我,我所有的不让他碰的定力会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我不去。”回过神来后,我没好气地白了填填一眼。   这孩子再这样下去会被毁了的,还是得让九渊帮他去蛊。   可填填突然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两眼使劲地泛着白,稚嫩的声音里满是阴狠:“不去我就让他死,快点跟我来。”   ☆、第五十八章 怎么没戴步摇?   想到在小柴火家里发现那些孩子的情景,其中一个在我们眼前生生将自己的四肢扭了一百八十度。   我狠狠地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就摇了头:“我不去,你杀吧,关我什么事?”   我在嘴硬,王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当然不舍得亲眼看着填填死。可我气,气这个鬼东西用这种卑鄙的方式逼我去送死。   填填脸一黑。竟然真的在用力掐自己脖子。   不过他的小脸涨成猪肝色也没死成,毕竟是个孩子,力气没那么大。   他哼哼两声,抬手就往自己眼睛上插:“行,先挖了他眼珠。”   我能坚持这么久已经算是够狠心了,可眼睛毁了就真毁了,急得赶紧叫:“别!别这样,我答应还不行吗?”   我故意叫得很大声,我才不会傻到悄无声息地跟着他走。我相信九渊跟九杲肯定能听到我的惊呼,不管他们会不会插手管,只要我跟着填填走的时候他们能跟着,我就能安心。   填填没有察觉我的小心思,阴恻恻地笑着朝我摆手:“那走吧。”   下楼的时候碰到了王婶,她看填填拉着我,笑眯眯地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填填立马天真无邪地扬起头:“妈妈,我带姐姐去旁边转转,她怕迷路。”   王婶一丁点都没怀疑,但填填一直看着我,所以我也不好表示什么,只能配合着点头。   他是带我从后院小门走的,我没看到有人跟过来,出去的时候不免有点急。不过王婶看到我跟着他出来了,待会儿应该会告诉九渊的。   中途拐弯的时候,郭沐霖趁机偷偷朝我晃了下手,我这才安了心。   有时候我会产生错觉,有的危险明明可以避免,可九渊却故意让我去经历,是想试探我,还是想试探对方?就像曲诃和填填,我觉得他肯定有法子把他们中的阳蛊处理掉,可他却根本就没动手。   我不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总感觉他冷静的外表下,藏着很多让我看不透的盘算。   远远就看到一个顶着银丝的男人在三月映泉里泡着,我的心狠狠的荡了下,真的很想知道很有血有肉的九渊亲昵是什么滋味。   我摸摸发烫的脸。惩罚性地揪了下脸皮。   知道郭沐霖跟着居然就不害怕了,青竹你还真是不害臊,这种时候还能想到那么色的画面。   走到泉水旁,我忍不住瞄了他几眼,阳光下的他,仿佛周身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丝滑的银丝因为浸润了泉水而反射出亮晶晶的光芒,好像里面藏了许多珍珠似的。我想了想。特意主动叫道:“弥恪。”   我只是想印证自己的猜测,没想到他真的没有否认,邪魅地摸摸脸颊抬头看我:“你来了。”   果然是弥恪,当年他杀了太多柴家人,肯定是被柴家请人收了。柴家现如今知道了真相,又反过来报复我们青家,哎,冤冤相报何时了。   他又很不要脸地从泉水里浮了起来,我无意间瞄到了他的胯,突然看到他那根不像胡萝卜的命根子,竟然狠狠地愣了下,突然有点不习惯。   “啧,这肉身我太喜欢了。”弥恪一边咂嘴一边在身上四处摸摸,慢吞吞地穿着衣服,似乎很乐意让我多看几眼。   这次他没再穿白袍,而是换了一身休闲装,不再那么谪仙,却从骨子里露出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妖气。   他朝我靠近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那双挑着桃花的眸子里潜伏着难以言喻的风情:“青竹。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要两样东西。”   “什么东西?”可能是因为他用着九渊的肉身,我面对他的时候居然没有任何害怕的感觉。   他的视线滑过过的脸,往下停顿在我胸口,两秒后继续往下……   “流氓!”我忍不住呸了一声,没想到是个色鬼,被封久了那方面太饥渴了是吧?   他嘿嘿笑了两声,挑着眉头想过来摸我脸,我赶紧退后几步躲开了。他吞着口水,冲我抛来一个媚眼:“我就喜欢漂亮的东西,没想到青家能生出你这么漂亮的女人。蒋美玉答应过我从她往后三代,男人为我奴女人为我妾,可惜你妈太老,我没兴趣。”   我妈在他手里?   我暗暗心惊,不敢再强硬。   奶奶您也真是老糊涂,居然会跟一只阴煞签订那种恶心的契约,幸亏我妈已经老了,不然还不得被这只恶心的阴煞糟蹋?想到他用九渊的肉身……   我气得一阵阵发抖,死死掐着手掌心想着什么时候该把血往他身上涂。前提是我得先看到我妈,之前倒是忘了问我爸怎么会被困在棺材里的。   我硬扯出一个笑:“你还没回答我想跟我要什么?”   他抖抖眉头。又把视线移到了我胸口:“没什么,就是在你身上抽三根筋。”   他说得云淡风轻,我听了却直接抖三抖!   神经病!   可我根本来不及逃,他居然鬼魅地把我搂进他怀里。一阵风似的离开了三月映泉。   回过神来时,我们已经不知道在谁家里了,我妈正皱着眉头跪在地上擦地板,头上的汗一个劲地往下滴着。我赶紧推开弥恪冲上去喊了一声:“妈?”   她的眼里流露出难言的恐惧。好像身体压根不受控制。   我知道了,是蛊,但我妈的神智还在。   弥恪这个神经病的恶趣味不是一般地严重,他居然直接把我推到在沙发上就想过来剥我衣服。他不会真的想对我做恶心事吧。当着我妈的面?   我当然不肯屈服,用力咬破了舌头就往他脸上吐了两口血。   他抽了两口气,赶紧往后推开两步,找了东西把脸上的血擦干净后。原本白白润润的皮肤上竟然出现隐隐的黑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他怒了,原本风情缭绕的眼里现出戾气,风一般地出现在沙发边就撕了我T恤。   我猛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护住了胸口。难道我的胎梦不是为九渊做的?深深的恐惧掐住了我的呼吸,我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想吐点血都是徒劳。   他暴戾地朝我伸出手来,刚碰到我肩头,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冷不热地传来:“弥恪。”   是张医生,为什么不是九渊?   我很失望,郭沐霖明明跟在后面的,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现?他真的乐意让我被除了他之外的鬼物触碰?不可能的。难道是被困住了?   弥恪散掉戾气,撩撩头发恢复成原先的魅惑样:“你来了,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呢。”   我暗暗心惊,张医生真的跟这只阴煞有牵连!   所以弥恪诱我去三月映泉也是张医生的主意?他是不是也跟张医生做了什么交易?条件就是抓我过来见张医生?   “我喜欢提前做准备。”张医生说话还是像之前一样不温不火。优雅得仿佛什么都无法搅乱他平静的内心,“现在开始吧。”   我讨厌这样子的他,好好先生的背后不知道藏着什么龌蹉心思。   上次闭合了我的青龙锁,这次又想做什么?他流露出来的深情。根本就是假的。   弥恪烦躁地想把我扛起来进房间,英子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伸手就朝他丢了一张黑符:“师傅叫你开始就开始,魂魄还没全。竟然开始想着淫秽事了,嫌命太长?”   “另一口石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开?”弥恪恨恨地把我重新摔回沙发。   看来他的魂魄被一分为几困在了那些石棺中,柴家人偷风水那晚正好释放了其中一部分魂魄。   张医生的声音依旧淡淡的:“时机到了。自然便能开了。”   我自从刚才被弥恪碰了肩头就不能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医生的轮椅停在沙发边。   他平静地摸上了我的脸,微凉的手指滑过我的眼角、脸颊,最后停在了我的嘴角。波澜无惊的眼里直到此刻才泛起一丝涟漪,他微微扯起一个浅笑:“怎么没戴步摇?”   ☆、第五十九章 紫金锁   我现在一丁点都不再觉得张医生儒雅有气质,反而是深深的恐惧。   他对我的了解,远远超过我对自己的了解。   我看到英子愤恨地瞪着我,瞪着张医生流连在我脸上的手指,但她紧紧咬着下嘴唇,什么也没说。那条长疤将她如花的小脸变得狰狞丑陋,但她竟然并不遮挡那道疤。   张医生能看出我心底的害怕,手指忍不住抚上我的眼睛摸了又摸。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响。英子跑出去看过之后又折了回来:“师傅,他来了。”   是九渊!   我的眼睛一亮,恨不得立马飞出去。   可张医生的眼神却突然黯淡了些,他盯着我的眼睛,淡淡地说道:“我没料到你身边会突然多出一个他,青竹,你不该跟他在一起的。”   我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突然发现嘴里的血腥气似乎能缓解我四肢的僵麻感,立马继续偷偷地咬舌头。   “哎~”他叹了一口气,指尖往下滑过我的胸口,最后停留在我腹部。他从我肚脐开始用手指丈量,最后按住我腰侧两处位置,叫来了弥恪:“从这两处下手,掏吊筋。”   我狠狠地打了个颤,他却缓缓抬起头冲我说了很恶心的三个字:“不要怕。”   弥恪一听立马露出狰狞之色:“你疯了?她到底是什么人?我不能碰她的血,你居然想让我直接用手掏进她身体?”   他说着就往外跑,但不到十秒钟却又折了回来,骂骂咧咧地指着张医生就骂:“你什么时候布了局?那是什么局?放老子出去!”   张医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天煞局。”   英子也得意地扬起了下巴:“你要是想出去,也可以硬闯。你肉身的主人当初也是被这局困住的,以你现在的本事,还没出去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难怪他们不急,九渊现在根本就进不来是吗?   我急得掉眼泪,这个天杀的张医生,我跟你有什么仇?非要这么折磨我?   他回头看到我的恨意,微微一怔,苦涩地扯了下嘴角:“青竹,如果不是他,你根本就不会发现我在做什么,是他打乱了我的计划。”   这跟九渊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是想告诉我,没有九渊的话,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背后害我,只会傻乎乎地被你捏在手里是吗?那样你就能继续在我面前装好人!   我动了动嘴巴,声音都在打颤:“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我很想说,你要是想要我的命,直接拿走吧,掏什么吊筋?一听就很疼。想到上次肩膀被鬼物戳穿的情景,我就忍不住一阵战栗。   他没有回我的话,而是朝英子看了一眼,英子点点头,关上门窗后逼着弥恪现原形。   弥恪根本就不甘心受这对师徒的摆布,直接就朝张医生的后背冲了去,英子眼疾手快地扔黑符时,张医生居然很敏捷地将轮椅转过去。掏出柴老六的那截树枝照着弥恪的手臂就抽了过去。   嘶嘶炸响过后,弥恪捂着手臂瞪大了眼,他手臂上已经泛起丝丝黑气,久久都不见散去。   张医生淡淡地说道:“你是煞,难道连人血都要害怕吗?”   “弥恪,你放心,师傅辛辛苦苦救你,肯定不会让你死。”   辛辛苦苦几个字,让我再度惊了惊,难道他同时策划了好几处阴谋?我嫁给郭沐霖的时候,我爸妈就失踪了,难道同一时间里,放出弥恪魂魄的事情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很可能真是如此,不然我爸妈不用急着过来阻止柴家人破坏石棺。   阴阳师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我眼睁睁地看着相貌平平无奇的弥恪从九渊的肉身里出来,而后张医生不知道在他背上画了什么样的符篆,以至于弥恪将双手齐齐插进我的腰侧时,他竟然真的没有像别的鬼物那样灼烧成灰。   弥恪身上的煞气本来就比一般的阴气要厉害,之前老鬼也让人皮鬼取走了我的几滴血,估计我的血对阴煞来说没有那么大威力。   我感觉腰都要断了,身体像是生生被斩断成两截。难以言喻的痛苦揪得我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抽着疼。所有的细胞都像是在被针扎,眼泪和鼻涕根本就不受控制,用力地往外涌着。   这时,张医生居然假惺惺地露出了心疼的眼神,捏着帕子轻轻地帮我擦眼泪。   我恨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啪”地一声,脑子里有根弦突然断了,弥恪血淋淋的双手也在这时从我腰里抽了出来,每只手里都捏着一根黑乎乎的筋。   张医生淡淡地看向英子,英子立马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放着几个小瓶子,其中两个装着差不多的黒筋,正隐约散着黑气。英子小心翼翼地把那两根黒筋也装进了瓶子,轻轻柔柔地问张医生:“师傅,还要继续吗?”   我一阵头晕目眩,疼得直冒汗,吓得心脏一阵哆嗦。   里面还有好几个空瓶子,他还想折磨我多少回?   “青竹~”张医生没有答话,伸手在我鼻子前探了一下,居然叹着气说道。“继续。”   弥恪之前说要取我三根筋,所以我还要再受一次苦?   微凉的手指挪到了我的左边腋窝,张医生又开始用手指丈量部位了。   就在这时,耳朵里突然传来一阵嗡鸣。感觉就像是有两团透明的空气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震得我耳膜发疼。   实际上,我现在没有哪里不疼,我拼命地张大了嘴巴。痛得连气都快呼吸不上来了。   浓郁的血腥味传了过来,外面传来很多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冲破血腥气传了过来:“你伤她?先生,你找死!”   紧闭的大门“嘭”地一声被撞开。我看到了很多血淋淋的人,还看到了披着叔公人皮的那只鬼!   九渊风一样地冲了过来,半途便不顾阳光的灼烧直接现出了身形。   张医生微微一眯眼,立即拿开丈量的手指。捏了两根长针就朝我腰上扎去,就像他上次扎我肩膀时一样。   我痛苦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身子时不时地抽搐一下。   我想死了,真的,现在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太痛苦。心口有一团气想往外冲,身体都快炸了。   九渊冲过来的时候,张医生已经气定神闲地拔了针。   他紧紧咬着牙,一把揪住张医生的后脖颈就用力朝墙头上扔去。   英子惨叫了一声:“师傅!”   我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反正场面一片混乱,帮着九渊一起冲进来的人皮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又帮着英子一起匆匆忙忙地把张医生背走了。而弥恪,一看情形不对。冲回九渊的肉身就跟着一起人皮鬼一起走了。   我全身都抖得厉害,被九渊抱进他冰凉的怀抱时,两眼一黑沉沉地昏睡过去。   昏睡过去前,我只听到九渊带着怒气的声音在咬牙切齿:“紫金锁。这次关了你的紫金锁……他是想将你身体的九把锁都关上?”   九把锁?   心脏狠狠地抽缩了下,我只感觉下半身疼得没了知觉,彻底睡死过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有知觉时。正听到九杲在说话:“小祖宗,你歇歇吧,你那天被太阳晒到了。你的身体本来就被天煞局伤过,还没恢复怎么又去闯天煞局了?老祖母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心疼坏了。”   “九杲,”九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干哑,“我觉得小竹子长得丑,身材差。脸皮厚,还不知廉耻。”   他居然一口气说了我这么多坏话!   九杲支支吾吾地不敢应声,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数落我,我也不明白。   哪里知道九渊接着说道:“为什么看到她差点没命,我居然有点舍不得?”   “吱”地一声,门开了。   我醒了,可是我现在眼皮子很沉,身上也很痛,根本睁不开眼。   几天不见的麦哲涛出现了,他略为冷硬的声音传了过来:“小祖宗,您伤了阴阳师先生?先生对九家有恩,您不该鲁莽。”   九渊淡淡地哼了一声:“我就是杀了他又如何?”   ☆、第六十章 别拿我爹来压我   心里升起一股暖流,我脑子里不断回荡着九渊略带凄苦的语气说着:“我居然有点舍不得……”   当然也是有一点点失望的,我差点没命了,只换来“有点”舍不得,那我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换来他的一句“我爱你”?   “小祖宗!”麦哲涛的语气明显很震惊,我听到几声噗通响,他们似乎下跪了。“小祖宗三思,您是要继承九家祖业的人,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乱了心智!”   “呵~”九渊的声音越发冰冷,周边的空气也跟着冷了几分,“什么祖业?不就是一些破三脚猫工夫?九杲的资质是这一代中最优异的,口诀符篆一点就通。枉你们叫着我小祖宗,心里却压根不把我当回事。看来,我平时待你们太和善了。”   我感觉自己差点被卷进一阵阴风里,好在九渊突然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房里噼里啪啦地乱响,好像有很多东西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我一急,眼睛居然睁开了一条缝。   原来现在是夜里,房间中央有一团黑色的气体以龙卷风的姿态在狂转,里面裹了不少类似杯子、鞋子之类的东西,麦哲涛三人就被困在里面,正狼狈地不让自己遭受伤害。   九渊的侧颜冷峻如山,过了好几秒才懒懒地开了口:“从不见你们敢去逼我爹,看我年纪不大便来逼我是吗?”   他打了个响指,黑风立马应声而止。   我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赶紧闭上了眼,只留下很小的一条缝。   “小祖宗!我们同为九家人,您居然……”麦哲涛是三人之中年纪最长的,也是另外两人的主心骨,他明显对九渊刚才的行为很生气,但话还没说完,就被麦哲文拉着跪在了地上。   “我跟我爹那种老腐朽不一样,我说过多少次,不要见到我就跪,你们听过吗?我爹乐意看你们跪不代表我也乐意,可你们只知道用讨好我爹的方式来如法炮制地讨好我,有这份心思,不如多花点时间跟师傅学习。不要跟我拽礼数,礼数需要心,而不是表面文章。”   九渊似乎对他们容忍了很久,云淡风轻地说完这段话后,还是忍不住加了一个冷哼。   麦哲涛兄弟到了脸色很不好看,九杲则直接脸红脖子粗地低下了头。   “说吧。他把你们留下是为了什么?”   九渊放完威严之后,猝不及防地转了话题,麦哲涛明显还没从刚才那番话里回过神来,听了这话后竟然愣了好几秒才清明了眼神:“小祖宗,先生对九家有恩,这恩情关乎老祖母。老祖宗要是知道您伤了先生……”   “别拿我爹来压我。先生对我妈有恩情,那就让我爹去偿还,现在这个人伤了我老婆。你们想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不管?”   “这……”麦哲文忍不住了,他看看九渊,忍不住问出了声,“小祖宗之前不是说过娶青家女儿实属迫不得已?既然这样,卖先生一个人情也……”   “我也说过,我答应过她父母会好好照顾她,九家人什么时候喜欢劝人背信弃义了?”九渊已经开始不耐烦,抬手一挥,竟然从袖口里跑出一阵阴风把房门撞开了,“出去。”   麦哲涛不甘心:“小祖宗,您为了她连肉身都顾不上了,这样下去……”   九渊拧起眉头,细着眸子朝他看去,两束冰刀子似的眼神压得麦哲涛情不自禁地缩了下脖子:“别挑战我的耐性,想让我说第二遍?”   “小祖宗息怒,小祖宗息怒!”九杲连连磕头,跟麦哲文一起把麦哲涛拖了出去。   花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游动这身子跑去把门关了,而后吐着蛇信子想往床上爬,被九渊直接抓着扔出老远:“她两天前才说过梦到了绿眼睛蛇。别吓到她,你真的想变成炖蛇羹是不是?之前在金流镇的账还没跟你算呢,你也给我滚出去!”   花蛇嘶嘶两声,蔫蔫的从窗口游了出去。   我这才缓缓睁开眼来,心里暖暖的甜甜的,可身体却麻麻木木的,张口时,嘴巴里也很干涩:“我睡了两天?”   握着我的那只手轻轻一抖,九渊欣喜地回过头来:“醒了?”   说是欣喜,但他的神情并不会像我平时高兴的样子一般夸张,只是眼角明显染上了笑意。   我张了张嘴,他立马会意,迅速倒了水喂我喝下。   我挣扎着想看看自己的腰,我感觉下半身麻麻的,特别担心自己已经断成了两截。   所幸,两边腰侧除了瘀黑的一片,竟然并没有破损!跟我肩头上的黑块一模一样。   “他伤的是你魂魄,不是肉身。不过魂魄是身体的根基,魂魄伤到一定程度,肉身也会死。”九渊说着轻轻扶上了我的腰。轻轻揉着,问我有没有感觉。   我点点头:“痛,还有点麻。”想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我鼻子突然酸了。“我看到他让弥恪从我腰上抽出两根筋,还想再抽第三根的,好在你去了。”   九渊拧着眉头帮我把眼泪擦了:“嗯,还是去晚了。”   我心里堵得慌。张开手臂求拥抱,他无奈地皱了皱鼻子,还是轻轻地抱住了我。   我在想,我要不要把刚才听到的谈话袒露出来。万一他不承认该怎么办?   腻歪了一会儿,我才突然想起我妈,猛地一震,赶紧拉住了九渊的袖子:“我妈也在那房子里。她还好吗?”   他点点头,说后跟去的九杲当时就把人救出来了,我妈跟填填身体里的阳蛊也已经被取出,让我好好养伤,不要再担心这些琐事。   我心里一欢喜,忍不住在他脖子上咬了口。   九渊闷笑两声,捧住我的脸就开始亲。   可能是因为之前听到他说了那些维护我的话,心里暖融融的,我总感觉他这次亲我很小心翼翼,有点把我当宝贝呵护的感觉。   当然,这可能只是我的错觉,我只是很喜欢他蜻蜓点水一般在我脸上细细雕琢的感觉。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九杲战战兢兢地敲了门,他给我端来了宵夜。   看我醒了,他很高兴。   他有些紧张地把门关上,走近了才悄声说道:“小祖宗。两位叔叔说……想把老祖宗请过来。您要不要先带着小祖母避一避?万一老祖宗来了跟您生气可怎么办……小祖母,你的脸变得太快了。”   他说着突然转了话题,明显是震惊过度。   看来他一早就猜出我当初是在说我自己,我当时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现在看来真是傻透了。   九渊让九杲给我找了一面镜子,沉声道:“你的青龙锁和紫金锁相继被闭合,这应该是加速你容貌变化的原因。扶乩录呢?现在肯让我看了吗?”   以前他想看,我总是偷偷合起来。所以他也就没再试图看过。   可能跟我爸谈过,他现在知道我们青家很多秘密都在扶乩录里记录着,所以想从那里面寻找答案。   我点点头,让九杲帮忙把扶乩录从包里拿了出来。那张涂鸦似的纸不小心被带了出来,九杲不小心看了两眼,疑惑地嘟囔了一声:“这好像是地图啊。”   地图?什么地方的地图?   九渊仔细看了一遍那张涂鸦,似有不解:“像是开启阴间某个地方的钥匙,单研究这张图没什么意义。”   他说着抬头看我,我茫然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翻开扶乩录一目十行地看起来。他真的是一目十行!一页纸如果碰上晦涩难懂的字句,我要看五分钟才能看完,正常情况下我也要震惊着花一分钟的时间才能看完,可他每隔三五秒就会翻到下一张!   这种速度只保持了三分钟,他突然停在一处地方反复看了好几遍,期间还会疑惑地抬头看我。   我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你在看什么?是不是有线索了?”   他直接转过扶乩录,将那一页呈现在我眼前。   那一篇我看过,可九渊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第六十一章 药丸   是夜行煞和神女的故事,我爸当时还特地批注说神女显灵了。   我吓得一哆嗦,瞪着眼看九渊:“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心底有个强烈的念头阻止我往深处想,可我知道九渊的意思,他难道是想告诉我,我就是这个故事里的“神女”?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我没那么伟大。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跟这段故事扯上关系,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恐惧像遮盖光明的黑暗一般吞噬着我的神智,让我感到极其惊恐。   九渊皱起眉头,冰凉的手在我额头和脸上摸了又摸:“怎么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死死瞪着他:“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你说啊,你别吓唬我。”   “没什么,你慌什么。我只是觉得现如今的半庙村,跟这个故事很像。”   他说得云淡风轻,我却听得胆战心惊。   他难道想说,这个故事像预言?老鬼会像夜行煞一样毁掉半庙村,而“我”会像那个神女一样为了救村民跟老鬼同归于尽……   我打了个激灵,连着摇了好几个头。   我没那么伟大,也不希望半庙村里真的会出现地狱般的场景。可我突然想起当初被婆婆关在新房里时,被仙家上身的桃子告诉我:半庙亡,青……   “小花呢,把小花找来。”   九渊显然不明白我眼下神经兮兮的样子是在想什么,冲九杲使了个眼色后,九杲立马茫然地出去找花蛇了。   我的腰被九渊揉了一会儿后好受多了,只是那种酸酸胀胀的刺痛还在,我想起英子的盒子里还有五个空瓶子,头皮就一阵发麻。   张医生这个变态,抽我魂魄的筋到底有什么用?   我惊魂甫定地抱住九渊,有点哽咽:“你说张医生抽我的筋有什么用?我爸有没有跟你说我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万一你爸妈不同意你跟我在一起,你是不是……是不是就会抛下我不管了?”   在我腰上轻轻揉捏的那只手一顿,我只听到他兜头撂下一声冷哼就想把我从他身上扒开。我很没安全感,死死抱着他的腰不肯撒手。   他好像有些无奈:“你怎么一天到晚担心我丢下你不管?我像那种人?就是填填那种阿猫阿狗我都能随手救下,自己的女人反而不管?”   我吃噎,闷着没再吭声。   我想要的不是这种安慰,而是想要你用甜言蜜语轰炸我,用款款柔情沉溺我。可我说不出口,我要脸,而且我现在身体不舒服,万一他误会我是饥渴了怎么办。   花蛇被找来后,九渊授意他暂时上了九杲的身。   我当即问他当初让桃子跟我说的话:“郭没死,槐吃人,半庙亡。青……最后一句是什么?当时写得实在认不出来是什么。”   当时是花蛇上了桃子的身,按理他应该最清楚,可这家伙歪着脑袋眨巴了两下眼,居然砸吧着嘴巴说不知道:“我没说过这种话,当时小狐仙借了一会儿肉身。”   我记得桃子当时侧着身子跟谁说过话,难道那人就是花蛇嘴里的“小狐仙”?   “什么狐仙?”九渊应该也没见过这只小狐仙。   花蛇本来还笑嘻嘻的,一看到九渊板着脸,立马缩缩脖子哆嗦了乡下:“就是离半庙村最近的那座山里的小狐仙啊。是一只白狐,已经修出八条尾巴了。”   “那你以前怎么没跟我说过?我根本就不认识这样的狐狸,他为什么要告诉我那些话。”我瞪了他一眼,这条花蛇挺不靠谱的。   没想到他倒是先委屈上了,又低头用左手食指戳着右手食指,闷闷地说道:“青竹你也没问过我啊,小狐仙说过不能告诉你的。今天九渊大人问,我才敢说。”   还不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我翻翻白眼没再吭声。   想问的没问出来,倒是炸出来一只白狐。   “修出八尾不容易,他能出山跟小竹子说那些,以后肯定还会出现。”九渊说完这些后,突然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早上我已经能下地走路了,锁骨上的两块暗黑到今天都没消除赶紧,腰上的更是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消除了。   早上洗漱时我发现脸比昨晚更加好看了,我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好看,反正我自己看了两眼都有些移不开眼,这种现象很吓人。   当然,每个女孩子都希望自己变漂亮,如果没有那些诡异事发生。我也乐意顶着现在这张脸生活。可如果变漂亮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我相信没几个人会高兴。   麦哲涛兄弟也搬到王婶家的民宿来住了,我去找爸妈时,跟麦哲涛撞了个正着。   当时九渊不在身边,麦哲涛并没有恭敬地叫我小祖母,反而伸手拦住了我的去路:“我有话想跟你谈。”   我断然拒绝,因为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劝不动九渊,现在想让我主动离开九渊吧?   想得美,我对九渊是真爱,胎梦都做了,现在想撵我走?没门!   擦身而过时,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右手中间三根指头紧紧扣在我的脉搏上把了两秒,脸色沉得更严峻了些。   “做什么?松开!”我对这个人的印象很差,反正三个九家人里属他最强硬,每次都把我当敌人一样对待。   可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捏住我嘴巴塞了一粒药丸进去。   速度很快,快到我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就猛地把我下巴往上一磕一提。药丸就这样被我吞进了肚子!   我惊恐地把手伸进嘴巴里想要把药丸吐出来,可那东西就像入口即化一般,我吐出两口酸水也没看到它的影子,我惊恐地瞪住麦哲涛:“你喂我吃了什么!”   麦哲涛冷冷地看着我。什么也没说。   我慌得赶紧四处找九渊,可他不在,我只好找到了我爸妈:“爸,妈。九家那个麦哲涛逼着我吃了一粒药丸。”   “什么药丸?”我爸紧张地跑来摸我额头,翻我眼皮。   我们一家三口不懂医术,但我相信麦哲涛不会明目张胆地杀我。我就怕那药丸会有什么诡异的作用,比如像阳蛊一样控制人。   “九家是巫蛊世家。虽然现如今已经很少使用蛊术,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我妈的脸色有点憔悴,让我爸锁了门后开始摆沙盘扶乩。   以前我觉得我们青家很厉害,自从见识过九渊和张医生等。我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我们青家算是最边缘化的一派,不伤人不害人,不过是跟另一个世界里的鬼物通通消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是白天,或者弱水镇太邪门,我妈一连吟唱了三遍扶乩曲都没有请来任何仙家。我爸看我没出现任何异常,赶紧劝我妈停下:“那阳蛊伤了你的肝脏,别折腾了,等九渊回来了再想办法。”   “九渊九渊!”我妈突然哭了,瞪着我爸就吼,“当初要不是你,我们青竹用得着嫁给一只鬼吗?她万一要是真的怀了个鬼胎,以后要怎么办?”   “妈?”我愣住了。鬼胎就鬼胎,九渊也是人鬼结合生下来的,不好好的吗?   “九渊的爸妈也是一人一鬼,怀了鬼胎也不会出问题的。你别担心呀。”看她哭成这样,我的鼻子也酸得不行。   我妈泪眼朦胧地抱住我,恨铁不成钢地拍打我的背:“你个傻丫头,到现在了还帮他说好话!他是阴煞。阴煞啊!你知道当年你奶奶……”   “筱怡!”我爸跺着脚打断了她的话,烦躁地把我们母女俩分开了,“你瞎担心什么?不要吓着了青竹。”   我急了,别说话说一半。听得闹心:“妈,我知道,奶奶当年跟一只叫弥恪的阴煞订立过鬼契,可九渊跟那种阴煞不一样。”   “不不不。你不懂,青竹,你奶奶临死前说过,你这辈子不能生孩子,不能生啊。九渊明明答应过我们,不会让你怀上孩子的,他不能违背诺言!”我妈哭得撕心裂肺,可我压根不明白她在伤心什么。   我爸急着把我推出了房间,唉声叹气地说道:“你妈被弥恪那只阴煞折磨得有点敏感,别被她吓着了。回去吧,我等会儿再去找你。”   说实话,我很气,当初是你们把我卖给了九渊,是你们任由一只鬼强占我的身子,现在冲我说什么不能怀鬼胎的胡话做什么?   我闷闷地下楼想找王婶讨点早饭吃,一抬头却看到麦哲涛带着英子进了院子。   ☆、第六十二章 水鬼 (捧场满一百加更)   英子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脸颊上那道狰狞的长疤像匍匐的毒蛇,似乎随时准备张开獠牙:“姐姐,我们谈谈。”   我瞪住麦哲涛,心里发着虚,我不知道这个人有什么打算,更不清楚他逼我吞下去的药丸有什么用:“可以,就在院子里谈。”   麦哲文明显没什么主见。都听麦哲涛的。九杲看似乖乖巧巧一小孩,但心应该是向着九渊的。我现在需要的是耗时间,等九杲或者九渊回来。   英子点点头,直接跟着我去了紫藤花架。   英子很直接,一上来就直白地告诉我:“九渊把师傅伤了,伤得很重。师傅嘴里不说,但是我知道他很想见你。”   九渊不过是摔了张医生一下,正常人休养了两天早就没事了,我根本不相信他会伤得很重。   张医生身上有一种很优雅很淡然的魅力,但并不吸引我,所以我不明白英子跟我说这种话有什么意义。她还指望前脚刚被他们抽了魂魄上的筋,后脚就能若无其事地去探望人?   我忍不住冷笑:“所以呢?”   英子冷下脸来,把牙齿咬得咯嘣响:“我希望你能去看看师傅,跟他说两句体己话。”   “不可能的,你走吧。”   英子微微握拳,显然很不高兴。她毕竟年纪小,所有的心思都摆在了脸上:“我是孤儿,师傅一手把我养大,他总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但我从来没想过把他当父亲,我从小就想嫁给他。”   “我从来想过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你不用告诉我这些。”我也气了,从头到尾都是张医生在破坏我的生活,她有什么资格冲着我发脾气,“你就算把我杀了,也左右不了张医生的心思。你与其花工夫妒忌我,不如多关心关心你师傅,也许他一个感动就回头发现你的好了。”   “啪!”地一声,她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把白嫩的小手打得红通通的。   她如果是来谈感情的,我倒是很从容。   英子咬牙切齿地嘟起小脸,恨恨地瞪着我:“可是他为了你要把我赶走!从小到大他从来没赶过我,现在却为了你个妖精不要我了!我认错我绝食,他都不管,我把自己的脸划成这样,把手腕割成这样。他才终于肯原谅我!”   她说着撩起长袖给我看,上面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长疤,手腕上那道口子更深。   我暗暗心惊,这个小姑娘,对自己太狠。   或者说,张医生心太狠,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么自残却不阻止!   我回头想了想,难道是因为英子擅自做主想把我们引进鬼门坳?鬼门坳里凶险无比。我如果不小心进去了,应该会死无葬身之地。英子当时的目的很明显,她就是想我死,因为她厌恶极了张医生那么关注我。   “我跟师傅好好地在金流镇给人看病,我做饭给他吃,给他洗衣服,天气好了,再推他出去看看山水看看野花,你为什么要去金流镇?你要是不去,我跟师傅的这种日子就会一直持续下去!都是你,你抢走了我师傅!”此时的英子,没了阴险和狠毒,眼泪一个劲往下流着,完完全全是一个受了轻伤的小丫头。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从小就是被张医生养大的,那张医生现在多大了?四十?五十?可那张脸看着明明只是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他是怎么保养的?   “我不抢,我有老公了,你回去吧。你师傅早在我去金流镇之前就开始给我设套了,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这么自欺欺人有意思吗?英子,”我心念一转,突然觉得可以利用一下她的这份感情,赶紧柔声劝她,“你不希望你师傅关心我,我也不希望被你师傅关心,不如这样吧……”   英子吸吸鼻子,一脸防备地看先我。   我硬着头皮继续温柔:“你告诉我你师傅为什么要折腾我,我知道了他的目的,也能躲得远远的,这样也不会妨碍你跟你师傅单独相处不是吗?”   “我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要喜欢你,”她恨恨地磨着牙,“但是看到师傅折磨你,我就开心,恨不得你当时就疼死掉,你为什么不死?”   妈蛋,这小女孩也是变态。   我烦躁地站起来,不想再跟她浪费时间,不声不响地就往里面走。早饭还没吃,真是没心思跟她啰嗦。   可英子突然就跑过来拉住了我:“师傅不行了。你必须跟我回去见见他。师傅不喜欢我来找你,你去了必须说是你自己想见他的。”   我嫌恶地甩开了她的手,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凭什么听你的?”   鬼知道你是不是在玩苦肉计,把我骗去了继续从我魂魄里抽筋。真是神经病!   英子又想追上来拉我时,被麦哲涛拦住了:“行了,你只说想见她,没说想带她走。你知道。我是不会让你带走她的。”   “连天煞局都帮忙设了,你会在乎她?”   我猛地一震,诧异地回头看麦哲涛,他明显没料到英子会口不择言地说出这种话。气得眉头直抖,斜睨了我一眼后开始把我当傻子,冲着英子就吼:“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天煞局。我不知道,快出去。”   英子自知失言,瞪了我一眼后心有不甘地走了。   我总担心麦哲涛会杀人灭口,上楼后就把他帮忙设天煞局困的事情告诉了我爸妈,让他们防备着些。   可我心惊胆战了一天也没等到九渊和九杲回来,也不知道他们干嘛去了。   夜里零点时分,我已经沉沉睡去,突然梦到穿着裙子的自己跑到了冰天雪地之中,冻得全身发僵发寒。   最后我实在冻得没办法继续睡,只能醒了。   房间里温度很正常,看来我只是做了个奇怪的梦。   不过迷迷糊糊中我看到有个影子从窗外窜进来,曲诃居然喘着粗气进来了。   我脑子还浑浑噩噩的有点无法思考。眼皮子直耷拉,连跟他说话的时候都在打瞌睡:“你跑哪里去了?去别的房间待吧,我要睡觉。”   “睡睡睡,九渊那小子都要没命了!”他暴跳如雷地把我从床上揪了起来。“跟我走,你体内有他的灵元,把灵元还给他,不然他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   我一个激灵。吓醒了:“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他跑去抢肉身了你不知道啊!可他前面的伤还没好又闯了一次天煞局,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想跟弥恪抢肉身,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我所有的瞌睡都被吓没了。着急着慌地穿好衣服就让他带我过去。   可半路上我才觉得有点不对劲:“灵元不知道要做那种事才能拿回去吗?我手无缚鸡之力的,过去了不是给他添麻烦啊?”   曲诃的眼珠子微微一转,瞟向了远方。   我心头一震,突然想起来他身体里有蛊虫。可我整个人都被他扣着。耳边呼呼呼地风声直响,等他把我放下来时,我们已经出现在离弱水镇有好几公里远的一个水潭边。   阴风阵阵,吹得我心里打怵。   我明知道曲诃不对劲,却不得不假装没发现他的异常:“九渊在哪呢?”   我用力地掐着手掌心,可指甲不够锋利,痛得我眼泪水都快出来了,却还是没能掐出血。   水潭里突然开始冒泡,清冷的月光下,有东西从水下浮了上来。他们全身都湿哒哒的,有的长发披面,紧紧地粘在脸上,有的四肢肿大头脸臃肿,全都在一步一步僵硬地朝我走来。   这些,都是水鬼?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干笑着找曲诃:“曲诃,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曲诃?”   ☆、第六十三章 千墨   真是坑!曲诃你等着,我回去一定让九渊收拾你。   他把你当兄弟,你害他被剥了生魂失了肉身不说,现在还来坑我。   我从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头,准备随时划破皮肤取血。我大概已经明白了眼下的处境,应该跟在金流镇时一样,张医生让我入的那个局,就是为了让别的鬼物封我青龙锁。   九把锁已经关了四把。看来他不把我身上的九把锁关闭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曲诃不见了踪影,水潭边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我急得赶紧背离水潭往前跑,但跑了没多大会儿,却看到水潭出现在我正前方,而从水潭里爬出来的鬼物则离我越来越近了。   这个水潭里的水鬼有点多,粗略一数,超过十只。   我转身想回头跑时,身后居然出现了一模一样的水鬼!   我惊讶地回头看,空气中就像是有一面超级大的镜子,所有的影像都对称地出现在我两侧!   我根本看不出来哪一头是幻觉,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前后不是对称吗?那我就往左右跑,结果左右也出现了水潭,同样的水鬼在我左右也开始对称地朝我走近。   他们眼里都带着恨,很深的恨意,这种情绪跟金流镇的那种贪婪不一样。金流镇的恶鬼只想喝我的血,可眼下这些恶鬼,却好像恨不得把我扒皮拆骨。   我不知道这种恨源自何处,但我感觉他们似乎不是为了封我九把锁而来。   最前面那只鬼是趴在地上的,全身的骨头都像是碎了,每爬动一次,从头到脚都要像菜青虫似的蠕动一下,特别渗人。跟在他身后的女鬼,长发拖地,黏糊糊地粘在身上,整张脸都被遮住了,可她走动的时候,头发缝隙里时不时露出一只阴毒的眼睛,实在吓人。   虽然月光很好,但按道理,我不可能隔这么远还能看清楚这些鬼物的样貌,可事实上,我每一个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清楚到连走到最后的那只小鬼的烂嘴巴都能看到。   这种诡异,惊得我全身都在冒冷汗。   我之所以没有立马割破皮肤取血,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血对他们特别有吸引力。一旦让他们嗅到鲜血的馨香,只怕事情会发展到我更加无法控制的地步。毕竟,我也不知道水潭里是不是还会冒出更多的鬼物!   我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手心里紧紧握着那块石头。   我想看看这些鬼物到底有什么目的,最后时刻再取血杀他们。也许到时候其它三面镜子似的幻境会自动破灭,到时候我就能冲出去了。   那种四面八方都有眼睛盯着你的惊悚感特别恐怖,尤其是前后左右的鬼物长得一模一样,更是将那种恐怖感翻倍。   我的心抖得厉害。两条腿不受控制地轻轻战栗着。   最为折磨人的是,所有的鬼物都以龟速在朝我走近,那种临死前的折磨狠狠地揪着我的心脏,每过一秒紧张感都增加一分。   “张医生!”我实在受不住这种折磨,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空荡荡的,除了回音连虫鸣声都没有。   等鬼物终于走到我跟前时,我的刘海已经被冷汗打湿,紧紧地贴在了额头上。   我僵得不敢动,紧握在手心的那块带着尖头的石子正抵在手掌心里,只要我再多用两分力,就能把皮肤刺破流出血来。   可我现在脑子里有点空,他们却在这个时候诡异地伸长了脖子。   四周围满了水鬼,全都像长颈鹿一样把鼻子凑到我身上使劲地嗅着,似乎在确认什么,带着怨恨的眼睛全都死死地盯着我。   敌不动,我不动。   我感觉他们似乎有所顾忌,或者压根不确定我是不是他们该报复的对象。   报复?   这个词语从我脑海里冒出来的时候,把我狠狠地吓了一跳。难道这些水鬼跟我有仇?不可能,我活了二十三年。从来都没来过弱水镇,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除非我八岁前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   但想想也不可能,半大的孩子,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呃,其中一只水鬼伸长了舌头往我脸上舔时,我右手一个用力,把掌心的皮肤割破了!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开始在空中飘散,我听到耳边有一只水鬼很夸张地吸了下口水。   果然,我的血对他们来说特别有吸引力。   但是他们并没有像金流镇的那些鬼一样扑上来想撕咬我,而是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态在我身上嗅着。但他们眼里除了怨恨之外,渐渐浮起渴血的贪婪,吞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就像寻找到猎物的狼群,正在等待着杀死猎物的时机。   周围升起一股强大的压抑,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水里传来一声哗啦啦的撩水声,有什么东西从水里窜了出来。   一头银丝鬼魅般出现在我身边,是弥恪。   他嘿嘿笑着,像做深呼吸一样用力地吸着气。周围的压抑立马减轻不少。   他在吸收这些鬼物的怨气?   那些孩子身上的阳蛊应该是柴老六下的,但同时他们又能被弥恪调遣,这也是那些孩子的表现有点古怪的原因。而曲诃是鬼,可能柴老六的能力还不足以控制曲诃这种级别的鬼物。所以当初曲诃中了阳蛊后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如今应该是被弥恪控制住了。   所以,是弥恪想把我引来,而不是张医生?   想起英子白天说的话。我估计张医生现在可能没有精力再来抽我魂魄的筋了。   既然是弥恪,那我反而暗暗松了口气。我僵着身子瞟那张让我情不自禁的脸,总感觉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九渊:“你把我引过来有什么目的?”   他又极其享受地吸了吸鼻子,那表情就像是刚跟女人淋漓尽致了一场。莫名让我有些恶心:“哦,我发现我来这里洗澡的时候,这些鬼东西对你的血很敏感。你闻到没有?真香,我喜欢吃。”   原来他不过是想利用我让这些鬼物多发一点戾气供他吸食。可我关心的是,这些鬼物为什么会对我带着这种难以言喻的敌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血对他们来说太有诱惑力了,长发拖地的女水鬼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张大嘴巴直接就咬了上去。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皮肤比她牙齿刺穿的感觉,很疼,我用力地想把手抽出来,可她死死咬住了我的手腕,像块千斤巨石一样稳稳地长在了土里,我根本就抽不出来。   她咬的地方正好刻着老鬼的印记,我只感觉手腕上一阵火热,然后女鬼凄厉地哀嚎起来,很快就像炭火一样变得浑身通红。最后化作一点点火星子寂灭无踪。   其他在看情形的鬼物明显吓了一跳,弥恪也紧张兮兮地往后退开两步:“你是什么东西,你刚才对她做了什么?”   我猛地打了两个寒噤,心底的慌乱好像被自己的血腥气压住了。   我冷冷地看向弥恪。感觉这只鬼占用着九渊的肉身实在很讨厌,他有什么资格顶用这样一张漂亮的躯壳?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像那天杀王孟一样,整个人突然变了似的。极其冷静。我用流着血的右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图形,类似某种符篆,一滴滴的鲜血像在图形里静止了一秒,我也不知道自己嘴里念了一句什么话。图形里的血突然就像花儿一样朝四周绽放,直接打在了那些水鬼身上。   大多数水鬼都凄厉地哀嚎起来,然后慢慢地变成炭火,化成火星子。消失在夜幕之中。   弥恪想跑,我却用鬼魅的速度拉住了他,声音冷得像一块冰:“我是什么东西?我倒是想问问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用九渊的肉身。你想怎么死,说吧。”   我能感觉到他在发抖,那张好看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惊恐的神色,弥恪咽着口水,牙齿打着颤结巴道:“你、你的眼睛,怎、怎么红了?你是,你是……”   我感觉自己在冷笑,突然说出两个让我自己费解的字:“千墨。”   ☆、第六十四章 智商倒退的九渊   千墨?   这两个似乎很熟悉,但我却狠狠地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两个字。像是人名,难道是我的名字?是藏在我身体里的那个怪物的名字?   等我回过神来时,九渊正在抽搐。   他的脸上涌动着滚滚黑气,我一看,原来我的血正缠绕在他手腕上,一点一点的。灼烧着弥恪的魂魄。   我用空暇的那只手迅速在他脑门上画了个符篆,又点了一滴血猛地一拍,将血拍进了他的皮肤。   我不知道他坚持了多久,九渊的喉咙里溢出难言的痛苦,像是在做剧烈的挣扎。呵,弥恪这只丑煞,死到临头居然都不肯放弃这漂亮的肉身。   等我摇摇晃晃地快要站不住身子时,九渊脸上的狰狞突然没了。那股黑气也迅速消失,我只看到他的肉身突然眨巴着眼睛把我接住了。   我的心里狠狠地颤了两下,弥恪走了,可为什么九渊的肉身还行动自如?难道九渊的魂魄已经归位,但中途出了什么问题?之前曲诃不是说九渊出来找肉身了吗,这一句话我是信的,因为他来弱水镇的目的就是夺回肉身。   他眨巴着眼睛,纯真得像个孩童,突然把我搂在怀里时,突然抬起我的右手,像只小狗似的把我掌心里的血舔干净了。舔完了,还砸吧了两下嘴,意犹未尽地继续盯着我看。   不过他的眼睛里没有贪婪,只有满足,就像小孩子难得吃到了一根棒棒糖。   我累得眼皮都快抬不动了,心里酸酸涩涩的很是无助。   但我感觉眼前这个九渊没有危险,疲惫地把自己全部倚在了他身上:“九渊,带我去找我爸妈。”   被他背上背时,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最后一眼只看到他抬起手腕在舔血渍,跟条小狗似的,吧嗒吧嗒的,听着极为怪异。   我以为一觉醒来会是在王婶的民宿里,一睁眼就能看到满脸担忧的九渊,因为我感觉他还有很多秘密没告诉我,比如他急着找回肉身也许另有原因。   可让我失望的是,我醒过来时,看到的却是坐在轮椅里的张医生。   他正静静地看着我,眼里露出几分深情。纤长且带着凉意的手指在我脸上轻轻婆娑着,微微锁起的眉头中似乎正在纠结什么。   他的脸白到近乎透明,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我哆嗦着想要躲开他的抚摸,这才发现我的手脚都摆绑住了!   心狠狠地抽了一下,他这是想要继续抽我的筋?   之前出现的狠厉又消失了,我没了本事,只能任他宰割。   我惊恐地摇着头,想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恨不得现在就咬舌自尽。我过了很久才终于发出声音来,凝着泪眼看向张医生,满眼都是哀求:“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如果还想抽我的筋,不如杀了我吧。”   我就算变成鬼,也能跟九渊做一对鬼夫妻,可在神智清醒的情况下被抽筋,实在比上刀山下火海还要痛苦。   婆娑在我脸上的那只手轻轻一顿,张医生冷淡的眼眸中缓缓浮起一丝痛苦:“我怎么会舍得杀你,怎么舍得杀你……”   他用指腹从我眼角拂去一滴泪,慢慢地收到眼前呆望了两秒,而后放在嘴边,轻轻地吸进了嘴里。一般人做这样的举动只会显得轻佻、猥琐,他这个举动却让我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莫名生出一股心疼的感觉来。   我赶紧别开了视线,远远看到九渊的肉身像个傻子似的正坐在不远处看着我,手里拿着一颗棒棒糖,时不时地伸出舌头来舔一下。   舔一口,笑一下,似乎很满足。   真是呆子,为什么会把我背到张医生这里来?或者是被张医生师徒骗过来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瞪住张医生:“你想抽筋就抽吧,反正我也阻止不了。不过我会记住你带给我的苦痛,就算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我恨你,恨不得把你扒皮抽筋扔到荒郊野外喂野鬼。”   张医生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你恨我?你怎么能恨我呢,千墨,是你欠了我,你为什么要恨我?”   “我欠你什么了?”我大致猜出了什么,难道是我的前世欠了他什么?   想想也不对,前世的债不该累积到这一世让我还,而且张医生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活这么久?但想到他是阴阳师,似乎总有料事如神的感觉,所以也许能有他自己的法子来维持寿命。   “人活着是要往前看的,不能计较过去。张医生,也许是我的前世亏欠了你什么,但有的东西失去了就永远没办法挽回。我现在不认识你,也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纠缠,你这样折磨我真的好受吗?九渊不会放过你的,我老公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沉默让我恼恨,我真的特别讨厌他这种不温不火的样子。我一点也摸不准他在想些什么。   我也不知到底是哪句话刺痛了他,他猛地皱了下眉头,脸色虽然依旧淡淡的,可那双手却在轻轻打着颤:“英子。开始吧。”   这里像是哪里的地下室,英子推门进来的时候,身后竟然跟进来一众水鬼。其中有一个显然是水潭边没死的那一个,就是全身骨头都已经断裂过、需要趴在地上挪动的那一只。   我有些绝望。恨恨地瞪着张医生,真想把他的血肉放在嘴里撕碎咬烂!   他没再看我,朝英子使了个眼色,英子立马跑去九渊面前朝他挥挥手。哄孩子似的发嗲道:“我带你去吃冰糖葫芦,酸酸的甜甜的,特别还吃。”   她说着还夸张地舔舔嘴角吸吸口水,九渊的眼睛立马亮了。站起来就要跟她出去。   “九渊,唔……”我刚叫出口,张医生便已经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我的嘴巴。   九渊纳闷地朝我看过来,眨巴着眼睛舔了两口糖葫芦,傻兮兮地冲我咧嘴笑了。然后,他就这样没心没肺地跟着英子走了。   这智商,一下子倒退回五六岁的小孩了?   我也不知道张医生是怎么跟这些水鬼交流的,反正他在我腋窝下丈量了位置后,便让其中一只水鬼把手伸进去掏筋。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等着血腥气压下我的心头的狂躁好发飙时,却发现张医生一直都在盯着我的眼睛看。这一次,刚抽出左边腋窝下的筋。他就急着给我扎了针。   心底浮起的那种躁动被突然压制下去,我似乎明白了他扎针的目的,为的就是防止我突然变成另一个连我自己都不认识的千墨?   这个认知让我顿感绝望,他扎针就是为了防止我反抗!   英子再进来的时候。九渊并没有跟在她身后。我痛得声音都发不出来,根本就没办法呼救。全身上下的骨头就像是被这些水鬼用榔头狠狠地敲碎了,稀巴烂。   掏出第一根筋的那只鬼,叫得特别凄厉。不到一秒钟的工夫就化成了灰烬。   可旁边那些水鬼居然压根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眼里带着浓烈的恨意,死死盯着我,咬牙切齿地继续争着抢着从张医生丈量好的位置下手掏出我另一边腋窝下的一根筋。   其中一只水鬼趁乱把手插进了我的心口。我眼前忽然黑了一下,疼得感觉呼吸都没办法提上来。   “你做什么?”张医生发急的声音穿进我的耳膜,我只看到有张黑符急急地落在我心口,那只水鬼惨叫一声。整条手臂都断在了我身上,而他那只手,却仍旧插在我的血肉之中。   又抽了两根筋,一共九根对吗?抽吧,最后三根一起抽掉吧,张医生,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今天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一定会双倍奉还。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水鬼的惨叫,九渊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我,以及围在我身上的水鬼们。他使劲吸了一口气,随手扔掉手里吃了一半的糖葫芦,高高兴兴地朝我扑过来。   ☆、第六十五章 魂魄不全   九渊扒开围在我身边的水鬼,明显是想来舔舐我的血,可我身上哪里有血,本来血淋淋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黑气。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很痛苦,心想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懂我的心思,反正他突然嘟起了嘴巴,银丝突然像触角一样四散开来。我没有闻到清香,但那些水鬼压根来不及逃窜,剧情啊全部都被他的头发紧紧地裹住了脖子。   “师傅!”英子惊呼了一声,拖着轮椅就往后面退去。   被银丝攫住的水鬼们突然发出痛苦的咯咯声,身子剧烈地抽搐着,没多大会儿就化成一缕黑烟消失不见了。   我突然有了力气,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九渊,痛。”   全身都痛,我腰上的痛才刚刚下去,又给我抽了两根,张医生,我真的恨你。你所表现出来的深情太血淋淋了,根本就不讲道理。   九渊把那双桃花眼瞪得溜圆,看我哭了,突然就凑过来亲我眼睛。   插在我心口的鬼爪子还在,我疼得闷哼了一声,九渊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那只爪子丢开,竟然就这样低下头去舔舐我心口上的那点血。   我本来还痛得没办法思考,可现在那个部位太私密了,我脑子里轰地一声就炸了。他像只小狗似的舌头温温热热的,以至于我所有的心思都移到了心口的伤口上。   下意识地朝张医生师徒看去,英子压根没看我们这边,只紧张兮兮地低头看张医生,张医生则紧紧盯着我的脸,看不出喜怒,但他的双手却紧紧握在了轮椅的扶手上,指头都掐到发了白。   我受不住了,身上又痛又热的,感觉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特别难受。   我赶紧颤着手,用力地喊出了一句蚊子音:“九渊,抱我回王婶家。”   我现在只能庆幸,虽然九渊的神智出了问题,可本事还在,看他刚才长发杀鬼的样子,简直帅呆了。   他很听话地来抱我。可他居然想用抱小孩的方式抱在我屁股那里,我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声音发这飘让他打横抱,他才木讷地点了头。   经过张医生身边时,我本来想让九渊杀了他的,可现在九渊神智不清晰,我也不知道杀了阴阳师对他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所以忍住了。等他恢复了神智再由他自己决定比较好。虽然我现在特别想从张医生身上抽几根筋,让他也尝尝那种痛入骨髓的折磨。   出门时,我听到了轮椅转动的声音,英子忙着急地劝道:“师傅,没时间了,我们赶紧走吧。”   “哎~”张医生长叹了一口气,终究没再追上来。   原来现在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因为九渊现在有实体,弥恪之前给他穿了一身骚包的花衬衫和休闲裤,银白色的长发在余霞中似乎闪着耀眼的光泽,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停下来看,回头率百分之百。他们都在议论九渊的身份,更好奇九渊怀里的我是谁。   我被九渊颠得全身都跟散了架一样,双臂痛得压根没不大好动弹。   我决定把张医生送给我的步摇丢掉,再厉害我也不要了,现在一想起那张永远不温不火的脸我就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快到王婶家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把我们叫住了:“小祖宗!”   是麦哲涛!   我哆嗦了下,现在的我有点惊弓之鸟,麦哲涛帮着张医生布过天煞局,谁知道这个人该不该信?我真的怕他会对我下毒手。   “小祖宗。民宿出事了,暂时不能回去,我们还是赶紧回九家人的地盘比较妥当。”他疑惑地盯着九渊看了一会儿,拉着他躲进了旁边一个偏僻的小巷子,“小祖宗拿回肉身了?可喜可贺,还请小祖宗尽快……嗯?”   他似乎发现了九渊的不对劲,疑惑地盯着九渊看了好一会儿,可九渊却跟不认识他似的,天真无邪地盯着麦哲涛的胡子直看,眼神清澈地就像一汪泉水,直接能见到底。   我很担心,紧紧揪着九渊胸口的衣服生怕他被麦哲涛骗:“九渊,我们先回民宿看看吧。”   我现在每次开口说话都痛得直冒汗,豆大的汗珠子直接顺着脸颊往下滑。   麦哲涛看到我的样子,眉头拧得更紧了:“你这一天去了哪里?你爸妈没看到你就出去找人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躲过一劫。”他看我看他,不悦地解释道,“是柴家人,来者不善。民宿老板娘跟她儿子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我不大相信他,柴家人想找麻烦早就找了。为什么会等到这个时候才来,难道他们知道九渊喝酒九杲不在民宿?特地是去找我爸妈的麻烦吗?   麦哲涛一直盯着九渊看,但看九渊一直傻乎乎的跟个孩子一样,狐疑地问我:“小祖宗怎么了?难道找回了肉身。魂魄不全了?”   我心里“咯噔”了下,我在扶乩录上看到过,人的魂魄不全的确会变得痴痴呆呆,难道九渊就是这种情况?当时弥恪离开这具肉身后。肉身还能继续动,说明九渊在那个时候回归的肉身,或者他之前就已经回归了肉身,可能跟弥恪抢肉身时。没抢得过,还把自己魂魄弄散了?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只觉得越想越惊惧。   “还磨蹭什么。走吧!”麦哲涛明显不耐烦了,催着我们赶紧走。   可我实在不敢轻易相信麦哲涛,拉着九渊的领口不让他跟着离开,而是让他先回王婶家看看情况再说。弱水镇人多,我倒是不敢相信柴家人真的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麦哲涛很生气,无奈地跟着我们一起折回了王婶家。   王婶家里乱七八糟,桌椅倒了一地,房子明显被人搜过,看来柴家人确实来过,显然是过来找人的,估计没找到就走了。   我让九渊上楼去了我们住的那间房,好在我的东西都还在。   麦哲涛帮我提了东西后。便催着我们赶紧离开,出门的时候遇到了麦哲文,他神色慌张地跟我们打了招呼:“小祖宗,小祖母。你们没事就好。小祖宗的肉身,找着了?”   麦哲涛皱着眉冲他叹了一口气:“快走吧,路上说。”   如果我的身体好好的,我肯定会留在弱水镇等九杲。我想知道九渊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花蛇,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说不定花蛇知道些什么。   我们连夜出了弱水镇,路上我听到麦哲文偷偷地问九渊怎么了。麦哲涛告诉他九渊的魂魄应该出了问题:“最近的九家房产在哪里?我记得市郊有一幢别墅的吧,先去那里。”   “小祖宗这情况,得赶紧烧消息告诉老祖宗啊。”半路上,坐在同车的麦哲文一直忧心忡忡地盯着九渊看。显然很担心九渊的状况。   九渊这个傻子,一直抱着我不肯撒手,我心里暖暖的,尤其是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时,更忍不住心里的欢喜。只是经历的波折太大,找着了肉身,他好好的魂魄到底却又出了问题。   临近市郊的那幢别墅很漂亮,一看就价值不菲,说是别墅,却跟度假山庄差不多,什么都有。   麦哲涛兄弟给我们安排好了住所后,我的身体也恢复了几成。   我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找九杲,麦哲涛皱着眉头白了我一眼:“呆子有自保的本事,他知道九家的规矩,出了事回来这里跟我们会合的。”   “那九渊的魂魄怎么办?能帮忙找找我爸妈吗?”我真的特别讨厌麦哲涛,什么人嘛,不管怎样,我跟九渊已经是事实上的夫妻,你就算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凭什么看九渊现在痴痴呆呆的就给我摆脸子看。   麦哲涛直接忽略了我的第二个问题:“摆阵,找鬼物帮忙,先查清楚小祖宗散落的魂魄在哪里再说。”   ☆、第六十六章 转生印   麦哲涛兄弟当天晚上便在别墅外摆了个阵,跟上次看到的追魂咒很像,只不过今天是在夜里进行的,人也没有当时多。   白天阳气重,能被阵法吸引过去的鬼物不会像夜里的这么杂。上次九渊他们特意在白天摆阵为的就是召集戾气重的机灵鬼物,这种鬼物耳通八方消息多,也是他们那么快就能打探到我爸妈和他肉身所在地的原因。   那个阵法必须活人坐镇才能摆成,如果九渊有肉身。他一个人就可以,不过当时因为他只有魂魄,所以才不得不找了九家人帮忙。   我怕出现跟上次一样的情况,所以一早就把九渊拉在身边做盾牌。   我叮嘱过他很多遍,万一有鬼物要伤害我,他一定得保护我。这家伙现在特别听话,舔舔嘴巴就点头。他到现在也没说过话,不知道是不是魂魄不全影响了他说话的能力。   摆在麦哲涛兄弟前的蜡烛很快被吃完了,但鬼物们并没有现身。阴风一阵阵地迎面吹来,可我什么也看不到。   我努力地睁大眼,可身上的疼痛却催着我尽快回房休息。   当时他们两个背对着我们,所以我看不到他们两个的表情,只知道十分钟过去之后,他们俩突然站起身回来了。   “怎么样了?”我急着想追过去问,可每走一步就跟踩着针走一样,幸好九渊一直在旁边架着我。   麦哲文看看麦哲涛,没出声。   麦哲涛叹了一口气:“没打探出什么,等天亮了再说吧,白天再摆个阵请别的鬼物问问看。”   我叹了一口气,直接让九渊抱我上楼回房睡觉。   在楼梯口拐弯时,我看到麦哲文盯着我们的背影有些欲言又止,心头拂过一丝疑惑,但我实在不明白这对兄弟在盘算什么。   睡觉前我想在门窗上涂点血防止半夜有鬼物闯进来,结果我刚把手上的血痂揭开,九渊直接就拉着我的手一下一下地舔了个干净。   我生怕涂上门窗后,他会不顾形象地爬上去舔门窗,只好把刚才的念头作罢。   睡觉前我郑重地跟九渊说了好几遍:“夜里不要睡太死,知道吗?你要保护我,不能离我超过两米远。”   我怕他不知道两米有多远,还特地比划了给他看。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我洗澡的时候他却非要跟着,我不让他进洗手间,他就跟我皱眉,还眨巴着桃花眼跟我委屈,呜呜呀呀地比划着距离,我才明白他是在遵守刚才答应我的事。   我哪里好意思让他跟进去看我洗澡啊。忙解释说现在不算,可他居然抿着嘴有点要哭的意思。   这里也没有棒棒糖可以哄他,我只好放了一点血给他,让他在门外一边舔一边等我。   可我洗到一半的时候,这家伙居然硬闯了进去。   我身上还酸痛得厉害,吓得脚下一个打滑差点摔了个狗啃泥,九渊身手敏捷地冲过去把我给抱住了。   他的衣服很快就被莲蓬头打湿,紧紧地粘在身上。   我窘得不敢看他。其实我特想跟身为人的他做点夫妻之间的事,可我现在身上痛得很,他现在又跟个痴呆似的,我突然就不好意思了。要是今晚就跟他做那种事,总有点诱拐未成年似的感觉。   “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   我背过身去撵他,一阵窸窸窣窣声过后,再回头一看他居然把他自己衣服脱了。   我下意识地就往他的胡萝卜看去,那里正常了,可我突然有点看不习惯。   脸上突然烫得厉害,我赶紧咽着口水转回了视线。   我以为他神智不清楚了但是那方面还有欲望,结果等了半天都没动静,原来这家伙只是学着我在洗澡,还抢了我手里的毛巾若无其事地擦起背来。   我感觉鼻子里热乎乎的,差点流了鼻血。   匆匆忙忙地连水都没有擦就赶紧穿了衣服回去睡觉,结果这家伙也没冲好就跟着跑了出来。我只好帮他找了睡衣帮他套上,可睡觉的时候他非要抱着我,跟个婴儿似的往我怀里窝。   我还是第一次尝试到欲火难耐是怎样的感受,明明累得特别想马上睡死过去,可是他每次拿脸在我怀里蹭的时候。我的呼吸都要急促好一会儿才能平静。我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也许压根就没有魂魄不全,只是在故意整我?   可我捏他脸颊偷偷亲他额头时,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被折腾到很晚都没睡着,迷迷糊糊间,我听到房门啪嗒一声开了。   我吓得赶紧闭了眼,因为开了光线很暗的床头灯,所以呻吟走近时,我明显发现那是个男人。   我紧张得小心呼吸着,偷偷在九渊腰上掐了一把。几乎在同一时间,进来的那个男人轻轻拍了下九渊的肩膀。   九渊惊觉地回头看男人,黑暗中,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像星星一样熠熠生光。   “小祖宗,请随我出来一下。”是麦哲涛的声音,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可我之前叮嘱过九渊不能离开我超过两米。   结果这家伙却好像根本忘了这一茬,爬起来就跟他往外走,不过走出几步后他却回头看了下我,还拿手比划着距离,堪堪站在两米远的地方就不肯走了。   麦哲涛居然从兜里掏了一把糖出来:“小祖宗。下面有很多好吃的,请随我来。她睡得香,就别打扰她了。”   我不明白这个老家伙骗九渊离开是想去哪,可当时我下意识地装了睡。就没阻止。我想看看他在背后捣什么鬼,总感觉麦哲涛没有九杲衷心,他不会是想趁着九渊神智不全的时候害他吧?毕竟他当初帮过张医生设天煞局。   九渊这个嘴馋的家伙,盯着我看了两秒后居然真的被麦哲涛给骗走了。   过了几秒后。我蹑手蹑脚地偷偷跟出去时,突然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九渊居然跟着麦哲涛离开了别墅!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车子上有三个人,也就是说他们把我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我呆住了。他们半夜偷偷摸摸地带着九渊是想去哪里?   “啪”地一声响,背后突然传来有东西撞窗子的声音。很重很沉闷,可我回头看过去时,外面什么也没有。   我心惊胆战地开了灯。犹豫着还是回了我刚才睡的那间房,房间里是向阳的落地窗,窗户明明关得好好的,窗帘却像是吹了风呼啦啦地飘着。   我看到外面黑压压的一片暗沉,很压抑。   灯突然闪了一下,我吓了一跳,想出去时门“嘭”地一声狠狠地撞上。   我身上的剧痛已经减轻了很多,可我现在不敢用血。这周围肯定有鬼物出现了,而且数量未可知,如果我的血引来不少鬼物,到时候肯定不够他们吸的。   我急急忙忙地打开扶乩录想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有用的符篆,我用血画在手掌心也许能跟余婆一样在鬼群里杀出一条血路。当时她的那个符篆我隐约记得形状。不过是在画不出形来。   撞击玻璃的声音越来越频繁,房里的等也闪烁的越发厉害了。   突然之间,我在后面还没看过的扶乩录里看到一个图形,跟我右手腕上那个老鬼的印记几乎一模一样!   等静下心来把图形旁边的文字看完后。我整个人都傻了。   是奶奶记录的文字!上面说我一出生,右手腕上就带着这块“恶魔的印记”,尤其是翅膀上的眼睛,猩红夺目。特别吓人。后面是她记载的一些扶乩请仙后问的关于这个印记的问题,仙家的说法众说纷纭,但其中有一条被奶奶做了标记:转生印,来世可寻。   转生印?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感觉自己呼吸不上来。深吸了两口气再低头一看,那张纸上压根没有我刚才看到的那段话和图形!   我整个人都傻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却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回事?难道跟之前的那双绿眼睛一样。我提前看到了未来会看到或者发生的事情?奶奶一定在什么地方记录了关于我身世的事情,八岁以前的记忆会不会跟奶奶有关系?因为奶奶就是在我八岁那年去世的。   “咚”地一声闷响,窗玻璃破了。   ☆、第六十七章 来救我的,为什么会是你?   我赶紧爬起来,背贴着墙头看过去,闪烁的灯光中,有一只无头鬼朝我走来,他手上抓着一个脑袋,脑袋正龇牙咧嘴地笑着,嘴里不住地往外溢黑血。   我心里虽然发毛,不过明显没以前那么害怕了。   摸到门把手想打开时,才发现房门拉不开,我转了个身,想用脚蹬住墙头把门拉开,可门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纹丝不动。   我急得直冒汗,就在这时,脚脖子上突然一凉,我低头一看。凭空钻出一只鬼,正握着我的腿在用恶心的舌头舔。   眼看他张嘴就要咬进血肉里,我颤着声音警告道:“你想死就咬下去,你会魂飞魄散的信不信?”   我不知道周围有多少鬼物,我只想等鬼物多一点了让他们看看最先吃螃蟹的这只鬼有多惨。所以我想磨蹭一下时间,既然逃不掉,只能镇定。   天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我也不知道我的血为什么对他们来说那么有吸引力,其实但凡其他鬼物闻到了血的馨香,我就怕所有的鬼物会不知死活地扑上来咬我。到时候他们根本就来不及思考,就会全部被贪婪吸引着喝干我的血。   我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想把腿上那只鬼物甩开。但他扒得很紧,我的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根本提不起来。   “啪”地一声,窗子上的破口被撞得更大了,窗帘被阴风吹得哗哗直响,房里的温度明显下降好几分,我被吹得一连打了好几个寒噤,心里的恐惧也不由得增加好几分。   这越来越多的鬼物,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都是被我吸引过来的吧?既然是九家的地盘,按理不应该这么容易就被一般的鬼物攻破的。   腿上传来撕裂的疼痛,那只鬼竟然想生生地把肉撕下来!不过他的牙齿刚咬进去,整个身子突然就开始剧烈地抽搐。   不出意外的,他一眨眼就化成了炭火般的红块,转瞬变成火星子湮灭在幽冷的夜幕中。   不断往房里涌进来的鬼物被这一夜吓着了,提着鬼头的那只鬼物更是夸张到吓得丢掉了脑袋。   看样子,这些鬼物还没有张医生在他的木楼里召集的那些鬼物来得厉害。所以他们轻易就能撞进九家的别墅,确实有蹊跷。我记得来之前麦哲文还跟我说过,别墅周围设了阵,未经允许一般的鬼物是无法……   等等,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睡觉之前麦哲涛他们在院子里召唤过鬼物,难道他们没问出什么内容后,这些鬼物逗留在了别墅里。没走?   很有可能,不然这些鬼物不会挑在麦哲涛他们离开之后再来攻击我,因为他们知道我是这些人里最没有能力的一个。   呵呵,连鬼都知道专门挑软柿子捏,青竹啊青竹,你在九渊身边待那么久还是没长进,真的是太弱了。   我想起那支步摇,赶紧朝床头看去,包就在那里,我只要走几步就能拿到。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不表露出半丝慌张。既然他们知道欺软怕硬的道理,自然也不会在不明情况的情形下再轻易对我出手,毕竟刚刚有只鬼物魂飞魄散了。   可是我的腿在流血,连我自己都莫名其妙地觉得这血很香,香到忍不住咽口水那种。   脑子里突然浮起“神女”两个字,我想笑,这个世界上哪里来的神,不过都是些精怪罢了,成了精的人,成了精的鬼。成了精的动物、植物。所以我从来不觉得被九渊误以为是“神女”而高兴,相反,我很怕。   之前小花附在我身上吃生鸡的那次,我的精力居然因为生血而好得很快。眼下,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血很香了。   种种迹象表明,我很可能不是个正常人。   可能是这个认知让我有了心灰意冷的感觉,突然就忘了害怕,径直走到床边从包里翻出了那支步摇。   拿到手的那一瞬,脑袋猛地晕眩了下。   我突然看到一只纤长的指捏着它,缓慢地轻轻抚摸着,一寸一缕都诉满了柔情:“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千墨。陌上花已开,你可缓缓归来了,还要让我等多久?”   “啪嗒”一声,一滴清冷的泪水落在了步摇上的那朵花心里。似乎将花儿浇灌得更加娇艳了。   那手、那声音,是张医生?!   我紧张到难以自持,身子开始剧烈颤动。   围在身边的鬼物变多了,超过十只。他们全都在试探着、小心翼翼着。但眼里的贪婪却越来越明目张胆。   有一只鬼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在我腿上轻轻舔着,每一次都在血渍的边缘徘徊,但肯定舔到了一丁点。   我紧紧握着步摇,恍惚间似乎有别的画面在我脑子里一晃而过。但我没能捕捉到。   我深吸了一口气,挪到墙边贴住,瞪着这些孤魂野鬼:“你们想干什么,说吧。”   这些鬼物迟早会忍不住扑上来的。我不能拿一般的常识来衡量他们,谁都怕死,但有的却愿意在极致的满足中死去,比如猛地吸我两口血。   其中有两只鬼物明显就是这个表情,我能从他们的口水里看到这个念头。   拎着脑袋的鬼物嘿嘿地笑了起来,他舔着嘴角说道:“想吃你的肉,想喝你的血。”   我怒了,抓起不要就钉住了舔我小腿的其中一根长舌头,特么的他们的舌头上像是带着倒刺,舔上去的时候生疼生疼的,我不阻止还以为我是在默认?   我听到一阵凄厉的嘶吼,那只鬼用力地往后扯着舌头,可我紧紧握着不要把他舌头抵在了地摊上,他的舌头像面团一样越扯越长,最后竟然生生撕裂掉下来一小块。   血淋淋的,散发出难闻的腐臭。   我的这个举动非但没有震慑住这些鬼物。反而把他们蠢蠢欲动的战斗因子给激发了出来,那两只宁愿喝了我的血化为灰烬的鬼物动作最快,怪叫着率先把我扑倒了。   我握着步摇乱挥,每次扎到他们。他们都惨叫着挣扎,可他们想咬我的念头却丝毫没有减退。   其中一只鬼物直接朝我脖子上咬了下来,我有些绝望,握着不要直接插进他的眼睛里。有粘稠的液体崩裂出来,滴在我脸上直让我犯恶心。   我全身都在抖,可我突然就不怕了。   死就死了吧,免得再担心张医生抽我最后三根筋。免得再忧虑九家人不肯认我这个儿媳妇。   早死早超生,什么也不烦了,什么也不用选择了。   脖子上还是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我闻到了让我自己的着迷的血腥味。趴在我身上的那只鬼大口大口地吸食着。大概喝到第三口的时候,他突然捂住喉咙开始鬼哭狼嚎。   可血腥气的散播,又招来了好几只鬼物。   那只鬼舞刚化为火星子消失,另一只鬼物又直接扑到我身上开始就着脖子上的伤口继续吸食血液。   我突然感觉浑身的细胞都开始沸腾,那种陌生的感觉再度回归,可我握着步摇的那只手被一只鬼物咬住了,根本就使不上力气。   我感觉身上有一团熊熊烈火在燃烧,我想杀了他们,他们都该死!   就在这时,窗子“嘭”地一声又碎了一大块,一个高大壮实的黑影闯了进来。我听到一个粗噶的声音朝围住我的那些鬼嘶吼着:“你们都活得不耐烦了是吗?”   是人皮鬼,他三两下又是抽打又是踢踹,很快把我身边的鬼物都解决了。   “怎么样了,没事吧?”他蹲下来想扶我起来时,瞳孔蓦地扩大很多。我透过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妖媚的脸,以及脸上那双猩红夺目的眼睛。   来救我的,为什么会是你?   ☆、第六十八章 他们想杀你   被人皮鬼甩开的那些鬼物还想扑上来进攻,人皮鬼看我还没死,猛地回头朝他们冲了去。   他直接捏住那些鬼物的脖子用力掐,鬼物们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一会儿后就直接翻着白眼化成了黑气。只一眨眼的工夫,呆滞在房里的几只鬼物全部被他消灭了个干净,那样子跟九渊用银丝掐住水鬼的方式很像,似乎是把鬼物的阴气吸干了。   想到我差点被这些鬼物吸干了血变成人干,我才一阵后怕。   闪烁不定的灯突然就恢复了正常,我这才发现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我咬着牙撑着坐起身子,靠在墙头上喘了几口气,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脖子上往下流,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结果手心里全是血。   我猛地咽了下口水,居然鬼使神差地把手放到嘴边一点点舔进了嘴里。   很香很香,似乎比以前更加香了,唇齿间全是那种让我欲罢不能的味道。那感觉能跟床笫之事有得一拼,特别让我痴迷。   剩下的鬼物都逃了,人皮鬼幽幽地出现在我身边,沉闷地喊了我一声:“青竹。”   我打了个寒噤,从那种痴迷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彼时手心里的血几乎快被我自己舔干净了,我有点恼羞成怒,又有点心虚,下意识地把手藏到了背后,却扯着脖子瞪他:“你怎么会跑这里来?”   人皮鬼不卑不亢地哼了一声:“我遇到了麦哲涛他们,听到他们说想杀你,所以急着赶了过来。”   我忍不住冷笑:“别假惺惺地这么关心我,当初想害我的也是你,后来提醒我地方张医生的也是你,现如今又假仁假义地来救我?”   我还没说完,当时跟九渊一起闯天煞局也有你的份,我问过九渊,他当时并没有喊你帮忙,只是闯天煞局的时候看到你控制了一些活人去帮忙,所以没有阻止而已。   本来我还以为你那时候赶过去是为了救我,结果你最后反而把张医生就走了。   你到底是敌是友,我分不清,但是我知道你没安好心。   但凡人皮鬼这样的墙头草,心里肯定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我才不相信你是突然良心发现,谁都不想伤害了。   我想起当初在阴骨棺里的时候,老鬼说什么“居然是你”,也许,老鬼也认识我。不,如果有前世。他跟张医生认识的应该都是我的前世吧?   手里的步摇突然冰了我一下,脑子里又浮起那只纤长白皙的玉手,顺着指头往上,我终于看清了那张脸,确确实实是张医生,可他眼里裹着浓浓的忧伤,盯着步摇看的眼神似带着化不开的思念:“千墨,归来吧。归来,我等你。”   心头猛地一颤,一滴眼泪竟突然滑出眼角往下落去。   我已经听到过很多次张医生在我耳边吟诵的思念诗句: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他好像等了千墨很久很久,又好像相思了很久很久。   我真的是千墨吗?那我现在转而跟九渊好上了,算不算辜负了他的等待?   我狠狠地摇了下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感觉再这么下去,自己都要变成神经病了,过去的我不想追究也不想计较,我只看当下,我爱的是九渊,我也只想跟九渊在一起。   九渊已经对我有点上心了,既然已经成了他的人,那我要多加把劲,让他爱上我。   何况张医生对我那么狠,我实在没办法同情他,管他是深情是报复,统统跟我无关。   “青竹,我带你去找九渊。这里不安全。我进来的时候被九家的阵法阻拦在外,可房子里却这么多鬼物,明显是有人放进来的。你是不是得罪麦哲涛他们了,不然他们为什么要借刀杀人?”人皮鬼一直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也没有帮我处理伤口的打算。   我强撑着身体跑去洗手间把血渍洗掉,找了纱布把脖子和腿上的伤口简单地处理了下。出洗手间之前,我留了个心眼,偷偷地用医疗箱里的红药水在卫生纸上留了一段话,告诉九渊我跟着人皮鬼离开了。   我并不打算相信人皮鬼,但是这幢别墅也是真的不安全。   我相信真的有心杀我的是麦哲涛,不过他可能碍于某些原因不好亲自动手杀我,把九渊骗走后借着这些鬼物的手把我杀了。那样我就是有心叫冤,他也可以把自己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这个男人,心思真不是一般地深沉。   我现在就怕他会趁着九渊神智不全的时候,再想法子把九渊给解决了。所以我还是决定跟着人皮鬼离开。也许他是真的想带我去找九渊,不管怎样,人皮鬼暂时不会要我的命是真的。   我不知道他们九家的状况,但看麦哲涛的态度。他应该是很不满九渊给他甩冷脸子看的。反正他当初帮着张医生摆天煞局绝对没有安好心,我是再也不会相信这个男人了。就是麦哲文,不知道他是不是也默许他哥哥的这些做法。   我小心观察着人皮鬼的表情,比曲诃还五大三粗。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就跟那些健身教练一样,就算是简单的双臂抱胸,也能挤出很多肌肉,肌肉纹理简直可以夹死蚊子。   说实话。他如果是真心保护我,我会感觉很安全,可惜我要防备他。   快把背包收拾好后,我随意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救我?”   “主人让我保护你。”主人就是老鬼,那只阴煞居然到先还没死。我记得王孟说,被烧毁的老槐树那里又长了一颗新的小树?不知道有什么用,反正老鬼太阴魂不散了。   我盯着手腕上的印记发了一会儿愣,喃喃道:“我以为这个印记是在阴骨棺里被老鬼印上去的,但我记得印记好像在我八岁之前就有了,怎么会这样?我以前跟老鬼认识吗?”   回头看的时候,人皮鬼正冷幽幽地看着我,跟一座雕像似的,不吭声也不动。   我还没有在张医生和老鬼他们两拨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预言本事,我觉得暂时不要让他们知晓为好。所以我才下意识地说“记得”,而不是从扶乩录里看到的。   “不知道。”他突然开始惜字如金,说完这话后就问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我白了他一眼。没再继续问。   他一只大手直接握住了我的胳膊,就这样冲窗户里跳了出去。   耳边的风声呼呼地响着,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他突然松手把我扔下去。到时候直接摔个稀巴烂就真的死了。   不过这种情况根本就没持续多久,他半途突然就停了下来,我摇摇晃晃地没站稳,下意识地就往他身上靠。   抬头一看。白袍飘飘的九渊正立在离我们三米多远的地方冷冷地看着我们,自带鼓风机效果的银丝飘逸地飞扬着。只是,那双冷如寒冰的眸子很明显地在告诉我,他不开心。很不开心。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跟人皮鬼接触的地方,不过是胳膊而已,可我还是下意识地推了人皮鬼一把:“九渊,你怎么在这里……咦?你的肉身呢?”   难道说。现在的他就是没进肉身的那部分散落魂魄?   我一喜,眼睛不由得亮了。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直接去找麦哲涛他们,让九渊魂魄归位,直接就能恢复人身了。   九渊没搭理我,只冷冷地细起眸子,冲人皮鬼哼道:“你想带小竹子去哪里?金流镇?”   我用力地瞪大了眼睛,可周围漆黑一片,哪里看得清楚现在的位置。心噗通噗通地狂跳起来,我偷偷瞄了人皮鬼一眼,难道他真的没想带我去找麦哲涛,而是想带我去找张医生?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张医生回了金流镇,因为九渊说过,张医生在金流镇上下的工夫远比我们看到的要多。   人皮鬼捏在我胳膊上的手紧了紧,然后,他突然就撒了手,我一个失重,猛地往下坠去。   ☆、第六十九章 一殿阎王   身边卷起两阵风,一阵往后逃逸,一阵把我卷起。   失重的感觉吓得我惊叫,那种头晕目眩心脏都要蹦出来的感觉特别不好受,等终于落入一个结实却冰冷的怀抱后,我紧紧抱住他的腰,才感觉差点飘出身体的魂魄被扯了回来。   我惊魂甫定地拍着胸口,不小心拍到了之前被水鬼抓破的心口,又想起九渊像小狗似的把上面的血渍舔掉,身子骨一酥,直接腿都软了。   九渊严肃地把我带回地面,盯着我被包扎过的脖子看了看摸了摸:“回民宿才发现你们不见了。你怎么会落在他手上?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他说话的语气跟之前很像,没有魂魄不全的痴呆样,我禁不住疑惑起来:“你回民宿了?那天晚上曲诃把我叫醒,说你出事了。带着我就去找你,结果把我带到了一个水潭边,好像是张医生想让那些水鬼抽我筋……麦哲涛他们说柴家人去王婶的名宿闹事了,我爸妈出去找我幸好躲过一劫。你回去遇到我爸妈了吗?”   九风微微摇头,眉头拧得很紧。   我讪讪地把后面发生的事情又粗略地跟他说了一遍,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搂在我腰上的那只手突然收得很紧,勒得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貌似很生气,月光下,那张清冷的脸上像是罩了一层冰霜,吓得我突然不敢大声说话:“九渊,我身上疼,你手松点。”   他这是怎么了?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   过了很久,他才沉声问我:“我的肉身醒了?”   什么叫醒了?   我的脑子突然打了个死结,怎么都想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麦哲涛说你回归肉身的那部分魂魄不全,所以才会像个弱智……呃,像个孩子。”   他的眼底像是藏着汹涌的波涛,我有点害怕。   九渊突然冷冷地笑了:“是吗?原来是因为魂魄不全……”   他轻轻地喃着,我压根分辨不出他在表示赞同还是在讽笑。总感觉快要出大事了,难道连魂魄不全的解释都是麦哲涛拿来糊弄我的?可不像呀,九渊的肉身确确实实醒了,而且我能闻出他身上的那种独特的气息,确确实实是他的,跟弥恪使用那具肉身时的骚包气息完全不一样。   “九渊,你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说,你这样子挺吓人的。”我终究没忍住,小心地扯扯他的袖子哀求起来。   不管怎样。我现在没死,这是最大的庆幸。   想想刚才我差点被人皮鬼带去了金流镇,头皮就一阵发麻。人皮鬼到底向着谁,之前叫我防备张医生,现在又帮着张医生,特么的真是神经病,我都快被折磨疯了。   九渊松了一口气,把我鬓角的碎发绾到了耳朵后面。然后轻轻地在我额头上落下一个冰凉的吻。然后我就很没出息地笑了,不安的心思也没了。   他轻笑着摇摇头:“没什么,那就去找我的肉身吧,这么久了,该归位了。那老东西的账,我会跟他算的。”   我心里一紧,隐隐有些不安。   他想抱着我化风离开时,想想还是先召唤来几只鬼:“去打探一下麦哲涛两兄弟在哪里?告诉九杲,在弱水镇等我。”   那几只鬼物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突然小声嘀咕道:“白头发、白袍,是……是一殿阎王大人?”   他们说着,居然齐齐朝九渊鞠了个大躬,“是,阎王大人请稍等,我们这就去。”   我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不解地瞄了九渊一眼:“你不是人吗?怎么变成什么一殿阎王了?我记得九杲说你只是阴差的头头啊。”   而且,既然你这么有号召力,以前怎么不见你召唤这些鬼帮忙的?之前遇到的那些鬼,怎么好像也没太把他放在眼里?   九渊哼哼两声,不屑地鄙视了我一把:“不就是个名头。用得着拿出来跟你炫耀?”   他说着突然长叹了一口气,仰头四十五度角看着天上的月亮开始感慨:“我对阴间的差事没有任何兴趣,是冥王那个神经病非要塞给我。权力越大责任越大,所以我根本就没答应过任何一样差事,不过我爹妈总是要跟冥王打交道,我多少得卖点面子给他。所以他当初单方面在阴间发了公告之后,我也没否认。”   这一次应该不是撒谎,可用得着表现得这么为难吗?虚伪!   我撇撇嘴。有点想鄙视他:“有鬼脉不动用,非要自己折腾来折腾去,你当自己的本事能通天啊。”   当初还非跟麦哲涛他们一起弄什么追魂咒来跟鬼物套取消息,至于吗?   他淡淡地睨了我一眼。继续保持着仰头的姿势:“我不过才就职二十多年,阴间的大小宴席从不参与,也很少去一殿处理公务,他们不认识我很正常。刚才那几只鬼物是阴差。大半时间在阴间待着,对阳间的了解远不及逗留在阳间的那些鬼物多,所以你告诉我,他们有什么可用的?”   我偷偷地撇了下嘴,九渊说到底还是太自负,或者太要面子。   既然身份这么高贵,肯定不愿意让人直到他中了圈套被剥生魂还丢了肉身,不然肯定会被阴间那些鬼物笑掉大牙。估计他还想在九家人面前维持他小祖宗的高贵形象,所以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了,不过现如今牵扯出来的事情越来越多,我估计他已经严重意识到面子远不及解决当下的麻烦来得重要了。   以前我妈扶乩的时候,我曾听一位仙家说过。阴间有十殿,每殿各居一位阎罗王,阎罗王之上便是统领阴间的冥王。可以说,阎罗王衬得上是一鬼之下万鬼之上的存在。   等消息的过程很无聊。他帮我查看了一下伤口,用阴泉水清理了下,那种灼痛感立马减轻了很多。   我看他心情好像又好了不少,好奇道:“你挂着这个职位不干事。冥王不会找你麻烦吗?”   他嘁了一声:“有什么麻烦好找的?大不了撂挑子走人。”   听他话里的意思,竟然像是不干事只挂个名头也没人管?冥王跟他什么关系,这么宠着他?啧啧,真看不出来,那冥王不会是个女人吧,暗恋他?   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然酸溜溜的有点不舒服,闷闷地哼了他一声没再说话。   他全心全意爱过的女人。不会就是冥王吧?如果是那样,我还有竞争个屁,人家勾勾手指头直接就可以把我的命给弄没了,再勾勾手指头我爸妈的命也没了。   好吧。就算她没这么卑鄙,但能用那么大一个职位闲养着九渊,可见骨子里是有多爱他。   我越想越不是滋味,快被自己臆想的醋坛子淹死时,刚才那几个阴差终于回来了,脸色很古怪地说道:“阎王大人,有小鬼发现您跟麦哲涛兄弟在弱水河附近的一家快餐店里,说是十分钟前还在那里……”   九渊一听这话,一把捞住我就化风去了。   我不知道当时我们离那家快餐店有多远,反正赶到的时候我已经眼冒金星了,脑子晕晕乎乎的压根分不清东南西北。   九渊在门外把我放下,让我一个人进去见麦哲涛兄弟。   店里挺冷清的。只有一个人哼哧哼哧地吃着面,正是九渊,坐在他对面的麦哲涛兄弟才吃完半碗面,九渊那碗却已经见底了,我走过去的时候,他正捧着盆在喝汤。   我突然感觉他这嘴馋的劲儿跟花蛇挺像,就跟很多东西都没吃过的小孩子似的,遇到喜欢吃的就司命吃个够。   “你怎么来了?”麦哲涛看到我出现,手一抖,竟然把筷子弄掉了。他瞪着眼睛往我身后看了又看,似乎想看看究竟是谁把我从别墅里带出来的。   或许,他更惊讶于,我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死?   我摸了下脖子上的纱布,故作委屈地皱起了脸:“半夜突然有鬼跑进别墅,他们想把我吃了,所以我拼命往外跑,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了这里。”   ☆、第七十章 我们也是九家人   我在编瞎话,为的就是想看麦哲涛的反应。   他愣了一秒,五官突然皱了起来:“胡说什么,别墅离这里少说一小时的车程,你随便跑跑就能跑过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明显不喜欢被人这么忽悠。   我撇撇嘴白了他一眼,让九渊往里坐了坐,抬手又跟老板点了一碗面。这店看来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都凌晨了居然还开着。   麦哲文看我不搭理麦哲涛,忙压低了声音问我:“小祖母,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你脖子怎么了?”   我诧异地睨了他一眼。到底是在跟我装,还是真的不知情?当时引鬼物去别墅的时候,可是他帮着麦哲涛一起引的,没把鬼物送走这一点。他心里应该很清楚。   我哼了一声:“没什么,就是那些鬼物想杀我,正在喝我血的时候有只鬼跑去救了我,然后把我带了过来。”   “什么鬼?你跟鬼物有勾结?”麦哲涛开始咄咄逼人。两只眼睛下意识地往外瞟,右手还本能地插进裤兜里,像是在摸符纸之类的东西。   耳边蓦地响起九渊的声音:“直接问他为什么要害你。”   我突然想起,我还没告诉九渊麦哲涛跟张医生联手设天煞局的事情被我知道了。不过我刚想开口。突然发现身边的肉身九渊正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盯着我旁边那团空气看。   难道肉身九渊能看到魂魄九渊?   我心里说不出的怪异,不知道九渊的肉身跟魂魄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麦哲涛兄弟看到肉身九渊的反应,跟着诧异地往我身边看,麦哲涛更是紧张地丢出一张黄符。   他们俩的视线紧紧盯着黄符。但终究什么也没发生,黄符跟一张没用的纸一样飘飘荡荡落在了地上。麦哲涛见状,立马把视线落在了我的脸上,眼里明显带着戒备。   既然得了九渊的指示,我当然有了肆无忌惮的勇气,想说什么便开始说什么:“跟鬼物勾结的不是我吧?九家别墅外布了阵法,一般的鬼物根本进不去。你们假借要跟那些鬼物打探消息,实际上就是为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把鬼物引进别墅还不让我怀疑。”   我说着看向了麦哲文,这个几乎跟我爸爸差不多大年纪的男人,居然心虚地垂下了眼。   我冷笑:“深更半夜把九渊骗过来,为的就是带他吃东西?呵,其实是怕他保护我吧,想假借那些鬼物的手把我杀了,对吗?”   我说完直接瞪住了麦哲涛,他的眼里有一丝慌乱转瞬即逝,随即被老奸巨猾的镇定替代。   他压根不怕这些心思被我识破。可能他觉得我没有任何证据吧。   “小祖母,都是九家人,我们怎么会害你,这种……这种空口无凭的事,还是不要乱说。鬼物都很奸诈,小祖母千万不要被那些鬼物蒙眼……”   “什么小祖母小祖母!”麦哲涛冷冷地斥了麦哲文一声,突然很冷静地坐了下去。   这时,我点的那碗面也端上来了。老板面无表情地看看我们:“要吵架还请出去吵,我这里只做小本买卖,可没有精力过来劝架,砸坏东西要双倍价格赔偿。”   老板转身回收银台时,我突然发现他的四肢很僵硬,极其不协调,走路的时候脚跟还一直往上颠啊颠的,十分诡异。   我硬着头皮低头看了一眼那碗面,突然不敢吃了。   这个老板不像活人,麦哲涛兄弟大半夜地跑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肉身九渊一直在旁边咽口水,我干脆把那碗面往他面前一推:“你要是喜欢吃,给你吃吧,我又不饿了,吃不下。”   他眼睛一亮,很不客气地把那碗面拉到自己跟前开始大口地吃起来。   “这是阴间鬼物在阳间开的店,问他们,来这里是想跟老板做什么交易。”九渊又偷偷在旁边指挥我。   我如实问了,麦哲涛的眼神突然变得阴鸷:“青家不过是小小的扶乩师,你怎么连这间店的底细都这么清楚?”   他十分警觉地朝四周看了看,突然扯出一张符纸。嘴里喃着什么开始在空中画符形,符纸刚要点燃,柜台后的老板突然丢了个拖鞋过来把符纸打掉了:“说了只做小本生意,不准生事。”   我看出来了。麦哲涛刚才想使火杀网,他显然已经意识到我身边跟着鬼物。但他绝对没有料到这只鬼物,是九风。   我挑衅地冷笑一声:“我有鬼朋友,知道这家店的底细又怎么了?你难道不知道那位阴阳师都对我感兴趣吗?真以为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   “算你有自知之明。”九渊突然在我耳边嗤笑一声。   我听得气闷,忍不住故意说了一些话给九渊听:“麦哲涛,你当初为什么要帮着张医生设天煞局?麦哲文,当时你也动手帮忙了吧?我不信你们不知道张医生设天煞局是为了防九渊的,你们这么做。算不算在背叛九渊?”   麦哲文猛地颤了一下,压根不敢抬头看我,只死死盯着桌子僵在了那里不动弹。   麦哲涛突然拍了下桌子,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你别血口喷……”   他话音未落。平地忽地掀起一阵罡风,卷起面前那张桌子和麦哲涛兄弟,将他们直接甩到了墙头上。然后重重地摔下,撞坏了几张桌椅。   我吓了一跳,本能地往旁边肉身九渊附近躲,再一看,他紧紧端着那碗面正在喝汤。   九渊忽地现出身形,银丝飞扬,眼里裹着盛怒,可声音却依旧不紧不慢:“好一个血口喷人,小竹子说的话不对你就讲道理,在她面前如此无礼。是九家的规矩?我不在,你们就不当她是小祖母了?她问的问题,你们哪个正面回答了?”   刚准备出来制止的面店老板,一看到九风就顿住了脚,立马将双手垂在身侧,恭恭敬敬地站到了旁边。   麦哲涛兄弟显然没有料到跟在我身边的鬼物是九渊,尤其是麦哲文,吓得结结巴巴。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势,赶紧跪了下来:“小、小祖宗饶命,请、请听我解释,小祖母刚、刚才的话……”   他话音未落,先前帮我们查探消息的鬼差突然出现在他跟前,用力地扇了一个耳光。   麦哲涛还没来得及逃符纸,就被另外两个鬼差反剪着手按跪在了地上。   他的眼里露出深深的鄙视,不服气地冲着九渊吼:“你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个人鬼结合的怪胎。小小年纪凭什么接管九家!叫你一声小祖宗是给你面子!”   九渊随手扯了一张椅子,懒懒地坐下,他冷笑道:“你们表面上服我不过是屈从于我爹跟我的能力,你们想靠着我们发家致富。又厌倦了表面上的恭敬,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他的语气很吓人,明明稀疏平常,可每个字都冷得像把刀子,直往心里钻。   麦哲文早吓破了胆,一个劲地磕着头:“小祖宗恕罪,小祖宗恕罪!我们打心眼里尊敬老祖宗和小祖宗,真的不敢背叛。当时帮着张医生摆天煞局,是因为他……”   “糊涂!”麦哲涛挣扎着踢了麦哲文一脚,恨铁不成钢地怨怼他这么快就承认了下来。   九渊眼眸一细,从桌上抽了几根筷子,不待麦哲涛继续说话,看也不看地直接将那几根筷子朝麦哲涛扔去。   “嗖嗖”几声响过后,等我抬眼看去时,麦哲涛的心口已经插成了筛子!   那几根筷子全都不偏不倚地插进了他的心口。麦哲涛的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他明显不相信九渊会朝他动手。或者他就算料到九渊跟他动手,也没想到他一动手就会要了他的命!   麦哲文吓呆了,等回过神来时,麦哲涛已经断了气。他连跪带爬地冲了过去,抱住麦哲涛的尸体冲着九渊干嚎:“小祖宗!小祖宗为什么?为什么啊!我们也是九家人,是一家人啊!”   ☆、第七十一章 九风夫妇   麦哲涛死不瞑目的双眼一直瞪着九渊,特别骇人,里面裹着很强烈的恨意,似乎九渊是他的杀父仇人一样。   我完全傻了眼,吓得腿脚发软,要不是旁边的肉身九渊扶着我,我是连坐都坐不住的。   难道就因为我说了麦哲涛背叛九渊,九渊就怒到杀了他吗?   那我不是成了间接的凶手?   我嘶哑地叫了一声九渊,脑子已经慌得无法思考:“九渊,你怎么、怎么杀了他?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你怎么能一时冲动做傻事啊,我、我。对不起,麦哲涛,对不起……”   九渊的脸色很平静,压根看不出是一时冲动还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旁边傻愣着的鬼差,摆了摆手:“把麦哲涛的魂魄押送去一殿,我过些时候会回去处置他。”   那几个阴差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动弹,最后有一个壮着胆子朝九渊鞠了个躬:“阎王大人,这……刚死的阴灵最短需要在阳间待满头七之后才能带走,现在是不是……”   九渊淡淡地睨了他们一眼:“我的话需要质疑吗?他戾气太重,放阳间只会变成厉鬼。你们是想让他找我报仇?”   几个阴差赶紧摆手:“不不不,我们知道了,这就带他回去。”   我看到他们从把麦哲涛茫然的魂魄从尸体里拘出,押着离开了这间店。   麦哲文发了疯似的紧紧抱着麦哲涛的尸体,眼里泛着浑浊的泪。整个人都吓傻了一般不停地喃着:“哥,你不能走啊,哥,嫂子还等着你回家呢……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劝,为什么不听呢?”   “麦哲文,你生性软弱无主见,我谅你没有主动害人的心,今日放你一命。九家守的是忠孝是仁义,麦哲涛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麦哲文的眼泪终究掉了下来,他固执地看向九渊,悲怆地颤抖着:“小祖宗,九家向来不主张自相残杀,哥他就是错得再离谱,也不该由您亲自动手。您这是在坏老祖宗规矩,在坏九家的规矩啊!”   难怪麦哲涛会震惊成那样,他压根就没想到九渊会杀他!   可九渊却云淡风轻地看向麦哲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既然叫我一声小祖宗,那九家的规矩自然可以由我来改。迂腐在我这里行不通,你带着他的尸体回去安葬吧,我不难为你。”   他说着便朝肉身九渊勾了勾手指,肉身九渊很听话地抱着我走了过去。   九渊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肉身,不动声色地将我接到了怀里。   我们又回了闹鬼的那幢别墅,九渊清除完了所有的鬼物后,天已经亮了。   我身上一阵阵地发着抖。想起麦哲涛临死时眼神里的怨恨,就感觉他会回来找我报仇。心里的恐惧紧紧地缠绕在我心头,吓得我一直在冒冷汗。   我可以不眨眼地回击那些鬼物,可我真的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人在我面前突然殒命,而且还是以那种凄惨的方式。   “小竹子?”九渊回房时,看到我的模样长叹了一口气,亲自拧了一条毛巾帮我擦虚汗,“你在怕什么?我早就想教训他了,今天他只是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因为我说他背叛了你?因为他帮着张医生设了天煞局?”我紧紧地盯住九渊,特别希望他摇头。   对,我怂,我现在真的难以承认是我简介害死了麦哲涛。虽然我讨厌这个人,但可能因为之前被鬼物包围的情景并没有在金流镇危险,所以我对麦哲涛的恨意反而没有那么深。其实我之所以到现在还回不过神来,完全是因为九渊当时没有给过我心理准备,我一时间太难接受。   “小竹子,你这是在自责?”九渊翻了个白眼,拍拍额头表示无奈,“我可以弑鬼杀神,但我绝不会滥杀无辜。人在阳间造下的冤孽都会在阴德本上有所记录。我天生可在阴阳两界行走,看似自由,但这个能力给我带来的禁锢也比常人来得大。”   他之前说过,知晓太多天机的人。都会遭受相应的天谴,比如张医生,也许他的双腿就是因为知道了太多泄露了太多而无法正常行走的。   九渊说这番话无非是想告诉我,麦哲涛造的孽很多。绝对不是因为我的几句话才遭来横祸。   我深吸一口气,敛起了玻璃心。死都死了,我不会一直这么自责下去。早先听到他们谈论接管九家的事情时,我就觉得九家绝非我想得那么简单。也许九渊师傅盗爷,差遣麦家两兄弟以及九杲过来帮九渊时,就已经打了别的主意。   听留下来听候九渊差遣的那两个阴差说,九杲中途接到了麦哲文的电话,已经去了那家面店帮着麦哲文把尸体送回家了,所以暂时没办法来别墅跟我们会和。   “你什么时候回归肉身?”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九渊对他的肉身带着一些防备。   九渊听我问话,也没吭声。照着姿势跟肉身重合后,没几秒又出来了。他紧皱着眉头朝自己的肉身叹了一口气:“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他貌似回归不了肉身?怎么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摇摇头:“没什么,你不懂。”他紧紧盯着自己的肉身。探入探底,认真地说道,“以后跟紧小竹子,别傻不拉几地跟着别人走。看看她脖子上的伤口,下次再这样,她可能会直接没命。”   肉身九渊懵懂地点了头,突然张开手臂抱了抱我,还用脸在我脸上蹭啊蹭的撒娇。   “去睡个觉,我有些事情要理一理。”九渊推了我一把,对于肉身九渊黏着我一起往床上爬的行为,他也没有吭声,默许了。   醒过来的时候太快黑了。我拉着肉身九渊下楼想去找点东西吃,突然看到远远的,有两个人朝别墅走来。   一男一女,女的身材娇小。正气鼓鼓地闷着头往里走。男的白袍飘飘,周身像是镀了一层金光,墨染般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仙气逼人。   我一时间看呆了,他们是谁?为什么黑发的白袍男人跟九渊长得有几分相似?   我回头看去,九渊的嘴角正噙着浅浅笑意,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突然朝那个女人敞开了双臂。   “九宝~”女人娇滴滴地喊了一声,突然加快步子冲进了九渊的怀抱,埋在他怀里就开始呜呜地哭泣,“他欺负我,他又在外头拈花惹草了!我不要跟他过了,九宝。以后我跟你过,你去哪我就跟……”   “九渊,她是谁啊?”我咬牙切齿地冲了过去,伸手就想把那个女人从他怀里扒出来。我才是九渊的老婆。凭什么在我面前这么腻歪!   “九宝,她是谁?”女人噙着泪眼一脸戒备地盯着我,好像我才是跟她抢男人的小三一般。   什么九宝九宝,恶心死了!   我如临大敌,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可九渊虽然皱着眉头,却压根没有松开手的意思,一直把女人护在怀里,看得我心头直冒火!   他现在两只眼紧紧盯着缓缓而来的黑发男人,等男人走近我才发现他只有虚体!   黑发长袍的男人也是鬼?可他怎么能在阳光下行走?   “你杀了麦哲涛?谁允许你这么做的?”黑发男人冷峻着脸,一进门就是责问,他二话不说就上前把九渊怀里的女人拉了过去,一脸不满地瞪住九渊,“说过多少次,不准再抱她,你是聋了还是不长记性?”   “我连我妈都不能抱?”九渊冷冷地哼了一声,视线下移看向那个女人时,已经改而变成一张笑脸。   女人一把推开黑发男人,重新投入了九渊的怀抱:“九风你滚,我今天不想再见你了!”   “温馨,别闹。”叫九风的黑发男人很无奈地叹了一声,完全不见了刚才的冷峻,看向温馨时,眼里除了宠溺还是宠溺。   我呆在一边已经完全石化,我就是再傻也大致明白了眼前这三个妖怪的关系:九风跟温馨是夫妻?九渊是他们的儿子!   谁能告诉我这一家子怎么会这么年轻的?我刚才冲着我的婆婆吃醋叫嚣了?为什么她的脸这么粉嫩?还有,九风是我公公,他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那眉眼中流露出的儒雅气质,简直是我生平未见的勾人。   “小竹子!”我正盯着公公犯花痴时,九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我耳边呵了一口气,语气里裹满了不悦,“你再看一眼,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剜下来,嗯?”   我猛打了一个寒噤,赶紧羞愧地把脸埋进了他怀里。   九渊这才恢复了正常,冷冷地冲着我身后那对璧人哼道:“沐曦呢?你们又把她弄丢了?”   ☆、第七十二章 够宠你了吗?   九风夫妇俩的神色一变,竟然好像到现在才想起来身边没有沐曦。   我回头看时,刚才还在跟九风吵架的温馨,已经十分乖巧地抱紧了九风的腰,他们俩招呼也没打一声,倏地就没了影。   我诧异地抬头看九渊:“沐曦是谁?”   九渊淡淡地哼了一声:“我的小妹妹。”   我撤开他的怀抱,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刚才那两位是你爸妈?你妈妈不是人吗?怎么看起来跟你姐姐一样,真年轻。你爸爸一根白头发都没有,怎么你的头发……”   九渊冷冷地白了我一眼。突然窜到我跟前死死地捏住了我的脸颊:“你刚才盯着我爹流口水?小竹子,我不够你看?别一天到晚跟我朝三暮四。”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情侣间的亲昵感都没有。冷冷冰冰的像是在给下属施压。   想起刚才九风看温馨时的宠溺眼神,我心里一酸,忍不住拍开了他的手:“我怎么就朝三暮四了?”   “青山口口声声说你清白,到头来还不是随随便便把初夜给了王孟那种畜生。”他毫不留情地挑开了我心里那道伤口,我突然觉得气闷,这男人是不是有处女情结?现在什么年代了。我就算不自爱丢了那层膜又怎么了?   我从小到大只谈过王孟那一个男朋友,当时算我天真算我傻不行吗?要是一早看清楚他是那样的男人,我肯定早就跟他分了手。   都说恋爱里的女人智商低。我当时爱他爱惨了,哪里经得住他天天软磨硬泡?   我越想越委屈,尤其是对比了九风对温馨的温柔,心里更加堵得慌。   既然九渊总是口口声声说我是他老婆,我付出了身心,奢望他回报几分爱也不过分吧?为什么我的情路这么坎坷呢?   眼泪就这样酸了出来,而且越哭越汹涌。   肉身九渊看到我哭,紧张兮兮地跑来抱我,还下意识地伸舌头来舔我眼泪水。九渊哼了一声,突然一把将他肉身给推开了,肉身九渊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斜倚在地上的时候露出了半边香肩。很是秀色可餐。   我用力挣脱出九渊的怀抱,扶起肉身九渊就往楼上跑。   我宁愿选身边这个傻九渊,也不想要那个从来都不肯对我温柔,更不肯说爱我的九渊。没有夫妻生活又怎么了,我现在只想要爱,最起码傻九渊很听我的话。   我回房后就把门反锁了。把头埋进被子里就狠狠地哭。   现在我心里特别不平衡,见识过别的夫妻是怎样甜蜜的,我就不舒服。我现在想要的远比九渊给我的要多,我青竹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有资格要求自己老公多给我一点爱。   肉身九渊手足无措地呜呜两声,趴在旁边轻轻拍我的背,眼里满是不知所措的担心。   我没有心思管他,哭了没多大会儿,我就察觉到有一阵风从门缝里挤了进来。然后房里的洗手间门突然“嘭”地一声摔上了,我听到肉身九渊在里面着急地嗯嗯叫,还猛烈地拍着门。   我凝着泪眼看过去,原来九渊把肉身九渊给锁在了洗手间里。肉身九渊傻乎乎地不知道怎么开门出来,只好着急地拍门。   我吸了吸鼻子,不高兴地白了九渊一眼。幸好刚才在厨房里,肉身九渊不声不响地吃完了一碗饭,不然这家伙肯定饿坏了。   可我还没吃,所以我闷着头就往外走,九渊却一把就拉住了我:“你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哭什么哭?”   什么叫好端端的?我就是矫情了又怎样?你自己还不是一个不解风情的鬼?   眼泪流得更急了,我想开口吼他,可抽抽搭搭的压根说不出成串的句子:“我、我就是想、想哭……”   既然说不出气势,我索性不说了。   九渊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来帮我擦眼泪,可我已经哭到连鼻涕都往外溢了。   他看着手上黏糊糊的鼻涕,嫌弃地往我衣服上擦了擦:“多大的人了,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你、你都这么大了,婆婆还不是、还不是照样跟公公撒娇,你看公公多、多宠她。”我终究没忍住那份嫉妒,抽抽噎噎地把心里话道了出来。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口中的公公婆婆是指他爸妈。   他神色古怪地挑挑眉头,略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这是在嫌我不宠你?”   “你什么时候宠、宠过?”   他微微蹙起眉头,认真地想了想:“你希望我照着春宫秘术里的方式来,我不是满足你了?”   我的哭声一滞,呆了半晌后眼泪流得更凶了。感情在他眼里,宠女人就只有那种方式是吗?难道夫妻之间相互满足对方不是必须的吗?这什么时候也叫宠了?   他像是被我哭得没了耐性,抱着我就往床上倒。三下五除二地扯了我的衣服就开始在我身上煽风点火。我觉得特别屈辱,这个人没有半点风情,我真是白瞎了眼会喜欢上他。   我拼命挣扎着不想被他得逞。可身体终究是率先做出了反应,不知不觉就迎合了上去。   跟他融合时,我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又缴械投降了……   我也不知道跟他折腾了多久,反正他每次都把我折腾得死过去又活过来,还在最紧要的关头问我一句:“够宠你了吗?”   我要是不承认这样就叫宠文。他就那样吊着我的胃口不继续,结果我每次都无奈又不甘愿地点了头。最后累得睡过去之前,我觉得特别屈辱,可身体又十分满足,就这样在矛盾的念头里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他照例不在身边。   我好像是委屈上了瘾。心里一堵,又开始发闷。   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我放出肉身九渊。跟他一起下楼找东西吃时,突然在楼下的书房里听到一阵谈话声,是九渊跟他爸。   本来我也没打算偷听。可无意中却听他们提到了我的名字,我紧张地顿住了脚,想听听看公公对我的印象。   “你当初居然没用到需要靠吸女人的精气才能在阳间逗留?哼。还真是有出息,我生不出这么出息的儿子。”是公公九风的声音。   九渊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声冷哼:“你当然生不出,我是我妈生的。小竹子不是一般的女人,你懂个屁。”   “粗俗。”九风不悦,声音清冷了几分,“来之前我查过青家,这个女人的身世不简单,你已经跟她成了亲?”   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手竟然开始微微发抖。   九渊从来不正面跟我说任何承诺的话,我只能靠这种听墙根的方式偷偷地了解他的心思,想想真的很心酸。   “你也想劝我离开她?我既然要了这个女人,当然会负责到底,没有感情我会慢慢培养,身世再不简单也是我的女人。除非她想离开我,或者我要不起她,不然我不会不要她。”   九渊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可听在我耳里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难道在他心里,这段感情的主动权一直掌握在我手里吗?   我捂住砰砰乱跳的心口,蹑手蹑脚地拉着肉身九渊摸去了厨房。   厨房里,婆婆温馨正在做饭,一个穿着蓬蓬裙的小女孩正踩在椅子上远远地朝锅里望着,粉嫩嫩的小舌头馋兮兮地舔着嘴角:“妈妈,还没做好吗?”   “沐曦!”温馨虎下脸来,冲过去把她从椅子上抱了下来,“说过多少次了,不准爬高,摔痛了又得哭鼻子。”   沐曦嘟起了小嘴巴,抬头看到我跟肉身九渊站在门口,忽地扬起了笑脸,甜甜地冲着九渊挥着小手求拥抱:“哥哥!”   温馨回头看到我们俩,跟着咧嘴笑了:“是不是肚子饿了?等一会儿,我刚做好了荷包蛋。九风父子俩在谈事情,待会儿让九风给你们下点面,他厨艺比我好。”   我心头一颤,扯扯嘴角跟着笑了,只是,我该怎么称呼她才对?   ☆、第七十三章 剥离不开的魂魄   温馨看面相也就三十出头,我实在叫不出婆婆两个字,九风看着也跟九渊的哥哥一样,我也叫不出公公。   温馨盛了四碗荷包蛋,每一碗都不忍直视。   明明直接把谁烧开后,把鸡蛋打开放进水里就行,结果每一碗都被搅成了破碎的鸡蛋汤。好在放了糖以后味道差不多,肉身九渊跟我都吃得津津有味,倒是沐曦,噘着小嘴巴不肯动勺子:“妈妈,你做的这个有毒吗?我还是等爹爹做的饭吧。”   她长得特别漂亮,眼窝深邃。睫毛特别长,眨眼睛的时候像有两只小蝴蝶在扑闪翅膀,唇红齿白,小脸肉嘟嘟的。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看得人心都化了。   温馨不大高兴地撇撇嘴:“妈妈好不容易做好了,你居然不吃。”   她说着就把那晚荷包蛋端到自己面前,吧嗒吧嗒地几口就喝完了,一口也没给沐曦剩。沐曦看我们都吃得很香,舔舔嘴角,馋了。   大眼睛里迅速蓄起汪汪的泪水,眼看要滴下来时。九风父子俩出现了。   温馨立马把头侧向一边,满脸都是小女人的情态。   我不由得一阵羡慕,九风一定是把她宠到了我想像不出来的程度,所以温馨才会连荷包蛋都煮不好。听沐曦的话就知道。他们一家子在家吃饭,肯定都是九风下厨。   我偷偷看了一眼九风,惊艳但并不浮夸,沉稳且不失内敛,真的很有魅力。   九渊的外形绝对不输九风,但相比之下,他的那头白发多多少少显得妖娆了几分。   九风亲自下厨做了一锅面,看着我们几个人吃完后,温馨刚收拾碗筷想去洗,他居然很自然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轻柔柔地说了一句:“带沐曦去看电视,我来。”   我一点都不觉得他娘炮,反而觉得这个公公太帅太酷了!   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等回过神来时,九渊正冷着脸在看我。我缩缩脖子打了个寒噤,赶紧拉着肉身九渊跟着温馨去看电视。   温馨淡淡地盯着肉身九渊看了一会儿。严肃的时候很是威严:“你醒了?”   肉身九渊眨巴着眼睛,似乎听不懂她的话。他有点胆怯地抱住了我的胳膊,下意识地往我身后躲。   我干巴巴地笑了:“您这是什么意思啊?麦哲涛说是因为九渊的魂魄散了,回归肉身的魂魄不全,所以才会有点像小孩子。”   温馨看向我的时候,又眯眯眼笑了:“麦哲涛那混账东西的话不用相信,冥王的小儿子一直藏在九宝的身体里养魂,眼下大概是醒了。”   我猛地哆嗦了下。盯着身边这个天真无邪的肉身九渊,结结巴巴道:“他……他不是九渊?”   “你什么都不知道啊?”温馨若有所思地看向刚出厨房的九渊,无奈地摇摇头,“算是,也不算是。冥王这个小儿子的魂魄天生易散,估计在娘胎里遭过什么重创。他的魂魄在九宝身上待了这么久,跟九宝的魂魄已经剥离不开了。”   也就是说,他们的魂魄已经长到了一起?换一句话说,我眼前的鬼物九渊,其实真的是魂魄不全,他的一部分魂魄真的还滞留在肉身里。   那当时在张医生眼前舔我胸口血渍的那个傻九渊,到底算不算九渊?我脸上微微一热,再看身边这个纯真的九渊,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根据九风夫妇和九渊自己的说法,九渊的魂魄当初被剥离肉身时,魂魄便已经不全。逃逸时又遭受了天煞局的重创,离开肉身的这部分魂魄差点儿魂飞魄散。   曲诃带着他去了半庙村,因为他们能感受到半庙村有煞气鼓动。   凑巧的是,我妈当时正好在扶乩,扶乩曲将九渊引了去。于是乎我妈问了他姓名,当场跟他做了交易。   他觉得事情太过凑巧,起初确实怀疑我爸妈跟夺取他肉身的那伙人有关,后来才发现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九渊一直没说跟我相关的事,我突然有点憋屈。   这么说,他刚开始把我当成了敌人的女人,应该压根没打算对我负责吧?跟我洞房也只是为了吸取我的精气来保护自己的魂魄。   我越想越沉闷,紧紧咬着嘴巴没再吭声。   九风突然隔空挥了一下手。我的右手腕不由自主地掀开,将老鬼的印记显露出来:“这印记看着有些眼熟,等回了阴间我让青麟帮着查查。曲诃在哪?他很久没回阴间了,青麟对此很生气。”   九渊冷笑:“青麟叔真该好好管教管教他儿子了,曲诃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害我。”   “嗯?一个女人?”温馨拧起眉头,下意识地看向我。   我连连摆手,这个黑锅我可不背:“是胡慧娟,曲诃喜欢胡慧娟。可是胡慧娟好像中意九渊。”   九渊沉吟:“有这回事?最初的天煞局不是麦哲涛动的手脚吗,怎么会跟曲诃有牵扯?”   我听着有些费力,毕竟他们说的名字里有我不认识的人,比如青麟,但听九渊叫他叔叔,那青麟应该是九风的同辈,而曲诃则是青麟的儿子。   难怪九渊之前在面店听到天煞局后的反应会那么大,还不惜亲自动手杀了麦哲涛。   “起初我以为只有曲诃背叛了我。在弱水镇经历第二个天煞局,我才确定有九家人参与了这件事。要不是小竹子发现麦哲涛跟先生有勾结,我也没办法这么快确定那里老鼠屎。”   “粗俗。”九风又冷冷地睨了九渊一眼,“那位阴阳师现在何处?”   九风说话偶尔偏古风。难怪他的一双儿女都叫他爹。   “如果我猜得没错,他现在应该回了弱水镇。他的身子骨不行,不可能离开弱水镇太久。”九渊说得很肯定,这时候。温馨的手突然开始发抖,似乎有点紧张。   九风轻轻叹了一口气,倏地出现在沙发边将那个小女人扯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慰着。   我赶紧站起来扯扯九渊的袖子,悄声问他:“公公婆婆找张医生有什么事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这个问题该不该问,九风的视线突然冷冷地看了过来。他意味深长地将我打量了一遍,离开前说了一句话:“进我九家的门不是那么容易的,等我们夫妻办完事后,再回来商议你们的事情。”   他说着便抱起沐曦,搂着温馨上了楼,顾自休息去了。   我鼻子酸酸的,眼泪水差点又掉了下来。   果然,虽然温馨对我挺好的,可他们还没真的认我这个儿媳。为什么我嫁个人这么困难?明明早就被九渊吃干抹净了,而且从他们刚才的对话来看,我对九渊还算是有救命之恩,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翻脸不认人?   身边的九渊突然张开臂膀把我纳入怀中,轻轻地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小竹子,你又在胡思乱想。放心,既然是我的女人。我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看进那双风情万种的眼:“那……你爱我吗?像我爱你一样爱着我吗?”   不知道是不是被张医生抽了六根筋的缘故,我总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现如今的我特别没有安全感,我想要牢牢地抓住点什么让自己欣慰。比如爱情。   可是九渊并没有回答我的话,沉默两秒后,突然低头攫住了我的嘴巴,辗转研墨,最后突破我的唇齿往里探。幽凉的舌头卷进来时,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但终究还是让自己沉沦在了这场风花雪月中。   第二天一大早,九风夫妇便出发去了弱水镇。   他们本想叫九渊跟我一起过去,但被九渊拒绝了:“小竹子的九把锁已经被他封了六把,我暂时不打算再将小竹子送入虎口。我们先回弱水镇,找柴老六。”   柴老六?   我的眼皮子不安地跳动了两下,不明白此时此刻找柴老六有什么用。   九渊可能看出了我的疑惑,突然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开面店的阴间人,正好是我一殿的下属。”   ☆、第七十四章 你一直都在防备我?   九渊虽说不去一殿上班,也懒得管理一殿的大小鬼物,但他说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丁点责任心的,撒手不管的同时,还是把一殿上上下下的阴司(一殿的鬼官吏)都记了一遍。   从他的言语中,我听出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虽然他常年不任职,可一殿上上下下都很服他,但凡有鬼事变动,也都会第一时间交到他手里征询意见。   我估计可能是因为冥王小儿子的魂魄在九渊身上,既然剥离不开。那九渊从某方面说也算是冥王的半个儿子。所以冥王在阴间里对九渊的态度,想来是颇有些与众不同的,那些阴司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但看冥王这么器重九渊。自然也不敢有意见。   我们先去了那家面店,面店白天不营业,我们过去时,门正紧紧闭着。   不过刚到门口。面店老板就恭恭敬敬地开了门请我们进去。他双手垂立两边,恭恭敬敬地低着头:“阎王大人,有事请吩咐。”   九渊淡淡地点了头,一进面店就立马从肉身上现出身形,好像肉身会把他吃了似的:“柴老六跟弱水镇的张医生来往多久了?”   面店老板微微皱眉,偷偷抬眼瞄了下:“张医生以前好像没来过弱水镇,这是第一次看他出现。柴老六经常出镇,具体跟张医生来往的时间,我也不清楚。柴家在四十多年前差点遭了灭顶之灾,当时就是弥恪这阴物害的,后来被打散了魂魄封在三清石棺下,他的煞气滋养了那几处水土,所以三清石棺处的风水这些年变得越来越好……”   这就跟自然界里某些植物会开出特别漂亮的花,以吸引蜜蜂之类的动物帮忙授粉是一样的道理。弥恪用阴气滋润周围那方土地,为的就是吸引明眼人冲着好风水过去松松土建个阴宅,但是这些年过去,只有其中一处被人发现,所以他的魂魄溢出了一点。   面店老板说,弥恪假扮成柴家已经逝去的祖辈柴明希来诓骗柴家后人,正好柴家时运不济,他们请的风水先生也说了是阴宅有问题。故而,弥恪一托梦一捣乱,他们自然也就信了弥恪的鬼话。   当初柴老六去半庙村抓老鬼,为的就是弥恪。   弥恪三魂七魄不全。体虚,想要通过吸食鬼物的阴气来强健自己,而老鬼则是柴老六几经打探之下发现的厉害鬼物。   难怪他当初那么想抓老鬼,我还以为他是为了除暴安良。   弱水镇里确实发生过游客失踪的事情,是弥恪等不及柴老六抓新的鬼物来给他吸食后残害的。失踪的小孩也是弥恪所为,他喜欢吸食小孩的精血,但是柴家人为了不让自家受怀疑,故意也把自己的孩子藏了起来。假装失踪。   要迁阴宅,也要安抚祖辈的怨气,所以他们心甘情愿地抓捕鬼物滋养着弥恪这种阴煞,还天真地以为弥恪就是他们柴家的柴明希,想着靠弥恪来帮助他们发家致富。   人一旦有了贪念,就会被迷了心智闷头往暗道上走,柴家人就是如此,有说话权的人全都想着怎么打理好自家阴宅让他们发家致富不再遭受飞来横祸,那些没主见或者没说话权的女人只能干掉眼泪。就迁坟那晚看到的情形来说,绝对有女人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剁手指取指骨啊!   现在柴家人才发现他们的祖坟没有迁好,偷风水的仪式确实完成了,可破坏了石棺之后,那一处风水也已经改变,所以他们算是白白浪费了那么久的时间来迁坟,更浪费了那么多感情来供养弥恪。   也就是说,柴家人现在恨弥恪恨得不行。   九渊听到这里。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现在谁能帮柴家解决燃眉之急,柴老六他们就能听谁调遣。”   我不解地皱起眉头:“你有那么多阴司可以使唤,为什么非要拉拢柴家人?”   九渊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阴司各司其职,本来就有阴间的事务要忙,没办法一直逗留在阳间听候差遣。柴家……”他顿了下,定睛看了我两秒后,才继续说道,“我最近才知道。柴家每一代都会出一位鬼师,世代相传,对邪术的研究相当深厚。”   他说到这里便顿住了,看我的眼神里似乎多了几分探究。   我心里“咯噔”了下,看了一眼面店老板后,凑近了他疑惑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防备着我,为什么啊?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我还能跟你对着干?”   昨天温馨对于九渊不告诉我他身体里有另一个魂魄的事情感到诧异,这一点也更加让我确定九渊对我有所防备。   我不明白原因,难道他潜意识里也把我当怪物一样防备着?他不是以为我就是当初救了半庙村的“神女”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防备我?   这种念头搅得我心里很不舒服,他,对我到底有没有感情?   可能我把心思全部表露在了脸上,九渊突然叹了一口气,抬手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都知道了也未必是好事。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也被小看的鬼师,要对付先生,我们肯定会需要柴老六帮忙。你知道当初他不小心落在你手里的树枝是什么吗?”   “说是桃树枝,可好像不是……”   九渊点了头,看向面店老板。   面店老板赶紧跟我解释道:“确实是桃树枝,但不是一般的桃树枝。那截树枝是从一棵野生的老桃树上截下的,少说也有四百多年了吧。当年曾用鬼油浸泡过七七四十九日,再用朱砂掩埋七七四十九日,而后在烈日下暴晒七七四十九日。最后还用阴间的长明灯烘烤了七七四十九日……”   过程很复杂,总之用一句话概括就是,那截桃树枝可谓阳中之阳,然而它内里却又裹着极其邪烈的阴气,阴阳交替,产生了散魂、吸魂的能力。   当初柴老六用这截树枝在我头上瞧了三下,当时我就头晕得厉害,其实那时候我的魂魄就有一部分被那截桃枝吸附了上去。这也是后来我进树林抽打老槐树后,影子突然消失的原因。   九渊补充道:“那不是一般的树枝,当年柴家人从老桃树上截下它的时候,它还流了汁水,那是老桃树的魂精所在,截下那截树枝后没多久,老桃树就枯死了。”   “魂精?”为什么这些事情他都没告诉过我,看来他一早就让人查探过那截树枝的来历。就连他都不愿意轻易触碰那截树枝,可见树枝的威力确实大。   桃树属阳,四百多年的老桃树显然已经成了精,被折腾成那样。怨气绝对不小,难怪那么有威力。   不过杀死老桃树的做法太造孽,柴家人这件事做得损,看来他们确实做过不少亏心事。   柴老六丢了这截树枝后也没大张旗鼓地找回去,可见他们柴家诸如此类的东西并不止一件。   我打了个寒噤,实在看不出柴老六那张脸的背后藏了那么多冤孽。   “你回一趟阴间,多着急点阴差过来,没什么本事的就不要了。”九渊朝面店老板扔了一样东西过去,我只瞄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像个令牌。   面店老板有点惶然,把东西接在手里后,身体竟然在微微发抖:“这是……是大人的腰牌。我、我不敢……”   “少废话,去吧,这东西一直在我身上带着,如果不敢使,先拿给冥王那老东西看看,把我的要求跟他说一声,让老东西自己挑写鬼差过来。”九渊不耐烦地摆摆手。   我不明白他想做什么,赶紧扯扯他的袖子:“你这是想跟人打群架?”   他居然没否认,莞尔一笑:“跟弥恪打,怎么,你也想参与?”   弥恪不就只有他自己一个吗?揍他需要找这么多帮手?我疑惑地看看九渊,总感觉他又没有跟我说实话。   ☆、第七十五章 引天雷,勾地火   冥王只差遣了十个阴司过来,高矮胖瘦各有千秋,光从表面实在看不出本事。   他们都认识九渊,出现在面店里的时候,全部恭恭敬敬地鞠了躬:“大人,请吩咐。”   九渊淡淡地点了头,似乎早已经习惯这种场面,眉眼中丝毫没有轻浮的嘚瑟之意:“好。准备准备,今天夜里行动,你们两个,上人身去弱水镇查探情况,找到弥恪的老窝布阵,你们三个,注意柴家的动静……”   他一一指派完后,最后只留了一个阴司在身边,个子小小的矮矮的,弯着眉眼一副讨好之意:“大人,我需要做些什么?”   九渊淡淡地看了我跟肉身九渊一眼,随口道:“你就负责她们的午饭和晚饭。”   他说着就由面店老板引去了里面的房间。说是要养精蓄锐,我跟矮个子阴司被留在原地凌乱。   矮个子阴司是冥王身边的笔官,负责跟随冥王左右记录阴间的大事。不过因为阴间难得发生大事,冥王又不允许他事无巨细什么都记录在案。所以他平时都很清闲。   我一听他的差事就来了兴趣,追着问他关于九渊的身世,笔官有点不耐烦地打量了我两眼,刚想说我两句。余光瞥到肉身九渊眨巴着眼睛看过来,当即吓得不敢说重话:“这个小姑娘,那都是阴间的秘密,不能随便拿出来聊。”   “什么小姑娘,我是九渊的老婆。”好吧,我承认我的心思不纯,我现在巴不得告诉所有阴间的鬼物,九渊现在是我的人,我是他老婆。我想着,只要昭告了天下,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九渊都没理由跟我完全撇清关系。   我感觉,以九渊的姿色,在阴间绝对很受女鬼的欢迎,在阳间绝对也有不少小姑娘追。我很有危机意识,只希望能趁各种机会把他贴上我的标签。   笔官明显被我这番话震惊到了。他忽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大本子,手里也变戏法似的出现一只大毛笔,刚刷刷写了两笔,又诧异地抬头把我打量了一遍:“小姑娘长得妖里妖气,真的是一殿阎王的正位夫人?我之前听说大人在阳间的未婚妻叫什么胡什么娟的,小姑娘你就是……”   我连瞬间冷下来:“胡慧娟?她什么时候变成九渊的未婚妻了?”   九渊从来没说过这事,曲诃也没说过,胡慧娟明明是她的师妹。怎么会多了一个未婚妻的名头?   不过之前他们说过,九渊是盗爷唯一的徒弟,那胡慧娟这个师妹的名头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明明胡慧娟也师兄师兄地称呼九渊,所以师妹这事肯定不是在骗我,估计胡慧娟是盗爷兄弟的徒弟。   我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肉身九渊赶紧跑过来把我拢在了怀里,敌视地瞪着笔官,很是防备。   笔官讪讪地扯了扯嘴角,连连朝他点头道歉:“大人息怒,夫人息怒。”   一句夫人,叫得我心里乐开了花。   我拍拍肉身九渊的手,让他稍安勿躁,肉身九渊这才听话地坐到旁边,直勾勾地盯着笔官。   笔官接下来也不敢再把我当小丫头,不过他那句妖里妖气倒是提醒了我,这张脸快变得连我亲爸亲妈都不认识了。也不是完全变了样。反正乍一看绝对没人会认出我是青竹,仔细看还是能辨出四五分以前的样子。   笔官形容的那个词,确实很形象,但我怎么听都觉得带着讽刺。   九渊一只鬼,仙里仙气,我好端端一个人却妖里妖气。怎么看,都是我配不上九渊,也许在这些阴司眼里。我就是个成功勾搭了九渊的狐媚子。   想到这里,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笔官看肉身九渊一直盯着他,忙各种讨好我,我趁机问了他关于九风夫妇的事情,笔官为难地看看肉身九渊,终究支支吾吾地跟我说了个大概。   九风生前也遭受过被剥生魂的惨事,据说比九渊这种情况惨多了。他的两片魂魄,一片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饱受折磨。另一片却在阴间逍遥游戏,性格截然不同。他在试图将两片魂魄合并的过程中,跟温馨成了亲,俩人历经波折最后终于成了眷侣,据说是阴间一大佳话。   “风大人对夫人怎可谓一个宠字了得……”笔官明显很欣羡这对鸳鸯,口沫横飞地跟我各种描述他们之间的恩爱,明显跟九渊口中总是四处拈花惹草的九风不一样。我听得各种羡慕嫉妒恨,咬牙切齿地终于熬到了夜里。   先前附在人身上领命出去的阴司相继回来复了命,不得不说他们的办事效率高,九渊的要求全部一一做到不说,还已经把弥恪困在了某处。   到了地方我才知道就是当初曲诃带我过去的水潭,水潭里有很多水鬼的那一个。当时周围布满了镜像,我感觉这个地方有些邪门。   我们在离水潭约五十米的地方停下,九渊背着手环视了一圈,最后指着水潭吩咐肉身九渊:“去掬点水给小竹子喝。”   肉身九渊傻乎乎地看看我。点着头真过去了。   我急着想跟去,跟九渊拦下了:“弥恪自身样貌太过随便,所以才会这么迷恋我的肉身。他过去之后,弥恪肯定会出现。”   他回头直接劈手将身后十个阴司划分成两拨。而后指着其中一拨:“你们负责勾地火,我会引天雷。你们五个,护好小竹子的安危。”   引天雷,勾地火?   “大人,您以魂魄引天雷恐怕不妥,万一不小心遭了天雷,您的魂魄……”   九渊不耐烦地抬手:“无碍,不用为我担心。先准备着。等弥恪一上岸就动手。”   “你想杀了弥恪?”我讪讪地插了一句话,天雷地火这东西听着就玄,既然可能会伤到九渊自己的魂魄,那证明这东西危险至极。   “弥恪的魂魄已经齐全。不这么做,收不了他。”九渊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突然道出一个叫我心惊的事实,“他昨晚血洗弱水镇,冤孽众多,就算要了他的命,也是替天行道。”   血洗弱水镇?   我慌了:“那我爸妈呢?王婶、王婶跟填填呢?”   九渊眉头一紧,淡淡地别开了视线。   身后一个阴司立马上前:“夫人。我们并没有发现青山夫妇发魂魄,想来躲过了这一劫。”   至于王婶母子,他们选择性地略过了这个问题,看来已经凶多吉少。   我说不清心里的滋味。只看到那个飘逸的白影突然浮到半空,如泼墨写字一般在夜幕下挥舞着长臂,如血的银丝散落在周围,欢快地跳跃着。   我闻到一股清香,心底的浮躁渐渐沉寂。   肉身九渊蹲在水潭边捧水时,平静的水面突然掀起一个大浪,如海啸一般似乎要把他吞进去。我吓得紧紧捂住了嘴巴,生怕他出事。   弥恪就这样踩着大浪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他的脸上竟然有很多血纹,像网一样遍布整张脸。   几乎在他碰到肉身九渊的同时,五个阴司已然引出幽蓝色的地火烧遍了整个湖面!   我听到弥恪抽了几口凉气,就在他暴喝一声朝那五个阴司袭去时,头顶突然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闷雷声。   九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像根避雷针一样,盯着头顶夹带闪电的乌云,表情十分认真。   我紧紧拽着衣角,特别担心他出事。   弥恪有些慌,想往水潭里钻时,被地火烧得哇哇直叫。   就在这时,头顶的天雷直直朝九渊劈来!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极其缓慢,眼看那道闪电就要劈到了九渊,他突然将手一甩,直接指向了弥恪。   ☆、第七十六章 九渊,我做错了什么?   夹带着闪电的天雷,像时间最锋利的箭,直接朝弥恪轰去。   弥恪也不是食素的,虽然幽蓝的地火像蛇一样缠着他,他却极其鬼魅地四处躲闪着,瞥到九渊朝他指去,本能地躲到了一边,但还是被劈到了一点。   水潭里的水连同地火一起。像是被突然炸开,掀起一股巨大的水浪朝夜幕中飞去。   九渊压根没给弥恪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又引了一道天雷,这一次,我清楚地看到那道电光碰到了他的手指头!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将天雷丢向了弥恪。   他一连引了三道,直到第三道才不偏不倚地直击弥恪。   我舒了一口气,看到阴地火的几位阴司用地火将弥恪困住后,下意识地擦了一把汗。   刚才发生的那一切视觉效果超级惊艳,但是整个过程很快,我一直都提着一口气。尤其是九渊碰到天雷的时候,我差点吓得叫出了声。   可是九渊迟迟没有落地,依旧保持着左手指天右手指地的姿态,只是那张面若桃花的脸突然看向了我。他眼里的冷漠像万年的寒冰,吓得我一连倒退了好几步。   “九渊,你怎么了?”我有点笑不出来,干扯着嘴角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回头想问问保护我的五位阴司,却发现他们已经将我团团围住,一脸凝重地盯着我,如临大敌。   我心里“咯噔”了下。这是要对付我?   我吓得大叫,身子都开始微微发起抖来:“你们干什么?”   我话音刚落,九渊突然引下了第四道天雷,幽幽的地火照耀下,头顶的乌云突然剧烈地碰撞在一起,随着九渊的指引急急地奔向大地。   他愣在半空,直到天雷顺着他的手指袭上他的魂魄,他才从剧烈的颤抖中回过神来。   “大人!”所有的阴司都急着大叫,包括白天跟我谈天说地的笔官。   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可深深的恐惧裹着我全身,慌得我脑子一片空白。   他们想用天雷劈我?我一个大活人,会被劈焦的!   我下意识地抬腿想跑,可那五位阴司如影随形,时时刻刻都将我很稳当得围在他们之间。   九风就这样白白遭了一记天雷,等他引下第五道天雷时,身体已经像风中的树叶一样开始剧烈颤抖。   “大人!”身边不知道是谁又急急地叫了一声。可能是怕九风再度把天雷引到自己身上。   我有些绝望,脚下被石头绊住,不小心跌坐在地上。因为逃不掉,我索性就这样痴痴地仰头看他:“为什么,九渊,我怕!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用天雷劈我!”   无边的恐惧蔓延至全身,我感觉所有的细胞都在战栗。   这一次九渊没有再犹豫。天雷引到手里时,他直直朝我这边指来,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累,偏了。   然而围住我的几位阴司却在嘴里念念有词,我感觉周围掀起一阵阴风,原本应该劈到我身边泥土里的天雷却被这阵阴风吹偏了轨迹,直接朝我心口劈来!   我说他为什么要叫这么多阴司来,他背着我跟他们商量了什么?为什么好端端地要对付我?   九渊,你为什么要防着我?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就跟我直说,我们好聚好散吧,我也不缠着你了,可你用天雷劈我为什么不提前给个原因?   死,也该死得瞑目不是吗?   心脏像是被一把无比锋利的刀生生劈开,这种痛跟张医生抽我魂魄的筋不一样,闭合九把锁只会让我痛不欲生,可现在我是整颗心都在绝望。   身上痛得就像每个细胞都在争先恐后地爆炸。可我的眼睛却死死盯着九渊,那个银丝飘渺宛若天人的男人,那个夺走我身心却从来不肯说爱的男人。   听到他亲口说会一直对我负责时,听到他跟九杲说有点舍不得让我死掉时。我以为我的付出终于在慢慢得到回报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小竹子?”我相信九渊感受到了我浓烈的恨意,他微微拧起眉头,走路的时候竟然微微打晃。   呵,连你遭了一次天雷都承受不住,我这个凡人肉胎怎么承受?   我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好用口型问他为什么。   我感觉身上烫得厉害,好像在被大火烤,视线落到手臂上时,竟然发现我的手臂像是被煮熟了一样,通红通红的。   谁都没有靠近我,我只听到他们惊得抽了几口气,九渊的瞳孔也蓦地放大几分,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镇定。   “大人!”   九渊朝我靠近时,旁边几位阴司急忙喊出了声,显然不想让他接近。   我这才发现他们五个还围在周围,似乎在布什么阵,到底是想困住我还是在防备我?   九渊摆摆手,示意他们撤开。   他们五个犹豫了下,终是收了手。   心里某个角落,有一股绝望在沸腾,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经历过这种痛彻心扉的绝望。两股我根本区别不开的绝望交织在一起,像火一样在我心头剧烈地燃烧。   “小竹子。”九渊又淡淡地叫了我一声,就像熊熊烈火中的一股甘霖,让我的心平静了两秒。可火太大,甘霖太少,不足以熄灭我心里因为绝望而产生的仇恨。   我用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干哑难听:“为什么?九渊,我做错了什么?”   他眉头微微一颤,似乎有些痛苦。   他抬手朝我额头伸过来时,我又听到有个阴司急急地冲他叫了一声:“大人,不可以!”   可是那人话音刚落,九渊的手已经触碰上了我的额头。一股幽凉如清泉的阴气灌入我的身体,一点点地将那股灼烧压制了下去。   之前想流眼泪却压根流不出,就像是被烧干了一样,等我终于可以流出眼泪后,九渊才把手收回。脸有些苍白,原本暗黑如墨的眉毛却变成了暗灰色。   我死死瞪着他,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不甘心就这样被你用天雷劈一把,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原本灼烧到通红的皮肤现在竟然隐约透着黑气,像是焦了?   我颤着手想摸自己的脸,半道却被九渊抓住了手:“小竹子,我只是想把……”   “大人!”   不知道又是哪只苍蝇,急急地打断了他的话,焦躁的声音里竟然透着隐隐的恐惧,好像九渊不能再跟我多解释半分,说多了就会有巨大的危险似的。   行,你别说,我也不想问了。   还在我心底鼓动的绝望死死勒住了我的五脏六腑,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甩开九渊的手朝水潭走去。   我想看看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鬼样子,肯定已经毁容了吧?哪个女人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就算我对那张越来越漂亮的脸充满了恐惧,可我私心里并不反感自己变得更漂亮。   九渊冲过来想扶我,被我拍开了。   我不知道用天雷劈我的主意是是出的,反正我恨他。   是不是对我负责只代表着留住我的命就可以了,凭什么这么折磨我?   肉身九渊傻乎乎地冲了过来,我没有阻止他的帮助,走到水潭边,就着还没熄灭完的地火往水里一看。我自己都惊呆了。   那张妖里妖气的脸,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反而变得更美了。   身后有阴司在跟九渊说话,我听到他轻轻叹了一声:“她的魂魄没有半分散动的迹象。”   “嘶~”不知道是谁抽着凉气惊呼出声,“不可能,正常人遭了天雷怎么可能一点事情都没有?”   一点事都没有?呵,我不由得冷笑。   我焦黑的皮肤叫什么事也没有?所幸肉没有烤糊,不然我现在整个人都会飘着烧烤香气吧?   把手伸进水里想缓解一下身上的燥热时,我的身体竟然出现了让我自己都震惊无比的情况。   ☆、第七十七章 我们有孩子了   原本焦黑的皮肤突然间像破壳的鸡蛋,一点点皲裂开。   肉身九渊吓得嗷嗷直叫,好奇地碰了一下我手臂上的皮肤,外面那层焦黑竟然像焦炭一样“哗”地脱落下来,里面竟然露出一层粉嫩如初生婴儿似的新皮肤!   九渊看到这情形,很明显地倒抽了一口气:“这么快?”   这么快?   看来他一早就知道我被天雷劈了不会死,但是没想到我坏死的皮肤会这么快就脱落。   我也被自己的情况吓住了,说着的,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如果说我真是扶乩录里写的“神女”,那我曾救下半庙村那么多条人命,完全是正义的一派,可九渊为什么要这么防备我?就连刚见过面的九风也是如此。我人都是他儿子的了,为什么我跟九渊的事还得他们夫妻俩处理完了他们自己的事情再来谈?   这些疑惑就像引爆炸弹的引子埋在我心里,随时都有可能着火爆炸。   我心情复杂地盯着九渊看了一会儿,避开他想摸过来的那只手。心里暗暗下定了主意。   我已经受够了这种被防备的日子,关键我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危险,除了之前杀王孟时、杀水鬼时的难以自控,可那时候也是为了自保。   九渊的眉头微微一拧。似乎有些无奈:“小竹子,刚才的事情……”   “你是早有预谋的,我还天真的以为你真的是在让他们五个保护我。呵呵,原来我错了,九渊,反正你家里人都不肯承认我是你媳妇,他们都觉得我配不上你,那我们就这样算了吧。”我现在完全是在说气话。我真的是被气晕了头,不然冷静下来我肯定舍不得说这种话。   爱情有的时候就是莫名其妙,明明被伤害成这样了,心里却还是不舍。   我尽量摆出最冷淡的姿态,安静地跟他对视。   他从我眼里看到过害怕、恐惧、着急、慌乱和爱慕,所有的情绪里应该从来都没出现过此时此刻的冷漠。所以他愣住了,眉头越来越紧,可微微张启的嘴巴却迟迟没再发出声来。因为我接的话是对的,他没有任何理由反驳。   我很失望,他不肯说实话,也不肯哄我。   我使劲收着泪水,不想再在他面前哭。所以肉身九渊轻轻摇晃我的手臂时,我闷声跟他说了一句:“背我走,我身上疼。”   他乖乖地半蹲下身子,我就在十个阴司和九渊的注视下被肉身九渊背走了。   快离开水潭时,我才听到九渊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小竹子。我不会这么轻易放开你的。前面的路很长,我会陪你一起走。”   眼泪再也忍不住,突然奔涌而出。   要不是当时我身上痛得厉害,我肯定掉头回去抱他了。在我印象里,他压根就没说过这种窝心的话,我承认我很没出息,谁叫我很早就认定了他呢。   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突然疼得厉害。是绞痛。好像有什东西在里面闹腾,刚才被天雷劈中时,我全身都疼,所以没注意,此时才后知后觉,好像从被劈中开始我的肚子就开始发痛了。   我疼得脑门上直冒汗,身后有阴风呼呼刮来,我死死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痛楚声来,等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我才知道九渊还是追了上来。   各种委屈突然就涌了上来,我无力地锤着他的胸口,默默地流着泪:“你走,我要跟你分手!”   我是跟郭沐霖结的婚,所以我跟九渊应该还算不上合法夫妻,最起码我跟他在阳间没有领证,在阴间也没有办过冥婚。   他叹了一口气。稳稳地把我揽在怀里回了九家的别墅。   我一晚上都在发烧,肚子一阵阵地疼着,中途上厕所的时候,还流血了。我很恐慌。可我不想求助九渊。   我怀疑我怀孕了,被天雷劈了一下,现在是在流产?   可血腥气还是被九渊察觉了,他逼问我怎么回事,我只能把下面流血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急着探上了我的脉搏,过了好一会儿才呆愣愣地说道:“小竹子,你有了,我们有孩子了。”   “已经流了。”心里刺痛了下。原来当初的胎梦确实是真的,只是这个孩子来得有点晚,你要是早点来,你爸肯定舍不得用天雷劈我。劈就劈了,还什么说法都不给。   九渊很肯定地握紧了我的手:“不会,我的孩子没这么脆弱。”   心头突突直跳,我相信这种事情上他不会骗我,忍不住轻轻摸了下肚子。   可我不想再跟他好了啊。现在怀上孩子算什么呢?   九渊叹了一口气:“小竹子,当初戴在你脖子上的那块血玉不简单,你的身世也不简单,我要相信我,引天雷劈你不是我的本意。”   “可你连理由都不肯告诉我,我知道我是个怪胎,我也不想让这张脸继续变下去,我心里很怕。谁知道哪天你会直接把我杀了,反正你也不用给理由。”   他握在我脉搏上的手微微一紧,新长出来的皮肤被他身上的凉寒刺激得不轻,我忍不住把手臂抽了出来:“九渊。你放过我吧。我不想再爱你了,等找到我爸妈,我就跟他们回半庙村。当初他们是为了不让弥恪杀我才稀里糊涂地跟你做了交易,现在你的肉身也已经找到。这笔交易也算结束了。”   我们两不相欠,但愿各安天涯。   “那孩子呢?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似乎有些生气,语气突然冷了下来。   我烦透了他的冷淡,抿着嘴没吭声。   要么打掉。要么生下来自己抚养,我青竹不要名声了还不行吗?再说了,反正我已经嫁给了郭沐霖,我就当自己是个寡妇要生遗腹子,孩子生下来也直接姓郭就好了,不用你管。   九渊肯定没见识过我这么倔强的一面,盯着我看了半晌才无奈地长叹了一声,他突然用那纤长的手指在我脸上婆娑了一会儿。   我没搭理他,晚上他在旁边躺下的时候,我故意把身体挪到了床沿边。   我不准备再搭理他了,管不住自己的心,总能管得住自己的嘴,我决定冷战。   他似乎受不了我这种态度,强硬地把我抱到了床中央,想跟我做点夫妻之间的亲密事时,我死活挣脱了没同意。   当时我的衣服已经被他扒开。全身的新皮肤都红通通的,并不好看。他顿了下,终究没有强来。   第二天早上居然是在他怀里醒过来的,鼻子当即酸了几下。差点没出息地哭了。   他也真是犯贱,以前不理他的时候,他会主动跟我说话;如今不理他了,他又抱着我睡了一夜。以为这样我就会回头吗?我青竹决定好的事情绝对不会改变。   他在别墅里陪了我两天。让人做各种好吃的来帮我养身子,可他并没有请医生过来帮我检查身体。我的肚子虽然还会时不时地痛一下,可我能感觉到那个小生命确确实实还在。   第三天,九渊看我还是不肯跟他说话,终于不耐烦了:“你真打算不再理我了?”   我没吭声。   十位阴司已经回了阴间,当时只有我们俩以及肉身九渊和一位做饭的阿姨在别墅,所以我不搭理他的时候,根本没人跟他说话。   “我去找你爸妈!”当天晚上他实在受不了了,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我确定他已经离开后,赶紧把肉身九渊叫醒了:“我们走,去金流镇,找张医生。”   肉身九渊似乎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我只好拉着他悄悄地离开了别墅。   不是我贪恋他的美貌,我只是需要他的保护。再说,肉身九渊很听话,我现在喜欢他多过九渊。   张医生,我现在自投罗网来了,你想闭合剩下的三把锁是吧,随你,但求你告诉我真相,但求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   ☆、第七十八章 你怀了他的孩子?   金流镇静悄悄的,像个死镇。   之前被烧过的残垣断壁在烈日的灼烧下,突然坍塌了一小块,砸下来发出沉闷的响声,吓了我一跳。   “九渊,去张医生家。”我帮他擦了个额头上热出来的汗,忍不住把脸贴了上去。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   那个神智健全的九渊用天雷劈我,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却只能跟傻乎乎的肉身九渊在一起来寻找心里的那点安慰。   张医生的木楼里空荡荡的,我们进去找了一圈,一个人都没有。但里面很干净,没有落灰,明显是住着人的。   看来张医生确确实实已经住了回来,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都不见人。肉身九渊拉拉我的衣服,嘟着嘴巴摸摸他的肚子:“饿。”   这是他第一次说话,居然是为了吃。   我忍不住笑了,要是花蛇在。他们俩可以直接称兄道弟了,嘴巴都馋得要命。   摸了半天才找到厨房,厨房绝对是英子的天下。里面贴了很多菜谱,看样子都是张医生喜欢吃的,每个菜谱上都写着禁忌事项,似乎张医生不能吃寒凉的食物。   锅里竟然炖着东西,香喷喷的,肉身九渊跟着钻了进来。主动地跑去掀锅盖。   我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可看到里面的东西,我吓得差点跳了起来。是一颗完完整整的心脏,被沸水扑腾得上下浮动着。   我捂住嘴巴干净往外跑,把酸水都呕出来之后才好受了些。   直觉告诉我,英子煮那玩意是给张医生吃的。   我吓得脸发虚,赶紧跑回去把锅盖盖好,拉着肉身九渊就跑到张医生平常给人看病的那间房里躲好。   我们躲在柜子里,因为怕肉身九渊因为肚子饿而瞎闹,我只好咬破了手指让他舔血:“别把我吸干了,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出声,不能让他们发现,知道了吗?”   肉身九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捏住我的手指就往嘴里塞。   我们等了没多久就听到院门响了,有脚步声走了进来,透过缝隙。我看到一个衣着干净的男人走近,坐下。   是张医生,他居然没有坐轮椅!他的腿怎么好了?   我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没多大会儿就看到英子端着一碗汤进来了。   是心脏!那香味我一闻就知道了!   “师傅,您能重新走路了,真好。”英子很高兴地从药材柜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张医生接过去后直接倒进了嘴里,然后他开始优雅地一口一口地。将那晚心脏汤吃掉了。   我一直在犯恶心,想吐又不敢出声。   他果然是个变态,居然在吃这东西,还面不改色心不跳!我看过郭家人的心脏,几乎一样就能确认这是人的心脏!   英子满眼都是爱慕,她捏着手绢想给张医生擦汗,被张医生微微往旁边一闪,躲开了。   她有些失落,闷闷地问道:“师傅,八字全阳的人不好找了,下一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弄到,您的腿这次能维持几天?”   上次余婆说胡慧娟就是八字全阳,如果她还在金流镇,肯定得被他们掏心煮了吃。   “英子,这是损阴德的事,下次找了人。我自己动手。”张医生吃完后,优雅地捏了一张帕子在嘴角边擦着,看到英子脸上那道疤后,他的眼神微微一翕。似乎有些心疼。   英子很感动,眼里亮晶晶的:“师傅,我不怕,只要师傅好。我做什么都愿意。您要是一早就肯吃就好了,也不用被寒痛折磨那么久。”   他摇摇头,终究没再说话。   看来他也是最近才开始吃八字全阳的人的心脏的,变态!   想要跟他问事情真相的心思,在这一刻退缩了。   不过因为在里面蹲久了,腿很麻,英子端着空碗要出去时,我不小心抽了一口气。师傅俩跟人精似的。立马齐齐朝我这个柜子看来,张医生直接走过来开了柜门。   我跟肉身九渊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躲在里面,张医生看到我之后,眼睛一亮:“你什么时候来的?”   英子看到我这张脸后,气得立马鼓起了嘴巴,不轻不重地嘟囔了一声:“师傅,她的脸怎么总是在变,肯定是什么鬼物上了身。”   张医生侧过头看了一眼:“你先出去。我跟青竹谈谈。”   英子满心不高兴,却还是不敢违抗,闷闷地退了出去。   张医生看到九渊后,愣了下:“你找回肉身了?”   可是傻九渊哪里知道怎么回话啊,刚才傻九渊也看到张医生吃人心脏了,他看我那么害怕,多少明白张医生不简单,吓得;搂住我就直往我肩窝里钻。   张医生皱起眉头:“他这是……”   “你不是阴阳师吗?只要你肯下功夫,肯定什么事情都能卜算得出来。”   张医生张着嘴巴看了我好一会儿,突然露出几分痴迷的神色,伸手朝我的脸摸过来。   傻九渊用余光看到了他的举动,抢在他碰上我的脸之前就狠狠地把那只手拍开了。抱着我就想往外面去:“走,走。”   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其实现如今的他就像在学说话的孩子,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发出这么标准的字眼,已经让我很意外。   张医生明显不明白九渊出了什么事,蹙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恢复了镇定看向我:“青竹,你找我有事。”   他说得很肯定。不过我找你当然有事。没事我找你这个变态做什么?   我安抚好傻九渊后,直接坐了下来。身上的新皮肤在发痒,很难受:“张医生,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闭合我的九把锁。千墨又是谁?你跟千墨有什么渊源,这么折磨我是为了报复她吗?”   我突然想起以前在脑海里浮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画面,是不是当初千墨离开了他?而他痴痴等了很久却再也没有等回心上人?   可我怎么会喜欢他呢,这样的男人,我躲都来不及啊。   张医生定睛看着我,没说话,过了很久他才微微扯起了嘴角:“青竹,你就是千墨,我等了你这么多年,终于把你等回来了。可你……”   他说着,看向了傻九渊。   可我身边却多了这样一个美妙的男人,是吗?而且还跟他成了亲。如今还有了孩子。   我苦涩地笑了:“张医生,千墨不是我,我是青竹。你等的千墨肯定已经死了,或许她是我的前世。可我现在是青竹,不管千墨怎么样,我只想做青竹,你不能饶了我吗?”   他坚定地摇了头:“千墨,你今晚答应让我封闭你剩下的三把锁,我会帮你找回记忆。”   找回记忆?   我紧张地捏住傻九渊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心里慌慌的,却并没有及时回头:“千墨是不是很可怕?”   可怕到让九渊一直那样防备我,可怕到连第一次见面的九风都不肯承认我是他的儿媳妇。   柔情缓缓地浮现在张医生眼中,他笑得很……怎么说呢,就好像突然之间看到了爱人,脸上裹满了宠溺和爱怜:“怎么会可怕,千墨是我在世间行走这么多年,见过的最美最美的女子。”   最美?   我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那张脸,隔了很久才下定决定点下头去:“好,张医生,我答应你,希望你信守诺言,闭合我的九把锁后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   我不想再担惊受怕下去,既然躲不过,那就勇敢地面对。   当天晚上,张医生用床边的引魂铃招来不少鬼物,看到他们贪婪地出现在房里时,当初的可怖回忆再度浮上心头。   我颤抖着躺在竹床上,特别害怕。   九渊,是你逼着我走到了这一步,我真的很讨厌你。   张医生握住我的手,掀开我的裙子碰上了我的大腿。我像惊弓之鸟猛地弹坐而起:“你做什么?”   他神色如常地看向我,微微拧着眉头:“丈量穴位。”   我尴尬地别开了视线,可捏在我手腕上的那只手却突然颤了一下,紧接着,张医生震惊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你怀了他的孩子?”   ☆、第七十九章 阴阳眼   我用力地从张医生手里把手抽了出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张医生,别的事情你就不用多管了,想闭合剩下的三把锁,就快点动手吧。”   我很清楚,闭合剩下的三把锁会很痛,我未必能承受得住,我肚子里的宝宝也许会在这种情况下跟我永别。可也许是因为刚怀上。我对这个宝宝的期待和怜爱还没来得那么深,加上我当时一心想解开身世之谜,所以真的没怎么考虑后果。   他微凉的指尖碰到我腿上的肌肤时,我心头一颤,突然有点害臊。   可张医生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杂念,他是在切切实实地丈量穴位。可中途我却不止一次地发现,他会有意无意地看向我的肚子。   不安的念头从我脑子里一闪而过,我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张医生,希望你不要做卑鄙的事。”   你千万不能趁着我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想法子害我肚子里的孩子。   他如果是因为抽魂魄上的筋时流掉的,那我无话可说,只能怪自己跟他无缘。可如果是张医生害的,那我肯定会跟他拼命!   我想着,反正现在没什么活头了,还跟九渊说了分手,大不了就是一死。   他的睫毛微微一颤,模糊地自嘲了一声,没有回话。   有两只鬼物按照张医生的指示分别从我左右齐齐往我大腿里面掏去,但他们还没抽出黒筋就尖啸着灰飞烟灭了。但排在他们身后的鬼物却紧接着将手掏了进去,刚扯出来一小截,又魂飞魄散了。   我不断地感受着被鬼物掏血肉的痛苦,每次刚痛得冒冷汗,那种感觉又戛然而止了。   如此反复换了四五拨,他们才终于把那两根黒筋掏出。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尝过天雷的滋味,眼下被他们掏了黒筋也不再像刚开始被闭合青龙锁时那般痛苦了。   张医生看我丝毫没有晕厥的迹象,眼里掠过一丝诧异:“还承受得住吗?可以的话,我来闭合最后一把锁。”   我冷静地点了头,他却让我转个身趴在了床上。   我不疑有他,等按照要求趴好后,却发现他把剩下的鬼物都遣散走了。   英子急了:“师父?”   张医生冲她摆摆手:“盒子留下,你出去吧,最后一根我亲自动手。”   “可是你的身体……”英子急得眼泪水直转,气鼓鼓地盯着我一脸的幽怨。   我一点都不同情这对师徒,相反,我等得有点不耐烦。只希望他们尽快完事:“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快点吧。”   我心里只想着尽快知道我自己的身世,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管他们。   “师父,您不能这么糟蹋自己……”英子有些绝望,近乎哀求地看着张医生,眼泪水直往下掉。   我这才有了心思朝他们看过去,张医生很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为师的话不愿意听?”   他的语气明明不重,但很疏离。英子吓得浑身一颤,终究抹着眼泪退了出去,合上门之前,她抽抽搭搭地哀求着:“师父,英子就在外面守着,您要是不舒服,请一定让英子进来,求求您了。”   张医生摆摆手,没有吭声。   我有些奇怪,抽的是我的魂魄筋,怎么到头来好像是张医生在赴死:“不是只有鬼物才能抽我魂魄里的黒筋,你是人,怎么……”   我话还没说完,张医生的身体突然抽搐了两下,那样子就像当初九渊从郭沐霖的肉身里挣脱出来要现行一样!   一个清淡如菊的魂魄出现在张医生身边,然而。那张脸,跟张医生的脸,完全不一样!   心突然狠狠地收缩了一下,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变急促了。   似乎有个名字即将脱口而出。可话到嘴边却又消失了。   这张脸,清清淡淡的,像柔和的月光,像叮咚的泉水。只看一眼就不由得安心。他没有九渊那么惊艳,也没有九渊的白发妖娆,可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就像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出尘脱俗。   我张了半天的嘴。讪讪地轻唤了一声:“张医生?”   带着确认,带着探索。   他缓缓地点了头,走到床边后突然把我的裙子往上一掀,直接露出了小内内。我惊呼出声。脸顿时烧得通红:“你想干什么?”   “第九把总锁,也是半把锁,在会阴穴处。”   我正在思考着会阴穴在哪里,他居然一把就扒下了我的小内内,臀瓣一凉,我终于明白了第九把锁的位置,慌得赶紧反手去捂臀部:“我后悔了,不行,我不……呃……”   那么隐私的部位,我怎么能让他沾手,可我根本就没来得及拒绝,已经感到菊花附近一凉。一句剧痛传上了心头。那股剧痛牵动着我的肚子,我的孩子还那么小,似乎就已经感受到了不安,腹部明显有一股寒气在躁动。   前后不过几秒钟的工夫,张医生已经平静地将第九把锁闭合了。   我羞得满脸燥热,突然感觉之前不该什么都不问清楚就答应他的条件。   我慌得把裙子整理好,臊得不敢抬头看他:“现在能告诉我身世了吗?千墨是谁,为什么很多人似乎都很怕她防备她?”   很多人,指的便是九渊、九风,以及阴间的那些阴司们。   可我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张医生说话,抬头一看,那个气质儒雅的魂魄正在剧烈地冒虚汗。而他的右手。已经烧成了炭火。   可他的手并没有像之前的那些鬼物一样灰飞烟灭,我诧异地看到他已然烧到近乎透明的那只手渐渐地、渐渐地恢复成了正常颜色,竟然一点损伤都没有。   再看那张脸,除了苍白了些。没有任何异常。   他很镇定地将最后那根筋收进了小瓶子,待回归了肉身之后,整个人突然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急急地往地上倒。   我吓得赶紧把他扶上了床,不明白这个张医生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这个肉身应该不是他的。可他为什么不换一个肉身?非要在这个肉身里干耗着,也不知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苦衷。   他的声音发虚,飘飘忽忽地跟我说道:“千墨,休息一晚。明天我再帮你开阴阳眼。”   “什么阴阳眼?你不是说要恢复我的记忆吗?你直接告诉我我的身世就行了,不必开阴阳眼。”我突然有点烦躁,这个人怎么说话不算话?他闭合我的九把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又只字不提我的身世,反而把话题转到阴阳眼上,很烦!   他看出了我的不耐烦,突然紧紧抓住了我的手:“你的记忆需要靠自己恢复,你们青家的扶乩录……”他特别虚弱。每说几个字都要喘一会儿,“上面有、有肉眼看不到的内容,等你开了阴阳眼,你就能自己看了。”   他连我家的扶乩录都知道?   上面能有什么看不到的内容?说话神神秘秘的。让我烦躁极了。   一个两个都这样,张医生,你如果是诳我的,我一定跟你没完。   甩开他的手后。我气呼呼地出了门,英子急急地往里探头,看到张医生虚弱地躺在床上,大叫了一声“师父”后立马冲了进去。   我气得整夜睡不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觉突然异常灵敏。凌晨居然听到张医生师徒在谈话,说的就是我的事情。   英子哭哭啼啼地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在我身上花这么久的工夫,还说什么他的魂魄本来就虚弱,被我的血一烧,又得损毁多少精气啊!   张医生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英子,你不知为师等着一天等了多久,她终于回来了,我怎么甘心就此放手?”   ☆、第八十章 总得有个先来后到   “师父,英子愿意……愿意一直陪着你的,为什么一定要盯着她不放呢?”英子的声音在颤抖。   偷听的我,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张医生的回答。   过了一会儿,英子颤颤巍巍的声音再度传入我耳中。她似乎很紧张,语气里也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喘息:“师父,英子愿意、愿意帮您,您……”   张医生清冷冷的一声呵斥打断了她的话:“穿上衣服。出去!”   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难道英子对她投怀送抱了?   我听得血脉贲张,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变态,第一次偷听这种事居然还听出兴奋感来了。抬眼看到抱着我胳膊睡觉的傻九渊,鼻子突然酸酸的有点想哭。   我都失踪一整天了,他怎么还不找过来?找不到吗?   早知道留点线索给他了,当时真的是气晕了头,才会真的一门心思想跟他分手。他那么不解风情,不会真的以为我是铁了心要分手吧?万一真的不挽留我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又后悔自己当时非要作了。   可他差点就把我给杀了,天雷劈得我里嫩外焦,我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矫情一下生气一下不过分吧?不生气的才不正常。   “千墨,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你怀了孩子?”一声叹息,像照进窗子的幽凉月光,听得我心头一拧,竟然忍不住泛起丝丝心疼。紧接着,一阵止不住的咳嗽声传入了耳中。   英子明显没走,应该还在他的房门外,可怜兮兮地哀鸣着:“师父,英子错了,让英子进去伺候你吧,我……我不敢再像刚才那样了。”   这柔弱的哭声,这惨兮兮的呢喃,听得我都忍不住心颤,这个张医生,还真的是绝情。   “青竹~”旁边的傻九渊突然在梦里叫了一声我的名字,然后一个用力就把我拉进了他怀里,像小狗似的拿脸在我头发上蹭啊蹭的。   心里某一处软得跟棉花似的,我没再纠结张医生的不守承诺,抱着他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我做了两个冗长的梦,梦里大雪纷飞,有个颀长的身影立在暴风雪中,看不清眉眼,只依稀辨别出是个男人。我决绝地往前走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泪水滑落下巴那一秒,冻成小小的冰珠子,重重地砸进了雪地里,眨眼就跟雪花融为了一体。   掩在暴风雪后的男人隐忍着千万般情绪,最后说了一句:“千墨,我等你。”   是张医生。为什么我会梦到他?   这是他跟千墨之前的前世?难道我在慢慢恢复“记忆”?让我记起千墨的种种有什么用你,张医生,你百般设计陷害我,让我经历了那么多次痛苦,我就算记起了千墨的种种难道就会原谅你吗?   这个梦其实很简单,梦里一直在下暴风雪,冰冷刺骨,暴风雪后的男人像石雕似的一直立在那里。后面的梦,我一直都在盯着那个身影看,胸口闷闷的,有一种难过到控制不住眼泪的感觉。   迷迷糊糊中,我的身体突然变得很沉,四肢僵冷,像是有东西压着。   鬼压床?身子一阵阵的打怵,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身上压着的分量,很重。像是有很多只脚在我身上踩,又有很多根舌头在我身上舔。   “风,她怎么会在这里?”突然间,我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是温馨。   九风的声音柔柔的,听着如沐春风:“得问这位张医生。”   俩人又旁若无人地秀恩爱了,我虽然被鬼压床着,还是忍不住泛酸。九渊是他儿子。怎么一点温柔体贴都没学到,那种动不动就冷漠的死样子,我真想把他揉回娘胎重造。   想到他,我就恨。恨不得扒了他的皮那种恨。   “你们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有什么事就说吧。千墨本来就该在我身边,不需要你们替她操心了。”张医生很少会说这么大的话,站在九风身边。会不自然地感受到那种强大的气场,想必张医生也正全副武装着。   九风沉吟:“千墨?我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听到张医生的呼吸有了微妙的变化,他在紧张:“你跟你夫人、儿女,本都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九渊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若是没有他,千墨不会发现我在闭她九把锁,也不会恨我。我相信她会回到我身边的,咳咳……可九渊抢先一步娶了她,如今还让她怀上了孩子,呵呵,既然如此,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帮你们?”   九渊。是他棋盘山那颗无形的棋子,一出现就坏了他精心布好的局。   “先生,什么叫不该存在这个世上?”温馨不高兴地嘟囔起来,“你都不知道活了多久了,为什么你都能存在,我们反而不该存在了啊?”   “温馨,”九风无奈地亲了她一口,轻柔地在她耳边安慰了两声,“这般在乎他人的话做什么?嗯?”   心里再度酸了酸,我忍不住怨怼,都老夫老妻的了,腻歪什么。不知道秀恩爱死得快吗?我身上有鬼压着,为什么你们都没人帮忙驱赶?   张医生似乎也看不惯他们的腻歪,叹着气滑动起轮椅:“你们走吧,你们的忙我帮不上。”   “先生不是帮不上。是不想帮。说吧,你有什么条件,我能满足必当竭尽全力满足。”九风的话掷地有声,听得人不得不信。   张医生显然犹豫了。沉吟半晌后果然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我希望九渊不要再来纠缠千墨,我跟千墨的缘分未尽,还轮不到他中途插足。总得有个先来后到,你说呢?”   没想到。九风居然云淡风轻地说了一个字:“好。”   我的心一紧,凭什么?这种事情不问问我们当事人吗?   九风跟张医生说话都慢吞吞的,可是九风的语调中透着春风般的暖意,可张医生的字里行间却总会流露出秋风般的萧索。   “我知道你在阴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希望你说话算话。”张医生淡淡地回了话,而后他像是拿过了我的背包,从里面翻出那支步摇,小心翼翼地插进了我的发间。插完后。他微凉的手指又在我的脸颊上婆娑了一会儿。   温馨似乎有些不满意,怨怼地冲着九风小声抱怨:“九宝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能代替他随便答应呢?他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不会随便抛弃这个女人吗?我不管,你要是跟他闹得父子决裂。我……我就哭给你看。”   她说着竟然真的开始哽咽,抽抽搭搭的显然很不满意九风的自作主张。   “他容易感情用事,我是他爹,连这点事情都做不了主吗?”九风的声音里满是无奈。“乖,别哭了,在先生面前闹笑话。”   “我就不乖,怎么了?你去找那些给你抛媚眼的女人勾三搭四好了,她们肯定比我乖。”   九风无奈地长叹了一声:“我何时搭理过她们?你总在孩子们面前这般使小性子,看看九渊那小子,还真以为我成日里在外面花天酒地。以前我离家出走也不见得你紧张,怎么如今反而总是为这种没必要的事情苦恼?”   温馨突然喜滋滋地笑了:“觉着这样好玩嘛,习惯了这样,现在改不掉了。”   特么的,我听得满心不是滋味,真想拿扫帚将他们轰出去。   可能是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脑子里蓦地一寒,我突然感觉脑子刺痛了下,插在发间的步摇好似在汩汩发热,烫得我脑仁疼。   眼前的皑皑白雪突然变成了满目的猩红,我看到了漫天漫地的血,红得刺眼那种。   千墨不知道怎么了,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脸上挂着凄厉的笑容。   她似乎已经死了,可是她的双眼是睁开的,死不瞑目。   她的鬓发之中正插着我头上这支步摇,沐浴在鲜血之下,异常醒目。   ☆、第八十一章 姻缘牵   腥风血雨在周围肆意,我鬼使神差地朝血泊之中的千墨走去,背后响起轻微至极的哗啦声。   我回头一看,我走过的地方竟然开出妖冶的血莲花,那哗啦声正是花开的声音。   都说以莲喻佛,佛教中脚踩莲花底座的菩萨不少,步步生莲华,莲华即妙法,本代表着圣洁美好的花朵,现如今却被罪恶的鲜血染成了血红色,每一朵都散发着幽暗的阴冷气息,在血雨腥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妖冶的光泽,一点也看不出原先该有的圣洁。   但是最先盛开的血莲花却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变黑、再枯萎,而后凋零。   我惊觉于这奇妙的景象,回头看向千墨时。原本躺在血泊之中的她竟然已经诡异地站立起来。那双死不瞑目的眸子正紧紧地盯着我,嘴角那抹微微勾起的诡笑,看得我头皮发麻。   她突然朝我缓缓抬起手来,手心朝上。悠悠然勾了勾。   我不想走近,可双腿却根本不听我的使唤,继续一步步朝她走去。   越靠近她,我的头越疼。心脏就像被火灼烧了一般,疼得厉害,我感觉自己的眼睛在冒火,接着她猩红的眼珠子。我看到自己像个恶魔似的竟然在冲着她笑。   我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个梦,为什么我却怕得厉害?心脏突突跳着,虽是都会从嘴里蹦出来似的,她笑得那样妖冶,而她眼里的我居然也同样笑得妖冶。   我看着她,感觉自己就像在照镜子。   就在我即将走到她跟前,鬼使神差地伸手想要跟她相牵时,一双绿色的眼睛蓦地在我脑海里一晃而过,接着,我的手背忽然被什么东西挠了下,生疼。   我嘶地抽了一声,灵台忽然清明了几分。   我赶紧收回了手,这才发现有一只绿眼睛的白狐在我跟前晃着尾巴,它悬浮在半空,正冲着我嗷嗷叫唤。   那几条尾巴晃得我眼花缭乱。就在我张嘴想说话时,白狐突然像小猫似的追着自己的尾巴开始转圈,再一看,它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俊美的男人。   瓜子脸吊梢眼,端得一个面若桃花,十足的狐狸精长相。   他身上裹了很多绒绒的白毛,眼里闪烁着焦急:“青竹,不要过去。”   “小狐仙?”花蛇曾经提过他。当时他接着桃子的嘴巴跟我说了几句话,按理他应该不会轻易出现,这次居然出现在了我的梦里。   看他点头,我皱起眉头问他:“当初你说半庙亡,青什么?”   他定睛看着我,一字一句道:“半庙村会亡,你会死。”   我猛地一震,虽然之前想着死没什么大不了,可那是因为我好好地活着,所以才有底气想着死。如果真的死了,我就彻底死了。   现在亲耳听到他说我会死,我怎么能不诧异:“为什么?”   说话的时候。我的声音都在隐隐发抖。   他刚想说话,立在他身后的千墨突然变了脸,那张绝美的容颜在一点点地溃烂,像脓水一样往下面流去。   白狐蓦地瞪大了眼,惊呼了一声:“不好,青竹快醒醒!”   我不知他在着急什么,身子猛地一晃,居然真的从梦里惊醒过来。   睁开眼睛那一瞬,张医生正捏着一根长长的银针往我肚子里送!   九风夫妇已经离开,我顾不得身上的沉闷敢,一把捏住那根银针就拔了出来:“你做什么?张医生,你凭什么处置我的孩子!”   心中的愤怒像源源不绝的洪水,突然爆发。   他在背后设计圈套让我往里钻也就算了,现在凭什么趁着我睡觉的时候来害我的孩子,还只是个婴儿啊,他怎么忍心下手的?他不是医生吗?   不。我忘了,他是从鬼门坳里爬出来的人,表面上的伪善绝对是装出来的。   我用咄咄逼人的愤怒瞪着他,那张向来温和的脸上竟然出现一丝狼狈。他眼神里的坚定在慢慢溃散。隔了好几秒才沙哑地张开嘴:“千墨,这个孩子……不能要。”   “凭什么不能要?我孩子能不能活下来,不是由你决定的。”我冷冷地看着他,忍不住冷笑起来。这时候傻九渊也被惊醒。嚷嚷着我的名字赶紧爬下床来抱我。   他好像也做了噩梦,清澈见底的眼睛里竟然蓄着点点泪光:“青竹,怕,怕。”   我拍拍他的手背,不由得放柔了声音:“不怕,我在呢。”   张医生的眼睛像是被针扎了,刺痛般地抖动着:“千墨,我……”   “不要总是千墨千墨地叫我,我已经让你闭了我的九把锁,你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请告诉我,关于我身世的所有事情。”   他张了张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的身世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关于千墨的事。你的身世,在扶乩录中肯定有记载,只要开了阴阳眼,你可以自己看。”   “不清楚?那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千墨?”   他缓缓摇头:“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你,否则,”他突然苦笑了两声,有些哀戚,“否则当初我怎么会帮老鬼找你做活阴呢?”   我一愣,倒是把这茬忘了。   他当初不知道我是千墨,老鬼也不知道,这也是当初老鬼明明可以把我封在阴骨棺里时,为什么诧异地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后,把我放了。   那滴血呢,那滴血又是怎么回事?   我问出口的时候,张医生淡然地摇了头:“我不清楚。我之所以认定你是千墨,因为我们之间有姻缘牵。”   他动了动右手无名指--戴戒指的手指。视线却落在我的右手上。   我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疑惑地皱起眉头来。   “千墨,难道你没发现,我动这根手指时,你的右手无名指也会不经意地动几下吗?”   我诧异地低下头去,看看他的手指,再看看自己的手指,整个人都凌乱了。   竟然是真的!他每次动右手无名指时,我的右手无名指也会莫名其妙地无意识地动一动,这就是姻缘牵?什么东西?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他很痛苦地不停动着那根手指,“我攒了十几年的精气,本想让这副躯壳多活几年。可你跟他来到金流镇时。我还是忍不住在第一次见你时站了起来。”   “我本来想跟你初见时留个好印象,可你身边有了他,待我上楼想见你一见,你却跟他在房里……哎。你知道我当时心有多痛吗?千墨。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等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我设想过一千种、一万种再次把你抱在怀里的情景,可我没想到会是在迁魂日那晚,会是在那种鬼物缭绕的情况下……我多想拍拍你的背,让你不要害怕,可这副躯壳太脆弱了。我可以算准阴阳两界的所有事,却唯独算不准你的心,所有的一切都在朝我的预料之外发展。千墨,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你明明答应过我会回来,答应过我会成亲的。”   他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语气悲怆又难受,我听得特别不是滋味。   可我做不到感同身受,我可以同情他可怜他,但是我做不到爱他。   我对他本来就没有感情啊,为什么要让我为以前的千墨买单?   “可千墨是我的前世,我现在是青竹,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紧紧地抱住傻九渊,不想让自己有半分动摇。   张医生的爱太痴太狂,他肯定是想唤醒“千墨”,好让她继续跟他在一起,毕竟现在的我眼里心里只有九渊。   他一直在摇头:“不,你就是千墨,哪里来的转世?”   我感觉他疯了,这个人的神智已然不清醒。   我搂着傻九渊,对九渊的恨意再度上升了一格,天都快亮了,你在哪?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没过来找我?枉费你是一殿阎王,竟然连我在弱水镇都找不到吗?   ☆、第八十二章 开阴阳眼   我的肚子微微刺痛了一夜,但是我能感觉到孩子还在。   我有些恨张医生,如果不是白狐及时把握从梦里弄醒,他肯定已经把我的孩子杀了。   下楼的时候,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看,可能是察觉到我的宝宝还在,他略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吃过早饭,我帮你开阴阳眼。我答应你的事情会做到的,千墨,你答应我的,什么时候才能兑现?”   我假装没有听到他的问话,跟傻九渊一起吃完早饭后就追问张医生关于开阴阳眼的注意事项。   阴阳眼跟一般的鬼眼不同。他说我天生就有阴阳眼,能看见阴阳两界看不见的东西,比如扶乩录上那些游离在肉眼之外的记载。   之前九渊看那本扶乩录的时候,神色就不太对劲。我这才意识到他当时应该就知道了我的身世。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跟我说,也许他当时让我看的那一夜并不是指“神女”,我也不相信自己是什么神女,他想让我看的。应该是肉眼看不到的字迹。   这么说,他潜意识里并没有想隐瞒我,但可能因为我当时没看到那部分内容,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该告诉我实情。所以才会选择了隐瞒。   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往后。   张医生说,我要想开阴阳眼,必须百分百地相信他。他需要把特制的银针放在八煞位上饱受阴气滋润一夜。同时又要用阳火灼烧另一种银针一天,到时候他需要用这两种银针在我眼周扎进,刺激阴阳眼的苏醒。   我听得头皮发麻,又是针!   想想脸上被那么长的胤禛扎,我就忍不住抖了几下。   “你怕了?”他淡淡地笑着,似乎带了几分挑衅。   事到如今,就算我明知道这里面会有陷阱,却还是想闷头往里跳。毕竟我想知道的实情都在扶乩录里记载着,我相信张医生绝对有办法在不开我的阴阳眼的情况下,看完隐藏在扶乩录里的内容。可是他不愿意那么做,我也不愿意。   不亲眼看看,我怎么知道别人有没有欺骗我?   九把锁都被他闭了,也没见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异样,开个阴阳眼又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我果断地点了头,但心里却再度隐隐期待着九渊的到来。   很多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虽然我大部分时间都会老老实实地跟他说心里话。可我毕竟是女人,难免会矫情一下。我说跟他分手的时候是真的想分手,但我现在后悔了,只要他过来找我,再哄哄我抱抱我亲亲我,我绝对举双手投降。   可怎么说呢,人生在世,很多事情都不能如愿。就像期待九渊这件事,我觉得还不如期待母猪会上树。   银针准备好的那一刻,我的心彻底凉了。   张医生问我要不要反悔时,我冷静地摇了头,悲哀地看看傻九渊,踮起脚尖在他的嘴巴上亲了一口。英子肯定又拿糖哄他了,他的嘴巴上甜甜的。   傻家伙不自知地伸出舌头来舔了一圈嘴巴,正好婆娑在我的唇瓣上,痒痒的麻麻的,搅得我心都乱了。   回头看到张医生沉着脸看我,我居然觉得很痛快。   我有一种变态的报复心理,你张医生不是为了千墨折磨我吗?那我就为了自己的爱情折磨你。你爱看不看。   我承认这很残忍,尤其是在听完他昨天的告白之后,可我心里有气,必须发泄出来。我把对九渊的不满变成了对张医生的刺激,唯独傻九渊,傻乎乎地什么也不知道。   可我刚想躺到床上让张医生给我眼睛扎针时,傻九渊居然一把捧住了我的脸,照着我刚才的做法直接亲了下来。   心跳骤然加快,感受到他身上的温暖,我兴奋得魂都要飞出来了。   这才是我想要的老公,想要的生活,温暖一点,不要总是冷冷淡淡的让我捉摸不透。   我差点把持不住发出了可耻的声音,好在张医生终于看不下去出了声:“够了,千墨。”   英子神色如常地进来把傻九渊哄出去了,张医生冷冷地看着我的眼睛。有些绝望:“你这是在惩罚我吗?惩罚我昨晚想拿走这个孩子的命?”   我点点头:“是又如何?张医生,你还有别的阴谋的话,最好趁着待会给我扎针的时候一并做了。不然以后恐怕不会再有机会,我不是千墨。我只愿意做青竹。等看完了扶乩录,我会找回我爸妈,回半庙村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寡妇。”   对,死了丈夫的寡妇。   张医生的眼睛剧烈地颤抖了下。我知道他在隐忍着自己的情绪,也知道自己特别残忍,可我当下就是想这么做。   九渊伤透了我的心,张医生伤透了我的身,我就是想报复他们。   我躺下来很久,张医生都迟迟没有动手。   我看到他的手在抖,抬起右手一看,我的无名指也在跟着颤抖。   心口那团怨气终于消了,我终究忍不住道了歉:“对不起,你别放在心上,我就是心里不痛快。”   张医生的手就在那一瞬间停止了颤抖,他的脸色很快恢复了镇定。自嘲地笑了笑:“你总是能牵动我的情绪,最近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我心里一涩,赶紧闭上了眼。   他用阴气滋润过的针扎进我眼睛时,我痛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当时我是逼着眼睛的,下意识想张开眼的时候,眼皮差点撕了,好在他及时用手指按住了我的眼皮:“千墨,别动。感觉到眼睛里有火在烧时,告诉我。”   我感觉眼里有液体在往外涌动,流血了?   我痛得全身都在打颤,这感觉比抽我魂魄的黒筋时都要难受。   过了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眼里的灼烧感始终都没打到张医生想要的程度,然后他居然不跟我说一声直接把银针又往里插了一小截!   我痛得弓起身子:“张医生!”   眼里突然像是起了一团大火,烧得我脑子都要干了,额头上的汗水跟下雨似的往下滑。   他就在这时把银针拔了出去,我刚想喘气。他又将被阳火灼烧过的银针进去!刺骨的寒冷迅速包裹住了我的双眼,我感觉眼珠子都被冻成了冰球,稍微一用力好像就会碎掉。   这根银针滞留的时间很短,等他温柔地帮我揉了一会儿眼睛后,我才听到他轻柔地在我耳边说:“可以了,千墨,你的阴阳眼已经打开。”   睁开眼那一瞬,我发现周边有很多近乎透明的鬼物,他们全都漂浮在半空,胸口心脏处的位置被剜了一个很大的洞。   他们的眼睛全都紧紧地盯着张医生,里面是满满的恨意。   而张医生,他的脸模模糊糊竟然让我一时间看不透。好像有很多张脸在叠合。   我使劲地甩甩脑袋,感觉眼睛有点发花。   “你需要时间适应,最好明天再看扶乩录,先回房闭眼休息一段时间吧。”   我不想听他的劝阻。冲到房里拿出了扶乩录。打开第一页,我赫然看到同一行上有两种字体交错叠合在一起,原来纸张之外,真的有肉眼看不到的文字!   我盯着看了很久才终于能将上面的字区分开,没想到,竟然是我奶奶做的记录。   很长,几乎记载了我八岁之前的所有诡异举止,我急匆匆地扫着上面的字眼:青山妻今天诞下女婴,双眼猩红似鬼目,她右手腕上有恶魔的印记。家公要掐死这个祸害,被我拦下……扶乩请仙家,得一白狐仙家指点,引出她眼里的煞血……玉佩不小心落入煞血之上,煞血竟然嵌入其中……此女不详。   此女不详?是什么意思?   ☆、第八十三章 我的身世   我不顾眼睛的疲累,把奶奶记录在扶乩录上的内容全都看了一遍才颓然地倒在了床上。   脑子里有什么声响在嗡鸣,很乱,我有点理不清思绪。   照记载,我出生之前就有了异象,我妈怀我的时候总喜欢半夜爬起来晒月亮,当然,她也弄不清那是什么原因。只是感觉在月光下特别舒服。   奶奶那时候扶乩请过仙家询问此事,不过那些仙家都是低等级的动物仙,都不大懂个中因由。   所以后来她也没再多想,历史书上不总是有记载吗?但凡能成大事的人,出生时都会有异象,总之那时候奶奶确实是这么认为的,那时候没有照什么B超查性别,她满心以为我会是个带把的小子。   这种心情在我出生那天彻底被颠覆,我妈是在晚上生我的,确切地说是子夜。   当晚是满月,可夜色特别暗沉,前一刻还好好的没有风。可从我妈开始阵痛时,外面突然就开始起风了,很大的那种,据说有一家人的房子都被吹倒了。   当然,没人会把那种事情联系到我的出生上,大家反而觉得我很幸运,在那种天灾面前都能好好地活下来。   那风后来演变成了台风,说是砸死了不少人。   我奶奶有鬼眼,她在扶乩录里记载,她给我妈接生的时候,本来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直到我的脑袋出来时,灯突然开始不停地闪烁,那些刚被砸死的人的魂魄,以及一些孤魂野鬼,居然全部聚拢到了我家里。   他们眼里流露出很贪婪的神色,应该是闻到了我的血香。   奶奶当时以为我们一家子肯定要被那些鬼害死了,结果小狐仙去了。   他当时就已经有了八尾,及时地赶在那些鬼物动手之前守在了我们身边。   奶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做,虽然对我的身世村有担忧,可因为小狐仙出现之后莫名其妙地保护我们,跟个守护神似的,便又让她觉得我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以后会有大出息。   不过因为我是女孩。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很失望的。   因为我刚出生时跟别的婴儿一样,一直都闭着眼睛,所以他们刚开始没发现我的异常。我妈一直带着我,是最先发现我眼睛有问题的。   太爷爷看过我的眼睛后吓得浑身发抖,一口咬定我不是青家的种,还说青家不可能生出这种怪胎来。   那话伤了我妈的心,我爸当然不干了,气得跟太爷爷吵了一架。   太爷爷也不知道是魔障了还是怎的。当天晚上居然摸到爸妈房里,想把熟睡中的我掐死。   照奶奶的记载,我当时明明是睡着的,可太爷爷的手刚想掐上去时,还是婴儿的我猛地睁开了眼,还闪着红红的光亮,就像是两盏诡异的小灯笼。   这把太爷爷吓得不轻,咳啊咳的就用力要去掐我脖子。   然而,等我爸妈被动静惊醒的时候,却发现太爷爷像看到了什么鬼怪似的,举起拐杖就要朝我身上砸。   他的举动被我爸及时制止了,可太爷爷接下来的举动却是把青家上下都吓坏了。   太爷爷杀不了我。突然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很用力的那种,没人知道他当时为什么这么干。当时太爷爷似乎很惊恐,两只眼睛瞪得特别大,就像要爆出眼眶了似的,瞳孔也扩张得厉害。嘴巴张大到常人难以想像的程度,据说可以塞进我爸的一只拳头!   我妈吓得直叫,奶奶看到那情况就说太爷爷中邪了,可大家还没来得及把太爷爷的手给扒下来,老爷子就这样自己把自己掐断了气。   也不知道奶奶有没有带上主观色彩,她说她无意间瞟了一下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我,竟然发现我在咧着嘴笑。   那种笑完全不像婴儿般那种纯真无邪的笑容。很诡异,奶奶看了一眼差点跌倒。   我的眼睛也不是一直都红着的,大概过了两个多月后,眼里的猩红才消下去,那段时间里我妈他们都不敢抱我出门,因为我们青家就是靠扶乩吃饭的,万一被别人误会我是魔鬼,我们青家在半庙村就混不下去了。   但是。每次我的眼睛发红时,肯定会出人命。   这是奶奶说的,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而且,八岁之前,我只要情绪一激动,眼睛必定会变红,表情特别骇人。   奶奶暗地里扶乩了很多次,请了很多仙家想对策。可是没有人能答得上来,但是那些仙家都说我的血很香,一般的鬼物闻了都想吸上两口。   那几年我家里经常闹鬼,理由正是前面仙家所说,他们想吸我的血。   有一次奶奶亲眼看到我是怎么吃鬼的,对,我吃鬼!   那是还刚学会走路,才一岁多大的年纪,不知道怎么的,我竟然也能见到鬼。   因为我眼睛的事情,他们一直对外说我天生体质差,仙家说不能经常外出。容易传染各种脏病。反正奶奶当时的名声很大,她的话也没人不信。   那天奶奶扶乩完后已经半夜了,爸妈收拾尾续工作时,奶奶听到我爸妈房里有动静,就进去看了下。当时已经很晚,我正扶着床沿在咯咯笑。   奶奶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只觉得毛骨悚热,查探了一圈才发现那间房里有鬼。还不止一个。   我那个时候是个短手短脚的小娃娃,居然直接就冲着鬼物跑去了。   那鬼物想吃我的血,当然不会躲避,可他的牙齿刚想把我的手咬下来时。让人诧异的一幕发生了。我也不知怎么搞的,居然能轻而易举地抓住那只鬼物,而且鬼物明明很惊讶也挣扎了,但他居然愣是挣脱不了一个婴儿的小手。   我就把他的手指头放进了嘴巴里。像吃奶似的吸啊吸的,诡异的事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那只鬼物突然就化成了一滩黑雾,直接顺着我吸食的动作被我吸得一干二净。   其他的鬼物都吓着了,胆小的全部逃了。胆大的不信邪,也不想输在一个小宝宝身上,扑过来就像咬我,结果那只鬼物的死法跟上一只鬼物一样。   奶奶被这一幕吓得不轻,说是在床上躺了两天,一只发着高烧说梦话。   可是他们也没办法啊,我是青家的独苗,后面几年我爸妈一直很努力地造人,但都没再怀上。他们也花钱去医院看过,医生说是什么我妈的输卵管被堵了,没有卵子排出来。   医生还说我妈这情况,是不可能生出孩子的。当时我爸不服气,就说那人是庸医,还说我妈明明已经生过一个女儿。   医生当时还说不可能,看我妈输卵管被堵塞的情况,肯定不是短期内发生的。   我爸当时差点跟人动了手,但因为我妈再也生不出小孩了,所以奶奶只能认命。她当初还想过,万一我妈能再给她生个孙子,她就想法子让我安息。   她开始不断地扶乩请仙家救我,她觉得我是被恶魔缠了身,因为我右手腕上有古怪的印记。   除此以为,我还有个诡异的情况,那就是能预言。   在我眼睛正常的时候,我也偷偷跑出去找小伙伴们玩过,可有一次我回家却告诉我妈,某个小伙伴快要死了,甚至还能说出那个小孩是被水淹死的。   我妈跳了一大跳,当时以为我是在瞎说八道,她以为我是跟那个小男孩吵了架才瞎诅咒人,为此还打了我一顿。可结果没过几天,那个小男孩玩水的时候不小心滑进池塘,真的被淹死了!   随着预言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们青家的人这才意识到我真的是个怪胎。   他们并不觉得我的预言很有用,因为那时候我的预言大部分都跟死有关系,这一点让他们觉得特别恐惧,那时候他们特别害怕从我嘴里听到熟人的名字,有时候吓过了头还会罚我一整天都不准说话。   但那不是长久之计啊,那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八岁那年。那年,在我出生是保护过我的小狐仙又出现了,他告诉了奶奶关于怎么才能让我正常的法子。   ☆、第八十四章 九渊来了   小狐仙说只要我下次眼睛发红时,及时将我眼睛里的煞血引出,就能暂时引走我身上的煞气。   看到煞气两个字,我的心狠狠地颤了下。什么神女,可笑,原来我根本就是个魔鬼。我的血对鬼物他们之所以那么诱人,是因为煞气足,他们本能得想要拥有吧?可他们为什么会烧得灰飞烟灭?   奶奶感激不尽,终于在我下一次眼睛发红时,狠心将针扎进了我的眼睛里。   血真的被引出来了,但是合整起来,却只有一滴。   奶奶收在玉盘里。想问小狐仙该怎么处理。   那滴血像个珠子似的在玉盘里滚动,奶奶说很像滚在荷叶上的水珠,一看就知道那滴血不简单。   小狐仙正在思考怎么处置那滴血时,奶奶挂在脖子上玉佩突然断了线,不小心掉进了玉盘,然后那滴血就像是被干海绵吸住异样,迅速渗进了玉佩之中,变成了爸爸后来佩戴的血玉。   他们之所以没把这块玉佩处理掉。是因为小狐仙告诉他们,这滴血跟我的性命息息相关。   但是怎么个息息相关法,他并没有明说,只说不要让我离这滴血太远。   看完之后,我摸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原来,我对自己所有的怀疑都是真的,我真的是一个怪物,是恶魔。   奶奶记录了很多起我预言死亡的例子,更可怕的是,八岁之前,我经常吃鬼。   她没有写我伤人,可最后的最后,她一笔带过了一句话:青竹自出生到八岁生日前一天,共伤人两百四十余起,死人四十个整。   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下,死了四十个人是什么意思?   可我重头到尾又翻了一遍,也没看到奶奶对这四十个死人的事情做哪怕再多一句的记录。   想想也可以理解,这是青家一代代往下传的宝贝,我也是青家人,她或许是为了保全我的声誉,也或许是为了给青家留个颜面。   其实从字里行间已经可以看出她对我是带着深深的恐惧的,她有好几次跟太爷爷一样。怀疑我不是青家的种,因为青家这么多代都没有出现过我这样的怪胎。不过她每次这么怀疑的时候,都会突然中断记录。   这里面从头到尾都是在说我身上的怪异,看完确实会让人感觉我很危险,可九渊那么防备我难道只是因为看了扶乩录里的事情?   他以前防备我肯定是因为我爸妈没有兑现承诺跑了,更可能他发现了我身上佩戴的血玉里,那滴血有很大的问题。他以前对我的底细一点都不清楚,防备是正常的。可后来我在他心里的地位明显上升了一格后,他却看到了扶乩录。   我想,或许他早在跟九风谈论我的事情时,就又讨论了一些别的事情,我感觉他们父子肯定在我不知的时候谈论过别的事情,他们防备的肯定不是我,而是千墨。   可张医生口中的千墨很好,好到像出尘脱俗的仙女,哪里有半分危险?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想我在张医生这里是不可能打探出最真实的情况的,必须找到小狐仙,他肯定知道很多。   虽然他很少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可每次出现似乎都会在我特别危急的时候出现。   我摸摸肚子,有些惶然。   我得离开了,金流镇不是我的归宿,张医生也不是。   可我并不想找九渊,他引天雷劈我是想劈死我身体里的千墨吗?他什么都不跟我说又是什么意思?或许他怕千墨随时都会苏醒,有的事情告诉了我就等于告诉了千墨,他在防备千墨啊,所以怎么可能什么都跟我说?   想到这里,我自嘲地笑了笑。我似乎把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想得太高了一点,其实我在他心里不过是一个需要负责的女人,如果当初他选择了跟另一个女人同房吸精气,他同样会对另一个女人负责。   所以。他对我的关心,不是出于爱,只是出于责任。   心里酸酸涩涩的,这种认知搅得我整夜都睡得不安稳。   靠近凌晨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很吵,噼里啪啦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毁坏了。   傻九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回房间的,本来抱着我睡得很香。被那阵声音惊醒后赶紧跑到窗子边朝外看了看,也没等我完全醒过来,就青竹青竹地着急叫我。   我懒懒地不想动,四肢都要灌了铅,很沉。   他急了,抱着我就往外冲,我这才发现有一阵热浪迎面扑来,这栋木楼竟然着火了。   出了什么事?张医生他们呢?   我的朦胧睡意彻底情形。紧紧揪着傻九渊的袍子把脑袋埋进了他怀里。他急得呜呜直叫,想冲出去时,却被大火完全困住。   有木头被烧断掉了下来,差点砸到了我身上,傻九渊嗷嗷叫着,吓得脸都绿了。   我赶紧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他的白袍子已经被烧了边角,再这么下去。我们肯定活不了。   这火明显是从下面烧起来的,我看看楼梯,应该还经得住人:“傻瓜,我们上楼从窗户跳下去吧?”   只要摔不死就成,才二楼,应该没问题,总好过被困在这里面变成烤乳猪来得强。   他么的,这么危急的情况。怎么都不见小狐仙出来救场?   我还有很多话想问他呢,他不出现,我根本就不知去哪里找他。   张医生的这栋楼是木楼,所以烧起来很快。最为诡异的是,这火烧得太迅速了,就好像木头上被浇了油一样。说实话,仔细闻闻,烟味里好像确实夹杂了汽油的味道。   我也顾不上追究原因了,往楼上爬的时候,有楼梯塌陷,我差点掉了下去。好在身边的傻瓜一直都注意着我的安全,及时把我拉住了。可是楼上的地板已经被烧穿,火龙张牙舞爪地朝我们扑来,刚爬到二楼我们差点又被逼得摔了下去。   这场火是真的想把我们烧死啊,我被烟火味呛得直咳嗽,可傻九渊却不知道怎么使用他的能力,那头好看的银丝差点都被烧了。   我指着最近的窗户看他:“能冲过去吗?我们从那里跳出去。”   他点点头,可刚把我带着往那边冲。半路上被横生的火龙逼得退了回去。   就在我们束手无策时,外面突然吹进来一场大风。   特别大,阴寒阴寒的,瞬间把木楼里的温度降低十几度,火势突然就小了。   我赶紧拉着傻九渊冲到窗口想往外跳,一个冰冷又熟悉的怀抱突然把我接住了。是九渊!   你来了,终于来了。可是你这个杀千刀的,怎么到现在才来?   我死死地瞪着他。心里说不出的五味陈杂。   他的脸被大火烤得近乎透明,张扬的银丝朝四周散开,妖异地舞动着。   他紧紧拧着眉头,一手搂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提着傻九渊的前襟,安然地把我们带离了火海。   火海之外,张医生正静静地坐在轮椅上。   他的视线紧随着我们移动,握在轮椅把手上的两只手抓得特别紧,可脸上却依旧云淡风轻,但眼睛里还是掀起了一层波澜。   我心头一震,明白了。   这场火是他们师徒安排的,为什么?   他费尽心机闭合了我的九把锁,现在却想烧死我?不合情理!   我气得想上前质问,可腰身却被九渊紧紧扣住:“先生,你为什么要烧小竹子?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吗?”   说真的,此时此刻被心爱的男人救下,我是很感动的,可之前的种种怨怼还没消除,我心里压抑得很。   张医生剧烈地咳起嗽来,脸上不温不火的:“因为我得不到她。”   ☆、第八十五章 你们的婚事不算数   “得不到,那就毁灭吧。”张医生勾起唇角,笑得云淡风轻。   我狠狠地一晃,难以置信地瞪住了他。   我分不清他的这句话是真是假,但是我能感受到他心底确实有绝望。就像我对九渊的感情,既然得不到他的爱,现在就只想放手,远远地离开。   可张医生说过。他等了千墨很多年,我不知道他期间一共经受了多少孤寂和思念,但现如今我跟九渊的双宿双飞一定让他恨不得将我们俩都千刀万剐。   搂在我腰上的那只手倏地收紧:“毁灭?她是我的女人,你没资格说毁灭。”   心狠狠地颤了一下,我突然感觉他说我是他的女人时,特别帅气。   我想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甜言蜜语,再坚强的女人也是水做的人儿,更何况连男人也会经受不住糖衣炮弹的轰炸呢。   张医生抓在轮椅扶手上的两只手突然紧了紧,然后忽地缓缓松开。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底那丝不甘彻底消失不见:“你父亲是不是还没跟你相见?千墨一早就允了我的求婚,我跟她的缘分未尽,你没资格将她中途抢走。”   九渊冷笑:“是不是抢。不是你我说了算。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是想说我爱的是他,不爱张医生?   我突然觉得很憋闷,也觉得恼恨,九渊不过是仗着我对他表白过,仗着我对他的爱才会这么肆无忌惮,才会不惜用天雷劈我都不做一分解释。   可他凭什么以为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我还愿意跟他在一起呢?   “我会让她想起以前的事。就算想不起来,我也会重新培养这份感情。”   九渊哂笑:“我跟小竹子已经成亲,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   “孩子她若愿意生下来,那我便愿意抚养。不是亲生的又怎样,只要是千墨生的,我愿意悉心照料。”   我烦躁地推开了九渊:“你们愿意争就争去吧,我没心思观赏。张医生,今所幸今晚我没死,但我不会爱上你的,希望你不要再纠缠了。也就是你没得到手才会觉得千墨好,真的得手了可能会觉得她也就那样,她的好只存在于你的幻想中,我就不去毁坏那种幻想了,后会无期。”   我说完就拉着傻九渊想走,可刚走两步就被九渊叫住了:“小竹子。”   “九渊,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们也后会无期吧。”我撒开傻九渊的手,自己走了。既然决定放下,我还留着傻九渊干什么?看到那张脸我还不是会想九渊?   一阵阴风倏地窜到我生前,九渊幽冷地挡住了我的去路,微微皱眉:“别闹,我们早已经是夫妻,分什么手?”   “我嫁的是郭沐霖,不是九渊。”   他不由得冷笑:“那孩子呢?”   “是我出轨怀上的孽种。我自己会处理,不劳烦你费心。”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了,可能是千墨的事情在影响着我,总感觉自己比以前狠心了不少。我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可我突然觉得负我者不该得到我的原谅。   这种念头很强烈,根本不是我自己能控制得了的。   “孽种?”九渊突然捏住了我的下巴,很用力,我感觉下巴那块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似的,疼得直抽气,“你居然用这两个字称呼我们的孩子?小竹子,你变了。”   当然变了,你现在才发现吗?   我用力地排开那只手。死死地憋回眼泪,不再看他。   我觉得我为这份感情付出的努力已经够多了,既然你不愿意表态,没关系,我也不愿意再等。这世界,还有谁是离了谁不能活的?   我去找我爸妈,回家安心地种田过日子。   让我失望的是,只有傻九渊追上来了。九渊并没有!   不要说我矫情,我现在就是想矫情,就是不愿意把心里话直接跟九渊说。我把话都说得那么清楚了,难道他还不懂我的心思吗?真的以为我现在一心跟他分手?   如果他真的是这么想的,那只能证明我这段时间确实是爱错了人,他不仅不解风情还特别不了解我的心思。这种人怎么过一辈子,离开是对的。   “你就这样走下去,天亮也回不了半庙村。你爸妈现在根本不在半庙村,回去做什么?”傻九渊突然开了口,我狠狠地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九渊回归了自己的肉身。   “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奇怪地撇撇嘴皱皱鼻子:“你是我老婆,我不跟着你跟着谁?”   “没成亲,阴间也没记档,你们的婚事不算数。”九风跟温馨突然出现了,九风的脸突然就冷成了冰渣子。   九风倏地又从肉身里窜了出来,不耐烦地皱着眉头:“你烦什么烦,你跟我妈的冥婚也没记档,凭什么你们的就算数?”   九渊在他们面前突然变成了不耐烦的孩子,他跟九风的关系明显不太好,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那我看他们父子就是上辈子的仇人。   温馨嘤嘤地吸了下鼻子:“九宝。怎么可以这么跟你爹说话。我跟你爹的婚事怎么就不能算数了,你都这么大了。”   九风一听她吸鼻子,立马搂在怀里拍了拍:“怎么又难受了?乖,他就是不懂事。你别伤心。”   九渊不耐烦地皱着眉头,搂着我就往前走,傻九渊傻愣愣地回头看了看,赶紧追了过来。   九风忽然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冷冰冰的把他跟张医生的交易条件说了出来:“你们不能在一起,我已经答应过先生,不让你再纠缠千墨。”   九渊怒了:“你就这么点出息?那个连冥王都不放在眼里的九风呢,现在甘愿听一个阴阳师的话?”   “你比我更出息。以前连冥王和我都不放在眼里,现在却这么紧张一个女人。”他说这话的时候,竟然很冷淡地扫了我一眼,“我已经让九家人准备你跟胡慧娟的婚事了。这两天就回去完婚。”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有一种说一不二的态度,可凭什么当着我的面说这些!   我很生气,摸着我的肚子就冲上去瞪他:“我想问问您,我在您眼里算什么?当初您儿子快魂飞魄散的时候吸了我的精气才得以活下来。现在他找回肉身了,您就想让他把我丢掉?我在你们眼里算什么?我肚子里的孩子又算什么?”   “孩子?”温馨诧异地惊呼一声,瞪着眼睛看向了我的肚子。   九风眉头一紧,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就探上脉搏验虚实:“真的有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竟然隐约带着怒气,眼神倏地射到九渊脸上,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似的:“你答应过青山夫妇,不会让她怀上孩子,你食言了。”   “我还答应过他们,会一直照顾小竹子。这一点,我不想再食言了。”九渊已经恢复了镇定,他淡淡地扯开九风的手,很坚定,很坚定地揽住了我的腰,在用行动表明他的立场和态度,“这份亲事我从头到尾都没答应过,既然是你们定的娃娃亲,那你们自己去结,总之我是不会娶惠娟的。”   原来是娃娃亲,可我心里还是酸得难受。   冥王的笔官跟我说过九风夫妇的故事,九风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对待我这个儿媳态度如此恶劣?难道是因为我的身世?可千墨是千墨,我是我,我到底要说多少回他们才能明白?   心里闷得难受,我用力地憋着眼泪不让掉下来。   有个念头在我脑子里飘荡:你们今天的阻挠。一定会成为你们明天后悔的源泉。   ☆、第八十六章 暴风雨前夕   那天晚上九渊跟着我回了半庙村,他已经差人去找我爸妈了,他自己也去弱水镇找过,但是柴家人跟我爸妈都不见了。   我闷闷地没有理他,心里怪怪的,总感觉已经开始有一种我难以控制的情绪在左右自己了。这种变化也许跟九把锁的彻底闭合有关系,难道真的是千墨在苏醒吗?   我跟九渊冷战了一天,第二天他实在忍不住了,捧着我的脸就来了个深吻。   我被他亲得神魂颠倒,不过好在他没有继续夫妻之间的那种事,毕竟我已经怀了孩子。   他喘着粗气把我抱在怀里:“小竹子,阴天雷劈你确实是我有错在先。你真打算一辈子不理我了?”   一辈子?   多么遥远的一个词,这种情况下,我怎么敢确认跟他能过一辈子呢?   明天,明天他就要跟胡慧娟结婚了。这两天一直有鬼物过来催他回九家,说是盗爷已经安排好了婚事。看来九风不是开玩笑的,是认真的。   九渊已经撵了那些鬼物很多次,可今晚。我预感他们今晚就会把九渊强行押回去。   九风夫妇不顾我们当事人的同意就跟张医生有了协议,如今又不顾九渊的反对强迫他跟胡慧娟结婚。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是在逼我发疯啊。   “今天晚上肯定有人会把你押回去的,九渊,我们可能真的有缘无分。你知道你爹妈找张医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张医生点头的条件就是让你不要再纠缠我,你爹答应了。”   这是我两天以来第一次主动开口跟九渊说话,他很欣喜,但是听了我的话后立马收了笑容:“有这回事?”   他的眼里有暴风雨在涌动,我看得出来,他很生气。   他不喜欢别人替他做主,尤其是这个别人是九风时,他更反感。   九风对女儿沐曦应该是很宠溺的,他们一家四口在九风心里的地位,九渊应该是排在最末位的。村里人不少父子都这样,平时经常吵闹像是仇人似的,可血脉的牵连让他们在心底都爱着彼此。我相信九风跟九渊也是这种情况,但是他不由分说帮九渊做决定这一点真的让人反感。   在他们眼里,我似乎从来都不是儿媳妇的良好人选。   可是胡慧娟,她就那么好吗?   我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可我没办法看着自己的男人真的被别的女人抢走。可我现在又能做什么呢?   正因为什么都做不了,我觉得异常烦闷。   九渊倒是很镇定,天黑之前就回了肉身在房子外面忙活,像是在布阵。我闷闷地问他能帮什么忙,他摇摇头:“有我自己就够了。你回去歇着吧。”   我闷闷地应了一声,焦躁地回了屋。   现在的日子就是农夫、山泉、有点田,可我却一点都不快乐。实话说,我跟九渊现在是不合法夫妻,他找回肉身后就不是鬼了,而且他的长相太招摇,正常人看了都会觉得他不是真人,就他这样貌直接混入cosplay的玩家里。绝对没人想到他没有化妆。   回头想想,我对他的了解很少,所以我还是忍不住跑了出去,问他为什么头发会花白。   他挑着眉头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不喜欢?”   当时太阳快下山了,余晖落在他雪一般的白发上特别好看,像是镀了一层金红色的光芒。   我痴痴地看了一会儿,有些烦躁:“没有不喜欢,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我隐约感觉,我离千墨越来越近了,为了避免到时候有变数,我最好还是让自己多爱九渊几分。多了解他一点。爱慕的感觉会更深一些。   他不了解我的心思,站起身捋了一小束头发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小时候我的头发也是正常的黑色,我妈习惯了我爹的装束打扮,从小就让我留长发穿白袍,可我讨厌做他的影子……扯远了,这头发也是长着长着突然变白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想来。跟他有关吧。”   我愣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是在说冥王的儿子--他体内的另一个魂魄。   他说冥王儿子的魂魄已经都是由冥王亲自养着的,可能是冥王所教,他学会了吸食被他寄宿的人的精气。九风感觉,可能是他的精气被吸收得过快,所以才会未老先衰白了发。   未老先衰?   我被这个词吓得恍惚了两秒:“什么意思?”   他愣了下,摇摇头没再接下去说:“没什么,知道我找回肉身后为什么没及时附回去吗?呵呵,我发现他苏醒后那种吸食精气的本事变强了。”   冥王儿子的魂魄虽然跟九渊的紧紧纠缠在一起,但是当初被剥离魂魄时,冥王儿子的魂魄有一大部分都留在了肉身中,小部分跟着九渊一起被剥离肉身的魂魄能被九渊控制住。所以并不会出现什么异常。   如果精气被吸食得太快,九渊会变得很虚弱,最后直接被冥王的儿子彻底控制,乃至吞噬。这也是他为什么极少回归肉身的原因。   我没想到他还有这种苦恼,急得赶紧把他拉进了屋子:“那你现在快出来,为什么又附回肉身了?”   他噗嗤一声笑了,抬手捏捏我的脸颊:“现在这个样子,才像我的小竹子。”   脸居然因为这样的举动和言语,突然间发了烧。似乎还红了,不然他不会盯着我看这么久,他以前总是嫌弃我脸皮厚,我感觉他比较喜欢容易害臊的女人。   其实我也容易害臊啊,只是脸皮确实厚,不容易红。   “不用担心,我先把外面的阵法布好。今晚那些鬼物肯定还得过来,我烦。”   他拍拍我的手背又出去了,忙活到天快黑时,他才终于把阵法布好,以防万一,他还在门窗上画了符篆防鬼。   他长吁了一口气后从肉身里出来:“一般的鬼物是彻底进不来了。”   我主动过去将他抱住,闷闷地在他心口呢喃:“九渊,你总是不能给我安全感,可是如果你能像今天一样,总是把心里话告诉我,我心里就会踏实很多。我知道你们都在防着我,千墨是不是很可怕?我也不想变成千墨。我也怕,可我希望你不要放弃我,好吗?”   我说着鼻子就酸了,我真的害怕以后会不认识他。万一我真的变回千墨跟张医生结婚了怎么办?   九渊沉默了,缓缓收紧手臂抱住了我:“傻瓜,你是我老婆,我为什么要放弃你?你离开那两天我也想通了。之前确实是我顾虑太多忽略了你的感受,以后不会了。你想让我宠着,那我就宠着,想让我抱着。我就抱着。”   他这次回到我身边后确实变体贴了,我能感觉到他确实在用心待我,虽然我不知道他转变这么快的原因,可是我感觉很幸福。   可是我们之间有太多的阻挠,他爸就是最大的一个,如果九风没有跟着张医生同流合污,我们今晚也不用严阵以待。   我随便做了晚饭,我跟傻九渊吃完后。就赶紧走到院子里跟九渊站在了一起。   他微微仰头在看远方,这种抬头四十五度角的样子让我想起以前他逗我的那些话,有一段话让我介怀到今天,我忍不住扯扯他的袖子:“你之前说你全心全意地爱过一个女人,可那个女人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了,现在能告诉我是谁吗?”   没想到他突然轻声笑了,刚想张嘴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很强烈的风声,呼呼的像是要吃人。   我微微细着眸子看去,有很多团黑风在朝我家疾驰而来。   他们,真的来了。   ☆、第八十七章 最后的温柔   领头的几只鬼物因为太过着急,不知道我家外面被设了阵法,冲过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显示身形就被一堵无形的墙给撞得粉碎,因为我的阴阳眼已经打开,所以能清楚地看到那些黑气被打散。   打散的同时还能听到一阵凄厉的惨叫,但转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后面的鬼物吓得急急撤住,十分无奈地在我家院子外面徘徊,扯着嗓子朝屋子里面喊话:“大人。请速速回去见盗爷。”   “你师父还能控制鬼物?”盗爷应该是人吧?   九渊摇摇头:“不是,这些都是我爹那个糊涂蛋派来的。婚事肯定是我师父在一手操办,所以他们才会想着把我带回去找我师父。”   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毕竟跟他在一起这么久,我一直觉得我们是真正的夫妻,而且现在我们连孩子都有了,现在他们家里人却逼着他回家娶别人,我怎么都想不开。   不仅想不开,还特别恼火。   我紧紧地盯着他,生怕看到他脸上出现一丁点后悔的迹象。   可我看了很久,他都神色如常,还是那副让我捉摸不透的样子。   最后我只能泄气地叹了一声,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跟九渊之间,终究还是多了一道无形的隔阂,我总感觉跟他在一起太累。婚姻是需要维持的,感情也需要经营。他隐瞒了我太多事情,我猜得有点累。   尤其是现如今的我总会时不时生出一些让我惊悚的念头,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把这种念头告诉九渊,我总是害怕他会因为我不再善良了而更加防备我,我受不了他疏离淡漠的眼神。   想到这里,我有点想哭,鼻子酸酸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爸妈好好地又失踪了,柴家人怎么突然就跑了呢?会不会是他们把我爸妈抓去了?   阴风吹得温度骤降,好好的夏天愣是变成了冬天,我冻得缩了缩脖子,九渊突然就搂着我肩膀回了屋:“今晚很漫长,你先休息一会儿。”   这些鬼物破不了他的阵法,后面应该还会再来更厉害的鬼物。   可我哪里睡得早,我紧紧抱住他,突然感觉我们是亡命天涯的鸳鸯。爱情再美好,也要被现实碾压,这就是生活。   “你为什么不肯早点对我温柔呢?你现在突然对我这么温柔,我总觉得不踏实。”我总感觉,他知道自己即将离开我了。想在离开之前给我最后的温柔。   但愿是我多想了,可这几天我的不安却越来越凝重。   他轻笑一声,纤长的手指插进了我的头发,但大拇指却留在我的腮边轻轻婆娑,我因为这个举动身子骨一酥,抬头看向他时,他突然低下头来,紧紧地压住了我的唇瓣。   冰寒的舌头突破我的牙关闯了进来。我感觉自己的鼻血差点要因为这个举动流出来了。   他最近总是这么亲我,每次我都感觉自己把持不住想把他推倒。   “小竹子,闭眼。”他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我乖乖地闭上了眼,不是我不害臊脸皮厚,而是每次我都被他亲得失了神,两眼就算睁着也不聚焦,根本就不记得应该闭眼享受。   这时他揽在我腰上的左手微微一使劲,将我往他怀里揉得更紧了些。   我被他的霸道力道折腾得忍不住微微后仰,可他的脸却紧紧追了过来,往前倾,再往前倾。   他抱得越来越紧,好像要把我揉进骨血里一般。唇舌共舞时还轻轻噬咬我的舌尖。   我感觉有些呼吸不过来,用力地吸着气,可这时他唇上的力道突然加大,呼吸也骤然急促了起来。   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每次他这么投入地吻我时,我就感觉他心里是有我的,也许已经对我生出那么一丁点爱意来。   虽然这份爱,他从来都没有说出口过。   他愿意向我承诺的。始终只有负责两个字,可这样的男人才叫靠谱。因为他拥有过我,所以才会想着为我的一辈子负责,能有这份心也算是不错了。   “小竹子,我想要你了。”他终于松开我的嘴巴时,我感觉自己已经死过去又活过来了一趟,脑子昏昏沉沉的,伏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想动。   这句话他最近天天说。可我已经怀孕了,当然不同意他胡来。   虽然他每次都说,他的儿子没那么娇贵,不会因为我们做那种事出现任何意外。可我还是不愿意让他折腾。   但是今晚,似乎有点不一样。   被他抱回房间时,我已经在心里点了头。   因为刚才那一吻实在是缠绵,我也已经把持不住。   他最近变化的真快。我心头又掠过一丝不安,但随即就被他的举动扰乱了思绪。   他在剥我衣服,很着急很情不自禁。其实我特别希望他能回到肉身里跟我做一回真正的夫妻,可是我不能让他冒险,而且他身为魂魄的时候更容易把控那个度。   虽然我俩已经干柴烈火,不过我还是在最后关头阻止了他:“真的没问题?孩子要是出事了我可是会……唔……”   他不给我反悔的余地,我很快就沉沦在他的热情里……   事实证明,这个孩子真是坚强,不仅一点事都没有,我们双修的时候身体里还有一股很充沛的寒流四处涌动,最后那股寒流都涌向了肚子,可我一点都没觉得不舒服。反而觉得四肢舒畅。   我感觉,这个孩子很不一般。   完事后我打了个小盹,可醒过来的时候九渊却不在身边。   他最近都会抱着我睡到天亮,所以摸到身边空空如也的时候。我的心也跟着空了一下。   我匆匆爬起来找了一遍,里里外外都找不到他的人,最后我在床头看到一张字条:小竹子,等我回来,我回去把事情解决一下。   又是这样!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气得七窍生烟,他如果一早打定了主意回去,在外面布阵干什么?我还以为他会跟那些鬼物大战一场呢!   我气得眼泪直打转,穿好衣服就闷头往外走,凭空突然就窜出来几只鬼,急急把我拦住了:“夫人,请留步,阎王大人让您好生在家等着他。”   这个阴差我认识。是阴间一殿的,当初帮忙引地火的鬼物之一。   九渊这家伙,终于又肯动用他的鬼脉了。   我紧紧地盯着阴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直到他发虚别开视线时,才冷冷地问他:“如果九渊被九家困住,逼着跟胡慧娟完婚怎么办?”   阴差愣了下,扯扯嘴角笑了:“怎么会?这世上有谁能逼着阎王大人做他不喜欢的事情?冥王大人都没办法使唤阎王大人呢,夫人您过虑了。”   过虑个鬼,九风不就违背九渊的医院答应了张医生一个不合理的条件吗?   不过话说回来,我跟九渊腻歪了几天,怎么也不见张医生吃醋的?可能九风跟他保证了会让胡慧娟来管九渊?   我现在倒不是担心九渊会跟胡慧娟结婚。九渊走的时候把肉身都带走了,我是担心盗爷他们会设计让九渊跟胡慧娟来个生米煮成熟饭,那样我跟九渊之间就再也回不到现在了。他那么死板一人,到时候又想着对胡慧娟负责怎么办?我做不到跟别的女人一起共享丈夫。   想到这里我就急了。索性把所有的担忧都说了出来。   可阴差就是不肯放我走啊,就在这时,有一团黑雾急急地冲了过来,很久不见的曲诃。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听说九渊要娶惠娟?那小子呢,他不是说过不会娶惠娟的吗?人呢,出来给我个说法!”   我警觉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不是中了阳蛊吗,之前还把我送到弥恪手里被掏黒筋呢。   可能是我的怀疑眼神让曲诃感到受伤了,他无奈地扯扯嘴角跟我抱拳鞠躬:“我的姑奶奶,当初我也是被人控制了身不由己。快告诉我九渊在哪,你怎么也不阻止他的?”   我松了一口气,选择相信他:“回九家了,你带我一起去。”   ☆、第八十八章 抢婚   我不知道曲诃在阴间是什么身份,反正拦我的阴差挺顾忌他的。   看我出了九渊布的阵,阴差急了:“夫人,真的不能去,大人特地叮嘱过,让我好好照顾你,不能出一丁点差池!”   我疑惑地看看他,看来如果我去找九渊。肯定会出事。   九家那些人会伤害我是吗?   九渊睡完我又拍拍屁股走了,我知道他是回去处理那桩娃娃亲的,可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如果九风真的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那他答应过张医生的话绝对不会轻易不兑现。   所以,九渊这次回去,会不会真的跟胡慧娟结婚?   那我好好的正牌,一夕之间就沦为小三了?   我心里一紧,看看曲诃,忍不住试探道:“一直跟着你的那只小猫呢?”   花蛇不在他身边,我想知道现在的曲诃是不是真的曲诃,故意把花蛇说成了小猫。如果他顺着我的话讲,那就证明他还在被人控制。虽然弥恪已经被抓了,可也许柴家老六也能控制他呢?   曲诃顿了一下,不明所以地挠挠头:“什么小猫?我身边什么时候有过猫了?不就只有那条花蛇吗?青竹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呢!”   他气得跳脚,说他爸青麟不知道为什么,把他捞回阴间揍了一顿。阳蛊自然也是被他爸取出来的。   其实我很纳闷,为什么阳蛊这种东西连鬼物都能控制,不过蛊这东西本来就邪门,所以也没深究。九渊曾经说过。阳蛊字面上的意思似乎跟阳间有关系,但其实这个阳只是表示能人为控制,跟阴阳两界的阳没有关系。   女人有时候总容易乱攀关系,我一听到他爸叫青麟,总感觉跟我们青家有点关系似的,莫名有好感。所以看到曲诃跟之前的样子没什么差别,我也放下了防备。   防备来防备去的累不累,如果可以,我愿意相信身边每一个人。   我瞪了阴差一眼:“我知道你是奉命办事,不过我如果坚持要走,你是不是要跟我动粗?”   阴差慌得低下头,微微躬身:“不敢,夫人想去哪里?”   “什么夫人,你们的阎王大人不是回家结婚了吗?你们很快就要叫另一个女人为夫人了吧?我算哪门子夫人?”醋溜溜地酸得厉害,可是一看到阴差愣神,我就觉得都被我猜对了。   可我知道不该无缘无故冲他发脾气。闷声道了歉就跟上了曲诃。   那阴差急了,急忙跟了过来:“夫人,我也跟着一起吧,大人说了必须保护你。其实,”他看我脸色不好,轻轻叹了一口气,“大人那次引天雷之前就跟我们说过,一殿阎王的夫人永远都是你。不会换人。”   心头微微一荡,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真这么说的?”   阴差点点头:“大人起初也没想用天雷劈夫人,可天雷劈的是阴邪奸佞之物,夫人能安然存活便是对大家最好的交代,现在已经没人再敢质疑夫人了。”   我心里“咯噔”了下,这个阴差肯定不知道九渊的顾忌和防备,所以从他嘴里应该可以套出一点什么话来。   曲诃听到天雷两个字,惊得下巴都要掉了:“那小子用天雷劈过你?这天雷跟你们凡人常见的打雷闪电可不同,你怎么没死的?啧啧,不是阴邪奸佞之物?”   他笑得意味不明,我听着话里意思不对,忙让他解释清楚。   他不耐烦地朝我撇撇嘴。捞着我就要离开,阴差急忙跟了上来。   “什么阴邪奸佞之物?要是引天雷劈我,我也能安然无恙,难道我不是阴物?九渊那小子被劈几下也死不了,难道他不是煞?这种鬼话只能糊弄糊弄那些没见识的小喽啰。”   旁边的阴差被说得哑口无言,偷偷看了我一眼后,赶紧宽慰:“夫人不要见怪,就算夫人体内有阴物。被天雷这么一劈,应该也已经没了。”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算盘,我无奈地扯扯嘴角,总算是明白了。   但。我感觉九渊是想把我体内的千墨给劈得魂飞魄散,然而千墨不就是我吗?我的魂魄如果魂飞魄散了,我难道还能活下来?难道九渊怀疑我不是千墨,千墨只是借居在我体内?   想到这个可能,我竟然很欣喜。   我不愿意做千墨,也不希望自己的情绪心念不再受控制,只要我能好好地做青竹,我愿意让九渊暂时防备着。   女人都是心软的,刚才听到阴差说我永远是他们一殿阎王的夫人时,其实我心里就已经甜出了蜜。九渊虽然没什么情调,可偶尔冒出来的甜言蜜语还是很窝心的。我现在好像已经习惯了他的不解风情,如果他真的愿意为了我变温柔一些。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阴差叫长生,我后来才知道九渊只留了他一个在身边保护我,是因为这个长生不仅活了很多年,本事也算是阴间一殿里最为厉害的一个。   曲诃直接把我带去了盗爷家,到地方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很大的一个宅子,看着就跟老地主似的。里面张灯结彩到处都贴了刺眼的红“囍”字,看得出来。他们昨天就在布置了。   曲诃和长生不能见光,只能找了活人附身,我在盗爷家门口徘徊了很久都进不去,一方面告诉自己不能冲动,一方面又非常冲动地想进去把九渊揪出来。   那时候我根本就没有怀疑长生,九渊明明留了他保护我,为什么他没有尽力阻拦我过来,反而陪着我一起过来了呢?   当时我跟曲诃都各自怀着心思,他想抢新娘,我想抢新郎,加上他脑子本来就直来直去的,所以我们谁都没有怀疑。   我本来以为九渊回来是跟盗爷他们说清楚跟我的关系,会取消跟胡慧娟的婚礼,可是看到眼前到处都红艳艳的,我的心真的像是被刀生生地劈成了两瓣。   心在滴血,滴得厉害。   以九渊的性格,只要是他不愿意做的事,他肯定不会委屈求全。   当然,他当初睡我确实是迫于无奈,对我负责也是迫于无奈产生的后果。这一点我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他如果自己不喜欢胡慧娟,应该不会同意娶吧?   所以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他被胁迫了,他身上肯定出了什么事。   他这么厉害。他的师父应该也很厉害,说不定盗爷对他做了什么手脚,让他不得不屈从。   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让九渊结这个婚。不能让他被胁迫,我得救他。   我跟曲诃商量了对策,他说九家人的实力不容小觑,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胡慧娟是盗爷弟弟的唯一女徒弟。家里相当有背景,所以我们俩最好的时机就是在半道上想法子。   我第一次干抢婚的事,又激动又兴奋,当然,更多的是愤怒。   我居然要把自己老公从别人的婚车上抢过来,想想都觉得可悲。   想想前两天九渊对我那么好,我突然觉得他可能早就有预谋了,说不定一早就决定好跟胡慧娟结婚了。因为对我有愧疚,所以才会突然变得那么好。   我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可是他带我从弱水镇离开的时候还不那样,难道那晚九风又偷偷跟着我们回半庙村跟他说了什么?确实有这个可能,因为回家后我就忙着收拾家里的灰尘什么的,并没有一直跟他在一起,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跟九风来一场谈话。   我越想越气,这时候,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是九渊。   他满头的白发随意地束在了背后,身上不再是一成不变的白袍,而时换成了白衬衫加深色西装裤。笔挺的身材将那身衣服很饱满地撑开,特别好看,比电视里的男模还要有看头。   晨光中的他,容颜冷峻地像一块冰雕,我跟着曲诃他们躲在远处的墙角后,看得眼睛直泛酸。   他这样子,看着也不像是被强迫的啊?   ☆、第八十九章 新房里的竖棺   我跟曲诃因为没弄到车,所以没办法追上迎亲队伍。   长生留在离盗爷家一公里远的路上守株待兔,曲诃急着想去胡慧娟家里看情况,我劝不住,就自己悄悄折回了盗爷家。   我的脸现在太招摇,得想个办法混进去看看情况。   盗爷家在镇子上,里面的情况跟以前的大宅门很像,进进出出的有不少人忙活。刚开始我以为真的是佣人,后来听他们相互之间的称呼才知道,这些都是九家人。   院子前面那片空地停了很多豪车,连跑车都有,足见九家人的家底有多厚。   我看有辆车没关门。偷偷跑去翻了下座椅上的女式包,找到粉底后把脸涂黑了点,又点了几颗小黑痣,多少比之前那张脸好多了。   我混进人群进了那道门。院子很大,里面摆了很多桌椅,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气氛。   我强忍着心底的不快四处摸索,看到新房的时候毫不犹豫就钻了进去。   新房里的布置特别气派。我身子抖得厉害,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宅子里的人太多,一路走来都没有遇到别人的怀疑。新房里没有人过来,所以我关上门后就仔细看了一遍。   我想找出九渊不是心甘情愿结婚的证据,哪怕一点蛛丝马迹也行。   房里的摆设很正常,但是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柜子。   其他家具都比较现代化,可那金灿灿的柜子却极其地诡异,靠近时还能感觉里面透出幽幽的寒气,明显很阴。柜子是由两个单独的小柜子合并在一起的,门上的纹理特别精致,看着有些眼熟。   我想打开看看,可一碰到柜子就被什么东西猛地冰了下,扎肉疼。   我看到手指上渗出的殷红血渍,不安地皱了下眉头。   刚才那感觉,似曾相识。   我后撤几步把柜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怎么看都像是竖立的棺材!   不过平常的棺材首尾都有弧度,这两个却像是首尾平整的棺材,难怪我刚才觉得奇怪。可哪有在新房里摆棺材当柜子的?而且为什么要竖着?   棺材上的金漆明显是为了掩人耳目,我找了一把剪刀,紧张地找了一个不明显的地方,刮掉了外面那层金漆。有一块灰白色的东西露了出来,我凑近了一闻。隐约闻到了一丝腐臭味。   常人闭合了九把锁不死也会成为植物人,可我魂魄上的九把锁被张医生碧荷后,我的嗅觉听觉等都变得比一般人灵敏很多。   所以,如果我闻到的腐臭味这么淡,那一般人是压根闻不出这个气味的。   我正在疑惑时,柜子里突然发出一声很轻微的“咚咚”声,就像有人在里面用手指头轻轻敲着内壁。   我暗暗心惊,九家不简单。看来九渊确实有苦衷。   我本来想偷偷出去,可刚准备开门,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师父,九渊如果真的娶了胡慧娟,你会不会不要英子了?”   他们也来了?   张医生轻轻咳了一声:“说什么傻话,你永远是我的乖徒弟。”   “可是……”英子的声音听着不对劲,她心里爱着张医生,哪里会甘心只做一个徒弟呢?   张医生咳了两声,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说,千墨来了没有?”   我眉头一紧,什么意思,他知道我会来?不过。想想我也必须来,九渊跟别的女人结婚,我不可能干看着。   英子闷闷地应了一声:“师父,她肯定来的。”说完她又替张医生鸣不平,“你全心全意待她,可她早就投入别人的怀抱了,师父,你为什么不能放手?”   我有些不解。之前他俩还想烧死我,怎么会还没放手?   他说过得不到就要毁灭的,难道那只是一个借口?   心头一惊,我立马意识到他不可能这么快放手。他等了那么多年。费劲心急封闭了我的九把锁,应该不可能在最后关头放弃,所以他当时放火想烧我跟傻九渊,肯定有别的目的。   我暗恼自己的愚钝,心里七上八下的怎么也琢磨不透他想干什么。   “英子,这种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当初你答应过我什么?若是做不到,这师徒情分便到此为止。”张医生的声音冷冷的,他们的脚步声经过新房门口时停住了。   英子哽咽着认错。张医生没有安慰他,好像碰上了房门:“这间是新房?进去看看。”   我一愣,赶紧想找地方躲起来,可刚想抬脚。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笑声:“呵呵呵呵,先生终于来了。”   门锁咔哒一声,又关了回去。   我赶紧蹑手蹑脚地藏到了窗帘后,紧张到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来人应该是九家的某位长辈。跟张医生寒暄了几句后,突然说了一句:“子不问卜,自惹祸殃。先生今晚可准备好了?老祖宗答应的事情今日已经兑现。”   张医生淡淡地笑了:“非惟天时,亦仰人谋。九渊与他人成亲只是第一步,你们并不能保证他日后不再去纠缠千墨。”   两人说话像是在对暗号,可再度从他们嘴里听到那笔交易,我简直恨得牙痒。   “呵呵,先生这就有些无理取闹了,小祖宗既然已经娶了亲,老祖宗自然不会再让他在外面寻花问柳。”   “寻花问柳?”张医生的声音冷下来,完全听不到昔日的温和,“千墨在你们眼中是花还是柳?”   他说完这句,轮椅便响了,英子明显推着他离开了。   九家长辈扬声道:“先生对那个所谓千墨的事情知道得最多,何必一直自欺欺人?你也知道我们九家不希望这种女人进门,完全没必要这么担心。”   这种女人……寻花问柳……   这些词语像一把把利箭插进我心里。疼得揪心。   我不过是把第一次交给了王孟,除此之外我没有跟任何男人暧昧过。郭沐霖是我的第二个男友,如果事情正常,我本来应该跟他安心过日子的。   九渊是我的第二个男人,也是我想过一辈子的男人,可为什么他们九家要这样咄咄逼人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有点呼吸不过来,心口闷得很。   英子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她很生气:“你们再这样说话。我师父也不用提前兑现承诺。他身子不舒服,你们这样激怒他难道是九家的待客之道?”   九家长辈没再说话,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   过了大概不到半分钟,我听到门被打开了。九家长辈似乎进来看了一会儿,他身后跟着其他人的脚步声。   “爸,你刚才说话有些过分了,青竹不坏。”是九杲的声音。我有些激动,真想冲出去跟他问清楚现在的状况。   他爸爸冷哼一声:“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你知道那个青竹什么身份?看人不能单看表面!她坏不坏是其次,进了九家门只会坏了九家的气数,你希望看到我们九家一大家子喝西北风?这么大的家业。是老祖宗他们辛辛苦苦赚回来的!”   九杲有点着急:“爸,青竹为什么会坏九家气数?我看过她的面相,虽然不旺夫,但也没有破败之相呀?”   “你之前也说她的脸在变,那她的面相自然也在时刻变化。她要是没有危险,老祖宗不会自作主张定下今天的婚事,你连老祖宗的决定都要怀疑?”   九杲没再说话,但我听明白一件事。九风在九家这些人的心里地位颇高,起码九杲父子相当尊敬这位老祖宗。   我不敢动弹,可窗帘没能遮住我的脚,我很怕被他们看到。   九杲父子朝我这边走近,我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伸手摸了摸竖棺,又轻轻敲了一下,还把耳朵凑近了往里看。   他的视线往窗帘这边看的时候,九杲突然转过身来把他挡住了。   我打了个激灵:九杲看到我了?   ☆、第九十章 你们都知道我要来?   “呆子,趁小祖宗还没回来,再给喂一遍。”九杲爸爸说完这句话后,又环顾了一眼新房里的摆设,率先离开了新房。   我透过窗帘,朦朦胧胧地看到九杲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便急着跟了出去。   但是,没多大会儿,九杲便提着两个小瓶子进来了。   我只消轻轻一闻,就能闻到新鲜的血腥味。   心里顿时感觉很不好。看来竖棺里困着什么阴物,这血应该就是用来喂养里面的东西的。眼下再看看竖棺,我突然感觉跟阴骨棺很像。   九家怎么会有这么邪门的东西,依照这段时间的了解,我发现九家明明应该是正派人士,不应该这么邪门。   九杲进来后把门反锁了,走到竖棺面前后,顿住了:“小祖母,你来了是吗?”   他果然发现我了,我暗叹一口气走出了窗帘。   他看到我的脸是,眼睛蓦地瞪大了一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你的脸又变了。”   我苦涩地笑笑,我都化成这样了,他也能看得出来,看来九渊说他天赋异禀确实不假。刚才他为我说好话的事情让我很感动。在我还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危险时,大部分九家人都把我劫匪一样防着,就连最亲近的九渊也对我有防备,九杲能帮我说好话倒是挺让我诧异的。   “九渊跟胡慧娟,真的要结婚了吗?”我有些闷。也有些不敢相信。   九渊让我在家里等他,说明他很快就会回去,按理他不会这么不负责任的,如果真的娶了胡慧娟,他不可能再回去跟我一起生活。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打算,总不至于家里娶个正室,外面再把我金屋藏娇吧?   呵呵,不可能,九渊不是这样的人。   九杲是个实诚孩子,听到我的话后竟然难堪地低了头,没吭声。   他这个态度显然是在默认,我还能奢望什么?   我激动地去抬他下巴想让他看我,可刚捏住他下巴,九杲就红着脸退开了:“小祖母……”   我意识到刚才的举动不太合适,但还是难掩激动的情绪:“为什么?九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好端端地为什么要骗我,他说会一辈子对我负责的。他现在怎么能娶别人呢?我跟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他这是不要我了吗?”   我说着就哽咽了,我也是需要被人呵护的女人,我怕我坚强不了多久。   我摸摸一点都没显怀的肚子,心里闷得喘不过气来。   “小祖母,小祖宗肯定是有苦衷的,他那么喜欢你,怎么会不要你呢?”九杲急着摆手摇头,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是不是被谁要挟了,九风吗?还是他师父盗爷?”   我一提起盗爷,九杲的脸色就变了。慌慌张张地朝四周看了看后,才压低声音摇摇头:“盗爷病了,想在走之前让小祖宗做当家呢。”   “做当家跟结婚有什么关系呢?他明明不想当家,你们为什么非要逼他?”我心疼他,他那么潇洒一个人,如今难道要为了别人来委屈自己,来委屈我跟孩子吗?   对,其实我是自私的,我只是不想看到他娶胡慧娟,跟他当家不当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九杲摇摇头。长叹了一声:“小祖母,你不懂的,九家的关系很复杂。小祖宗同意结婚,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九杲,我没那么伟大,你没爱过人不知道,真的爱了,是没办法看着他娶别的女人的,我都已经有孩子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如果非要结了婚才能当家,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呢?你们怕我身体里的千墨,那可以想办法把千墨杀死,不管有多痛苦我都愿意承受,可你们从来都不肯给我机会……”我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真的很委屈。   九杲看我哭了。慌得手足无措,赶紧找了纸巾递过来:“小祖母,您别、别这样,小祖宗确实对不住您了,九家也对不住您,可是……可是小祖宗肯定会照顾你的,也会照顾你肚子里的孩子。”   他自己说得也没底气,所以声音越来越小。   我狠狠地把眼泪擦掉,想起这两天九渊待我的温柔,我就不甘心这么放弃。这两天他每次都拥着我睡觉。大夏天的我都不用开电扇;我做饭的时候他就在厨房给我打下手,甚至晚上散步时,他还牵着我的手一起给孩子想名字……   自己的爱情,自己的婚姻,我自己争取!   我用力地擦了好几下。才把眼泪擦干,带着浓重的鼻音问他:“九杲,这件事不管你,刚才谢谢你帮我说话。张医生要帮九风做什么事情?能告诉我吗?”   阴间笔官对九风崇拜至极,九风的能力我是不怀疑的。可这么厉害的人如今却要委屈自己的儿子来跟张医生做交易,这一点让我很费解。   九杲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哀叹道:“小祖母……世间的阴阳师很稀有,像我们九家,族谱几大本,这么多代中子出过三位阴阳师。老祖宗当年如果不是那么年轻就去世的话,也可以修成阴阳师的,阴阳师能通晓天下事,不是我们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老祖宗这么多年好像一直在找什么,似乎非常重要。他跟那位阴阳师的交易应该是跟这件东西有关的,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哎,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说的这些似乎也没能提供什么线索。   脑子浑浑噩噩的,我一时间没了主张。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阻止九渊娶胡慧娟?如果他真的决定这么做了,我的出现只会坏事,到时候九家人更不会同意让我俩在一起了吧?   他明明说过,他跟我在一起不用管九家人怎么想,为什么现在又这么顾全大局了呢?   这件事情上,我真的希望他自私一点。   九杲看我发愣,看看手里的瓶子后,跟我商议道:“小祖母,我带你去隔壁那间房子里休息一会儿吧?等小祖宗回来,我……”他犹豫了两秒,突然咬咬牙似乎决定了什么,“到时候我请小祖宗去见见你,好吗?”   我希冀地抬头看他,眼里带上了一丝哀求:“真的吗?他跟胡慧娟领证了没有?”   九杲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小祖宗夜里才赶回来,应该还没领证吧,只是先办酒席。”   好,没领证就好。我是大活人,我还是很在乎阳间的合法名义的。   他带着我想出去时,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指着竖棺问他:“这里面是什么?活阴?”   九杲诧异地张大了眼,里忙摇头:“不不不,我们九家怎么会做那么造孽的事情,小祖宗身上的煞气是遗传老祖宗,不是通过活阴来炼化的。小祖母千万别误会。那里面是我们九家的秘密,还请小祖母不要再问。”   我疑惑地回头看了看,心里终究有些不安。   九杲率先出去,等没人后才急匆匆把我带去了隔壁房间。   他叮嘱我不能出去乱走,毕竟现在朋客多。如果被发现我已经来了,他们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已经?你们都知道我要来?”我警觉地看向他,疑惑更重了。   我今天比较冷静,我感觉跟九渊之前和我的同房有关系,可能是我的体内有他的灵元。我们结合时,我体内的焦躁以及那股躁动的情绪会被他的灵元压制下去。不知道他当时非要跟我办事是不是有这方面的考虑,我现在已经无从追究了。   九杲慌得闪烁开眼神,压根不敢跟我对视。   他显然有事情在瞒着我,看来,我并不能完全相信他,毕竟他也姓九,而且九渊之前明显有意让他接替自己当九家的当家。能被九渊提名做当家,可见九杲也是有不少过人之处的,这么厉害的人。真的能像外表表现得这么单纯?   “小祖母,你、你跟小祖宗情深,怎么会不来呢?所以大家感觉你肯定会来的。”   他有些慌,可这话有逻辑上的错误,我冷冷地哼了一声:“但你们肯定知道,九渊不会把事情告诉我,他如果要回来结婚,肯定会瞒着我的。既然我很可能不知道,又怎么会过来?九杲,说吧,你们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会来?”   ☆、第九十一章 给我个解释   九杲的沉默把我心底的怀疑彻底勾了出来,想到阴差长生,想到这么顺利地来到盗爷家,想到我偷偷摸进新房却没人察觉,我突然感觉这一切似乎都太过可疑。   脑子里有道灵光闪过,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诧异地看向九杲,根本不敢相信九家这种向来以正义自居的行业翘楚,竟然会把我逼到这种程度。   嘴巴抖了很久才终于能出声:“长生有问题对不对?可他不是一殿的阴差吗。为什么要帮你们九家?”   之前我就怀疑长生那么轻易放我来这里不对劲,可当时满心都在想着九渊的事情,根本就没心思细想。现在回过头看,长生确实不对劲。   既然九渊叮嘱他保护我,肯定也叮嘱过他不要让我离开家吧?   难道他单纯地认为九渊不该另娶他人,所以看不下去了才会这么帮我?   依照他们之前顺从九渊的态度看,我觉得这个想法一点都站不住脚。   九杲听我说起长生,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或许是因为不知道那个阴差的名字。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镇定地问他:“九渊不肯离开我,所以你们就想让我主动离开九渊。不管九渊今天是不是真的要娶胡慧娟,你们故意想让我过来亲眼见证他们的婚礼。这样我肯定会伤心欲绝不肯再原谅九渊。”   如此,九风答应张医生的那个条件,虽然难办,却也能迎刃而解。   好一个挑拨离间。可九渊跟胡慧娟的婚礼确实真真切切地在进行,他们已经去迎亲了,应该很快就要回来了,院子里那么多宾客也是真的。   这一切热闹,都是不为了我。   看九杲的惊讶表情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但是他不敢承认,毕竟他没理由为了我而背弃九家。   所以九家人根本就不担心我会过来,他们肯定会阻止我闹事,但是一定会让我看到九渊跟胡慧娟结婚的样子。   “小祖母,他们只知道你来了,还不知道你在这里,你……你好好地待着,我会想办法让小祖宗单独见你一面解释清楚的。”九杲说完这些就匆匆地走了,我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急着跑过去拧了一下门把手,这才知道他从外面把门锁了。   这锁从里面没有钥匙的话,根本就打不开。   我没闹,反正今天肯定能看到九渊,我现在闹了也于事无补。   没多大会儿我突然闻到隔壁传来一股血腥味,应该是九杲在用小瓶子里的血喂养竖棺里的东西。他嘴里说九家不会做阴邪之事。可眼下他们在房里放竖棺,又用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血来灌养,明显就是阴邪之事。   我低头看了一眼右手腕的印记,心里突然彷徨没了依靠。   我被关了不到半个小时,外婆传来喧闹声,以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新娘来了。   角落里的电脑屏幕突然之间亮了,我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这个房间里有摄像头!   有两台电脑屏幕,每一台上面都挤满了画面!   看来九家人为了迎接我的到来,一早就装好了监控。也许九杲一早就收到了任务那就是在看到我之后把我引到这个房间里来。   我不由得冷笑,好一个九杲,你可真“单纯”。   我盯着电脑里的屏幕,气得浑身发抖。   我第一次看到九渊穿西装,却是为了别的女人。   他面无表情地从车里下来,然后走到车子另一头,直接来了个公主抱把新娘子抱下了车!人群里一片起哄的声音,听在我耳里特别刺耳。   新娘子胡慧娟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连脸上那抹害羞又幸福的红晕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依偎在九渊的怀里,被抱到门口后放了下来。   胡慧娟长得确实好看。原本冷艳的面容今天一打扮特别惊艳,一点都没有之前在弱水镇里的生人勿进那种感觉。   她的嘴角浮着淡淡的笑意,很幸福。   曲诃附身的男人出现了,喊了胡慧娟一声,胡慧娟眉头微微一拧,似乎有点不耐烦,但是她并没有回头。   曲诃没办法上前,因为他已经被人制住了。   “没用!”我暗骂了一声。气得牙痒痒。   我死死盯着九渊的脸,想知道此时此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可冰冷的屏幕却压根不给我任何提示。他真的要娶别的女人了?九渊,你不会这么做的。我跟孩子怎么办?   不等到他的亲口解释,我是不可能相信的,虽然事实已经摆在我面前。   接着,新郎和新娘一路走到了堂屋。穿着西方的婚礼服,却像中国古代一样拜天地拜父母。   盗爷并没有出现,他们俩向九渊夫妇叩拜时,所有的九家人居然都跪下来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次。   接下来的场景跟一般的婚礼没什么差别,司仪好像也是九家人,大家起哄让新郎新娘接吻,九渊面无表情地没有任何动作。倒是胡慧娟很主动,她微微一抬头。就要往九渊嘴巴上碰。   九渊及时地把头一撇,但她的唇还是落在了九渊的脸颊上,印下一个红红的唇印。   他没有擦,她也没有擦。我看得极其窝火。   接下来就是各种吃饭敬酒,司仪也准备了很多小游戏,一看就是一场真正的婚礼,压根不是糊弄我的!   我感觉自己气得整个人都快爆炸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房里度过一下午的。   我告诉自己,没洞房就不算。   原来不仅我这么想,连张医生师徒也这么想。   本来洞房是要留到晚上再进行的,可谁叫他们这边的婚宴是中午呢,所以吃完饭大家就开始闹洞房了,还有各种不忍直视的游戏,胡慧娟居然都微微笑着照做了。什么新郎新娘合力咬苹果,还有什么吃香蕉……我越看越火大,但是可能是气到了极致,我反而暴躁不起来。   张医生师徒的声音出现在门外时,正是他们试图进我这件房的时候,我没有吭声,他们也没能进来。不知道他们后来去了哪里,反正是想就近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听墙根的。   胡慧娟的个子比我高,站在一米八几的九渊身边,真的是男才女貌一对璧人。   我摸摸自己的脸。只觉得自己更适合站在九渊身边。   他们进了新房后迟迟没有动静,我死死捏紧了拳头,已经气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新房里没有装监控,也许是为了防止别人看到竖棺里的九家宝贝。也许是为了做什么见不得人的虚假勾当,反正我只能靠着听墙根来判断他们进行到了哪一步。   我听到了拉窗帘的声音,然后胡慧娟娇滴滴地主动说道:“师兄,开始吧。”   我说过,我的听觉现在特别灵敏,我甚至听到了脱礼服的声音,还听到了脱衬衫的声音。   若有若无的亲吻声传进了我耳朵,胡慧娟那种把持不住快要缴械投降的可耻声音像炸弹一样一枚枚地往我心里丢。炸得我五脏六腑稀巴烂。   然后,我听到了闷哼声,听到了少儿不宜的吟哦声、喘息声……太逼真了,我能分辨得出来真的是九渊在发出那种声音。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用力拍打着跟新房相连的那面墙,用力地嘶吼着:“九渊,你给我一个解释!我算什么!我肚子里的孩子算什么!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相信他肯定听到了我的声音,因为我听到了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以及他诧异且带着惊慌的叫我名字:“小竹子?”   阴风倏地从墙头那边传过来,满头银丝的九渊,脸上带着散乱的溃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小竹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急急地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最后将视线落在了那两个电脑屏幕上,眸子倏地一冷,两台屏幕突然爆炸了似的火花四射,坏了。   我冲过去就甩了他一耳光:“给我个解释!”   ☆、第九十二章 千墨,回来吧   这是我第一次打九渊,以前没底气,后来有底气了舍不得,可此时此刻,我杀他的心都有。   我一直理解他有苦衷,谁又理解我的委屈和辛苦?   他刚才在隔壁做什么,啊?他不想让我过来,真的是想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是吧?就算这样,我凭什么要做见不得人的那一个?   “说啊!”看到九渊的沉默我就来气,冲上去又甩了他一个耳光,我以为他会阻止,结果他却生生接下了。   可他这样任由我打,反而让我难过到痛不欲生,眼泪突然就急急地掉了下来。   “小竹子~”他沙哑着上前把我往怀里按,我哪里愿意让他碰。挣扎着要离开,可他很霸道地根本就不肯让我撤开半步。   他突然微微凝眉斜眼朝门口瞟了一下,然后突然就低下头来用嘴巴堵我。   我嫌恶心啊,刚才还在亲胡慧娟吧,现在来亲我?   我嫌脏!   他有些恼,紧紧拧起的眉头像是能夹死一只蚊子。一只手臂紧紧扣住我的腰不让后撤,另一只手用力地按住了我的后脑勺。   我的嘴巴被他堵得死死的,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怀抱。   所以我对他各种踢、踩。最后还做了一件事后让我自己都觉得无语的举动。   我摸到他的胡萝卜,死死地掐,用力地扯,恨不得把那玩意儿给弄断。   他疼啊,我听到了嘶嘶的抽气声,然后脑子里灌进来一个声音:“小竹子,你想把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给断送掉?嘶,住手!我以后跟你细细解释,不要意气用事好吗?小竹子答应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该死的!六元为什么会放你来这里!”   六元是谁?明明是长生。   我来不及细想,满脑子都是气愤和痛恨。   我想吼他,他刚才跟胡慧娟明明已经做到了我无法原谅的那一步,还能给我怎样的满意交代?她疼得闷哼那一声,就是他跟她结合那一刻是不是?   想到这里,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可是因为没吃午饭,我胃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呕吐不出来。   太特么恶心了,现在看到他的嘴巴和胡萝卜我就想割掉,但凡胡慧娟碰过的地方我都想割掉。   我渐渐冷静下来,不管他怎么亲。我都死死地瞪着,不给一点回应。   他眼里的焦躁越来越浓,原本的淡定在一点点地溃散。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现在就解释,明明可以传音给我,那样张医生他们师徒压根听不到,可是他没有及时解释。我情绪躁动,脑子里根本没办法真的冷静下来思考,所以我恨。恨他们九家这么对我。   不给我任何机会就判我死刑,这就是九家,行业翘楚受人尊敬的九家!   “师兄?”隔壁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呼唤,美人等不及了,欲火难耐了是不是?毕竟刚进行到一小半就被我打断了,她现在是不是被吊得半上不下特别难受呢?   呵呵,我不由得冷笑。   我开始用力推九渊,这一次,他居然没再强硬地抱我,紧紧咬着牙齿板着脸,真的松开了我。   我心里有汹涌的波涛在翻滚,可表面上十分平静。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我要是还没有学会掩饰自己的情绪,那就太差劲了,人在逆境中总能很快地成长起来。   他的脸色很不好,眼里似乎隐忍着很多情绪。脑子里又灌入一个声音:“小竹子,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很好的解释,但需要过了今晚,乖乖回家等我。”   乖乖回家等你?   我直接轻笑出了声,这时候胡慧娟又妖媚地喊了他一声,显然已经饥渴难耐了。   我恨恨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冲他吼:“是你们在逼我,我要是跟别的男人胡来,你愿意乖乖等我?你连我跟王孟仅有的那一次都在乎,你能镇定?”   他的身子轻轻一晃,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抱我。   我赶紧后撤:“你现在要是回头去找她。跟她继续做刚才那种事情,我们之间就彻底玩完,你不用再跟我做任何解释,我嫌你脏,不想要了。”   说实话,就算你现在跟我解释,我也嫌你脏。   他痛苦地皱紧了五官:“小竹子……”   我看他是不准备现在给我解释的,我再也待不下去了,这个地方的所有东西都让我恶心!九家人让我恶心!九渊更让我恶心!   我发了疯似的去开门,打不开我就用力地踢,一下一下震得哐哐直响。   九杲你也骗我,你明明说会带他单独见我一面的。原来你根本就没打算那么做!亏我那么相信你,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你单纯!   九渊一直没过来阻止我或者帮我,等我回头看时,他已经不见了。   我不敢再听隔壁是不是又发出了让我恼恨的声音,为了掩盖那种慌张,我更加疯狂的踢打着那扇门。   就在我的腿都被震得又麻又痛时,门终于开了。   九杲手足无措地站在外面,是他开的门,他的脸色惨白,慌张地喊了我一声:“小祖母……”   “滚开!”我一把推开他,恨不得找一把刀来看到九家人就砍!   可能是我窝囊,反正我当时只想尽快逃离那个地方。压根没想过跑去新房里眼见为实,也没想着要听九渊的解释。   张医生师徒适时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内,他平静地喊了我一声:“千墨,回来吧。”   回来?你做梦吧。就算不跟九渊在一起,我也不想跟你在一起,我自己生下孩子自己带,我为什么一定要依赖你们这些臭男人?   可为什么心里那么痛?好像有把刀在不停地往我心脏上插。   没人追我,一路上碰到的九家人,不认识我的便露出疑惑的表情询问出了什么事,可能认识我的都冷冷地看着,有的甚至忍不住勾唇在笑。   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我恶心的地方。   我像个没头苍蝇,冲出盗爷的宅子就慌不择路地乱跑,没路了就换个方向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根本就没人来追我。   是啊,有谁会真的关心我?   张医生想要的是千墨,九渊忙着跟新婚妻子造孩子,只有我是多余的,连爸妈都不见了,有谁是真的关心我的?   我想哭,可是眼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干了。   我浑浑噩噩地、漫无目的地到处走,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就狼狈地坐在地上发呆,荒郊野外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夜风呼呼地吹着。那个叫长生的阴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我压根不想搭理他。   其实我想问问六元是谁的,九渊之前应该是让六元看着我的吧,怎么换成长生了?当时我家院子外面不止长生一个鬼物。可其他几个都听长生的。   可我现在不想问这些了,问了又有什么用?   让我伤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九渊也不来找我解释,所以我没心情知道了。什么过了今晚,呵呵,九渊,过了今晚一切都晚了,刚才在盗爷家里你没追上来跟我解释的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我饿得胃痛,肚子里的孩子很不满意地折腾着,感觉跟胃胀气似的。   这才多大,他就不安分了?呵呵,你要是早点来该多好,也许我跟九渊的结局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痴坐了多久,反正时间越久,对九渊仅剩的那点希望也越来越淡。最后不知道是饿晕了还是哭累了,我直接蜷在路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张医生来了,我听到英子问他准备拿我怎么办?   微凉的手指在我脸上轻轻抚着,整理好我凌乱的碎发后,那只手又缓缓地摸上了我的肚子。身体下意识地蜷缩得更紧了些,可那只手还是轻轻按住了我的肚子:“天时、地利、人和,英子,我等了这么久,这一天终于来了。”   脑子突然刺痛了下,他好像又拿针扎我了,昏死过去前,我听到他略有些激动地说了一句:“千墨,回来吧。”   ☆、第九十三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肚子里一阵绞痛,手脚冰冰凉,感觉整个人都跟睡在冰柜里一样。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到一只白狐跟一条蛇打架,白狐本来就受了伤,差点被那条蛇生吞进肚子。我救下了那条白狐时,它已经奄奄一息。   我把它带回家上了药,包扎伤口,它醒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它的眼睛是绿色的,有六条尾巴。   我们似乎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它很黏我,期间我总喜欢摸肚子,每天都会站在家门口引长脖子朝远处看,好像在等谁。直到有一天夜里,有个男人回来了。   我看不清楚他的脸,黑暗中他跟我亲密地做着各种少儿不宜的举动,我一直在等的人好像就是他,热切地回应着,回应着,跟他交融在一起时,那种幸福到极致的感觉强烈地冲击着我的神经。   我爱他,这是我在梦里唯一的感觉。   他叫我千墨,可他在家只待了两晚就走了,我问他能不能再待久一点,他摇头拒绝了。   我总也看不清那张脸。可是他身上的肃冷却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场景忽然一转,我开始不停地杀人、屠鬼,脸上、身上全是血,我嗜血我吞鬼,整个人跟疯子一样。所过之处没有任何活物。   这是什么情况?我觉得特别恐惧,怎么会这样,这肯定不是千墨,不是我,我不会滥杀无辜。   场景再一转,人间地狱似的村子里,遍地都是血。   千墨茫然地环顾周围的惨景,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溅起一片血花。她哭了,哭得特别悲伤,最后索性慢慢地躺下,任由血泊浸染她的长发、脸颊,整个人仿佛已经生无可恋。   她放声痛哭,凄厉地嘶吼着:“为什么,你入煞,我陪你入煞,为什么你的心从来不肯收一收,为什么啊?为什么……”   透过血雾,远远地看到有个影子朝这里走来,遗世独立不然一丝尘埃般,如同谪仙。   是张医生,不,确切地说,应该叫司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叫他司命,因为他的名字本来就是司命。   他走到千墨跟前。缓缓蹲下,将她从血泊之中捞起:“千墨,我们回家。”   下一个场景是我曾经梦到的场景,纤长白皙的玉手,捏着那支步摇,轻轻地插进我的发间:“千墨,我等你回来,莫要忘了你答应的事情。”   千墨闪烁着眼神点了头:“好,司命,等我回来我们就完婚。”   下一幕。我的肚子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触目惊心的血从腿上往下流。千墨再度疯了,眼里出现跟之前一样的嗜血猩红,她发了疯似的朝远处那个男人扑去:“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抱着必死的决心跟那个男人一起冲进了一座庙,轰地一声巨响过后,好好的庙倒塌一半。   我猛地打了个寒噤,半庙村?那是半庙村!   我想起扶乩录里“神女”和夜行煞的故事,那个男人是夜行煞,而千墨就是那个“神女”。她明明作恶多端入了煞,却因为最后痛失孩子后想着跟夜行煞同归于尽这个无意之举,而不小心救了半庙村民的性命,阴差阳错地被奉为了“神女”。   世事难料,又那么可笑。   我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好像前世今生都重新过了一遭。千墨痛彻心扉的难受。爱入骨髓的深刻,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里,我能感受到她失去孩子时的那份绝望。   就在这时,我的肚子再度剧烈一疼,下面突然涌出一股液体。   冷冷的。像是冰水。   可是越涌越多,竟然止不住了似的,伴随着液体的涌出,有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从我肚子上蔓延开来。   全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梦里千墨失去孩子那一刻的绝望和崩溃再度涌上心头,梦境跟我此时此刻的处境相融合,竟然生出一股极其强烈的恨意。   “千墨?”司命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这么快就要苏醒了?英子,针。”   我感觉脑门心里在刺痛,司命他又在拿针扎我了。我费力地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冒着冷汗睁开了眼。   身体异常疲惫,我感觉再被他扎一针我会死的。   司命那张脸上现出一阵狂喜,嘴巴轻轻颤着,可是一直发不出声音来。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下半身好像不是自己的似的,痛得不像话:“司命,我怎么……怎么回事?!”   床上一滩血,我身体里真的有液体在往外涌。   肚子一阵阵地痉挛着,我的孩子,孩子没了?   “不。不可能!”刚刚才在梦里经历过丧子之痛,我怎么能再经历一次?   看到司命手里的长针,我怒了,刚抬手想要掐他脖子时,突然对上了那双清澈却暗含悲怆的眼睛:“千墨,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杀我吗?”   他苦笑两声,缓缓将手里的长针收了起来:“置之死地而后生,凤凰浴火才得重生,我不这样把你逼到绝境,又怎能唤醒你?”   我冷冷地嗤笑一声:“真的吗?真的必须杀死我肚子里的孩子吗?”   我话音刚落。下面突然涌出一团东西,像是一团肉。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我的孩子,真的没了,为什么?   九渊对不起我,司命你为什么也要这么残忍?   心头的怒火熊熊燃烧着,我突然觉得恨,恨他们的自以为是,恨这个世界对我如此不公!   随着那团肉离开我身体的刹那,一团白影忽地从我身下窜了出来。   曾经出现在我梦里的小狐仙。扶着墙头站住了身体,他的眼睛绿油油的十分诡异,我看过去时,正抚着胸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煞白。像是很不舒服。   司命大震,诧异地看看我又看看小狐仙:“是你?她肚子里怀的怎么会是你?”   我赫然想起九杲的话,我曾经坐过胎梦,梦到的是一条绿眼睛蛇,九杲说可能是前世的谁对我有亏欠。这一世报恩来了。难道真的有报恩这一说吗?   小狐仙皱着五官看向我,一连的愧疚:“我算出千墨会有此劫,如果我不入胎,她今后肯定会被婴灵纠缠。你也知道她体内带煞,她若是被带着煞气的婴灵纠缠。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他自损修行堕入红尘之中,为的就是不让我今后被带有煞气的婴灵纠缠……   我脑子有些疼,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小白狐,这世上也只有你会不计后果地全心全意为我好。”   这句话一说,司命的脸色顿时变了:“千墨……”   呵呵。我刚才那句话伤到了司命。   我心情复杂地看向他,百感交集。我之前负了他,明明答应过会回来嫁给他的,可是我没有回来,而是选择了跟心爱的人同归于尽。   可怎么说呢,那份感情跟现在的我之间好像隔着一层玻璃,我能看得见但是摸不着也闻不到,总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此时此刻,我只想杀回九家,为他们对我的伤害讨个说法。   还有九渊。我要阉了你,呵,另娶是吗?行,我让胡慧娟从今往后守一辈子活寡!   强烈的恨意在心头动荡,我的双手不时地颤抖一下,可我现在是人身,真的能对付得住那么多九家人吗?   人身……   我诧异地抬头看向司命,视线缓缓下移,盯着他无力的双腿看了很久:“你为了等我,在这具肉身里待到今天吗?”   他不能被这世间的浊气侵蚀。难怪看起来会这么弱。   我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愣怔了一会儿,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想,再转念深想,我突然想不起来司命到底是什么,难道不是鬼吗?好像就是鬼啊。可他的气质实在比鬼物要纯透太多。   我强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身上的血还在往下滑落,钝痛一阵一阵的,在提醒我孩子已经不在了。   我难受得想哭,可是根本就流不出眼泪。   司命急了:“千墨!你要去找九渊?为什么,上一次你说去做个道别就回,可我一等就是这么多年,这一次呢?这一次……”   “司命,我不是千墨。”我是青竹,我的男人背叛了我,现在我要回去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第九十四章 求你放过九家   我朝小白狐伸手,他立马缩着身子一团,变成了小白狐的样貌跳进了我怀里。   司命一着急竟然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想要拉住我,结果却腿脚无力摔趴在地上。   他急着现出原形拦在我的身前:“千墨,不要走。”   他说着就急急地过来抱我,被我冷漠地推开,可心里却情不自禁地浮起一丝愧疚。对于他,千墨亏欠得太多,那种亏欠的感觉到现在还搅得我特别难受。   可我必须先跟九家解决完现在这笔账。他们欠我的,九风也欠我的。   “司命,你让开。”我直接冷着脸穿过司命的身体就往外走,身后拖下一路血迹,触目惊心。   “师父~”英子难受地在旁边看着,咬着下嘴唇显得很委屈,我看了她一眼,没有搭理。   小白狐担忧地伸出舌头在我脸上舔了下,不过只舔了一小滴血就不敢再舔了:“你的血里的煞气很古怪。千墨,我很累,睡一会儿,不要把我丢下。”   不丢,我孤单得很,只有你对我好,我怎么会扔下你。   我仰头看了下星空。又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辨清了方向后直接赶去了盗爷的宅子。我跑得很快,耳边的风声呼呼地响着,根本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速度。   司命刚才拿走我孩子性命的地方靠近一片坟地,看来千墨的苏醒需要阴气。   我现在明白了他为什么闭合我的九把锁。气息阻滞后千墨会被逼出来,可因为我怀上了孩子,小白狐的灵气在我肚子里一直压制着那股躁动,很多不安分的阴气精血都被他吸收了去。   这也是当初我为什么没有按照司命的计划苏醒的原因,他拿走我的孩子,一方面是想逼着我赶紧苏醒,一方面是痛恨我怀上了九渊的孩子。   因为,他若有耐心,完全可以等我十月怀胎生下孩子后再唤醒千墨。   可是他等不及了,他肯定怕这十个月里还会出现什么变数。   在我最恨九渊的时候唤醒我,是最好的时机。   赶到盗爷家时天已经亮了,门口的鞭炮纸还在,我的腹部的疼痛也还在。   我忍着身体的不适,直接把门踹开了。   院子里有人在打扫,她斥责着冲上来骂我:“你谁啊?好端端地怎么随便闯别人家里,快出去……呃……”   我觉得她特别聒噪,眼风一扫,窜到她跟前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九风呢?九渊呢?”   “啊……你、你的眼睛……救命,救……”她的尖叫刺激得我头疼,手下轻轻一捏直接把人往旁边一扔,我只听到“咚”地一声响,往里面冲了几米才听到另外两个女人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我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被我捏了脖子的女人居然已经死了,她两只眼睛瞪得特别大,嘴里溢出了大片大片的血液。正死死盯着我这边。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刚才明明没用力,居然就这样死了?   呵,你们九家,不是自诩厉害的吗?   我烦躁地甩甩手,冲着哭泣奔跑的两个女人嚷了一声:“烦死了,都给我闭嘴!”   她们真的噤了声,却散开不知道跑去找谁了。   去吧去吧,我满腔的恨意正无处发泄,你们最好都出来。尤其是九渊,还有胡慧娟,看我不把你们这对狗男女杀了为我的孩子报仇!   谁也不懂我的状况,我心里全是仇恨,脑子里根本没有一点谅解可言。   我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有火在烧,唯独肚子,那里冷冰冰的,跟死尸一样,仿佛连知觉都没有了。身上的裙子早就被血染红,时不时地还会有冰水往外滑,可我根本就没心思管。   九渊,我要你给我孩子血债血偿。   我没头苍蝇似的乱撞,遇到人阻拦就鬼魅地冲上去掐他们脖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连大男人也没我的力气大。我只稍稍一用力,就听到了他们脖子被拗断的声音。   事后清醒时,我才庆幸,幸亏当时已经走了不少宾客,不然我得造下多少杀孽?   “九渊!九渊人呢?让九渊来见我!胡慧娟呢?人呢?”我越看不到人。心里的恨意越浓。   我想见的人一个都见不到,凭什么他们欺负完我就能拍拍屁股走人?我现在不要说法了,我只想杀了那个负心人,就算不杀,我也要卸下他两条胳膊泄气!   不知道闯到第几间房间时,我突然看到里面香火气袅袅,全是白雾,隐约有个人盘坐在一个蒲团上,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走近一看,是个老头。胡子花白,瘦得猴一样。   “盗爷?九风呢,九渊呢?”我一步步朝他走去,恨不得将眼神变成一把把刀子往这个老头身上扎。   可我靠不近他,走到离他大概两米远的地方后,居然有一堵无形的墙拦住了我的去路,怀里的小白狐突然睁开眼看了我一下,耳边立马窜进一句话:“不好,千墨,老头在布局困你。快走!”   布局困我?   我忍不住冷笑,你以为想困住我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我随手在裙子上抓了一把就是满手的血,我用血手在前面那堵无形的墙上猛地拍了两下,有很沉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但我很快看到四周的黑暗中有几个人像是被绳子拉扯住一般,不由自主地朝我这边靠近。   其中两个人是九杲父子,我恨恨地看向他爸爸,这个男人,说我是花是柳?看不上我?说我会坏九家的气数?   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捏住了他的脖子。眼里有熊熊烈火在烧,我想把这个男人大卸八块,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怀里的小白狐突然醒了,他惊恐地咬了下我的胳膊:“千墨,住手,住手!你不能再造杀孽了,会遭天谴的,千墨!”   他急得都快哭出声了,这时候,九杲吓得冲了过来。惊恐地握住了我的手腕:“小祖母,不要伤害我爸,小祖母,求你住手,你已经伤了不少人了。不该这样的,你不该这样的,小祖母你不是说过,你是青竹,你不想做千墨吗?”   青竹?   我轻轻打了个颤。松了手上的力道。   九杲爸爸的脖子上一片青紫的掐痕,我一松手他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急急摔倒在地上:“咳咳……什么小祖母,呆子你少……少胡叫,小祖母是……是惠娟那丫头!咳咳……”   我冷冷地看向这个中年男人,抬脚就想朝他胸口踢。结果九杲突然挡在了他的前面:“小祖母,咳咳咳……求你放过九家!”   我当时只是纳闷,九家人明明很厉害,为什么眼前这几个人却如此不堪一击。   我一把扯起九杲的手臂,冷冷地看向盗爷。看向九杲的爸爸:“让九渊来找我,天黑之前看不到他,我会把九杲的尸体送回来,高兴的话可以留个全尸。”   “你、你……你个妖女,放开他,你抓我,抓我做人质……”九杲爸爸疯子一样朝我扑过来,我抬脚就是一踢,他突然没能躲过。   当时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弱,后来小白狐告诉我。不是他们弱,是我的速度太快,快到他们根本无从抵抗。   出了那道门我才知道其他人在外面布了阵,他们想困我,可我是人,他们凭什么以为他们的阵法对我有用呢?   九杲悲哀地看着我,似乎压根就没有一丝害怕。   他真的以为我不会伤他?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用力将他往前面那扇门上扔去。   那里就是新房,昨晚那对狗男女入洞房的地方,呵呵。   我拖住九杲的手腕就拉着他进了新房。看到满眼的大红色,我只觉得可笑,找来打灰机直接一把火烧了。   可原本放着竖棺的地方,却空了。   我顺利地出了九家,他们的阵法跟我预期的一样没能困住我。离开前我又抓了一个女人,万一他们不把我的话当话,我会先送一具尸体回来。   九渊,你若是害怕,若是没担当,尽管躲着。   ☆、第九十五章 你真的要跟我作对?   我没地方可去,想回半庙村又觉得太远。   说不定九渊就在半庙村等着我,一想到他满头的白发为胡慧娟束起,我就恨不得废了他。   小白狐建议我先回去找司命,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摇摇头拒绝了:“我总觉得自己不是千墨,我为什么要去找他呢?他已经伤害过我,我们之间算是扯平了。”   小白狐不安分地爬到我肩头。着急地舔我的脸:“怎么会扯平了呢?你忘了当年他四处奔波救你性命了吗?你走之后他在风雪里一动不动等成了雪人,我每次去看,他都保持着那个姿势等你回去呢,他知道你出了事……你知道他现在为什么身体这么差吗?”   我眉头一紧:“为什么,不是被阳间的浊气侵蚀了吗?司命到底是什么,不是鬼吗?”   小白狐收了舌头,歪着脑袋瓜看我:“千墨,你怎么还是什么都不记得啊?司命是人呀,他是阴阳师。你当年跟夜行煞同归于尽时,司命拼命赶去想救你,可你已经被庙里的弑魂阵压住了,魂魄也已经四分五散。司命拼尽全力护住了你的心脉才把你保下来,可还是没能把你从弑魂阵下救出来。”   小白狐说,司命说我杀孽太多,被弑魂阵镇压应该是命里该有的劫数。   但他算出我迟早会出来的,所以才会等了这么多年,而他的身体也是在那时候护住千墨的心脉时变差的,因为他当时几乎是倾尽全力在救千墨,让他把命搭进去他也愿意的那种。根基已经伤了,所以这么多年也愣是没有恢复过来。   这么说,我确实很对不起司命,可为什么我总感觉跟司命之间隔着一堵厚厚的玻璃墙?再感动也觉得是看别人的故事,我没办法身临其境。   而且,为什么对于小白狐说的事情,有些我根本就想不起来?   我暂时不想给司命任何希望,我现在不想跟任何男人亲昵。   我找了一片树林,在九杲二人周围撒了一圈我的血,又布了阵困住他们,然后便痴痴地依在树干上发呆。   此刻,我才觉得身上累得好像压根不是自己的。肚子还在隐隐作痛,我颤着手摸上自己肚子,眼泪突然就啪嗒啪嗒地砸了下来。   小白狐心疼地舔着我的眼泪,声音跟着哽咽起来:“青竹你别哭,之前是我投胎到你肚子里的,你看到我就跟看到儿子一样了,别哭了。”   我无力地扯了个笑:“你不顾自己的修行做这种傻事做什么?被婴灵缠身又如何?我还能应付不来吗?”   小白狐垂下脑袋。委屈地嘟囔着:“我怕你又变成以前那个样子,我得第八根尾巴的时候突然卜算到你这一世的孩子也会出事,所以一早就做了这个决定。当年你救过我,我总得报恩。”   “你要修行,不适合跟着我,早日回去吧。”他在山林中修成九尾就能得人身,之前为了报恩愣是投胎进我的肚子里折损了一条尾巴,这样下去不知道还得经过多少年才能达成目的。   小白狐发出嗷嗷的呜咽。闭上嘴巴没再吭声。   九杲将我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无比震惊地盯着我的肚子看了好一会儿,开口时声音一直在颤:“小祖母,你的孩子没了?”   我回头看去,他的脸色发白,似乎极其痛苦。   我不由得冷笑,装什么装,我的死活在你们眼里算什么呢?九家人应该都巴不得我早点死吧?也免得坏了你们九家的气数。   “别装了,天一黑我就杀了你们。你们可以想想怎么死,”我说着缓缓地从地上捡起一截树枝,盯着那个女人的脸幽幽地勾起了嘴角,掰断一小截。“先断了你们的双臂,”再掰断一小截,“再剁掉你们两条腿,应该还死不了。到时候我再剜了你们的眼珠,隔了你们的鼻子、嘴巴……哈哈哈哈哈……”   那个女人吓得脸色发白,似乎快要尿裤子了。   九家的人,也就这点出息?   我把树枝朝她甩去,九杲本来想阻拦的,但是动作没我快,没挡住我扔的那截树枝。   女人闷哼一声,然后难以置信地捂住了脖子。   对。树枝插进了她的脖子,鲜血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洒了一地。   九杲惊呆了,慌慌忙忙地想救她。但还是晚了。他似乎很绝望,崩溃地朝我看过来:“小祖母,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滥杀无辜?九家也有九家的苦衷,你不能这么屠杀九家人啊?”   “你们的苦衷就是拆开我跟九渊是吗?还是估计诓骗我进那间房。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娶别人?再亲耳听到他跟别的女人滚床单?呵呵,九杲,你们九家的苦衷真的是让人费解呢,你们苦衷再大再深。还不是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人下了手?”   你们没办法逼九渊不纠缠我,就往死里逼我,你们可真厉害啊。   九杲脸色煞白,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然后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小祖母,骗你进那间房是我的不对,可是我……盗爷把那个任务交给我,我必须得完成啊。我是真的想找机会然小祖宗先去见您的,可是我找不到机会跟小祖宗说话……”   “够了,我不想听。”给你们机会解释的时候,你们不解释,我现在已经受到了这么大的伤害,现在才来解释是不是太晚了?   小白狐趴在我肩头轻轻战栗,小心翼翼地舔舔我的耳垂,叽咕着:“青竹,别气。别再杀人了好吗?要是冥王派人来捉你怎么办,我很怕你又不得善终。”   我烦躁地闭了嘴,小白狐也算识相,知道我现在压根不想做回千墨。所以连称呼都变了。   我带九杲过来的时候,九杲一路上都撒了东西做记号,我看到了却并没有阻止。而且我在他周边撒了一圈自己的血,气味浓郁,绝对很好找。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等了三个多小时才等到姗姗来迟的九渊。   但是,他前脚刚到,后面九杲爸爸就带着十几个人追了来。   我冷冷地看着九渊,连苦笑都觉得累:“带这么多人过来是想做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睡了我那么多次,撕破脸之后竟然这么翻脸无情吗?是怕打不过我,还是下不了手杀我?”   他身子一颤,现出魂魄飘到了我跟前:“小竹子,我没让他们跟来。你为什么不回家?我去半庙村找你……”   我用力地甩开他的手,伸手就去掐他脖子,我很快,他也很快,可他明明已经躲了出去,眨眼却又主动把脖子送到了我手里。他的眉眼中写满了震惊,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遍:“这么多血。你怎么了?”   “小祖宗,她杀了八个九家人!不,九个,梁荣媳妇也死了!”那群九家人里不知道是谁在多嘴,我嫌聒噪,随手扯了一截树枝想扔过去,却被九渊捉住了手腕。   “小竹子?”九渊颤抖着想要摸上我的脸,被我躲开了。   他不甘心地扯着我手臂想要把我往他怀里带。可他的脖子还被我掐着,我能让他如愿?   我轻轻一捏,他没反应。于是我加大了力道,他却不知道疼痛似的任由我捏,我明显感觉到手下传来一阵刺骨的寒凉--他的魂魄被我伤了。   “小祖宗,杀了这个妖女!”九杲爸爸急了,他们想进我布的阵救九杲,可我设的障眼法岂是他们能轻易通过的?任是他们几个在树林里乱转,也没能靠近九杲拉他出那个圈。   九渊有些着恼,回头瞪了说话的那个男人一眼:“都给我闭嘴!”   他的身形倏地一晃,一转眼已经出现在喊话的男人跟前,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么跟我说话了?小竹子是你们小祖母,她若是妖女,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他说着便提起那个男人朝旁边一棵树砸去,那棵树本来就不粗壮,被他这么一撞,居然断了。   他闷哼一声砸落在地,然而,那棵树一断,我整个局便也破了。   我冷冷地看着九渊在我面前演戏,迅速地扯了几根树枝就朝那些九家人身上扔。   嗖嗖如利箭的声音划破空气,我听到了几声闷哼,定睛一看,那十几个人并没有按照我的预期死亡,九渊救下了一大半。   我心寒,面无表情地看向九渊,看向那个我曾经心爱的男人,咬牙切齿地哼着:“九渊,你真的要跟我作对?”   ☆、第九十六章 九渊的解释   九渊丢了手里的树枝,冷着脸将九杲救出我布的阵:“你们回去吧。”   有个男人气得瞪得了眼:“小祖宗,她杀了那么多九家人,不能就这么……”   “啪”地一声重响,九渊又亲自扇了那人一耳光:“滚!”   谁也不敢再多说半个字,折腾着把已经死透的尸体背走了。   呵,九家人倒是挺齐心的,不抛弃不放弃吗?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离开,并没有上前阻拦。我余生有的就是时间,你们毁了我,我就陪你们折腾,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小竹子,”九渊微微蹙起眉头,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你还是我的小竹子吗?”   我冷笑出声。他这话真可笑。   当初背着我偷偷回来结婚的时候有想过我是你的小竹子吗?跟胡慧娟翻云覆雨的时候有想过我是你的小竹子吗?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伤害已经造成,现在居然来问这种话?   “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看到我脸上的神色,急着过来抱我。   我能让他抱?   所以我冷冷地说了几个字:“脏。别碰我。”   他的脸色顿时变了,一瞬间就冷如寒冬,原本着急的眼神里顿时下起暴风雪,他显然生气了。   天色已经黯淡,有两只孤魂野鬼被我的血吸引过来,刚露出贪婪的神色想要朝我扑过来,九渊身边突然卷起一阵阴风,那两只野鬼被他的银丝裹住,就这样丧了命。   他的肉身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动弹,直到这时候好像才突然清醒过来。   傻九渊一看到我就跟孩子似的扑过来要抱我,还亲昵地拿脸来蹭我的脸:“青竹,青竹~”   我用力地推开了他,他立马委屈地瘪了嘴,我心头浮起一丢丢不忍,终究是别开了视线没再看他。   “小竹子。我爹妈有特别重要的人需要找,已经找了二十多年。”   九渊明显想告诉我九风夫妇跟司命之间的交易,可我突然发现我根本就没兴趣听,有的人,一旦错过就错过了,机会不是一直都摆在那等你的。   我摆摆手:“你不用再跟我说这些,昨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之间已经彻底玩完了,我不想再听你半个字的解释。”   我表面上很冷静,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   耳边好像又响起九渊跟胡慧娟的喘息声,胃里一阵翻腾,我忍不住开始干呕。   肚子又开始抽疼,小白狐倏地化出人形让我靠在了他的怀里,冷冷地盯着九渊:“你现在才来解释,太晚了。孩子都没了,你知道她受了多大的伤害吗?你们九家一步步地把她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放过她吧,走吧。”   九渊抽了一口气,失声道:“小竹子,是真的吗?孩子……”   “我是千墨。不要叫我小竹子,恶心!”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不知道自己非要找他是想干什么。   杀了他?似乎不解气。剁了他?没那个能耐。   其实,我心底明明不舍得杀他。   我想问他跟胡慧娟滚床单爽不爽,是不是比跟我睡的时候新鲜多了,可我觉得这种话题真让我恶心。既然已经不要他了,再问这种让自己恶心的问题做什么?   所以纠结了半天,我什么字也没坑。   九渊听到我自称千墨时,脸上就已经出现了溃乱,再看我神态冷漠。终于着急了:“小竹子,我跟惠娟没做过什么,你为什么不肯听我解释?当时的情况我若不继续,那就前功尽弃了!张医生必须亲眼看到你伤心地离开才同意帮我爹妈找人,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   “够了!”我推开傻九渊,从小白狐怀里站稳了脚跟,直接掐着九渊的脖子把他推到他身后的大树上,我恨不得现在就结果了他那条命!   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你要怎么样才肯信我?小竹子,我说过会一辈子对你负责的。”   “信你?你当我是聋子吗?你跟胡慧娟做过的事情可以不算数?”我冲着他一阵嘶吼,我恨不得把他的脑袋捏下来,我为什么要相信他?   你可以对我负责,同时也对别的女人负责是吗?我青竹没有这么廉价!   “我没有,我没有!”他终于吼了出来,咬牙切齿地好像我才是不可理喻的那一个。   他握住我的双肩,用力在树干上一蹬。直接推着把我撞到了身后的树干上。紧接着,他不顾被我掐住的脖子,用力贴上来吻住了我。   我心头一阵荡漾,可想到昨天的一切我就心寒,所以那点激动转瞬就消失了。   我任由他亲。只是不做半分回应。   他气馁地伸手在我身上撩拨,我无法再淡定下去,一把推开了他:“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我不是傻子,那种事情你说没有就没有?”   就在我们僵持之际,有一束光亮照了进来。有人来了。   我迅速地出现在光亮的源头,是胡慧娟,呵呵,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她没想到我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吓得尖叫起来,身后传来一阵风,曲诃急急出现:“青竹,不准伤害她。”   “不准伤害她?”笑话,只准她伤害我?   我一把掐住她的肩头就离开了树林,一口气跑出很远,等停下来我才知道手已经用力到掐进了她的血肉。她肩头的鲜血正急急地往外冒着,很香。   我勾起嘴角,把手上的血放在嘴边一点点地舔了个干净:“你好啊,胡慧娟。”   原本高冷的美女,眼下已经小脸泛白。   朦胧的月光导致她看不清我的脸,可我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眼里的慌张和惊恐:“你是谁?”   “我是青竹。”我幽幽地哼了一声,她的脸色更加白了。   “你杀了九家人,你杀了很多九家人。”她的声音在发慌,但表面上却在强装镇定。呵。真是高估了她,当初在弱水镇单枪匹马跟踪我和九渊的勇气呢?难道只有面对九渊时,她才有那么多的勇气吗?   我想笑,可是笑不出来:“是啊,多杀你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跟师兄已经结婚了。你放过他吧,你、你找别的男人去吧,为什么非要纠缠我老公?”   老公两个字深深地刺激了我,我下意识地抽了她一个耳光:“老公?是你叫的吗?他说昨天根本就没有睡过你,你还好意思叫他老公?”   对,我是在故意刺激她,我想听听她的说辞。   “怎么,怎么没睡过了?”她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原本清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激动,“我们婚都结了。为什么不做那种事?你以为正常男人会放着自己的新婚老婆不睡吗?你别想拿这种鬼话来骗我,师兄说过会爱我一辈子,怎么可能对你说那种……”   我用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不想再听她说半个字。   她喘不过气来,我抬手就撕扯她的衣服:“是吗?我来验证一下。”   如果她到现在还有那层膜。就一定证明九渊的话是真的。可如果没有,那就说明九渊有可能撒了谎,但也可能她之前就把自己给过别的男人。   我还没把她一副扯干净,曲诃来了。   他看到我欺负胡慧娟,发了疯似的就朝我袭来,跟着他一起赶过来的小白狐急忙阻止了他。九渊因为魂魄被我捏伤,来得最晚。   他们不知道我刚才跟胡慧娟说过些什么,所以当他们看到胡慧娟衣不蔽体地缩在草丛里瑟瑟发抖时,全都诧异地盯着我,仿佛我已经对胡慧娟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我冷笑,看看曲诃,又看看九渊:“怎么办,你们两个人说的不一致呢。曲诃,你心爱的女人已经跟你最好的兄弟睡过了,你能原谅他们吗?”   曲诃显然受不了这种刺激,身体一抖,握起拳头就回头想打九渊,被九渊躲开了。   九渊冷冷地看向胡慧娟,声音冷得跟寒霜一样:“你跟小竹子说了什么?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吗?”   胡慧娟发着抖,双臂抱胸往九渊怀里钻:“师兄,老公,我们已经结婚了呀,这个妖女说你,啊……”   九渊冷冷地将她推开,一步步朝我走近:“小竹子。我当初答应做样子跟她结婚时,就已经想到可能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况发生。我可以让九杲把当时的情形还原给你看,你想问我那些喘息是什么回事?那是我们演的,不然张医生是不会相信的……”   我一步步后退,信念有一瞬间的动摇。   可我不敢相信他,这个男人,之前什么都不敢对我说,防着我,现在我变了,倒反而敢跟我说了?呵呵,真可笑。   我朝小白狐招招手,他连化成人形让我靠在了怀里:“我们回去找司命,我答应过要嫁给他的,让他等了这么多年,现在我可以兑现承诺了。”   我是故意说给九渊听的,你可以跟别的女人结婚,那我也可以跟别的男人结婚。   可我们刚走出几步,九渊清寂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小竹子,别走。”   他的声音里满是痛惜和难受,我的身体顿了一下,差点想回头,可肚子上的痛提醒我,一切都晚了。   不知道走出多远,阴风突然送来一句若有若无的话:“小竹子,我爱你啊。”   ☆、第九十七章 罗刹女   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我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可为什么来得这么迟?   小白狐皱着眉头问我要不要回头,我摇摇头:“走吧。”   九渊并没有当即追上来,半途小白狐问我是不是要去找司命,还问我会不会尽快跟司命结婚:“青竹,其实……其实我觉得你不应该急着嫁给司命,要是你很快就后悔那该怎么办?”   “谁说我要嫁给司命了?”我无力地扯扯嘴角,“出来之前我不是已经拒绝过司命了吗?我能总是出尔反尔?”   “那你刚才……”小白狐很疑惑,盯着我看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可嘴巴一下子就噘得老高。很不开心地闷声闷气道,“你拒绝司命来找九渊,找了九渊又骗他说要跟司命结婚,青竹。你到底想干什么嘛,你两个都不要?”   小白狐的人形特别好看,那张脸比女人还妩媚,所以噘嘴的时候特别惹人心疼。   我忍不住笑了。想去掐他嘴巴,小家伙立马躲开了:“你难受什么?我确实一个也不想要。司命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小狐,我总觉得我根本就不是千墨。”   我当然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毕竟我已经记起来一部分事情了,可能我潜意识里这样否认是不想对司命心生愧疚吧。   我们当晚就回到了半庙村,一接近半庙村我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是弑魂阵,半庙村里有弑魂阵。   这也是平时半庙村很少闹鬼的原因,一般的鬼物感受到这股奇怪的力量肯定不敢轻易进来。当然也会有鬼物察觉到进了半庙村他们也不会出事。   我记得小时候奶奶曾经说过,半庙村的那座庙之前存在了很久,谁也不知道它有多少年的历史。   我回到家之后什么也不想折腾,也来不及收拾,倒头就睡下了。   小白狐很贴心地拧了毛巾帮我把脸上的血渍擦干净,依稀还帮我换了衣服。   这一觉我睡了很久,肚子一直在隐隐作痛,若不是之前被小白狐入了胎,我睡觉的时候肯定能听到婴儿在耳边啼哭。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手腕疼得厉害,小白狐用原身在旁边守着我,一直在帮我舔着手腕上的印记。   我有点想不起来老鬼是谁,但是依稀明白老鬼应该就是当年的夜行煞。可我不明白千墨为什么会爱上那样一只鬼物,他的心思明明不在千墨身上。   最后手腕实在疼得不像话了,我终于睁开了眼。   小白狐赶紧跳到我身边在我嘴角舔了舔,兴奋地跟我告密:“青竹,刚才九渊来找你了。”   “他怎么又来了?”我烦躁地皱着眉头爬起来。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难道半梦半醒间不是小白狐在帮我换衣服?   我还没问出口,他就跳着说道:“他说他爱你啊,他要照顾你一辈子的。青竹,他给你换了衣服之后还给你做了饭,他说会让九杲把证据找过来的,还让你一定要相信他……”   我摆摆手:“罢了罢了,真烦。”   现在想回头。是不是有点晚?反正在你们父子眼里,我是排在最末位的,九风为了找那个很重要的人,可以随随便便答应司命那种交易条件,九渊你也可以为了你们父子之间的大义而让我受委屈。   我心伤得够深了,现在根本就不想看到你们的假情假意。   我随便找了点东西吃吃,直接抱着小白狐去了村北的小树林。   有件事我想弄清楚,虽然我猜测千墨当初爱过的男人就是夜行煞,可我并不确定老鬼跟夜行煞之间有必然的联系。   不过我还没进小树林,就发现身后有鬼物跟着,我警觉地躲了起来,很快发现跟在我身后的是长生。当初是他放我去的盗爷家。现在想想,他肯定是听从了九风的吩咐,特地要把我顺利带去盗爷家的吧。   不让我看到那一切,他们的计划就白费了。   九渊当时狠心让我走。非说什么过了那晚才能跟我解释,应该也是怕我知道实情后会做出让司命怀疑的举动。   然而,不管当初他们是怎么跟胡慧娟协议的,胡慧娟跟九家人都把那场婚礼当真了。   就算他们两个没领证又如何。在外人眼里,九渊的老婆就是胡慧娟,跟了他那么久还失去一个孩子的我,名不正言不顺。   我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了出去,细起眼睛一看,跟过来的果然是长生。   不止他一个,他身后还有别的鬼差。   “不见了?”长生沉吟一声,犹豫着不敢上前。“此女乃罗刹女,不可掉以轻心。大人现如今不能过来帮忙,我们更加需要小心谨慎。”   罗刹女?我无力地扯扯嘴角。   爸,原来你心心念念以为我是“神女”,真的是你一厢情愿呢。八岁以前的我,应该让你们很怀疑吧,虽然在扶乩录里那么记载,可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我不是什么神女。   “里面有煞气。当初这个林子里死过不少人,我们每次前来拘魂都找不到那些魂魄。”另一个鬼差用耳语般的声音跟长生交流。   长生点点头:“冥王大人说过,半庙村的事情可以稍微放松些,这里本来就有古怪。不用太惊讶。那罗刹女肯定进了林子,我们分散行动,不要轻易跟她交手,她现在的能力还没完全恢复,我们必须尽快找出她的弱点,不然等她恢复了能力就没机会惩治她了。”   惩治,千墨杀过很多人,我如今又造下了杀孽,所以你们要把我绳之于法?   小白狐不安地舔舔我的手背,明显不喜欢听到别人商议怎么对付我。   等长生他们进了林子,我才幽幽地从草丛里站起身来:“小狐,天亮以后你就回去吧。世间太脏,会毁了你的灵气。”   他抗议般呜咽着,一个劲地摇着头:“青竹,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放心你。”   “我是成人,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要是连我的话都不听,那我以后不理你了。”刚才我的眼前突然闪过一些画面,让我心里很不安。   我有预言的能力。这种能力很不可思议,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应该是将来会发生的事情吧?到处都是火光,孩子们在啼哭,大人们喊着救命,到处都是死败之像。   小白狐曾经卜算出半庙村会亡,而我会死,也许我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就时我的世界末日。   我不想拖累了小白狐。他有他的修行要练,长期跟我在一起,会破坏他的灵气。   “青竹,我舍不得你。”小白狐可怜兮兮地往我怀里钻,声音哽咽得像个孩子,“我再待几天好不好?等你真的烦我了我再走。”   我叹了一声,没再忍心赶他。   我用极快的速度找到了当初那棵老槐树所在的位置,焦炭之下。果然长出了另外一棵小树,已经有手腕那般粗。   这种情况不常见,一般的小树苗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长这么快。   所以,那棵老槐树应该是老鬼用阴气滋长的。槐树属阴。本来就适合鬼物附着。   我环顾一周,没看到长生。   我迅速在周围布了个迷魂阵,这才走到小槐树面前轻声道:“老鬼,我来了。”   他在呼唤我,不然我手腕上的印记不会烫得这么厉害。我需要知道他为什么召唤我,如果他是那个负心男人,别指望我会救他。   小槐树的根部突然冒出滚滚黑气,黑气千变万化,最后聚成一个淡淡的人形:“你来了,我等了你很久。”   都在等我?因为我是罗刹女吗?   罗刹女是食人肉的恶鬼,难怪当初小花借着我的肉身生吃了一只鸡时,我会感觉精力恢复得那么快,看来我确实一直都是个怪胎。   司命是九风一家子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可我怎么感觉我才是最不该存在的那个人呢?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我把右手腕放在他眼前,原本的黑印竟然在闪着暗红的幽光。   ☆、第九十八章 夜行煞   老鬼很直接地说出了他的因由:“解除弑魂阵,放我出去。”   “你果然是夜行煞。”夜行煞,是阴煞,名字叫夜行,可能是为了区分他跟别的阴煞,阴间的人都连着他的名字叫他夜行煞,其实是带着一种贬义和不屑的。   夜行的那团黑气躁动地摇晃着:“这是什么语气?连你也叫老子夜行煞?”   手腕上的印记灼烧地厉害,像火一样烤着我的神经,很不舒服。我把手腕抬高了一点,直接放在那团雾气的眼前:“帮我把印记去掉,你那么有本事就自己出去,干嘛烦我?”   “去不掉,”夜行哼哼着,突然用黑气裹住了我的手腕,那团灼烧感立马减淡了。“你不解除弑魂阵,会后悔的。”   我以为他在要挟我,弄明白他就是夜行后,也没再逗留。   看来司命并不知道老鬼就是夜行,不然他绝对不会帮着夜行找活阴的。我本以为事情都在司命的把握之内。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终究是被夜行骗了。   夜行跟老鬼的关系我想我大致已经理出了一二,夜行被困在弑魂阵中是没办法彻底逃出来的,不然也不用处心积虑地让我破解弑魂阵了。但是他可以释放一部分煞气出来,比如老鬼。   老鬼有可能是他某一片散落的魂魄。吸食活阴化出的煞气后,只要强到一定程度,极可能靠着他自己的力量破除弑魂阵。   不过,那肯定是很多很多年以后的事。   现在我苏醒了,他自然想利用我来救他。   难怪人皮鬼当初一会儿救我。一会儿救司命。救司命是因为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是统一战线的,比如都想把千墨唤回来。   不过刚才也行压根连我的名字都没叫,看来这只阴煞真的很无情,难怪当年千墨会恨得跟他同归于尽,不过他们当初应该都没有料到那座庙里藏有弑魂阵。   这样一想。以前的种种疑惑就全解释得通了。   司命肯定以为老鬼要靠着他找活阴之类的,所以人皮鬼才会帮他。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冷笑起来。   不过夜行说我会后悔,那是什么意思?   我远远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团黑雾已经消失,刚才离开的时候我没有撤走迷魂阵,我也不知那是什么情愫,心底总有个声音嚷着让我保护他。   如果之前爱他那么深,被他伤害得那么深,按理,我再次看到他后情绪上肯定会有波动,就像我看到司命后会生出一丝愧疚一样。   可我发现,看到夜行出现的时候,我并没有任何悸动的感觉,可以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没有深究,反正我暂时没有救他出来的打算。   我手上有杀孽不假,但是我不想让夜行出来害人,半庙村已经空了一半,再被他屠杀那就可怜了。我们青家不应该因为我而多出这么一比冤孽,我甚至在考虑。等爸妈回来后,让他们把我从族谱里除名。   一路上碰到几户人家开了灯,看来又陆续有人搬回来住了,我想起之前预言到的那一幕,觉得有必要让他们尽快离开半庙村。   但我现在没心思管这些,只好让小白狐代为把他们吓走。   我家居然亮着灯,我远远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家里忙碌,眼眶竟然微微湿了。   想了想,我并没有踏进院子,转身走了。去郭沐霖家。   没必要再跟九渊纠缠了,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再卜算一下我爸妈的方位,把他们给找回来。我很担心他们遇到了危险,但是我现在实在没心情卜算。   我一个人躺在发霉的房间里,默默地流着泪。   我突然觉得好累,手下意识地摸上了肚子,那里曾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爱他,他就这样没了。   九渊找过来时,我刚迷迷糊糊地要睡着。   “小竹子,我做了红烧排骨,烧了西红柿鸡蛋汤,我之前做的你好像也没吃多少,现在饿了吧?”他说着就把我抱了起来。我知道是他,并没有挣扎。   他果然做好了饭菜,很香,我离开之前他就在摆碗筷,现在菜已经凉了。   我挣扎着下了地。小白狐从一旁窜了出来,跳进我怀里。我抬脚想进房间,小白狐却舔舔我的手背央求:“青竹,我想吃排骨。”   我叹了一口气,终究只坐了下来。   傻九渊高高兴兴地坐到我旁边。把饭推到我面前,又把筷子递到了我手里:“青竹,吃。”   我扒了一口,好像尝不出味道,抬头看九渊在看我,我索性放下了碗筷:“说吧,之前对我冷冷淡淡带着防备,现在又假装这么温柔体贴做什么,呵呵,你到底想怎样?”   九渊眉头一紧。不紧不慢地问我:“不是你让我宠着你吗?我在努力做。”   鼻子突然泛酸,这算什么理由啊?   “那你对我说那三个字又算什么?睡了别的女人,现在想回头珍惜我?”我到现在也不相信他对我有爱,他的态度太过让我琢磨不透了。   千墨为了也行,没了孩子还差点丧命。更是辜负了司命;我为了九渊,没了孩子也差点丧过命,依旧辜负了司命。   惊人的相似,惊人的悲惨。   谁还敢爱?我本来以为梦里看不清的那张脸是九渊,我以为九渊是也行的转世。现在看来我错了,九渊就是突然插足的而已。可如果他不出现,我或许能跟司命修得一世良缘,可惜,世事难料。   “小竹子,以前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原本我已经卸下心房想跟你好好相处,可去了弱水镇我才发现,你的身世不简单,不然不会被张医生盯住。嗯,现在或许该叫他司命。你知道这世间多少年才能出一位阴阳师吗?阴阳师本是寡情淡欲的,可他对你太过上心,我不得不防。”   “你的种种异常,让我无法接受。但我并不愿意放弃你。我爹说好像听过千墨这个名字,他让人去阴间查看过,那段历史居然被人为抹去了。”九渊说到这里停顿了下,“阴间但凡有影响冥王颜面的大事,都会被抹去历史。我爹的事情就被抹去过,千墨和夜行煞的也如此。”   所以,不用想也知道千墨和夜行有多危险。   这便是他们防备我的原因,恐怕不止这些吧?   然而,这些我都不知情。他们背着我早就商量过很多事情,我一直傻兮兮地被蒙在骨子里。   我冷冷地扯起嘴角:“这不是你伤害我的理由。”   九渊的眼里闪过一抹苦涩:“对,不是。”他无力地扯扯嘴角,想抓我的手,被我躲开了。“从我答应你爸妈的交易时,我就想好了要对你负责一辈子,小竹子,不是我不爱你,除了我妈和我的小妹妹。我没怎么跟别的女人打过交道,我以前不知道自己对你的心意。”   现在连话都说得多了,我真怀疑他不是九渊。   可他这番话似乎说得不够真诚,我冷笑了一声:“是吗?没怎么跟别的女人打过交道?”   他愣了下,脸上露出一丝难堪:“小竹子。别这样,你会明白的,我跟惠娟只是做戏。我当初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放我脱身,但为了我妈,我必须那么做。”   我扯扯嘴角,什么也不想说。   他尴尬了几秒,继续说道:“我爹妈出现的那几天,我知道你不舒服,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开心。我的性子就如此,没办法突然改变。可那天你决绝地离开时,我才知道心慌,我怕再也看不到你,我怕真的会彻底失去你,但我当时不能前功尽弃。”   我盯着他那双眼睛,很清澈,里面映照出我的影子,尖尖的瓜子脸,妖冶到连我自己都不怎么认识的脸,以及,那双突然越来越红的眸子。   九渊身子一顿,赶紧抓住了我的手:“小竹子,小竹子,听我说话,不要动怒,不要让煞气迷失你的心智。”   我突然看到眼前的九渊变模糊了,像是有几个影子在不停地叠合、叠合。   最后,几个影子突然重合在一起,而后,九渊突然缓缓咧起嘴角,朝我露出一个诡笑。   “小竹子?”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我一个激灵,突然醒了。   我诧异地看向就在我身边的九渊,又疑惑地看看对面那个早就空掉的位置。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看到九渊用那样的神态朝我发笑?   我心头一颤,突然有些不安。   ☆、第九十九章 你少了一颗心   那晚我赶九渊走的时候,他态度强硬地留了下来。   他还试图进房间,被我阻止了,后来他为了不跟我打起来,放弃了那个念头。   梦里我的右手腕一直在灼烧,面对夜行呼唤,我选择了置之不理。   结果我夜里做了很多零碎的梦,我梦到还是孩子的自己在涂鸦。但是我已经记不清楚涂鸦的内容,但那张纸我记得,正是当初我爸妈放在他们床板暗格里的那张涂鸦。   那是破除弑魂阵的关键,是一张类似地图的涂鸦,九渊曾经说那是像是开启阴间某个地方的钥匙。看来,弑魂阵将夜行传送到了阴间某个地方,但那个地方跟阳间的连通点应该就在那片树林里,不然夜行是没办法将溢出的那片魂魄滋养出槐树来聚阴的。   可是,那张纸不是已经在司命的那把大火中烧了吗?   所以夜行,你别想着让我救你了,预言是无法再做第二次的,当初我能涂鸦出那张图。一定是当时看到了什么,现在我压根就回想不出当时的细节,所以你再呼唤我也没用。   当初夜行利用郭家人用活阴化煞的事情败露后,半庙村的人也匆匆离开了。现在想想,我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因果关系。   那时候村民感觉头晕乏力,应该明显是被吸了精气。   夜行被柴老六给我的桃枝重伤,所以他根本等不及重新找活阴来练取煞气了。但他可能在顾忌什么。吸取活人精气的时候,每个人都只吸取了一点,并没有伤害那人的性命。   他之前不敢吸食村民的精气可能是因为怕触动半庙村的弑魂阵,把他辛辛苦苦逃逸出来的这点煞气再收进去。可是那晚他伤得重,所以没心思再顾及太多。那晚也是逼急了才会做出那么愚蠢的举动,看他现在的模样,当晚应该已经触动了弑魂阵被收进去了一些,所以后面跟九渊和柴老六对阵的时候才会那么不堪一击。   那时村里的黑狗一夜之间都被割了舌头,应该就是郭家人干的。   后来夜行显然是因为之前触碰了封禁,煞气消失得太厉害,所以才会急着把我抓回去练煞气。   我一整晚都没睡好,回想着这些事情总忍不住叹气。第二天早上起来准备卜算爸妈的方位时,九渊已经把早饭都做好放在桌上了。   他不在,只留了一张字条说有事回一趟阴间。   小白狐跳到我肩头,开始夸赞九渊:“青竹,昨晚的糖醋排骨真好吃。我还以为是他偷偷找人做的饭呢,可是刚才我看到他自己动手了,像模像样的,好像本来就会做饭呢。”   我扯扯嘴角,没心思笑,但还是吃了他做的早饭。   我找了爸妈的旧衣物推算他们的方位,我能感受到他们的身影,所以他们还活着。但是具体的方位却有点可疑,好像是在某座山上。   想离开时,突然有阴差现出了身形,不是长生。   “夫人,我是六元。阎王大人吩咐过,请您在家里等他,他处理完阴间的事情想跟您谈谈。”阴差恭恭敬敬的弯着腰。   我想起九渊说之前是让六元守着我的,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晚九渊是让你在外面守着的?为什么最后变成了长生?”   六元愣了下,无力地扯扯嘴角:“是我没用,听信了长生的谎话急着赶回阴间去了,是我辜负了阎王大人的信任。”   “你对九渊还真是衷心,看着我。让他去跟别的女人结婚?呵,真是好下属。”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说实话,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我即便能平心静气地跟九渊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但我已经没办法再跟他亲昵了。   分了就分了吧,现在又求着和好做什么?   六元诧异地朝我看过来:“夫人这是说的什么傻话?阎王大人早就在一殿张了婚宴喜榜,新娘的名字一直都是夫人您啊。从来没有变动过。”   “婚宴喜榜?张了多久了?”   六元皱着眉头想了下:“大概有半个多月了,冥婚喜榜一旦张开就没办法变动,上面可以查看时间,夫人如果不行可以亲自过去查看。”   我突然很惆怅。不知该怎么面对九渊。   他背地里做这些又算什么?在阴间承认我的身份,那阳间呢?   难道他希望让胡慧娟做他阳间的妻子,我则只能见不得光的做阴间那位?想想也是可笑,这种做法根本就没什么用啊。   “那你告诉我,他这次回阴间做什么去了?”   六元张张嘴,显得有些为难。   我不耐烦地推开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六元拦不住我,又不能见光,最后只能急得在房里直跺脚。   我现在只想把爸妈找回来,他们有什么困难,只要我能帮忙解决,我会尽力解决。爸妈都是正直的扶乩师。真的碰到柴老六那种鬼师,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我刚出村子就碰到了英子,她神色慌张地挨家挨户找着,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看到我之后,她的眼睛突然亮了:“千墨,师父伤得很重,你能回去救救他吗?他一直昏迷不醒,嘴里一直叫着你的名字……”她说着就哽咽了,“你走了之后师父很着急,让我找了几个八字全阳的人……都给吃了,吃了之后鼻子嘴巴就开始流血……昏过去了,一直不醒……”   她急得不行,我大致听出了经过,正犹豫呢,小白狐在我耳边央求道:“青竹,去看看吧,不然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司命等了你这么久,看在这份深情上,你就别辜负了。”   小白狐这家伙,看到九渊好的时候就拼命夸九渊,听到司命出了事又各种让我珍惜司命,他就是个墙头草两边倒。   我叹了一口气,终究是跟着英子回了当初醒过来的那栋民房。   门窗被英子锁得很严实。司命脸色白得像张纸,眉头紧紧锁着,嘴巴一动一动的,确实在削弱地喊着千墨这两个字。   我摸摸他的眉心。显然是魂魄不稳。   我想起英子说过他腿寒,卷起他的溃退看了下,两条小腿特别瘦弱,看来是常年缺乏锻炼所致,足以看出他在轮椅上坐了很多年。   我想想,咬破手指挤了两滴血进他嘴里。   我血中带煞,正如小白狐所说,很奇怪,具体怎么个奇怪法我不知道,总之一般的鬼物吸食了我的血会致命,可像司命、夜行这种,我的血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大补之物。   我在他小腿上按了几下。瘦弱到我都想流泪。   不仅仅只腿寒,寒症入骨,难怪他很少站立。这句肉身已经快承受不住他的魂魄了,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一直留在这个躯壳里。   司命幽幽地醒转时。我的手还搭在他的腿上。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欣喜:“千墨,你回来了?”   我张口就想回驳说自己不是千墨,可看到他脸上的希冀后突然就说不出口了,最后我索性忽略了他的欣喜。点点头淡淡地说道:“嗯,本来想去找我爸妈,结果碰到了英子。小丫头为了你的事情真的是特别操心,你不应该辜负她。”   英子诧异地张大眼睛,眼神里明显带了感激。   司命扯扯嘴角,露出一副哀伤的神色:“千墨,我们回雪山不行吗?那两个人不是你爸妈,你只是正好借用了这个肉身休养魂魄而已。他们都会自己的天命,你随他们去吧。”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司命,你好像变了,以前的你根本说不出这种话。”   他强撑着身体坐起来,自嘲地笑了:“视生命如草芥?千墨,我再心慈心善又有什么用,你还不是跟着一只阴煞走了?以前我以为是我的终究是我的,肯定能把你等回来,现在我知道当初的自己错得很离谱,有些幸福,不争取永远也得不到手。”   他说着,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探向我的脉搏:“千墨,难道你到现在都没发现,你少了一颗心吗?”   我的瞳孔猛地一翕,诧异地抬头看向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赶紧把手捂向左胸口,砰砰砰,心脏明明跳得坚强有力。   ☆、第一百章 没有你的雪山,冷得慌   司命的手缓缓移动,改而握住了我的手。   他有些悲哀地看着我:“你是不是见过他了?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呵呵,我居然被他利用到现在,千墨,难道我又要输给他一次吗?你是不是想救他出来?”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难以言喻的痛,他到现在才发现老鬼就是夜行,我能想像到他是有多痛恨自己当初帮夜行找活阴。他应该恨不得杀了夜行才甘心吧。结果却傻傻地帮了夜行这么多年。   我摇摇头:“我为什么要救他出来?我不爱找虐。”   司命松了一口气:“可是你的心脏在他手里。以前我以为是九渊拿走了你的心,可现在我才知道,是夜行。”   他早就发现了我的心脏不对劲,这一点,九渊肯定更早发现。   司命一直怀疑是九渊取走了我的心脏,而九渊因为以前怀疑我的身份,所以发现我没心脏也并没有说破。后来见到了司命,说不定他以为是司命拿走了我的心脏。   俩人彼此怀疑彼此试探,但都选择对我做了隐瞒。   我疑惑地抚着心脏,不明白那里在跳动的是什么:“我明明有心脏,你为什么说我少了一颗心?”   我不可能有两颗心吧?   司命摇摇头,眉目中裹着很明显的疑惑:“你现在身体里的那颗心。明明不属于你。”   夜行说我不救他会后悔,原来如此,难道我掏出弑魂阵之前就被他取走了心?   想到这里,我看向司命:“如果不找回属于我自己的心,我会有什么下场?死?”   司命愣住了,盯着我看了好久,握住我的那只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千墨,为什么不找会属于你自己的心?你的魂魄已经被唤醒,如果找不回心脏,你肯定会被煞气慢慢侵蚀,最后失去你的本性,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活煞。”   我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惆怅地问他:“变成活煞之前,我还有多长的时间?”   司命摇摇头:“这由夜行决定,他如果愿意放了你,及时归还你的心脏,你就不会出事。如果他等不及,提前在你的心脏上做手脚,只怕……哎,千墨,是我对不起你,之前我一心想着赶紧把你唤醒,没来得及考虑这些。你怪我吗?”   我摇摇头,有什么好怪的。怪了你又如何?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只能往前走,毕竟后面有万丈深渊在追赶着我。   “我知道了,司命,谢谢你,现在我要去找我爸妈,后会有期。”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害怕死。死了大不了变成鬼。变成鬼或许会更自在,我现在活着已经感觉生无可恋,死不死又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我还是有些舍不下九渊,想到他最近变得那么体贴,我就心生向往。   司命急了:“千墨!”   他最近变得一点都不淡定呢,难道是因为我苏醒后跟他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吗?事情越脱离他的掌控,他越没办法平静。等了这么多年,他肯定不甘心在胜利的大门前踩空的。   我他似乎已经活了上百年,或许更久,反正我对他的印象除了苏醒时梦到的那些片段,实在记不起来别的事情了。所以,我总是怀疑我根本就不是千墨。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们在给我灌输“我是千墨”的念头。   我回头看看他,又看看他的腿,拉下肩头的小白狐往司命怀里扔去:“小狐,你陪着司命回雪山吧。他再这么耗下去,心力交瘁不死也废,何苦呢?”   “千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绝情?你说过会回来跟我成亲的。”他的声音里透出万分的苍凉。听得我鼻子一酸,差点落了泪。   我拔下插在头上的那支步摇,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当初司命赶去半庙村救千墨时,这支步摇正泡在千墨的鲜血里。它带有这么强烈的回忆全是因为浴过血。   我想想,还是把步摇递了过去:“还给你。”   步摇是当年司命送给千墨做定情信物的,我那么喜欢它说明千墨对司命是有感情的。   司命的身子猛地晃荡起来,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没过几秒,他嘴里突然吐出一口血。   脸色刹那间苍白如雪,他的身子抽搐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竟然强撑着站到了地上,每走一步,身体都要轻轻颤两下:“千墨,你说出口的话。怎么可以反悔?我不许你如此玩弄我的感情,你心里是有我的,你不能去找夜行!你的心脏,我帮你去取。可你必须答应我,在我回来之前,不能跟九渊在一起,不能!”   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抱住了我。   他的身体颤抖得厉害,不知道是伤痛引起的,还是因为终于把我抱在了怀里。他这么痴情,可我终究辜负了他。   怎么办呢,其实我也想跟他一起离开,可是我现在对男人真的提不起兴趣了,一想到九渊,我的心就一阵阵地疼。   所以我轻轻推开了司命,冷漠又疏离地把步摇塞进了司命的手里:“不用了,那颗心脏对我来说没有半点用处,死了就死了吧,做鬼也挺好的。”   离开之前我看向英子:“你师父心绪不宁。好好照顾他吧,不要让他做傻事。”   “千墨!”身后传来司命的呼唤,可我没有回头。   走出百来米远后,小白狐终究没忍住,还是跑了过来:“青竹,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我不要回雪山,没有你的雪山,冷得慌。”   “傻瓜,我是想让你帮我照顾司命啊,以他的执拗,怎么肯轻易回去呢?你代我好好劝他,等我事成归来,会回去找你们的。你帮我把这话带给他吧,让他不要做傻事。”我本来想骗骗司命说回来之后再跟他谈结婚的事,可我不想让他白高兴,毕竟我回不回得去还是个问题。   既然没感情,那就不给他希望了。   赶到卜算的地方时,天都快黑了。   那是一座山,有道观的山。   我也不知道我爸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刚想上山,突然感觉身后阴风阵阵,回头一看,九渊居然追来了。   我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苦笑:“你会卜算,难道我就不会吗?你来这里做什么?山上那道观是曾经出现在弱水镇的乾坤派。我手下的阴差找来过这里,不过山上有屏障,他们上不去。”   “我爸妈在这里,我来找他们回家。”   “那我陪你一起上去。”他说着就很自然地牵住了我的手。我盯着他满头的白发看了很久,“你不怕自己的魂魄被吞噬了?你还没找来证据证明你的清白,一直跟着我做什么?你以为我真的会这么轻易原谅你吗?”   我说着把手抽了出来,心里一紧一紧的,很是难受。   回去找你的胡慧娟吧,做你的九家当家,我们之间已经是过去式,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我杀过九家人,你伤害过我,也没能护住我们的孩子,我们俩可以说是两不相欠了。   “小竹子,你没有跟司命结婚,说明你心里还有我,我为什么要放手?我说过要对你负责一辈子,你忘了吗?”他眼里有些哀伤,可牵住我的手时的神情依旧坚定。   他说以前他没弄清楚自己的感情,现在弄清楚了。   可我以前很清楚自己的感情,现在却不清楚了。   我们之间总是不能同步,所以我还是甩开了他的手,但并没有再说什么伤害他的话:“再说吧,我现在不想跟你谈这些。”   我说着就抬脚往山上去了,山上烟雾缭绕,越靠近道观,周围那股无形的压力就越大。   周围静悄悄的,为什么我总感觉整座山上没有一个活物?   我强压下心里的疑惑,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等到了道观门口,我才发现,道观的门是敞开的,似乎在迎接我们的到来。   ☆、第一百零一章 女婿   道观里很冷清,往里面走了很久才听到后面传来一阵碗筷声。   我循着声音找过去,我妈和苗璃正在收拾碗筷,我爸跟老道士在下棋,不算出,柴老六居然也在,正闷闷地抽着烟。   我出现在他们跟前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我妈盯着我的脸看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青竹啊,是你吗?”   我悲哀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现在连亲妈都不认识我了吗?我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冲上去就要往她怀里扑。   可我刚到跟前。老道士突然拦住了我爸妈,神情戒备地盯着我看:“不可大意。”   我愣了下,淡淡地看向老道士:“我还能伤害我爸妈?”   爸妈一听这话,立马绕过老道士跑过来抓住我的手上下打量。最后齐齐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青竹啊,你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我远远地看向柴老六,又戒备地看看老道士。“爸、妈,为什么会跟他们在一起?当初柴家人是不是去砸过王婶的民宿?柴家人把你抓来的?”   柴老六这才抬眼看我,那张脸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鬓角都出现了白头发。   他烦躁地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幽幽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们两家的冤孽是老一辈造成的,我也不想跟你们青家结仇,咱们各走各的路。”   “柴叔,事情是你们柴家有错在先。现在两家都遭了报应,继续斗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希望你说话算数,不然我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青家受难的。”   柴老六微微眯起眸子,仔仔细细将我打量了一遍,然后视线又往后落到了九渊身上,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让人看着听不舒服。   “我们柴家的气数已尽,我只是来找老道士想点补救的法子,你认为就凭现在的柴家还有心思跟你们斗吗?”   我妈赶紧拉着我的手轻轻拍着:“是啊,青竹,咱们两家已经和好了。我跟你爸也是过来帮忙想法子的,大师说石磨有异动,半庙村可能会出大事,所以我们才没回去的。”   “是啊,一直联系不到你,我想着有女婿照顾,你应该不会出事。”老爸也帮着解释。说完还盯着九渊看了一会儿。   我愣怔了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在叫九渊女婿。   我的手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掉了,这段时间也没工夫重新买,再说我也没钱,跟着九渊以来一直吃他的住他的。   九渊听到女婿两个字,居然破天荒地轻轻笑了:“岳父说得是,我会好好照顾小竹子的,可她现在不让我照顾。”   我脸上一热。竟然被这样一句话刺激得涟漪不断。   他知道我招架不住他的热情,更招架不住他的温柔,现在把我上伤透了又用这两样来哄我。可我也是犯贱,心里竟然觉得挺受用,只是我暂时不能原谅他跟胡慧娟的事情,如果拿不出证据,我是不打算再跟他复合的。   所以我没吭声,赶紧转移了话题:“妈。什么石磨有异动?”   老道士一直在观察我,也在观察九渊。他应该看得出来我们两个都不是正常人,但并没有点破。   苗璃小心地贴在老道士身边,偷偷看我,听到我这么说,立马热情地冲我笑:“漂亮姐姐,我们这里有个石磨,任何人都推不动,可只要出大事了,它就自己动了。”   九渊皱了下眉头:“是吗?带我去看看吧。”   苗璃看看老道士,老道士居然朝我们摊出手来:“本观镇观之宝,要参观得收费。”   我愣住了,九渊也愣住了,我爸妈倒是好像习惯了,也没露出什么差异之色,赶紧劝道:“大师,这不太好吧?我女儿女婿不是外人,我们在这帮你一起想法子解决柴家的事情,你可不能这么过河拆桥。”   老道士有点尴尬地咳了一声,但手还是固执地摊着。   九渊打了个响指。地下蓦地窜出两个鬼差来,其中一个正是六元。   “尽快取点阳间的钱过来,”他说着看向老道士,“大师觉得需要多少?”   老道士有些尴尬。手指头动了动,一会儿两根手指一会儿四根,最后还是摊成了五个。   九渊淡淡地哼了一声:“让九家给我拿五万过来。”   老道士哆嗦了下,扯扯嘴角笑了:“不用那么多,五千,五千就好了。”   “大师,你这不是敲诈吗?”我妈一听这么贵,不干了,“女婿,别听他的,一分钱都不要,我带你们过去看。”   苗璃也有些鄙视老道士的行为。赶紧跑过来拉我:“姐姐,我带你去看,三师叔跟你们开玩笑的。”   我现在明白老道士为什么会帮着柴家人迁坟了,都是没钱惹的祸。现在只要有钱赚。很多人都不会在乎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伤害无辜人。   石磨很旧,看得出来有些年代了。   上面有很明显的转动痕迹,因为常年没人养护,所以转动的地方明显很新。别的地方都落了厚厚一层灰。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石磨下面埋着东西,想是能感应到这附近地下的阴气变化。”九渊观察了一会儿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凑近了一看。石磨上竟然还有刻字,“这些刻度表示的是方位,西南所对之处确实是半庙村。”   我的眉头紧了紧,如果石磨感应的是地下的阴气变化,那应该是困着夜行的弑魂阵出现了异动。   想起之前看到的画面,我突然有些惴惴不安:“看来半庙村要出事,爸,妈,你们暂时就待在大师这里,等半庙村的劫难过去,你们再回去吧。”   “什么劫难?”我妈紧张到微微发抖,“那里有神灵庇佑,曾经有一座十分灵验的庙,要是没有塌掉,现在肯定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苦涩地扯扯嘴角,真不好意思告诉她。那座庙就是当年的我--千墨,给弄塌的。   “嗯?”我突然看到石磨上有几个小字,那几个字正好被灰尘盖得严严实实,要不是我眼尖。肯定会错过,“半斤八两?”   那几个字扭动得厉害,就像是有小人在跳舞,但是看字形。绝对是半斤八两这四个字。   老道士听到我的话后,凑过来看了几眼:“这几个字不是读半斤八两,小时候我也发现过,师傅说这几个字是一种古文字,里面藏着类似奇门遁甲的学问。”   这么玄妙?   人皮鬼以前假扮成婆婆时,曾经故意在我面前说过半斤八两这几个字,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   “半庙村的弑魂阵下压着夜行煞,这几个字可能跟弑魂阵有关系。”我想起自己以前曾经画过的涂鸦,找了一截树枝在地上凭着记忆画了下来,不是特别准确,但图形的大致走向应该是对的。   老道士看过之后,倒抽一口凉气:“你怎么知道这个图?”   “这是一张地图,听说可以通往阴间。”老道士捋着胡子开始回忆,“人要想进入阴间不容易啊,我师傅算是近百年来学艺最为精湛的乾坤派弟子,但他也参透不出这张图里的奥妙。这是本观镇观之宝,女施主你是怎么得来的?”   “三师叔,您别老说这些,丢不丢人啊?”苗璃郁闷地戳了他一下,小嘴巴噘得老高。   老道士哼哼着把我们带进了道观,在里面一间密室的四面墙上,居然画着我刚才画过的图案,只不过,图案有四幅,每面墙上一幅,四个类似半斤八两的字则分别在每面墙上落一个,方位各不相同。   “这里,跟弑魂阵有什么关系?”我直觉这座道观跟半庙村的弑魂阵相连,难道这里就是破除弑魂阵的关键所在?   我心里咯噔了下,就在这时,手腕上的印记突然灼烧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 杀女仇人   我似乎知道怎么大开这四面墙上的锁,类似半斤八两的四个字像四把钥匙,需要嵌入到每面墙上的图案里。   这一点,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好像潜意识里残留着某种回忆。   我想可能是因为当初千墨从弑魂阵里逃出来时还记得什么,不然我也不会有这种记忆。   手腕上的印记灼烧得越来越厉害,我甚至能听到夜行在叫我。   看来,半庙村的弑魂阵,跟道观里的四面墙真的有关系。   九渊好像也听到了夜行的声音,他拧着眉头把我带出了那间暗室,担心地握住了我的手腕。一股幽凉的寒气涌入身体,很快把那股灼热给镇压住了。   “刚才是老鬼?”   我摇摇头:“是夜行。”   “夜行?夜行煞……”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我。似乎想起了千墨跟夜行之间的恩怨情仇,眼神有些复杂,“小竹子,你愿意做千墨还是青竹?”   如果我做回千墨。你就可以放手了吧?   可我如果只想做青竹呢?   我沉默了很久都没吭声,爸妈在一边压根听不懂我们说的话,看我脸色不对,才小心地走过来扯我手臂:“青竹。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滴血是不是又回到你身上了?”   我心头微微打颤,无力地点了头。   爸妈不安地对视了一眼,再看我时,明显带了几分戒备。   我觉得难受,生我养我的亲爸妈都防备着我,九渊能不防备我吗?突然有点理解了九渊的苦衷,可我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老爸很快回过神来,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这张脸也是因为那滴血回归了才开始变化的吧?哎,青竹啊,你可千万不要走邪路,我们青家世世代代都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儿。”   “青竹奶奶还不是差点让我们柴家灭门?”柴老六冒了出来,很不满地反驳了一声。   爸气噎,妈忍不住呛了回去:“柴明希不昧着良心骗人赚钱的话,会发生那些事吗?当年那些钱是我公婆的全部家当,我公公还差点被你们给害死了。”   柴老六撇撇嘴,不太自然地别开了视线,没再说话。   我不敢告诉爸妈我手上已经有了杀孽,现在想想也是后悔,当时真的是气疯了。按照司命的说法,我应该是被煞气迷了眼。   可我隐约感觉,我心里有一半是黑暗的,而且我很担心那半黑暗会慢慢地、慢慢地把我心里剩下的那一半良善给吞噬掉。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看向了九渊:“证据什么时候能拿来?”   我想原谅他了,虽然我现在变强了。可我还是需要依靠。我放不下他,为什么要逼着自己不要他呢?感情需要经营,需要理解,需要体谅。   他皱皱眉头,看了一眼我爸妈,赶紧把我拉到了一边:“再等等。小竹子,我跟她真的没有做过越轨的事情,那段声音是……是我们提前录好的。”   “那你们为什么要脱衣服?”我有点不太相信他的话。其实只要我愿意听信他的解释不再追究,就算是撒谎骗我又如何?他既然愿意费心撒谎,那就说明他心里还有我,如果他连谎话都懒得撒,那只能说明他一点都不在乎我。   九渊似乎诧异于我连这个都知道,眉头尴尬地耸动了两秒:“为了逼真,阴阳师的细腻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不做到逼真。那之前的工夫就白下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想相信,可是我又害怕他是在骗我。   我不敢想像他说的话万一是假的会怎样,我只想他尽快拿出证据来不让我继续胡思乱想。而在此之前,我真的没办法做到假装什么都不知情地跟他像以前一样生活。   当天夜里,我们住在了道观里。   半夜,突然出现了轻微的地震,我紧张得跑出来看情况时,九渊也后一步从隔壁房间跑了出来。   震动的源头就在道观之下,我手腕上的印记又在一阵一阵地灼烧,夜行显然是等不及了,他可能没料到把我唤醒后我并不愿意救他。   爸妈被我们的动静吵醒,跟出来问我们出了什么事,我让他们感受地震,他们却愣住了:“哪里有地震?”   我疑惑地看向九渊,看来这个震动很轻微,所以爸妈他们感觉不到。   九渊显然也跟我想到了一起,淡淡地点了头。   “没事了,你们去睡吧。”   爸后一步走,他很担心地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青竹啊,你是不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哎。你的眼睛没变红,现在应该理智着吧?可千万别往邪路上走哇。”   “爸,我没事,您放心吧。”   “岳父。小竹子不会出事的,我会在身边守着她。”九渊几乎我开口的同时也出了声,他现在真的很积极,积极到我根本舍不得放开手。   以前他有现在一半对我好就好了。也不至于我现在想回头都找不到好回忆来支撑自己。   爸妈惴惴不安地回了房后,我跟九渊在月光下站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九渊先开口出了声,他走到我身后把我抱住,我本来想挣扎的。可是他抱得特别不容置疑,我想想还是罢了手。   “小竹子,你说得对,我以前太防着你了。你跟我爹从阴间打听来的千墨不一样,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你不要急着拒绝我,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之前的错误。”   一辈子的时间。听起来好漫长,又好美妙。   可我的心脏还在夜行手里,如果不救他,他应该会鱼死网破杀了我吧?   想到这里,我捞起他的手按在了我的左胸口:“这里有心跳,可为什么司命说我少了一颗心?你也一早就知道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渊的手轻轻颤了颤:“张医生?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我挣脱出他的怀抱,转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事实不是这样?”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也对,也不对。你只有一颗心,不能说你少了一颗心。如果我猜得没错,你这副身体本来是不属于你的,你的魂魄就像我身体里的那一位一样。养在这个肉身里,很快就把婴儿原来的魂魄给吞噬掉了,但是正如司命所说,你本身可能缺了一颗心。在你跟这具肉身融合时,心脏是没有任何改变的。”   他说我的能力在一天天变强,但是肉身的心脏确实完完全全没有任何防护的,这样下去的话。这颗心脏迟早承受不来负荷,到时候我的心脏会衰竭。   他没继续往下说,但是我明白他的意思,衰竭过后,我就会死。   明白了前因后果,我反而不害怕了。原来我真的不是青竹,我真的不是爸妈的亲女儿。他们如果知道了事情,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毕竟他们辛苦养育了二十三年的我,其实是他们的杀女仇人。   可九渊接下来却说了一句叫我震惊的话:“等你的心脏衰竭了,我会分一半心给你,小竹子。我不会看着你死的。”   我震惊地抬起头来看他:“你心脏完整是都没办法完全压制冥王的儿子,要是分一半心给我,那你怎么办?你想被那个傻瓜吞噬?”   他突然勾起唇角笑了,让月色都为之失色的容颜闪射出迷人的光彩:“小竹子。你还是关心我的。你要是不想让我消失,那就一直在身边陪着我照顾我,等我没办法压制那股力量的时候,帮着一起压制啊?”   我的心颤了两下,难道他心里打的是这种你算盘?   我不由得冷笑,默默地回了房,没有回话。   靠近凌晨的时候,我再度听到夜行在叫我:“打开弑魂阵,打开弑魂阵!”   他从来不叫我千墨,可能他连那个跟他同归于尽的女人叫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个夜行,心里永远都只有自己。   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把我吓住了:“你难道不想见见你娘吗?”   ☆、第一百零三章 心头血   我娘?   我下意识地去了那间暗室,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夜行的声音更加清晰了:“丫头,难道你不记得你娘拼命保护你了吗?你难道不想见她最后一面?她快不行了,最后那点魂魄也要消失了!”   夜行说得很急,好像真的已经迫在眉睫。   “我凭什么相信你?”心绪是不稳的,可我必须保持镇定。   夜行突然笑了,很狂妄:“你是不是跟他们一样,以为自己是千墨?哈哈哈哈哈……我都被困在里面呢,千墨当年伤得那么重,怎么可能逃出去?”   对,他说得确实是一个疑点。   可我一直以为是他帮着千墨逃出来的。就算千墨没他厉害,但既然千墨当年能血祭半庙村跟他同归于尽,那说明千墨的本事也不是那么弱的。   所以我一直没有怀疑这一点,但我确确实实觉得自己并不是千墨。情感上不愿意当千墨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原因是虽然我能察觉到自己对司命的愧疚,但是我对他确确实实提不起来半分情感。就像我对夜行有恨,却总觉得有点雾里看花的朦胧感。   所以,尽管我在沉默,我心里还是相信了夜行的话。   “当年我不知道千墨怀了你,气她跟我作对,所以才会对她动手,可我不知道她当时为什么不躲。”   也许千墨没料到你会真的对她动手吧,也或许她当时太失望了本身就想求死。   “她恨着朝我冲过来时,我才知道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你。当时弑魂阵已经启动,司命没办法带她离开。只能匆匆忙忙地护住了她的心脉。我们在弑魂阵下备受煎熬,她求我救你……我当时伤得也很重,犹豫了下,结果她直接对自己下了狠手,她把自己的心头血取出来融进了你的魂魄,我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夜行那时候可能被震撼了,应该也带了点愧疚,所以拼力把我救下了。千墨最后那点魂魄也被他一起养在了自己身体里,这一等就是很多年,中途他曾试图闯过好几次弑魂阵,可都没办法冲出来。   后来他想到了用阴气滋养老槐树的办法,想厚积薄发。   我的魂魄也是在他不断尝试逃出来时,无意中释放出来的。因为那时候我没有做过恶事,所以魂魄很纯透,反而成了弑魂阵的漏网之鱼。   夜行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我的消息,他一直在等我回去救他这个亲爸。   时隔多年。他终于再次跟我相见,可我并不愿意救他,所以他才会这么躁动。   我现在明白了,当初他让人皮鬼救我,不仅仅是为了让我救他,也因为我是他女儿。   导致我双眼变红的就是千墨的那滴心头血,那滴心头血可以将我身体里的煞气牵引而出。没了那滴血的指引,我身上的煞气就会沉息。所以八岁以后我的日子才会那么太平。血玉碎裂后,里面那滴血自动融入了我的身体,所以夜行当时才会那么疑惑。   因为他熟悉千墨的那滴心头血,他当时肯定没想到那滴血能够跟我融合,也正是那滴血,让他确认了我的身份。   难怪他当时那么震惊,如果是因为我是他女儿,这一切似乎更加合理了。   “你知道我的身份。却故意没告诉司命?”我忍不住冷笑,这个夜行,最爱的始终是他自己。   我可不相信他是因为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才会让人皮鬼救我,真那样的话,他不会让司命一直误会下去,他就不担心自己的女儿跟他的情敌走到一起?   想想就觉得恐怖,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知道这么戏剧化的事情却并不感到意外,也许我一早就承认了青山夫妇并不是我爸妈这件事吧。   血脉的牵引让我迫切想见到真正的千墨,可我担心夜行在骗我,我之前看到的预言画面,很可能是他出来之后造下的杀孽,我不能让他得逞,也不能再害那么多无辜的人了。   “我那天看到你的样子就知道你的力量被封印了,司命苦心积虑想唤醒千墨,我当然不会阻止。他如果知道你不是千墨。肯定不会管你了。”   我不由得冷笑,这个夜行,当初为什么能得到千墨的爱情的?真是奇了怪了。   我扯扯嘴角,笑得很无力:“他如果知道千墨还在弑魂阵里,肯定会想办法破阵救人的。”   “不会,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他,所以不能指望他。丫头,你不会真的不愿意见你妈吧?她心心念念全是你。最后那一缕魂魄也快支撑不住了,你真的不见她最后一面?她当初可是拼尽全力护住了你啊。”   夜行抓准了我心里的那点脆弱,不停地劝说着。   九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他显然听到了我不是千墨的言语。   他很惊讶。也很惊喜:“你不是千墨!小竹子,你不是千墨,你今生造下的杀孽,我帮你还。”   他是阴间的一殿阎王。掌管生死,想要抹杀我的那些杀孽,应该并不困难。想来他之前太过防备千墨,所以现在才回露出这样的狂喜。   “你?你当初伤了我。现在又盯着我的女儿做什么?”夜行真是看人说话,他应该从人皮鬼那里知道了我跟九渊的事情,所以很明白该怎么对付九渊,“丫头的心在我这里。想要她活着就尽快打开弑魂阵,不然……我就带着丫头一起陪她妈离开这个世界。”   说得真恶心,明明就是要挟。   可九渊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慌张,他淡淡地笑了。仰头将四面墙上的图案都观察了一遍:“要破这个阵法,可能需要付出命的代价,小竹子才刚刚熟悉她自身的力量,根本还没做到运用自如。你这么急着让她破阵放你出来,还敢说她是你的女儿?”   他的声调冷幽幽的,充满了讽刺。   我知道破弑魂阵不简单,但倒是没料到可能会因此送命。   呵呵,夜行这一点可真渣。害死了自己的女人,现在又想让自己的女儿把命赔进去,难怪阴间的鬼物都叫他夜行煞,简直没人性。   可就在我们争执不下时。那股震动突然变得比之前更明显了。   夜行“咦?”了一声,声音里竟然透出丝丝惊喜:“有人在闯弑魂阵?丫头,哈哈,有人闯弑魂阵了!快。你趁机加一把力,这样你肯定不会受伤。你们两个实力都不弱,一起加入的话绝对可以全身而退,我会帮忙把反噬牵引到半庙村闯阵的那一头!”   他很兴奋,那种震动感也越来越明显。   不过九渊迅速把握拉出了那间暗室,出了暗室后,那股震动明显减弱了几分。   我惶惶不安地看着半庙村的方向,心跳一直平静不下来。   有一张脸在我脑海里浮现。难道是司命?有没有可能是他?他知道我少了心,所以我跟他说得那么明白之后,他还是放不下,索性跑去半庙村闯阵帮我夺心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我立马慌得不行。   司命是阴阳师,根本就不该干涉太多不该是他管的事情。他现在的身体很虚,不能因为帮我夺心而丧命。   如果千墨真的是我妈,那司命更没道理为了我而送命。   我来不及跟爸妈道别。匆匆地就往山下赶。   九渊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但他很快就跟我想到一起去了:“难道是司命子啊闯阵?他的身体根本就不允许他这么做。”   “我得尽快赶回去,不能破阵,一旦破阵,半庙村就毁了,会出大事的!”   半庙村亡……青竹死……这几个字在我脑海里拼命地旋转着,旋转着,我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九渊,我们会不会终究是有缘无分,我还能等到他的证据吗?   ☆、第一百零四章 弑魂阵有异动   赶回半庙村时我傻眼了,村民们居然都陆续赶了回来!   当时已经逼近中午,我跟九渊赶过去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忙着收拾很久不住的家。九渊长得实在很招摇,所有人看到他满头的银丝后都忍不住停下来打量一会儿。   我的相貌改变不少,但还是有三四分青竹的影子,所以有几个人试探着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没有否认,直接跑去找了村长。   村长并不相信我就是青竹,我想再成功的整形手术也不一定能把我的样貌改变得这么快,换做我是村长,我也不信。   九渊皱着眉头帮我劝说道:“今晚半庙村会出大事,你必须尽快让大家撤离半庙村。”   村长激动了:“刚搬回来就让他们搬走。谁肯啊?你说出大事就大事?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啊。不然大家凭什么相信我啊,这段时间已经怨声载道了,这回说什么也不走了,我已经请了一位大师过来驱邪了。明天就能到。”   “明天就太晚了!”我想想,直接看向了九渊,“你附到村长身上,赶紧召集村民疏散。”   九渊愣愣地看了我两秒,然后突然宠溺地勾唇笑了:“好,听你的。”   心头微微一动,暖暖的,甜甜的。   千墨孤身奋战时,司命永远都是放手站在原地等他,可九渊不同,我有事的时候,就算撵他走,他也要跟在身边一起埋头干。   我想,这就是我喜欢九渊,却迟迟未能喜欢司命的原因。   大家常说,是我的就是我的,跑不掉,别人也抢不走。可有的时候,你不努力一把,就会永远错事掉那份幸福,毕竟这个世界上的不巧和后悔太多了,当初你认为的跑不掉,也许会在一念之间跑掉,女人需要理解需要一定的空间,也需要你偶尔的霸道温柔。   九渊从肉身里出来时,村长吓得两眼一翻差点晕了过去。   我没让他喊出声来,不过可能是因为我们在房间里待得太久,村长的老婆很快就过来敲门了。   九渊看看我。迅速地上了村长的身。   可因为他没时间研究村长的神情举止,所以他上了村长的身后表情还是冷冷淡淡的,跟村长常年笑呵呵的样子极其违和。我叮嘱了好几遍,九渊都没办法改变他那装酷的表情。   出去的时候,村长老婆很自然地就把村长拉到一边说悄悄话,期间还怪异地瞄了我几眼,好像很不高兴村长跟我单独在房里谈事。   我拉住傻九渊,想提醒她别瞎吃醋。毕竟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村长酷酷地跟村长老婆说了一句:“没有的事,你瞎想。找人把全村的人召集起来,我有事要跟大家说,很急,快点。”   村长平时不这么说话,所以村长老婆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又奇怪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   她明显在怀疑什么,但是她又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所以迟迟没有动。直到村长不耐烦地轻轻推了她一把,她才犹犹豫豫地出了院子。   “恐怕不行,她明显在怀疑你。”村长老婆一出院子我就开始不安了,恐怕事情没办法那么顺利,我看看村长,说道,“你想办法疏散大家吧,能疏散多少就多少,我去村北树林看看。”   我刚准备离开,村长赶紧抓住了我的胳膊:“天意不可违,遇到事了不要逞能,先保全自己。”他说着看向傻九渊,认真地叮嘱道,“照顾好小竹子,就是你死了也不能让她出事,听清楚了吗?”   傻九渊愣愣地点了好几下头:“清楚了。不让小竹子出事。”   我深深地看了村长一眼,拉着傻九渊赶紧往村北去了。   远远的,我看到村长老婆跟几个男人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他们看到我跟傻九渊时。下意识地住了嘴,所有人都注视着我们,不知道心里作何打算。   我没搭理,多半是怀疑我跟傻九渊对村长做了什么手脚吧。   果不其然。走远之后,我回头一看,村长老婆带着几个彪悍的男人往她家院子去了。看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可能是想去把邪物赶跑。   我摇摇头。赶紧往树林去,那些小事九渊自己能应付。   树林里比平时冷很多,特别诡异,明明大中午的艳阳高照。里面却有好几颗树上结了霜。   越靠近老槐树的位置,那种诡异的幽寒就越明显。   等赶到老槐树旁边时,司命的轮椅正孤零零地停在那里,英子不见了,司命也没了踪影。   我绕着新长出来的槐树观察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但地上却多了几滩血,很新鲜,有的还没干涸。   “司命?司命!”我扬声喊了两遍,没人回应。   我脑子里所记得的各种本事,多半是千墨那滴心头血里的记忆,所以我会的其实不多。之前闯进盗爷家里完全是凭着自己的本能在行凶。我现在是后悔的,可是人生如果重活一遍,我肯定还会那么做。   人在冲动的时候,真的很不理智。   我在槐树面前喊了夜行很多次。一点回应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司命跟英子不会是找进弑魂阵了吧?道观里的四面墙上的图案我都记住了,行错一步可能都会死,他那样的身体还带着英子,简直是不要命了。   我急得不行,突然发现那几滩血连起来正好组成了一个诡异的图案,有点像道观里那四个图案中的一小块。   我研究了很久才大致推敲出那四幅图里面的一丁点奥妙之处,八卦八门中有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八门,其中有吉有凶。古人说,学会奇门遁,来人不用问。我的语言能力从某方面说,是天生对奇门遁甲方面熟知,这一点也许跟千墨的那滴心头血有关系。   道观里类似“半斤八两”四个字字,跟八门有异曲同工之妙,没一个字代表一门,相邻的两个字之间则隐藏着另一个暗门。   我算了算。找到其中一个位置往下踩了两脚,土松松软软的,似乎有点不对。   阴阳两界在某些地方会有重叠,这片树林应该就是一处阴阳重叠的地方。鬼门坳也是一处阴阳交接的地方,但是鬼门坳相当于开在了阴间的死口,能感受到阴间的气息却无法进入阴间。   我一连找了好几个入口,最后在阴气最动荡的地方停住了。   我看看傻九渊:“你在这里等着,九渊来了就告诉他我从这里进去了。”   没等他说话我就一脚踩进了那片阴寒之地。冷风呼呼地吹着,那片地方竟然跟梦里看到的雪山很像,一样的荒凉,一样的漫无边际。   明明刚才还是艳阳高照,一眨眼就像是日夜颠倒了似的,不得不说这个弑魂阵太神奇了。   我突然听到一阵咳嗽声:“司命!”   “千墨?”司命听到了我的声音,急急地找了过来,黑暗中,我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朝我奔来,刚想跑过去,突然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影子,一个明显不是英子的男人身影。   我急忙顿住:“司命,别过来,我们就这样隔着说话好了。”   他应该听出了我话里的疏离:“千墨,你怎么进来了?哎。”   “你是进来帮我找心脏的?九渊说了,就算我现在这颗心衰竭了,他也可以想法子分一半心脏给我。实在分不出来,大不了一死,司命,你不该进来破阵的。”   “千墨,我只是……”   我心一横,索性直接跟他说了实情:“司命,我不是千墨。”   以前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想否决他的感情,现在我可以说得理直气壮了,但实在是太过狠心。   司命显然以为我是在拒绝他,刚叹了一口气,我立马把夜行跟我说的那番话通通告诉了他。   他的身子开始决裂地发抖,情不自禁地急急朝我跑来,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就像是他的影子一般,也急急地跟了过来。   ☆、第一百零五章 夜行逃出   弑魂阵,最厉害之处不是被困在这种荒凉的地方暗无天日,而是这里的阴气像是成精了一眼,能幻化成人形。   看到司命身后跟着另一个司命后,我下意识地就回头看了一眼,我身后居然也站着另一个我。   司命看到我的举动,才发现这个诡异之处。   不过因为我俩都有肉身,所以很容易分辨真假。   他满心都是我刚才告诉他的那些话,根本就不愿意相信我不是千墨这件事。他的手颤抖着摸上了我的脸,小心翼翼的,像是怕碰碎一件稀有的瓷器:“怎么会呢,你明明就是千墨,你长得跟千墨折磨像,怎么可能不是她?”   我稍稍往后撤开一步,无奈地皱了眉头:“司命,你又何苦自欺欺人呢?我相信你肯定也怀疑过我的身份,这张脸跟千墨真的一模一样吗?”   我在梦里看到过千墨,确实跟我现在这张脸很像很像。连我自己都看不出差别来。   不过,我不希望司命为了我把命搭进去,我必须尽快把他唤醒。   我们现在并没有彻底进弑魂阵,只是在弑魂阵的边缘,所以及时撤离是来得及的。我刚才在外面研究弑魂阵的入口时,仔细想了想道观里那四面墙上的图案,很复杂,里面的惊险程度不难想像,毕竟夜行在里面困了这么久都出不来。   司命半晌没有出声,他身后的那个假司命却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   我推开发愣的司命,一把掐住那团阴气就准备吸进肚子里,可阴气迅速散做一团消失了。   我身后的影子也是如此。每次他们进攻时,都会聚成人形往我们身体里穿,每穿过一次,我都感觉魂魄被穿破一个洞。   弑魂阵,弑魂,看来不单单是名字吓唬人,这个阵真的对魂魄有致命危害。   我不知道怎么运用身体里的力量,可司命突然掏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我从我魂魄里抽出来的黒筋,他也是实在受不住了,只好把黒筋全都归还了我,一根根重新安会正确的位置。   我突然感觉体内的寒气开始自由地运转。原来九把锁被司命封住后,我体内的煞气也会被遏制。   他无力地扯扯嘴角笑了:“千墨那时候造下太多杀孽,我怕唤醒你会再次出现那种情况。”   他脸上的痛楚是装不出来的,我鼻子一酸,突然很心疼:“司命,对不起,我……真的不是千墨。”   我对你的所有熟悉感,包括姻缘牵,都源于千墨的那滴心头血。   所以,这足以说明千墨对司命是有真感情的,也许当年千墨被夜行打中肚子后就开始后悔了,后悔没有按照约定回去跟司命成亲,后悔没有珍惜司命这样的男人,后悔她非要一门心思爱夜行。   我也没工夫安慰他,咬破手指就弹出两滴血到半空,我完全是下意识这么做的,突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司命一把扯住我,轻轻往他怀里一带,抬手就把那两滴血拍散了。   带着煞气的血立马化成一片血雾,朝四周散去。   化成人形的阴气瞬间被击溃,很久都没再凝聚成形。   司命的眼里露出一丝惊喜:“千墨,真的是你,你还会这一招。刚才那些都是夜行跟你说的是吗?他肯定是担心你跟我成亲后不管他,所以才会用那种谎话骗你。当初我赶去救你时。你肚子里的孩子明明已经没了生命,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夜行的声音突然在我们耳边炸起,吓了我一跳。   不过他并不在我们身边,想来他就被困在这片荒凉之中,也许是他溢出的煞气在作怪。   “她要不是老子的种,右手腕上会出现老子的印记?你以为凭她的力量,现在的我能在她身上做印记吗?”   司命的身体狠狠地晃了一下,他现在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应该是因为一连吃了好几颗八字全阳的人的心脏。他这样做,是在急速消耗自己的性命,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活了这么多年的,算算下来。他活了两百多年了?   周围突然燃起幽幽的鬼火,司命借着光亮朝我的右手腕看去。   他肯定怀疑过我的身份,但他应该用自己的理由为他自己解释过这个印记。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周围很快掀起一阵阵阴风,我担心夜行根本就不需要我去破解弑魂阵。我不相信这么多年里夜行没有研究过弑魂阵,可他压根就没跟我透露一丝一毫怎么破解的法子。   九渊说要破阵很可能送命,我相信他对这些东西的研究比我透彻。   我突然后悔自己这么冲动,当时一心向着把司命救出来,毕竟在这里待得越久越可能丧命。   但看司命现在的状况,在我进来之前,他已然受了伤。   周围的空气掀起一阵波动,我突然闻到一股清香。是九渊身上的味道!   我慌忙朝四周看,想寻找他的身影,身子突然一轻,我被勾进一个冰冷的怀抱,九渊神色清冷地将四周打量了一遍:“夜行,你引他们进来做什么?”   “当然是想出去,哼哼,你不是阴间最年轻的一殿阎王吗?九风……九风那家伙的儿子吧?”夜行认识他,但明显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察觉到周围的气息不对后,有些急了,“你身上是什么味?阴气怎么淡了?”   “我是一殿阎王,自小就被加持了接引超升亡灵的能力,你说这是什么气味?”九渊哂笑,看看司命,抬手捏住了他的手腕,“你的气息不稳,这具肉身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司命的脸色有些难看。眼神一直盯着我没有移开半步。   一直以来,支持司命活着的理由就是解救千墨唤醒千墨,他曾经的风度在提起千墨后全都会溃散。   九渊揽着我在周围迅速转了一圈,看不到边际,荒凉幽冷,跟地狱没差别,时不时还有有噬咬魂魄的东西往身体里窜,每次都咬都觉得神经揪着疼。   我仔细回想着道观的四面墙,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九渊带着我回到司命身边,此时司命的脸已经白得不像话了,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的青筋。我一紧张,赶紧去扶他。被九渊制止了。   “他的魂魄特别纯透,这具肉身常年救死扶伤,气息温和不带浊气,能为他所用应该也是得了原主人的允许的。”   司命的魂魄不能受世间浊气的污染,可是说从某方面来说,是很脆弱的。这也是他常年生活在雪山的原因,那里天寒地冻不被浊气污染,这也是司命有腿寒症的原因。   他之所以能成为那么厉害的阴阳师,也是因为在那么心无旁骛的地方研习。   九渊话音刚落,司命突然从肉身里出来了。   张医生的肉身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急速得往地上摔去。然后迅速变黑、腐化,就这样眼睁睁地消失不见了。   我诧异地看向司命,他长得很纯净,那张脸一看就是不染尘埃的那种,带着看破红尘一般的清淡仙气。   “你的肉身没了,那你怎么办?”我不知他为什么不能受浊气的侵蚀,总之我印象里他如果以魂魄的形式出现在人群中,肯定会受很大的伤。   司命摇摇头。眼里露出一种生无可恋的苦涩:“千……青竹,没关系。”   我心里微微一疼,赶紧别开了视线。   止不住的愧疚不断地在心里涌动,可我知道,我是没办法满足他对千墨的那份爱的。千墨是我妈,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千墨。   九渊松开我,在手掌心里画来画去,明显是在想出去的法子。这里不辨方位,进来容易出去难。   我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丝疑惑,忙问司命是怎么进来的。   他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过来:“当初烧木楼时,我让英子提前把你的包拿出来了。”   后来他告诉我,鬼胎怕阳火,他当时烧木楼是因为他那时不忍心亲手杀死我肚子里的孩子,他知道我不会因为那场火死掉,所以才敢下手。   那是我小时候画的涂鸦,跟道观里的四面墙上的图案并不完全相同。   但仔细一研究。就会发现那些线条圆圈是弑魂阵的关键所在。   我们没想过要救夜行,我也跟司命说了九渊愿意分半颗心给我的法子,他很诧异:“你怎么将心一分为二?”   九渊笑了笑:“我爹虽然混账,但当年也叱咤风云过,我从他那里学来的本事远比在九家学来的要多。我爹之前曾用半颗心活了几百年,安然无恙。”   司命张张嘴。什么话也没接。   我们刚按照正确的线路打开阴阳交接的那条通道,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罡风。   九渊皱眉:“不好,夜行想强闯,我们快走!”   我被一股力道拉着往黑暗里闷头钻,我的另一只手则死死抓住司命的手腕,很担心他被一直困在那里面。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我周围的荒凉终于消失。   可是,紧跟着我们的那团罡风,也跟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槐树边,一团黑风张狂地舞动着,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脸面。   好端端的天突然之间变成乌云密布,黑压压的明显要下大雨了。   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团黑风已经不见了。我惊恐地看向九渊:“村民驱散了吗?”   他摇摇头,带了一丝愧疚:“没有,那些人不肯离开,我控制了几户人让他们带着家人离开……我担心你会冲动,所以急着过来找你。”   我当时很奇怪,为什么我们能这么轻松地出入弑魂阵,我不相信困了夜行那么多年的弑魂阵,能这么轻易被突破。不过我们都以为是那张小时候的涂鸦帮了大忙,后来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等村里出现鬼哭狼嚎的喊叫声后,我才知道事情真的按照我当初看到的画面发展了。   村里很快出现火光,被困了太久的夜行就像饥饿的老虎,看到任何一个活人都会扑过去啖肉饮血。司命说这就是真正的阴煞,千墨也曾做过这样的阴煞。   我是两只阴煞结合诞下的女婴,本来苏醒时可能会变成夜行这个样子,但是因为司命及时封住了我的煞气,所以我才能适应了那么一段时间。   我感激地看向司命,下意识地想要进村阻止夜行。结果九渊和司命都拦住了我:“不行,你体内的煞气若是被人血勾引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九渊说着画了一个符篆打入地下,六元很快带着两只阴差出现。   许久没见到的长生也出现了,看来他一直都在跟踪我,九风让他这么做的?   “长生。你知道我的脾气,不管我爹交代了你什么,都没办法改变你曾经背叛我的事实。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弥补,”他看看我,又看看长生,“小竹子和司命就交给你们守护,今天这场大难看来是没办法避免了,如果不尽快阻止这一切,百年不现的阴魂门可能会出现。”   我心里一紧:“你想去阻止夜行?不行,我要跟你一起!你还没拿证据给我看,不准出事!”   他挑挑眉头,笑了:“小竹子,你已经相信我了不是吗?证据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说着就消失了踪影,而不远处的半庙村,已经火光漫天。我看到傻九渊还在一边站着,急得眼睛都瞪大了:“快,快进去找九渊!”   九渊怎么可以以魂魄之躯对抗阳火呢?真是不要命了!   我特别想冲过去帮忙,但我知道司命他们说得对,我如果被鲜血包围,极有可能丧失理智变成十恶不赦的阴煞,那正是九渊一直以来的担忧,我必须控制好自己不给他们添乱。   可是,为什么脚下这片大地在隐隐震动?   呼救声一直都没间断过,大火也越烧越旺,头顶的滚滚乌云越来越低,我多希望现在就下雷阵雨啊,快把这场大火浇灭吧!   哗啦啦地一声闷响,头顶开始劈雷,裹着闪电直直往半庙村里袭去。   “不好,有人引了天雷!”长生大惊失色地看向我,慌忙朝半庙村望去。   难道是九渊引的,为了劈夜行?   可为什么我心里这么不安呢?小白狐说过,我会死,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阻止眼前的惨剧?   ☆、第一百零六章 大结局   长生一着急,用力地看向六元:“这里就交给你了,大人走之前交代过要好好看护阎王大人,我先去了。”   六元着急地点了头,恨不得立马也插翅飞进火海。   司命身形一晃,也着急地想要冲进半庙村,我赶紧把他拉住了:“你干什么?里面死气重,你进去是想送死吗?”   司命笑笑,视线却是落在扯住他的那只手上:“青竹,你真以为我那么弱不禁风吗?”   我手一抖,松了一分:“我当然不这么认为,可你不能过去送死。”说着我就把他往后面拉开一截,“你的魂魄已经被浊气侵蚀了,你要是再跑去烤火,是想直接灰飞烟灭吗?”   他神色不变,嘴角牵起一个苦涩的笑容:“灰飞烟灭也没什么不好。”   他这是没有求生的欲望了,难道除了爱情他就没有别的可珍惜可留恋的吗?我的脑子飞速地旋转着,想了半天才没底气地问他:“英子呢,你不为英子着想吗?他为了你把自己的脸都毁了。女人都爱自己的脸,她这是想告诉你,你比她的脸都重要啊。”   司命的视线缓缓从手上移到了我的脸上。深深地、深深地看进我的眼睛,好像想把我的样子刻在心里似的,让我莫名心慌:“青竹,可她是我徒弟,在我眼里,她永远是个孩子。就如我,在你心里,永远都比不上九渊。”   我慌乱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为什么他已经相信我不是千墨了,还要用这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我?   手忽然间松了,再抬头看,司命居然已经不见了。   我慌忙冲着虚无的空气大喊:“司命,你不能送死!千墨没死,千墨还在弑魂阵里等着你去救她的!”   司命的身形幽幽地从虚空中显现。他顿在那里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眼里写满震惊,但很快又变成了之前的落寞神色。   我急得又叫:“真的,是真的,千墨还活着呢!”   “好,我知道了。”司命说完就不见了踪影,很快,半庙村上空的乌云开始起变化,大热的天气居然没下暴雨,转而下起了小雪。   雪越下越大,单单只下在半庙村上空。   我知道,这肯定是司命弄出来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可那场大火也真是邪门,越烧越大。根本就没有停下的迹象。   明明下着雪,可头顶的天雷却一道接着一道往下劈,哭喊声盖过了所有的一切,我无从得知里面的情况,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六元,让我过去看看,我不进村,只靠近了看两眼。”我如果还能理智得下去,肯定不会提这个要求,可九渊到现在都没出来,引天雷的人到底是谁我也不清楚,司命也跑进去送命了,可那么多村民,谁能救得下来?   当初夜行害怕催动弑魂阵将他逃逸的魂魄重新收回去,那他现在怎么就不怕了呢?弑魂阵还好端端地在那里,我们谁也没有破坏啊?   我猛地打了个寒噤,难道说夜行根本就没逃出来?那团黑气不过是他之前就逃出来的部分魂魄?   背上沁出一层冷汗,我越想越有这个可能。夜行听到我们不肯救他,也不愿意取回我自己的心脏,所以一气之下准备来个鱼死网破。我现在的情况特殊,他就算真的杀死了我的心脏,九渊也有办法把我救活,所以他没底牌了。   六元也担心得很,听了我的话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说道:“那夫人能保证不进去吗?大人如果分心,只怕会更危险。”   我忙点头:“我保证不进去!”   可我的话哪里能信呀。九渊是我心爱的男人,如果我看到他有危险,能淡定得了吗?   靠近后,我才发现引天雷的居然是小白狐!   他站在村里最高的楼顶上,举手指天,接引天雷劈夜行!   可引天雷是很危险的事情,极其损耗精力不说,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己也搭进去,当初九渊想用天雷劈死我身体里的“千墨”时,一个不忍就自己遭了一记天雷。   但并不是只有小白狐会引天雷啊,九渊会,夜行也会!   所以一道道天雷不安规律地乱劈着,原本可能会熄灭的大火被天雷劈过之后,立马烧得更旺了。   我看得心惊胆战。有一记天雷就在我前面五六米远的地方炸开,莫名的气浪吓得我心里打怵。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所以乍然受惊,我的脸立马开始发虚。   我的眼睛一直追寻着九渊,余光瞥到司命越发透明的身体后,忍不住冲六元喊了一声:“找人,把司命抓回来,再这么下去,他会魂飞魄散的!”   六元愣了下,看看身边的鬼差,他们全都吓得没了声,我一急,以电闪雷鸣的速度冲了进去,前后不到二十秒就已经把司命救了出来。   可是!满村的血腥气却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迅速灌入我的口鼻之中。我明显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寒气在蠢蠢欲动。   “夫人,你的眼睛!”六元吓得一哆嗦,刚想上前困住我的手脚,我一挥手,他就被一股阴风打飞了出去。   “青竹!青竹,不要被煞气迷失了心智!”司命咳着嗽急急地喊我,可我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心里那股嗜血的欲念,迅速跑进半庙村想找活人,我只觉得自己肚子特别饿。   可村子里的活人几乎都被夜行杀死了,活着的也躲了起来,我找了一圈竟然连一个活人都没看到。黑暗中到处有刚死的人的魂魄在飘动,我抬手就抓住两个,吸食了他们的阴气。   就在这时,有一道天雷堪堪劈在了我面前一米远的地方,溅起大片灰尘。   我抬头一看,夜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九渊背后,正抬手要从他后背把心掏出来。   “夜行!时至今日你还不觉悟!”我心里涌起无限的恨意,那一刻只想把他杀了,让他永远从这个世界消失。   千墨的那滴心头血源源不断地将恨意传输给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往上一跳直接把他给拉到了地上。   我也不知道千墨在怀我的时候是不是把所有的本事都传给了我。或者夜行现在魂魄不全没办法跟我对抗,总之我真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反抗的时候抬手就想掏我的心,九渊及时出现制止了。   九渊看到我的眼睛后,很震惊:“小竹子,快出去!”   可我当时根本就没办法控制自己,当然听不进他的话。   不远处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九渊侧头看过去时,夜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引了一道天雷,直接朝我头顶劈过来!   好像有一把利剑,直接从我头顶穿下,我感觉整个人都被劈成了两半似的,耳朵里嗡鸣着,眼前也开始发花看不清。   区区一道天雷,我怎么会承受不住?   就在这时。小白狐引下来的劈夜行的那道天雷也下来了,当时我的手还掐着夜行,他没办法从我手里挣脱,结果躲闪的时候,直接把我带入了天雷劈打的范围。   我在几秒钟的工夫内,接连遭了两下天雷!   明明魂魄能承受得住,可我的身体却不行了,可能是因为煞气被困在了肉身里,两记天雷又直接劈住了我,所以天雷过后,我仍旧感觉全身都如同在被火烧,很痛,却不知道怎么缓解那份痛。   耳朵里全是杂音,我依稀听到九渊在喊我。   我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招数,夜行的那团黑气突然被他打散了,他抱着我仰头大叫,满头的银丝像触角一样四处舞动,那些又想凝聚成形的黑气被头发一团团裹住、净化,最后消失无踪。   就在这时,整片空气都开始颤动。   模模糊糊中,我看到有一团在旋转的。像是黑洞的东西出现在半庙村的上空,周围的魂魄全部被吸了进去。   九渊脸色大变,我依稀听到了三个字:阴魂门。   然后我只感觉身体突然一轻,整个都跟着那股力量被阴魂门往里吸了进去。   九渊及时拉住了我的手,可当时正是阴魂门大发威力的时候,尽管他各种补救想不被吸进去,可我当时身上一直在灼烧,根本就没办法帮忙,所以他为了兼顾我,竟然一起被吸了进去。   最后一道光消失前,我看到一个全身焦黑的女人躺在地上,那个身形分明是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一个温柔的怀抱里。   周围一片黑暗,不时有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刮过,似乎有东西在轻轻噬咬我的小腿,很快就被赶走了。   我睁开眼,就着忽明忽暗的光亮,我看到那个满头银丝的男人正看着前面那片黑暗在发愣。   “九渊?”喉咙里干哑着,我抬手去摸他的脸,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很轻。还似乎有些透明。   九渊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眼里露出狂喜:“小竹子,你醒了?”   我无力地扯了扯嘴角,轻轻“嗯”了一声。   他说我们被困在阴魂门里大概有一年了,九风夫妇曾经在门外出现过,他们已经找到了他们要找的人。那个人是九渊的二妹,是九风夫妇的第二个孩子。当年出生后,那个小丫头在阳间莫名失踪,这些年来九风夫妇一直在四处寻找。   据说,九杲已经把证据找全了,其实就是一段录像,当时九渊怕九家人耍赖。所以让九杲安装摄像头的时候在新房里也偷偷地安了一个。不过当时新房里的竖棺中藏着椁婴,至邪,是九家不能跟外人道说的秘密,所以那段录像无法轻易取出。   椁婴是盗爷研究出来的,可以在他去世之前吸食他毕生的所学,日后接管九家的当家是可以通过椁婴来吸收盗爷的学识的。具体怎么操作我不知道,但确实是一门邪术。   九渊跟胡慧娟假结婚的当晚。司命就帮九风夫妇卜算了他们二女儿的所在,这也是司命后来变得更加羸弱的直接原因。   确切说,我已经死了,我现在已经是个魂魄。   “小白狐说第二道天雷不是他引的,是老天自己劈下来的,当时你体内的煞气乱撞,离开肉身后又没了心脏的支撑,差点魂飞魄散。好在我们来了这里,这里阴气充足,我一直在吸食阴气镇压冥王儿子的魂魄,现在已经镇压地差不多了。”   我动了动身子,爬起来靠进了他怀里:“你一个人,会不会很无聊?”   九渊轻轻笑了:“确实有点无聊,每次跟你说话都没有回应。再这么待下去,我怕是要精神分裂了。”   我心疼地摸上那张脸,凑上去亲了一下:“九渊,我爱你。”   抱在我腰上的手轻轻一颤,他竟然有些哽咽了:“嗯,我知道,我也爱你。开阴魂门的钥匙很难找。冥王正在想法子开门。”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精力很充沛:“也许不需要等到他们,我们自己就能开门了。”   九渊突然捧住我的脸亲了下来,铺天盖地的吻像清风一样拂着我的脸:“好,等你完全恢复了,我们就出去。之前我也试过一次,差点真的把那扇门打开了。”   明明已经变成鬼。可心跳却还是急急地跳动起来,我抓住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左胸口,了然道:“你分了半颗心给我对不对?不然你肯定早就把门打开了。”   他使坏地捏了两下,轻笑道:“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彼此的另一半,我终于又能读你的心了。”   我愣了一下:真的?夜行呢,那个疯子死了吗?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可以听到:“弑魂阵又被启动了,夜行的魂魄被我粉碎了一半,剩下那点又重新被收进了弑魂阵。听说冥王已经差人封锁了半庙村,这个村子已经从阳间消失了,以后夜行再想通过活阴来练煞,只能是痴人说梦。”   那司命呢?他还活着吗?   九渊摇摇头:“不知,当时太乱,或许他也被吸进了阴魂门,或许他早就离开了这篇是非之地回雪山了。不过肯定没死,这点我能肯定。”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小白狐好听的声音传了进来,隐隐约约的像是在说一些琐事。不过我很快就听到他说了一句九风说等我们出去后,就给我们办一场盛世冥婚。   呵呵,到时候我为鬼身,九渊为人身,想想竟然真的很期待呢。   “小竹子,你笑起来真美。”九渊说着又低头吻住了我的嘴巴,不老实的大手在我身上四处游走,可周围突然开始嘈杂,竟然有鬼聚过来发出各种恶心的声音。   九渊抬手一挥,银丝如轻纱般飘扬开来:“你们都想死吗?滚!”   我咯咯笑着,抱住他的脖子主动亲了上去。   九渊,等出去后,我要跟你生孩子……   ☆、九渊夫妇篇   当年九风被困在阴魂门内数百年,所以冥王和九风夫妇合力寻找钥匙时,压根没有人料到九渊和青竹竟然合力把阴魂门打开了。   同时也有几只厉鬼跟着逃窜而出,被九渊和青竹合力解决了。   当时小白狐正在阴魂门外窝着,青竹抬头看了看周围陌生的环境,温柔地把小白狐抱进了怀里。   小白狐的尾巴又少了几条,惊醒之后盯着青竹的眼睛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突然化成人形抱着她哭了,哭得像个孩子。   九渊皱着眉头在旁边看,几次想把小白狐拎走,都被青竹阻止了。   婚礼在他们出来后的第三天就举行了,青竹想着要让青山夫妇参加,所以婚礼是在阳间举行的,不过是在晚上。   半庙村毁了之后,青山夫妇无家可归。索性就住在了道观里,青竹也是从道观出的嫁。   九家是大户人家,所以九渊的聘礼自然不会少到哪里去,更何况他已经成了九家的当家?所以老道士的道观一下子因为这件事蓬荜生辉起来,差点笑掉老牙。尤其是看到前来迎亲的九杲跟苗璃之间总情不自禁地眉来眼去,笑得眼角直接皱成了菊花。   九渊着一身大红的喜袍,青竹也穿着一身红艳艳的喜服,幸福的笑容是她脸上最美又最自然的化妆品。   不过她没有坐轿子,轿子里装的是小白狐,小白狐说他要以娘家人的身份一路送亲到阴间。   青竹乘的是灵魂鸟,冥王的坐骑。   一对璧人幽幽地立在一群鸟背之上,红衣天颜,堪比世间最美的画。   下山后他们被一伙人拦住了,带头的便是几个九家人和胡慧娟家里的人,胡慧娟一脸哀戚得盯着灵魂鸟背上的男女,眼睛只轻轻一眨,满眶的泪水就落了下来。   九渊淡淡地撇开头,有些不高兴:“当初成亲时,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提前说明白,既然当初答应过。现在也不用在我面前反悔。”   他说着,随手指着那几个九家人:“九家的气数变不变,跟小竹子没有关系。盛极必衰,你们靠着我爹繁盛这么多年,可想过你们心里滋生的懈怠懒散?”   青竹抱住他的腰,云淡风轻地朝那些九家人笑了一下,倾倒众生:“就是影响了你们九家的气数又怎样?你们还想造反啊?”   一位九家长辈气得张嘴就想骂她妖女,可看到九渊冷漠的眼神后还是忍住了,但终究忍不住提醒:“老祖宗当初答应过那位阴阳师,说小祖宗绝对不会再纠缠这个女人。”   凭空倏地冒出一个阴差,照着那位九家人就抬脚踢了一下,老家伙经不住踢打,屈膝跪在了地上,脸上还挨了一耳光。他气鼓鼓地瞪着阴差六元,不服于被一只鬼物制住。   六元冷笑:“什么叫这个女人?这是我们一殿的阎王夫人,九家的阴德都由我们一殿掌管,你敢这么跟夫人说话?”   老家伙气得胡子直抖,却终究不敢多说什么。   九渊讽笑一声,不耐烦地摆摆手:“我爹当初答应发是让我不纠缠千墨,可她是青竹。不是千墨。我爹都已经承认了这个儿媳,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操心?既然你们都在,我今天就宣布一声,日后九家当家就交给九杲了,别有事没事想着烦扰我。”   他说着将身边的女人搂紧,凑近了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吻:“我要忙着跟小竹子度蜜月。”   青竹抿着笑,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回阴间的途中,九渊跟青竹突然对视了一眼,神秘地笑了。   九渊趁着迎亲队伍不注意,对领头的灵魂鸟腹语了一句:掉头。去酒庄。   九家有个酒庄,平时鲜少有人过去,九渊跟青竹商议过,当初九风的反对然他们俩吃了不少苦头,所以他们也不准备卖九风面子,压根就没想过要规规矩矩地过去拜堂成亲。   谁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冥王一早就安排了人在鬼门关附近夹道相迎,然而喜轿里只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   到了地方后,青竹笑眯眯地把红盖头遮在了头上,九渊轻轻地挑开。莫名有些心跳加速。   他想,从今往后,这个女人就真真正正成了他的妻子,她再也没理由为他们之前的名不正言不顺吃醋了。可挑下红盖头后,他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个红盖头,不是他之前给青竹准备的那一个,图案明显跟她身上的喜服不配套。   他略一皱眉,很快想起了这块红盖头。   当初张医生的木楼里曾经收藏着一块红盖头,如果他记得没错,正是这一块。原来,司命曾经来过?   他有些着恼,不清楚司命换走青竹的红盖头有什么用意,但想到有另一个男人心心念念着他的女人,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等青竹叫了他两声后,他才回过神来。彼时红盖头已经被他紧紧地揉在了手里。   青竹不知道他怎么了,疑惑地站起身抱住了他:“怎么了?”   她主动开始给他宽衣解带,九渊皱着眉头想把红盖头丢掉,转念一想,还是将东西展开给她看:“你还记得这东西吗?”   青竹疑惑地看看红盖头。又抬手摸摸他的额头:“傻了吧?这不是我们今天成亲用的红盖头吗?”她说着撇撇嘴,不大高兴地直接把红袍从他肩头往下一扯,露出香嫩白滑的肌肤,“我本来也想穿婚纱的,可一想到你跟胡慧娟穿过西方的礼服,我就不痛快。”   他轻笑着把红盖头往地上一扔,庆幸她压根没把司命珍藏的东西放在心上。   她三下五除二地脱了她的喜服,抱住她冰凉的身子后,肌肤打了个寒噤。   想到以前他为鬼她为人时,她也是忍受这种冰寒在跟他欢好,他心里的愧疚不由得多了一分,动作也下意识地柔成了水。   一分钟后,青竹不满地抵住他胸口,轻喘着噘起嘴来:“是不是在那里面憋了这么些时候,你那方面不行了啊?”   不然怎么她都喘成这样了。他还没有进入到关键那一步?   九渊的脸狠狠抽搐了下,哑着声音重复了一遍:“不行了?”   他眉头一拧,要不是想着对她温柔些,多营造点前戏,他至于这么忍着吗?   所以他气闷地再度俯身而下,这一次直接就开始攻城略地。可才过了几秒钟的工夫,她又开始推他。   他诧异地撑起身子,忍着心里蹭蹭上升的火苗,耐心问她:“又怎么了?”   她的脸红扑扑的,盈盈水光在眼睛里流转。特别动人。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感觉此时此刻的青竹美得不像话。   他从小到大都觉得他妈温馨是世界上最好看最温柔的女人,以前也没觉得青竹可爱,现在却越看越可爱,恨不得每天都把她吃几遍才解渴。   青竹的手慢慢往下移。红着脸抓住了他的胡萝卜:“我想看看你那里,变成人了会不会还是红尘胡萝卜的样子。”   虽然以前弥恪用他肉身时,她也看到过他没穿衣服的样子,可那个时候的魂魄不是九渊,所以她想着也许九渊的魂魄回归后,那里也会跟着变色?她纯粹就是好奇,毕竟这个疑问在她心底埋藏了很久。   可某人突然恼了,低头就堵住了她的嘴巴,卖力地开始运动。   青竹不干啊,她心里好奇死了。当然各种挣扎想要看个究竟。   结果,两分钟后,某人完事了。   他暗恼地翻身躺在旁边,感觉有些受挫。这是他最短的一次吧,居然坚持了这么短就缴械投降了。这是对他身为男人的侮辱,奇耻大辱!   他幽怨地瞪了一眼旁边的始作俑者,可她却咯咯笑得欢畅:“你还真是不行了啊?回头我问问我爸,看看吃什么能帮你把身子补回来,虚成这样可不行。以后我们还得生孩子……唔……”   她还没来得及笑话完,他就又扑了上去。   这一次,嗯,某人很满意,因为他终于把刚才作怪的青竹给折腾地死过去又活过来了好几次,连连求饶也不能放过……   第二天一大早,九渊和温馨黑着脸出现在酒庄。   跟在他们身边的,还有一个大概二十岁的女孩子,唇红齿白很漂亮,她怀里抱着的沐曦就是她的袖珍版。   九风本来想带着一家子冲进去质问的。可还没跨进去就听到里面有少儿不宜的声音,只好捂住温馨的耳朵,扯着两个女儿出来等。   这一等,就是一上午。   九渊只身跑出来想找点东西吃时,看到一大家子板着脸在瞪他,不由得愣住了:“你们跑这里来干什么?听墙根?”   他说着鄙夷地看了九风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是不是年纪大了不行了?竟然好这一口。   九风冷着脸,抓着手里的杯子直接朝他砸过来,被他及时躲了:“昨晚准备得那么丰盛,你们两个却缺席,像话吗?”   九渊耸耸肩:“妈,我跟小竹子忙着过来造人,那些虚礼免了就免了,你说呢?”   温馨向来宠九渊,笑眯眯地连连点头:“九宝说得是,反正你爹找了两只蛤蟆代替你们成了亲,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家不在乎那点面子。”她说着就推推九风,低下声音来撒娇,“好了,不要生气嘛,九宝不是解释了吗?孙子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九风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我看,还是再生一个儿子比较好,免得像这个混账小子一样成天气我。”   温馨的脸立马绯红一片,娇嗔地捶着他的手臂没再吭声。   九渊看到两个妹妹都来了,立马笑眯眯地引她们去厨房吃好吃的,他自己则匆匆填饱了肚子又回了新房。   青竹说他现在是人,身上火热火热的,跟以前的感觉不一样,他想趁着这个机会让青竹忘掉昨晚的第一次,毕竟那件事让他很丢面子……   ☆、九风和温馨的日常   因为妻女都是人身,所以九风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阳间。   九家人丁兴旺,各个分支都有出人头地者,所以供奉他这位老祖宗的东西也多,平日里温馨想去哪个城市,他就让人在那边准备一套房子给他们住。   二女儿已经找回来很久了,可温馨每次想到跟她缺失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就忍不住鼻子发酸流眼泪,以至于每次九风都要温柔耐心地轮流哄这两个女人,有时候小女儿沐曦也会不明所以地加入进去一起哭,他简直觉得头大。   对待九渊,他可以用最严厉的方式去教育,可面对两个女儿,他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斥她们,谁叫她们的眼睛长得都很像温馨呢?一噙着汪汪的泪眼看他。他就感觉心都化了。   这晚,温馨左拥右抱地把两个女儿揽在怀里一起看电视,也不知道看了些什么,唏嘘不已。   九风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们眼眶红红的。像是又哭过。   彼时温馨已经在打瞌睡,九风悄声帮她把眼角的泪水擦了,轻轻问二女儿:“怎么又哭了?”   二女儿吸吸鼻子眨眨眼:“爹,刚才我们看电视剧的,男主角真帅。最后男主角死了,阴阳相隔太可怜了,妈心疼得直掉眼泪。”   九风蓦地冷下脸来,感情温馨刚才在为别的男人掉眼泪?   可看到窝在沙发里的小女人,他心里的不快又立马烟消云散了。   他觉得吧,温馨是觉得他已经被她牢牢地抓在了手里,所以总也不知道珍惜他,所以他心里很不痛快,还有些不舒服。之前温馨说他到了更年期,他觉得可能真有点这个情况。   九风扒开沐曦,又朝二女儿摆摆手让她走开,然后直接用公主抱把他心爱的小女人抱在了怀里。   看到二女儿递过来的疑惑眼神,他悄然说道:“我抱她回房去睡,你等下带沐曦去睡吧。”   沐曦立马瘪起小嘴朝九风张开双臂,可怜兮兮地撒娇:“爹爹,我也要抱抱,我要爹爹抱我回房睡觉。”   九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别吵着你妈,你自己不是有脚吗?自己回房。”   他虽然语气不快,但终究没有太冷淡。   沐曦的小嘴瘪得更加厉害了,又不敢哭出声来,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姐姐,爹爹不爱我,爹爹只爱妈妈。”   二女儿哭笑不得地把小妹妹抱在怀里,轻轻哄着:“乖,以后姐姐爱你。”   九风把温馨安顿好后,看姐妹俩还在看电影,拧起眉头就把电视关了:“还不睡觉?小心明天又爬不起来。明天我要离家出走,多劝着你妈一点,她不找我。我这次是不会自己回来的。”   两个女儿愣愣地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无所谓地下沙发回房睡觉。   九风有些气闷,家里的女人们真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九渊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想到这里,他决定了这次离家出走要时间长一点,绝对不能自己率先妥协。   不过,出走前,他地揩足油。   所以他回了房后,小心翼翼地把床上那个小女人的衣服脱了,抱了个温玉满怀。温柔地小心地跟她做造小人的事,小女儿沐曦就是这么来的,毕竟她生完第二个后死活不肯再生了。反正他每次完事后都会清理干净,她迷迷糊糊的性子根本就发现不了……   第二天温馨被叫起来时,天已经大亮。   她揉揉酸痛的腰背,感觉昨晚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这么累。   她一出房间,沐曦就扑了上来:“妈妈,爹爹又离家出走了。”   九风虽然宠她,但跟她立过规矩。那就是温馨睡觉的时候不准进去打扰,不然九风肯定会狠狠地批评她。所以沐曦虽然正是撒娇的年纪,但这一点却记得很牢。   温馨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啊?”   二女儿愁眉苦脸地走了过来:“妈,好像是我说错话了。昨晚你看电视不是哭过吗?爹就问为什么哭,我就说了,结果他听完就不高兴了。”   温馨“噗嗤”一声笑了:“就为这个啊?他不会是连我看个电视都要吃醋吧?”   “妈妈,爹爹说这次你不去找他,他是不会主动回来的。”沐曦噘着小嘴,有些担心。她最喜欢她的漂亮爹爹,可惜漂亮爹爹总是不带她一起玩。   “不回来就不回来,反正外面有的是花花草草让他惹,我看他能惹出什么事来。”温馨哼哼着就去了厨房,以前九风离家出走后,最让她头疼的就是做饭问题。   她本来也是会做饭的,可是跟九风成亲这么多年后。被宠得生活都不能自理了,她怀疑九风是故意把她宠成这样的,好让她离不开他。可她有时候真的很烦九风,老夫老妻了,还每天都要黏糊在一起。她偶尔自己一个人出去逛街,回来都要看九风的脸色,不开口哄,九风就一直摆冷脸。   这次也是,好端端地非要跟电视里的人吃醋。   她还就是不想出去找,找到了下次还是得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   二女儿厨艺好,所以温馨帮忙打打下手后,很快就做了桌子好吃的。   九风在家的时候不允许这三个女人吃太多零食,也不让她们吃太多冰激凌。这回九风不在了,温馨特地带着俩女儿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冰激凌更是堆成了小山。   沐曦本来还闷闷不乐地想念她的漂亮爹爹,温馨拿冰激凌和糖果一哄,小丫头立马龇牙咧嘴地把九风忘了。   所以,九风离家出走的这段时间里,母女三人竟然乐得压根没记起来要出去找他。   五天后,他终于憋不住了,主动回了家。   当时温馨正在跟沐曦争最后一口冰激凌,温馨平时和气惯了,所以沐曦也不怕她摆凶脸,因为这是家里最后一桶冰激凌了。沐曦觉得不吃就没有了,可温馨是觉得她已经吃了很多,再吃下去可能会肚子不舒服,所以才闹僵了脸。   九风一看到温馨受委屈,几天的憋闷突然就没了。直接走过去看着沐曦:“怎么了,又惹妈妈生气了?”   沐曦擦擦眼泪,扑过去就求抱抱,可九风没搭理,她只好抱着了九风的腿,委屈地噘着小嘴:“妈妈不给我吃冰激凌,为什么她跟姐姐可以吃那么多,我就不可以?”   温馨心虚地看了九风一眼,干巴巴地笑了:“沐曦别瞎说,我们什么时候吃很多冰激凌了?”   二女儿赶紧闷下头没答话,她可不想在她爹面前撒谎。   温馨暗恼地盯着沐曦,她就不明白了,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小女儿。九渊从小到大都坚定地站在她这边,可沐曦总是说爹爹好,无论她怎么努力,只要九风一做饭给她们吃,或者一抱抱沐曦,沐曦立马倒戈九风。   九风看到温馨生气,立马低头教育沐曦:“你妈妈好心买东西给你吃,你不感激,现在倒是学会打小报告了?罚站去,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哪里错了。”   “呜哇哇~”沐曦觉得很委屈,张嘴就哭了。   九风叹了一口气,终究有些不忍心,赶紧蹲下来想安慰。   这时候,温馨立马开始扮白脸,跑过来就把沐曦搂在怀里哄,哄了好一会儿才让小丫头止住哭声。小丫头抽抽搭搭地看看九风,又小声在温馨耳边询问:“妈妈,我还要去罚站吗?”   温馨张张嘴。没回答。   她跟九风约定过,该罚的时候必须罚,不能太过宠溺,九风刚刚才说了让沐曦罚站,她不能这么快打九风的脸。   不过,九风还没等温馨回答就抢着哼了一声:“我的话说一不二,什么时候可以用哭来讨价还价了?沐曦,爹对你很失望,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沐曦撇撇嘴,又想哭了。   可看到九风真的冷了脸。赶紧乖乖地跑到墙边,面朝墙头站定。她也不知道该反省什么,可她觉得九风让她反省,肯定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情。   温馨不大高兴地哼了一声,转身就回了房。   九风有些气闷,每次他离家出走,都得不到家里几个女人的重视,回来后还得主动跟温馨道歉。就像这次,他还得费心哄温馨。   “我在阴间看到麦哲涛了,老家伙说他当初给青竹喂过药,按理青竹是怀不了孩子的。”   九风的话成功地引起了温馨的注意,温馨立马忘了之前的气闷,回头看九风:“青竹之前不是怀过一次吗?现在她都死了,难怪那药还有效果?”   九渊跟青竹成亲半年了,她迟迟都没听到青竹怀孕的消息,有点着急。   她也没想给九渊他们带孩子,就是想着如果九渊生了个儿子,正好可以交给九风管教,免得九风总是让她再生一个儿子。   她虽然比常人活得久老得慢,那也是靠着九风逆天的本事找来的灵丹妙药,她的心可是真的老了,没精力再去生孩子带孩子了。   九风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已经让长生他们去找九渊跟青竹了,也不知道他们这回跑去了哪里,如果没影响,”   一个月后,长生打探到了九渊夫妇的消息,说是青竹已经怀孕一个月了。   温馨这才缓下气来,九风却含情脉脉地看向温馨:“你也怀了,有半个多月了。”   温馨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诧异地摸摸肚子:“怎么会?我们不是一直很小心吗?”   她傻眼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回头看到小沐曦,她恨恨地咬牙瞪九风,居然又着了他的道,真是恼火!   九风轻轻笑着,赶紧追着她进了房间,看来又得哄几天才能让她消气……   ☆、青山夫妇篇   从懂事起,董筱怡就知道跟她一起长大的青山,是她未来的老公。   不过那时候年纪小,她也不知老公意味着什么,总觉得夫妻就是永远都生活在一起,所以她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   二十岁那年她就跟他成亲了,她没读过什么书,但扶乩却学得很好。   那时候她已经懂男女情事了,倒是青山,比她小半岁多,却愣头愣脑地什么也不懂。所以新婚夜他们俩什么也没干,紧张地偎在一起睡了一夜。   本来青山妈也没注意到这些。毕竟他们两个当时年纪都不大,也不急着赶早给她生孙子。   半年过后,青山妈才发现不对劲,毕竟董筱怡结婚半年了都没见怀孕的迹象,所以她就有些着急是董筱怡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万一不能生就不好了,毕竟是青山是独苗。   不过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担心直接带董筱怡去城里医院看病会惹董筱怡伤心,只好事先偷偷地把董筱怡叫到房里问了些私密的问题。   董筱怡起初还没弄明白婆婆神秘兮兮地是想做什么,等她绕了一个大圈子后,说起村里哪家哪家生了个大胖小子之后,她才知道是想催她赶紧生孩子。   那时候的董筱怡脸皮薄,一说到那种事就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好意思把青山跟她还没圆房的事情说出来。   青山妈急了啊,最后忍不住说了一句:“要不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董筱怡这下急了,跺着脚,脸都红成了烧熟的龙虾:“妈,我跟山弟……还、还没有……”   只是她的声音很小,跟蚊子似的,青山妈哪里听得清?只好急火火地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劝:“筱怡啊,生不了就早点治病,没什么大不了的,妈不对外说,就说我们去城里走亲戚就是了。你说你们再过几年年纪也不小了,早点把孩子生了不是挺好的吗?我现在还能帮你们带带孩子,以后我老了,做不动扶乩的事了,你们哪有时间又照顾孩子又扶乩赚钱呢,是吧?”   董筱怡这下也急了,声音一下子大了不少:“妈!我跟山弟……还没同房呢!”   青山妈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地问道:“啊?你们不是天天都同房的吗?”   结婚那天起就睡一起了。怎么会到现在都还没同房?   青山妈的脑子一下子打了结,看到儿媳妇的脸都红到了耳根子,这才明白过来小夫妻俩到现在都没做过造小人的事。   她一拍大腿,喜得咧开了嘴:“那就好,不是身体有问题。”   她也是读过书的人,骨子里的想法还是比较开明的,只要不是不能生,她当然没之前那么担心了。可是。怎么到现在还没同房呢?   她仔细问了董筱怡这半年来他们晚上都在房里干啥,董筱怡羞红了脸,支支吾吾把事情说了,无非就是研究研究扶乩录,一起聊聊天,然后抱着睡觉。他们俩做过的最过火的事情,就是亲亲小嘴拉拉小手。   青山妈一听,这不对啊。难道是她儿子有问题?   当天晚上,她又找了青山谈话,董筱怡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跟青山说的,总之青山一回房就抱住了她。   小夫妻俩都未曾经历过人事,头一回当然很不顺利,青山试了好几次都不成,最后窘迫到脸上通红,最后还是董筱怡帮着才完了事。   不过。好在终于同房了。   在外面偷听的青山妈,也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多年以后,青竹跟九渊成了亲,董筱怡想起她跟青山刚成亲那会的事,私下里还是忍不住拿出来笑话青山。   青山每次都尴尬地别开眼,闷闷地哼声:“我那时是觉得你年纪小,万一你以后看上别人了,也能放你跟别人过日子不是?”   他当时确实有过那种想法,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当时太嫩,不知道夫妻之间是怎么回事。   董筱怡算是童养媳,自从董筱怡的腿瘸了之后,他一直愧对这个老婆,总觉得自己没出息,让她跟着吃苦。毕竟他也只懂扶乩的事,出去打工的钱,供养完读书的女儿后,也没太多能省下来给董筱怡买漂亮衣服穿。   这次青竹结婚,九渊送来很多钱物,他虽不好意思拿,但还是被劝住了收着。   昨天他偷偷下山给董筱怡买了一条漂亮的花裙子,还买了一双红艳艳的高跟鞋,今天正好是她生日,就拿出来送给了她。   董筱怡看得两眼发亮,但还是忍不住说他乱花钱:“都老夫老妻了,还买这么嫩的,我怎么穿得出去啊?”   青山傻笑:“那就在房里穿,只穿给我一个人看。”   董筱怡抿嘴笑,但眼角的褶子很快出卖了她内心的雀跃。   青竹怀孕的消息传来时,青山正背着董筱怡在山上闲逛。现在他们靠着女儿女婿衣食无忧了,所以也就安心地开始享受晚年生活,最近还张罗着找徒弟传授他们的扶乩本事。   董筱怡听到消息后很是激动。忍不住拍拍青山的肩膀,附在他耳边商量:“你说让他们俩生一个,姓青怎么样?咱们青家就只有青竹这么一个女儿,要是没有姓青的。这往后不是断了香火吗?以后在地府里看到妈,她肯定会怨啊的。”   “没事,怨你我就帮你挡在前头。”青山憨厚地笑了。   董筱怡不高兴了,翻着白眼捶了他一拳:“不正经。我跟你说正事呢!放我下来,我肚子有些饿,你回去帮我拿点东西过来吃。”   青山听话地找了一块平整的地方让她坐,自己一溜小跑赶紧回了道观。   赶回来的时候,董筱怡正在生闷气,他赶紧问她怎么了,董筱怡忽然瞪了他一眼:“都是你给害的,我好端端的女儿现在变成鬼了,你说说,她跟女婿生下来的孩子肯定也是鬼啊,这下好了,我不敢死了。以后见着妈,我该怎么安慰她老人家啊?”   青山急了,嘴巴张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当初让九渊娶青竹确实是他的主意,他跟董筱怡拿了十二万彩礼钱就出去找柴家人算账了。哪里会料到后面发生那么多事情呢?   青竹一直没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们,所以他们也一直满心把青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   其实早在青竹八岁以前,他们夫妻俩就怀疑过很多次青竹的身份,但毕竟是董筱怡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感情在那摆着呢,所以他们俩从来就没想过不认青竹这个女儿。   董筱怡看到青山木讷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等女婿他们来了,你跟他们说说吧。第一个孩子归他们九家,第二个孩子得姓青。”   青山憋得免如菜色,为难地挠挠头:“这种事情怎么说啊?九家人肯定不同意啊。”   董筱怡骂他:“你还没试过怎么就知道女婿不同意了?我好好的一个女儿都被他们搞死了,我让他们其中一个儿子姓个青反而做错了是吧?我这还是为了你们青家着想吗?”   她说着就委屈上了。眼眶红红的,竟然想哭。   青山赶紧把拿来的东西递到她面前,不住地点头道歉:“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等女婿他们再来,我一定说,这总成了吧?快别哭了,被大师他们看到不好。”   董筱怡又瞪他:“怎么不好了?我是被沙子迷了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青山我跟你说,你刚才说的话我可是用手机录下来了,你要是敢不照着做,我、我跟你没完!”   她说着真的把录音播了一遍给青山听,青山愁眉苦脸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究是无奈地点点头。   “行,我一定这么做还不成吗?都听你的,谁叫你是我老婆呢?”他说着并肩跟董筱怡一起坐下,看远处的落日,看天上的晚霞……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